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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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寒- 第2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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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府里,世子妃和世子夫人都没了,世子爷又晕迷不醒。谢成武只好派了专人过来,打理世子府,又把绘歆的两个儿子接到王府里,再次由王妃亲自照料。

谢顺平从晕迷中再次醒来,已经心如死灰。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便是躺在床上发呆,不跟别人说话。

王妃看见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变成这个样子,心如刀割,日日过来陪他说话,劳神费力,一下子老了许多,也病倒在床。

世子府里的几个妾室本来以为上头的两座大山都没有了,该轮到她们出头了。谁知世子爷也病倒了,不由都暗骂范家的两位都是狐狸精,死了都缠人。

王爷没有办法,只好让人把绘歆生的两个儿子领过来,到他的床前陪他。

谢顺平看见自己的儿子,才清醒了一些。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放纵下去。绘歆没有了,自己还有两个儿子,自己要看着他们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才能下去见绘歆去。

想到此,谢顺平便起身梳洗了,又去给王爷、王妃磕了头,道:“父亲母亲生养我一世,我无可报答。只有这日后的每日每天,都为两位祈福诵经,便是儿子一辈子的事都完了,一辈子的不好也都遮过去了。”

王妃听了,更觉伤心起来,道:“你有这个心就够了,娘不能帮你什么,只有好好地帮你再寻一门好亲事,必不叫你孤孤单单的。”

谢顺平垂头听了,也未反驳,也未赞成,只是又恭恭敬敬地给王爷和王妃磕了三个响头,才昂着头出了王府。

王妃看着谢顺平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祥的意思,不由拉了王爷的衣袖道:“王爷,要不还是……”

王爷厉声打断她的话,道:“这事现在提也不要提你看平儿的样子,再打击他一次,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王妃只好怏怏地闭了嘴,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几乎要失声哭出来。

王爷看见王妃这个样子,才有些后悔,揽了她的肩过来,低声安慰了她几句。

处理完世子府的内务,谢顺平径直去了王府附近的大觉寺,要求剃度出家。

王爷听了人回报,急急忙忙跟了过来,对着谢顺平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谢顺平都一概微笑摇头,并不答言。

王爷赌气道:“我算是白养了你这个儿子。你就舍得把这份基业,白白拱手让给旁人?”

谢顺平惨然一笑,道:“这些与我何干?”完全心灰意冷。

他真的是后悔,那个念头在心底里旋绕了那么多次,都因为一丝不甘,一直没有说出口。若是他早点告诉绘歆,他打算不和她爹争天下,他们谢地,会对北地臣服,尊范朝晖为九五至尊,也许绘歆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心神俱失,最后举火自残的地步。——可恨谢顺才步步紧逼,挑动谢家别房,不许谢地投了北地。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谢顺平也不想再纠缠下去。——谢顺才想做世子,就让他做去。谢顺平要在万丈红尘之外,看谢顺才如何起高楼,如何宴宾客,如何,楼塌了……

王爷看见谢顺平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还想再劝,大觉寺的主持对王爷双手合什道:“王爷不必多费口舌了。世子年岁不小,如今入了魔障,有此一劫。王爷想开些,说不定能绝处逢生,因祸得福,谢氏一脉得以保全”

王爷不耐烦跟和尚打禅机,想了想,事情紧急,也顾不得以后怎样,先把这关过了再说,便吩咐了手下,去把人抬过来。

谢顺平对王爷的话置若罔闻,一心跪在佛祖面前,等着大觉寺的主持给他剃度。

大殿上一片寂静,四围的人都低了头,不敢看王爷的脸色。

谢顺平跪在佛祖面前,等了一会儿,正要让主持给他剃度,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世子爷……”

谢顺平浑身一抖,慢慢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女人躺在春凳上,被人抬了进来。她手上头上都缠着白色的绷带,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绘歆——绘歆真的是你”谢顺平如遭雷击,全身颤抖了一阵子,才扑了过去,如获至宝一样,上下打量绘歆。

绘歆忍了身上的疼痛,用力点了点头。

谢顺平这几日来一直煎熬着,今日又实在是大悲复又大喜,终于忍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跟着绘歆过来的,有现成的大夫,便给谢顺平把了把脉,对王爷道:“无碍。世子爷是疲累之极,睡一觉就好了。”

王爷摆摆手,有手下上前,把世子背了回去。绘歆也跟着被抬回了世子府。

世子府里的人看见绘歆,都跟见了鬼一样。当日里,她们明明看见世子妃虽然被世子夫人推出了火场,可是全身着火,明显活不成了的。——怎么又活过来了?

原来那日,绘懿使尽最后的力气,将绘歆推出了火场。火场外准备救火的人就把水泼到绘歆身上去。只是绘歆身上头上的火虽然扑熄了,可是全身焦黑的样子,实在没人相信,她还能活着……

后来王爷带了人过来救治的时候,把绘歆和谢顺平一起抬走,分开救治。绘歆的脸上倒是没有大的伤痕,只是后颈处,因为头发多,烧着了火,燎伤比较重,身上也有好些火灼的伤痕。最重要的是,她的烧伤引起了高热,这样的情况下,就连王爷和王妃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去,因此把绘歆的消息一直都瞒着大家,只担心让谢顺平知道,反而更添麻烦。

由于当时绘歆的高热一直不退,大夫也不敢打包票。若是谢顺平知道她未死,未免会大喜过望。可是若是以后不治身亡,对谢顺平就是双重打击。所以听了大夫的嘱咐,王爷和王妃都嘱咐伺候的人要暂时瞒着外人。只等有了十足的把握,再告诉谢顺平知晓。

谁知谢顺平等不及了,一力要出家。

王爷没有办法,只好把绘歆抬了出来。

看见绘歆还活着,谢顺平当然不再想出家。他亲自在绘歆床前照顾她,给她换药擦洗,助她退热。

绘歆见了谢顺平,不再执意想死。有了求生的欲望,她的高热也慢慢退了下去。只是脑子里还是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清醒的时候,就独自垂泪,说自己害了妹妹。糊涂的时候,就回到了初嫁谢顺平的时候,只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跟他讲她小时候的事情……

绘歆这个样子,谁都知道她是有心病。

谢顺平的大姑姑,出家在外的惠能,听说谢家出了大事,也赶回了象州王府。她年轻时遭逢异人,习得异术。听了绘歆的症状,终于决定出手。在她的帮助下,绘歆遗忘了绘懿的惨事,只是她不能再见到那些熟悉的场景,若是还待在世子府,难免有一天,她会再想起往事。

谢顺平终于下了决心,说服了王爷和王妃,带着绘歆和两个儿子,飘然离开了谢家。一叶扁舟,一身青衫,一位佳人,两个稚子,相伴天涯。

谢顺平走了之后不久,谢顺才便接了世子位,做了象州王的世子。象州王妃思念儿子,又加上之前身子已经虚脱,不久也撒手归西……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灭门 上

南朝历庚子年腊月初一,这一日的农历上写着“日破大凶、诸事不宜”。

腊月初二早上寅时初的时候,外面的天空还乌漆抹黑,连平日里这个时辰应该有的一弯新月都不见踪影。

江南辉城承义坊宋宅的外门里,几个仆妇正叽叽喳喳挤在外厨房的洗菜屋里,一边摘菜,一边闲聊。

“刘婆子呢?谁见到刘婆子了?今日这笋干是由她负责清洗的。她要不在,你们谁替她洗洗?”主管外厨房洗菜事宜的管事妈妈一边分派各种菜样,一边清点人手。

“刘婆子从来没晚过点的。先等等吧,可能过一会儿就来了。”有跟她相熟的婆子为她说话。

管事也就罢了,横竖天色还早,再等一刻钟也无妨。

刘婆子在外厨房洗菜,洗了有几十年了,平日里到得最早。今日却是寅时过了一刻,才抹着睡眼进了厨房。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仍然十分困倦的样子。

“哟,瞧刘婆子的样儿,八成是昨晚跟她汉子做活做得过头了,看她那腿还打颤呢”一个平时跟她有过节的张婆子,不由恶意嘲笑起她来。

“混说你母亲的——我看你是寡妇动了春心,看谁都像是在床上做活有本事,你也找一个汉子,日日做活啊”刘婆子一口唾沫,当面啐到她脸上。

刘婆子在外厨房的人缘,比张婆子强多了。而且张婆子这人嘴碎,许是做寡妇时间做长了,有些心理变态,平日里特别热衷传男女之间的八卦。在外厨房不说是过街的老鼠,也是人人喊打的。

“好啦好啦——来了就赶紧干活,别吃饱了就胡噤你母亲的……”管事妈妈天天早起,也是一肚子起床气,忙忙地把浸着笋干的小木盆塞到刘婆子手里。

刘婆子接过小木盆,给管事道了恼,就坐到自己一边的小凳子上,开始摘起笋干。

“刘婆子,你今儿怎么啦?脸色这么差?”曹婆子是她家邻居,两家人平日里就关系好。这时坐到她身边,两人一起洗起菜来。冬日里凉水寒气浸人,她们倒是都习惯了,只是一双手上都粗糙得裂开了口子。

刘婆子一边摘洗笋干,一边阴侧侧地开口说道:“人都说腊月里经常百鬼夜行,老娘昨晚一定是撞鬼了,被缠了一夜,早上我家的芦花鸡打鸣才把我惊醒。”

“什么?什么?——说来听听快说来听听”

旁边摘菜洗菜的婆子对这种话题最感兴趣,都端着自己的小板凳和小木盆过来围成一团。

刘婆子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有些阴冷的心里慢慢有了些热气。那些让她有些不寒而栗的画面老是在她心底盘旋,还是说出来的好。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打趣一番,兴许就忘了。——做恶梦的感觉真是不好。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的亲家,就是隔壁安家二门里看门的许婆子,你们都认识的?——昨儿晚上,我做了一夜的梦,一直跟她说话来着。一会儿让我多看顾看顾她女儿。她女儿就是我家二小子的媳妇,如今在夫人房里当差。……一会儿又跟我说,她家床底下的地里,藏有一个罐子的银子,让我有空去取出来,给我一半,她女儿一半。还让我逢年过节,去给她和她的家人上柱香……”

“什么?”听着的人群这时候觉得有些意思了,都尖叫起来,“这可是不祥啊……”

刘婆子一拍大腿,砸了砸嘴道:“不祥的还在后头呢……后来,我们一说完话,她的脸色就变了,浑身突然流出血来,连头都咕噜一下,滚到地上去了……吓得老娘一哆嗦……醒过来,才知道是被鬼缠了,做了个恶梦而已。”

“啧啧,这怨气听上去可不小。刘婆子,看来你得去庙里上柱香才是。”

“不仅你要去上香,还得拉着你的亲家一起去才行。你这梦,听上去你的亲家也被沾染上脏东西了。”有个婆子神秘兮兮地道。

刘婆子点点头,这梦实在是太诡异了。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后来她又睡过去了,结果这个梦又重复了一遍。她就是这样在被惊吓中睡睡醒醒,早上就睡过头了。

刘婆子说完自己的梦,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屋东头的宋婆子听了刘婆子的梦,迟疑了一下,也道:“我今儿早上也遇到奇怪的事儿了。”

“看来真是腊月到了,地底下的人,也都不安生啊。——说吧,你遇到啥啦?”

大清早听人讲讲奇闻轶事,就跟喝浓茶一样,让人有些混沌的头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宋婆子听了人的怂恿,壮着胆子道:“我看见的,是隔壁安家赶车的老林头。你们知道,他跟我家老头子要好,他自己也没有家室,平日里经常过来我们家喝两盅。今儿早上我一开门,就见他站在我们院子里的南墙下面,问了我一声,说‘老弟还没起来呢?’。我就恍恍惚惚地答了一声,说我们当家的还在睡呢,让他晚点再过来。结果他说,来不及了,他要走了,他是专门过来给老弟辞行的。听了这话,我不过眨了眨眼的功夫,就发现他不见了。——吓得我一身冷汗。”

众人对这个故事不满意,都嘘宋婆子道:“切,这算什么怪事儿——不过是早上过来打个招呼而已。真是少见多怪”

宋婆子急了,道:“你们知道什么?那个时候,都不到寅时,有谁七早八早到别人家里的?更何况,我后来看了,我家的院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你们说,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众人听了这话,才都“哦”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听起来有那么点儿谱了。再编,还有啥?”

宋婆子被这群神经粗大的八婆气得快吐血,愤愤不平地一边把菜摘洗完了,自己起身,也不叫人,一个人把洗干净的菜送到炒菜的屋里去了。

炒菜的屋子在冬日里是人最多的屋子,因为暖和,大家有机会就会凑到那屋里的外间喝喝茶,聊聊天,御御寒。

来到这屋子里,宋婆子看见夫人屋里的几个大丫鬟也在那里扎堆儿,忙过去行了礼,满面堆笑地问好:“难得见几位姐姐到我们外厨房来。今儿可是夫人有吩咐?”

夫人屋里的一个大丫鬟叫素兰的,她家跟宋婆子是邻居,以前见面也是很熟络的。

素兰见是宋婆子过来说话,就招呼了她一声,道:“夫人让我们过来看看宴客的菜准备得怎样了。”

宋宅的主子宋远怀是仗义楼的楼主,如今也是辉城的城主。他们的习惯,每到腊月,整个帮派里的人都会一起吃一顿饭,算是过年关。

“姐姐们放心。我们寅时就过来准备了,保管误不了夫人和老爷的事儿。”宋婆子给素兰倒了一杯茶过来,放在在她手边。

素兰哪里喝这茶,不过放到嘴边略抿了抿,又偏过头,跟旁边的几个大丫鬟继续问道:“素依,你刚才真的见到五万了?——就在夫人的院子里?”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灭门 中

素依一脸郁闷的样子,点点头道:“可不正是她。还是穿着她那件浅蓝小袄,白纱线裙子,外面罩着她们夫人赏的带貂毛的比甲。只是满脸苍白,见到我开始也不说话,就在我们夫人的院子里看来看去,像是丢了什么东西,正在寻一样。我问了她半天,她才嘟哝了一句,说最后的脚印就是在这里了,她怎么就找不到呢?”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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