《烟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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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寒-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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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冲直撞来着?”

地上呻吟的慕容府家将们只低了头,无人回话。

那小厮便点头哈腰对范家的军士道:“军爷有礼。--我们是慕容府的人,我们老爷辅国公乃是这里镇国公的嫡亲舅舅,今儿刚从京城过来,不知镇国公可在别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那范家的军士又得镇国公叮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就行了,却不用现在就撕破脸,便点头道:“我们国公爷正在庄子里面歇息,不知辅国公有何要事?”

慕容长青这才装作刚到的样子,牵了马过来,对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惊讶道:“这是为何?”

范家的军士心里极度鄙夷辅国公,却也不多说话,只问道:“来人可有拜贴?”

慕容长青忍了气,对着自己的小厮做了手势,那小厮便从怀里掏出个帖子,双手递上。

那军士有礼道:“还请辅国公稍等。小得进去通传一下。”便丢了慕容府的一行人在门口,自己进去庄里报信。

其他的黑甲军士便在别庄门口分了左右,一字排开,杀气腾腾。

慕容长青看了就有气,却也不敢再硬来,便只对手下发脾气道:“丢人现眼--赶紧给我收拾回庄子上去”

那地上躺着呻吟的家将们才慢慢爬起来,又让几个伤势较轻地先回慕容府的庄子上,将那庄丁叫了过来,才好收拾那些被惊马踩死、踩伤的同僚。

慕容长青便背着手立在范家别庄门口,忍着气等那范朝晖出来。

没过多久,那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范朝晖仍是披着薄氅,阔步走了出来,看见慕容长青,便爽朗地笑道:“让舅舅久等了,却是我的不是。”

慕容长青赶紧堆了一脸的笑:“朝晖你贵人事忙,也是有的。你舅舅我现在已是个闲人,有的是时间,倒是等得起。”

说笑间,两人便并肩走了进去。却是谁都没有多看一眼门前的血污狼藉,也无人多说一句。

到了横石院的正屋,两人分了宾主坐下,略事寒暄之后,慕容长青便长话短说,问道:“朝晖,老四怎么不见?”

范朝晖让下人过来给慕容长青上了茶,自己也端过一杯,放在桌上,才慢条斯理道:“四弟妹昨日打猎累着了,四弟不放心,回去守着她去了。”

慕容长青便叹了口气道:“朝晖,不是舅舅要为难你四弟,只他的妻子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当初我就说不用着急给老四定亲,你们非要急急忙忙找个小官家的女儿。就算是嫡出又如何,到底没见过世面,粗糙得很。”

范朝晖便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驳了他的话,道:“四弟妹平时古道热肠,行事极有侠义之风。当初能不顾流言,嫁与四弟,就知道是个好的。现在和四弟夫妻和顺,又为我们范家添丁进口,乃是我们范家的大功臣。”

慕容长青见连范朝晖都为那安氏说话,气不打一处来,就道:“若真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只可惜行事鲁莽,如今又伤了我们宁儿,就算看在亲戚份上,我们可以不追究。可宁儿乃是陛下亲自封的郡主,也是有品级的。伤了郡主,官府都是要管的。--少不得,你们的范四夫人也会到顺天府走一遭,议一议这乱箭伤人之罪”

范朝晖见慕容长青居然拿报官来压自己,只觉得好笑,便抬高声音道:“都给我带上来”

慕容长青不知范朝晖拿着了慕容家的什么把柄,只惊疑不定的望着门口。

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三个范家护卫进得门来。一人手里拎着个布袋。另两人手里却抬着一个长形的布袋,进来之后,便放在地上,看样子象是军营里常用的裹尸袋。

慕容长青心里一沉。

果然,那人手里拎着的布袋打开,却是一条太攀蛇,蛇头扎在一根黑色弩箭上。而地上的布袋打开,却是一具黑衣人的尸体。胸口处开了个洞,看来是被弩箭穿胸而死。

慕容长青一看那黑衣人正是慕容家护卫的装束,便有些发慌,却也仗着死无对证,只嘴硬道:“这是何人?--我却不识。”

范朝晖也不跟他罗嗦,只问道:“舅舅真不知道?--我们这里还有慕容府的下人在押,舅舅要不要亲耳听听慕容府的郡主是如何设下圈套,勾引男人,害人正妻的?”

慕容长青脑子里便轰地一声爆开了,便愤然起身道:“有你这样跟舅舅说话的吗?--还有没有尊卑上下?”

范朝晖只看着慕容长青,并不退缩,也不答话。

慕容长青看范朝晖软硬不吃,只好长叹一声,对范朝晖低头道:“这事宁儿也有错。既如此,我们两家就将此事揭过,还望你看在舅舅份上,不要计较”

范朝晖看慕容长青识相,也就地下坡,只道:“只要舅舅明白就好。--我们范家的四夫人却是救了郡主。虽说大恩不言谢,可舅舅也不能恩将仇报吧?”

慕容长青笑得发苦,却也无奈,又有事要求着范朝晖,便重重地点点头,又趁机道:“宁儿的腿伤甚重,若是朝晖能让你们府里的童大夫去帮宁儿治腿,我们慕容家,不仅不会追究你们府四夫人的不是,而且会上报了皇后,给四夫人求个封号,以答谢她的救命之恩。”

范朝晖低头沉思了半晌,道:“童大夫可以去看看表妹的伤势。可上报皇后就不用了。四弟妹和表妹也都是亲戚,救她是份内之事。”便马上让人去叫了童大夫过来,一会儿跟辅国公一起过去慕容府的别庄,替昆宁郡主看看伤势。

慕容长青听了童大夫正在别庄里面,欣喜异常。只想着女儿的腿算是有救了,就连范朝晖后来言语敷衍,礼数怠慢都顾不得了,只急匆匆带了童大夫回去。

童大夫得了镇国公的嘱咐,便仔细查看了一下郡主的伤势,又按先前跟镇国公商议的,只推说伤势严重,要回去和别的大夫商议一番。

慕容家的人也不敢拦着,便放了他回去。

童大夫回到范家,先去见了镇国公,叙说了一番郡主的伤势,又道:“现在看来,那慕容家先前的大夫还是有几番手段,伤口腐肉都有收拾,蛇毒也控制住了。说起来,还是有法子救回那条腿。”说完便立在一旁,等镇国公示下。

范朝晖面无表情地听完童大夫的转述,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就轻飘飘地道:“还是锯了吧。”

童大夫骇然抬头,结结巴巴问道:“国公爷说。。。说。。。说什么?”

范朝晖似未听见童大夫的问话,只看着茶杯,又叹气道:“美人折臂,壮士断腕,也都是情非得已。童大夫医者父母心,为了救郡主的性命,不得不出此下策,也是天意难违啊”

童大夫这才心领神会,只抹了把头上的汗,低声应道:“国公爷所言极是。若是不锯腿,郡主可就活不到明日了。--也都是没法子的事儿。”

范朝晖微微点头,道:“只可惜了舅舅,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子。--你处理好郡主的伤势,就劝他们回去京城吧。这山野别庄,也不干净。影响郡主养伤,可不是要白白受了那锯腿之苦?”

*正文383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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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九十二章 旧恨 上

第九十二章 旧恨 上

慕容长青和曾氏在慕容宁的绣楼里眼巴巴地盼了半日,童大夫才从范家的别庄里姗姗来迟。

两人一见童大夫一脸惋惜无奈的样子,曾氏就哭倒在榻上。一边的婆子丫鬟赶紧上前帮夫人收拾。

慕容长青也老泪纵横,哭求道:“童大夫,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童大夫只摇头道:“老朽不才,郡主的腿被蛇毒伤得太过了,还望辅国公和夫人早做打算。若不想锯腿,老朽就告辞了。”又转身收拾药箱,低声嘟咙道:“现在动手,锯掉小腿就够了。再有拖延,就是锯掉大腿都没用了。”

慕容长青闻之一震,左思右想之下,暗暗拿定了主意:范家别想就这样浑水摸鱼蒙混过去女儿是因为他们范家没了腿,不嫁到范家,还能嫁给谁?--就咬了咬牙,起身拦住了童大夫,道:“童大夫医术高明,小女的性命,就全在大夫身上了。”言毕,就长揖到地。

童大夫赶紧避开,也不再罗嗦,只道:“辅国公言重。老朽也只能勉力为之,锯腿之后能否救得性命,还得看郡主的造化。”

那日晚上,整个慕容别庄的下人都被从郡主绣楼传来的惨叫吓得睡不着觉。到后来,连别庄后山的狼都跟着嚎起来。只闹腾了一夜,到了天亮时分才慢慢沉寂下来。

早上过来郡主绣楼那里打扫的几个粗使婆子,看见辅国公和夫人从屋里出来,都吓了一跳。不过一夜不见,夫人一头乌油油的头发,两鬓居然有了星星点点的斑白。而辅国公更是没了以前身姿如松的笔挺,连走路都有些趔趄。

童大夫在慕容别庄也多留了几日,只等郡主的伤腿处结了痂,又教出了两个给郡主平日里换药换绷带的婆子,才告辞离去。

这段时日里,范家的两兄弟一个都未过来。期间只派了个管事,送来一辆用红木造的单人轮车。据说还是流云朝当年的不世奇才太宗皇帝留下的图样。那单人轮车外观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座椅,加上两个车轮,可以推着行走。寻常人用不着,不过于身体行动不便的人倒是大大的有利。这轮车制造繁复,对铁艺和木艺的要求极高,就算是勋爵人家,也不一定能造得出合用的轮车。

范家虽有图样,却多年无人用过。范家两兄弟当然也没那么博爱,却是谁都没有想起来。还是范四夫人安氏,一次跟范四爷闲谈的时候,说起郡主没了小腿,以后行动不便,才不经意间说起有这样一种轮车,方便无腿人士使用。范四爷才想起库房里似乎有这样的图样,只从来没有造过。

安氏极为感兴趣,就要了图纸过来细看,越看越啧啧称奇,还笑道:“那太宗皇帝确实是不世奇才,这样巧思,亏他如何想出来的。”只暗暗琢磨这太宗皇帝,是不是和自己来路一样。

范四爷坐到她身边,将她垂在肩上的一缕发丝绕在手指上,也笑道:“我看解语的聪明,不下太宗。”

安氏听了这话,却并不欣喜,只尴尬道:“四爷是信口开河,可若是让人听见,寻根究底,就是妾身妄自尊大,不敬太宗了。”

范四爷只笑道:“哪个敢说三道四,统统把嘴都封起来。就算封不了嘴,也能射瘸了腿。”

安氏只嗔怪地推了他一把,道:“瞧你说得。人家也不是有意的。”

两人在屋里腻歪半日,只等秦妈妈和阿蓝过来叫他们吃晚饭去。

周妈妈和秋荣这几日都领着则哥儿和纯哥儿经常过横石院镇国公的书房那里去。

则哥儿自从有一天早上无意中碰见大伯父晨起练功,就惊为天人,日日缠着大伯父,要大伯父教自己武艺。

周妈妈倒也不拦着,只有一次私下里跟镇国公范朝晖言道:“大师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则哥儿生来就是给你做徒弟的。你看他的根骨脾性,都跟大师兄一模一样。”一席话说得范朝晖变了脸,只低声警告周妈妈道:“这里不是翠微山,祸从口出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周妈妈自悔失了言,忙恭恭敬敬站起来,向镇国公赔罪道:“师妹一时不察,胡说八道。大师兄大人大量,还望包涵师妹一次。”

范朝晖便放缓了神色道:“芳荃你心思纯净,才能后来居上,在武艺一道,超了早你进门的师兄师姐们许多。我并不怪你。只是你以后说话之前,要多想想。现在你在四房,看护着则哥儿,更要多长几个心眼儿。若有人打他的主意,你不要心慈手软。”--周妈妈闺名芳荃,入师门以前,曾是流云朝一户普通人家的闺女。只父母双亡,又被亲戚占去了家产,少年时便流落街头,乞讨为生。还是当年无涯子出外云游的时候,将她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又带回翠微山,入了掌门的眼,将她收作了关门弟子。

周妈妈点头:“师妹记得。则哥儿干系重大。师妹出山之前,师傅就交待过了。”又有几分好奇,问道:“则哥儿的命格真是贵不可言?那无涯子平时疯疯癫癫,尽会装神弄鬼,他的话也能信?”

范朝晖想起无涯子的一片苦心,就有些好笑。

无涯子也出身翠微山,全流云朝知道他的师门的人,却不超过三个。其中有两个,就在这书房里。不过无涯子所学不在武道,而是星相占卜、医道八卦,是一般翠微山人都不屑的旁门左道。知道他的人,在翠微山里,以前只有他自己的师父,和翠微山的大弟子范朝晖。

他那人一向冷心冷性,又因为学了观人相术,于众人都有些隔膜。当年他学艺初有小成,却也如学武人士一样,有了瓶颈,难以突破。便听了师父的话,下山云游,历练心术,才能在那旁门左道上有大成。

后来他回来的时候,却是带了个少年女子一起上山。范朝晖还嘲笑他也动了凡心,他却并不讳言对周芳荃的心思。没想到的是,周芳荃居然是个武痴。自上山以后,便沉迷于武学一道。十几年过去,已经是翠微山响当当的大师姐。她入门虽晚,功夫却比前头的师兄师姐都要强,只比不过大师兄范朝晖。可凭她那身功夫,众人也尊她一声大师姐。

只可惜了无涯子,等了周芳荃十几年,发现自己等了只呆瓜。只一怒之下,下了山,跑到流云城里,做起国师来了。周芳荃这么多年沉迷练武,对儿女情长不甚在意。如今芳龄二十有八,就梳起了头,扮作了寡妇,直接在范府做了管事妈妈,一点也没有要嫁人的打算。

范朝晖特意叫了周芳荃过来,也有要撮合她和无涯子的打算。无涯子苦恋周芳荃十几年,连自己都不抱任何希望了,只多谢范朝晖一片苦心。自打知道周芳荃过来范家做了则哥儿的管事妈妈,无涯子也找了机会不时到范家逛荡一圈。要能“偶遇”周芳荃,和她斗斗嘴,无涯子就觉得那一日过得分外有意思。此是后话不提。

这边范朝风和安解语等了半日。阿蓝却进来回话说,则哥儿和纯哥儿留在横石院用晚饭了。让四爷和四夫人自己用饭。

安解语气结。这里不是京城的范府,太夫人不在,他们也不好和镇国公一起同桌用餐。平日里也都是各吃各的。只是则哥儿最近不象话,往横石院跑得越来越勤。安解语经常一整日都见不到儿子,心里有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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