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曲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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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曲成双-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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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莫含一振衣袖长身而起,“在下恭候江公子多时,正是要将杨家一事做个了结。”

他一边说,一边走至杨震庭身边。这杨震庭芸双以前见过几次,印象中是个体态微丰,精光内敛的长辈,可是此次相见却是满面病容,人也瘦了一圈,一直坐在椅子上微阖双目,时而咳嗽几声,很少说话。此时杨震庭见何五公子提到自己,一边咳着一边在荷卿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对江叶航道:“老夫听闻,犬子与江公子之间有一些误会……”

他话还未说完,又咳了几声,莫含连忙扶杨震庭重新坐了,笑道:“杨前辈坐着就好,向江公子说明的差事,就交给小侄代劳吧。”

他旋身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拿在手中,对江叶航说道:“江公子大概已经知晓,劫走杨前辈与杨少夫人的,乃是一群名为雪牙的杀手。江公子应该也与他们打过交道了。”

江叶航不动声色,只回答了两个字:“不错。”

莫含点点头,又道:“在下知道,江公子怀疑此事与何家有关,甚至怀疑杨前辈与杨少夫人失踪一事,乃是何家授意。”

这一次江叶航不置可否地看着莫含,静静等待他的解释。

但是莫含没有继续,而是抿着嘴唇笑了笑,转身走到窗边。阳光穿过稀疏木影淡淡洒在他身上,他没有佩剑,芸双从来没见过莫含佩剑,可是他这样凭窗而立的时候,芸双就觉得他整个人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剑,虽然锋芒内敛,但有朝一日挥剑而出,定能追光逐影,无坚不摧。

莫含的目光在窗外两株垂柳上落了一会儿,才悠悠道:“雪牙行事虽然隐秘,却并不是无迹可寻。这一次两个大活人在他们手上,做的可不是他们拿手的毁尸灭迹的勾当,实在留下了不少线索。可是,为什么沈家口口声声说追查到底,却半个多月了无音讯呢?”

他转过头,笑道:“为什么杨前辈与杨少夫人刚一失踪,沈三公子就出现在杨天磊身边,将事情全揽在身上。可是除了大张旗鼓地将失踪之事说得人尽皆知,却不见任何有用的行动。最终还是在下寻到线索,将杨前辈和杨少夫人请了回来呢?”

江叶航依然沉默,倒是吴叔冷然道:“如果失踪之事是你一手策划,自然随时可以将人接出来。”

莫含笑笑:“原来如此。”

“不是的!我和爹承蒙何公子相救,又为爹延医问药,不然爹的病不知会拖到几时。这位前辈不要冤枉何公子。”却是荷卿急急开了口。

莫含冲荷卿点点头,向前两步,目光扫过江叶航和吴叔,话锋忽然一转:“沈家与江家,也姑且算是亲戚。江公子,似乎对沈家很是信任?”

江叶航的折扇轻轻敲击太师椅的扶手,还是不动声色:“何公子何出此言?”

莫含抓了抓头:“在下的意思是,令堂在世之时就没说过什么?嗯……或者令尊在世之时,可曾对公子提起过公子的那位外公?”

江叶航望着他,眉头微微蹙起,似乎陡然想到什么,面色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何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好。”莫含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其实在下想说的是,二十年前,青刀门等三派围攻江家,幕后必有指使之人。只是这个人并不是公子所想象的何彦风,而是——”他顿了顿,语声轻缓而郑重,“是你的外公,江公子。沈园那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

不知什么地方的几声猫叫,传过来时已细微地几不可闻,整个前厅内安静地能听到一颗露水落下的声音。

良久,一声冷笑从鼻子里哼出来,吴叔干涩的声音在静室里飘飘荡荡:“何公子的意思是,不管二十前还是如今,真正的凶手都是另有其人,何家只是无辜的替罪羔羊?”

 “我可没这么说。”莫含冲吴叔一笑,又站起来,抬手将手中的信封递给江叶航,“沈园本就是雪牙的幕后老板,江湖上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不过在下多年查访,证据皆记录在此,江公子一看便知。”

自从提到沈家开始,江叶航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此时他扫了一眼莫含递上的淡黄色信封,沉吟片刻,接了过来,从当中抽出一沓写满字的薄纸。







第36章 三十五、生死之战
江叶航阅读着莫含递给他的东西。莫含一双眼睛定定望着他,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什么,可终于还是失望了。他只有继续说道:“真正的替罪羔羊不是何家,而是杨天磊。他听信了沈园的谎言,以为当年杨前辈在何家做事,二十年前那桩事杨前辈是参与者之一,江家迟早要找上门来。所以才会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果然引起了公子的注意。当公子把注意力放在杨家与何家身上的时候,沈家的暗中动作,一刻未停。”

江叶航面无表情地将薄纸装回信封,交回到莫含手中。沉默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如果上面说的都是真的,雪牙的幕后支持者是沈园,当无疑问。”

莫含笑笑:“千真万确。”

“好,此事暂且不提,何公子——”江叶航似笑非笑地抬眼,仍然是懒懒地,“江某此行的目的不是杨家,雪牙的靠山是谁与我无关。何公子既然已经提了个开头,我们不妨把话题继续下去。二十年前,何彦风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你说幕后主使是沈家,你又如何知道?便是真的,难道何彦风就能置身事外?”

眸中泛起冷笑,江家少主手中的折扇一展,一字一顿道:“何公子要不要告诉在下,当年何家与沈家,狼狈为奸,谋害家父?”

莫含唇边不知不觉挂了一抹苦笑,顿了顿,又忽然正色道:“确如江公子所言。当年伯父他老人家收了沈家的好处,牺牲江君夜,才换来如今江南两大世家之一的盛名。”

微微讶然地抬头,江叶航眯起了眼睛。当何五公子说出幕后主使是沈家的时候,江叶航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其实很是震惊。他确实从没怀疑过沈家。母亲过世时他只有三岁,对母亲的印象十分寡淡,只知母亲原是沈家的小姐,嫁入江家没几年就遇到二十年前那场变故,受了重伤,不久便撒手人寰。其后父亲一直缠绵病榻,与他说话的时间不多,亦很少提起沈家,只曾隐约提到当年外公并不大赞同父母这桩婚事,是以两家关系并不亲近。但毕竟从未说起过沈家任何不是。

在江叶航的心里,对沈园的那位外公其实是很仰慕的。也许是年幼丧母的缘故,对母亲的思念很自然地延伸到母亲的娘家。母亲去世时江家陡逢变故,没来得及留给他任何东西,但是江叶航总是想,若有一天能回到外公家里,看一看母亲住过的地方,用过的东西,听外公讲一讲母亲未出阁前的故事,那也是好的。

但奇怪的是,当何钦告诉他沈家才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幕后主使时,江叶航心中虽然震惊得难以言说,可是就像心中有一道门豁然打开,来自幼年时代的那些往事恍恍惚惚,缥缥缈缈地氤氲开来,于朦胧中一点一点变得清晰,显出轮廓,虽仍是些寡淡的影子,可是微光一闪间,那些原本百思不得其解的始末,那些始终对不上榫的回忆,竟然在瞬间一片片连接了起来。

他抬头望着面前的年轻人,无可无奈地发现竟已经有几成相信了他的说辞,心中只觉得一空,酸酸涩涩的感觉蔓延开来。可是当听到“牺牲江君夜,才换来如今江南两大世家之一的盛名”这句话的时候,怒气涌上来,寒意在眼底寸寸凝结,江叶航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冷然道:“多谢何公子,江某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告诉何彦风,五月初五,江叶航会登门做个了结。”说着,一转身拂袖欲走。

莫含急忙闪身拦在前面,笑道:“江公子莫急,在下还想与江公子做一笔交易。”

江叶航停步,目光冷冷落在莫含身上:“何公子,这是江某与何彦风之间的事,本无意多伤无辜。如果何公子执意要将整个何家牵扯进来,江某亦不介意多伤几条人命。”

话音回荡,就连晕沉沉靠坐在椅子上的芸双,也感觉到语气中的森冷,不觉打个寒战。可是莫含却连眼睛也未眨一眨,笑道:“与整个何家为敌,不知江公子有几成把握?”

他这样说,眸中依然蕴着清澈笑意,和气从容地仿佛是在闲话家常,见到江叶航眉峰蹙起,又连忙道:“在下的意思是,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二十年前要江君夜死的是沈家,二十年后要公子死的仍然是沈家,不知江公子做何打算?若是公子孤注一掷与何家拼个鱼死网破,岂不是正中沈家下怀?”

江叶航淡淡道:“沈家的事江某自会处理,不劳何公子惦记。”

莫含扬起眉毛刚要再说,忽听门外何小钏的声音响亮:“何钦,你给我滚过来!”

厅中诸人皆是一愣,眼看着一团火红闯了进来。只见何小钏杏眼圆睁,也不管厅上全是客人,直直向着莫含冲去。莫含也顾不得江叶航了,身形一荡飘开去,口中说道:“我才不过去,一定没好事。”

何小钏也不多话,刷地一声握剑在手,明晃晃向莫含刺过去,她出手本就迅捷,转瞬间已攻出数招,皆被莫含避开,又怒道:“不许跑!我找了你几天,都被你躲过去,今天却是不能了!”

莫含脚下不停,一边避过森寒剑锋一边无奈道:“不跑?不跑身上就被你戳出几个窟窿来了。小钏姐,我没得罪你吧?”

“没得罪我?那我问你,在扬州城的时候,你是在哪儿找到的乞丐,骗我说爹爹来抓我回家了?”

莫含苦笑:“那紫玉珠串还不够赔罪吗?我叫顺儿送去的,小钏姐没看到?”

“赔罪?赔罪你怎么不亲自来!还有,那个贺敬山不是你的朋友吗,你由着他欺负我,还不该打?”

莫含唇边的苦笑更深了:“这就没道理了,我怎知他会去惹你?况且他是武林前辈,又不归我管教的,你找我也没用啊。”

这姐弟二人一来一往对答得快,身法更快,转眼一个跑一个追,已堪堪在前厅绕过两圈,看得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见何小钏不依不饶,莫含忽然笑道:“小钏姐,我这几天实在忙,不是有意躲你,你稍安勿躁,看这里还有客人,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何小钏身形顿了顿,瞥一眼江叶航,又瞥一眼吴桥,撇嘴道:“客人?他们算什么客人,亏你还给他们奉茶,若是我,直接乱棍打出去。”

吴桥自进到何家之后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却笑出声来,看着何小钏好笑道:“那你又算什么主人?举着剑喊打喊杀,知道的当你是金陵何府大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山寨的山大王呢。”

这个姑娘他见过好几次,娇蛮俏丽,脾气火暴,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可是偏偏让人无法认真跟她生气。此时见她提着剑闯进来,虽然听不太懂她嘴里说的是什么,却将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不少,觉得有趣又好笑。吴桥这话刚一说出来,就看见父亲转过头瞪他一眼,他也不以为意,仍是笑着把话说完了。

果然何小钏鼓起嘴巴道:“这是我家,我是什么样子要你管。倒是你,谁允许你到我家来的?出去出去。”一边说,一边把剑一扬,又向吴桥刺去。

吴桥笑道:“哎你怎么逮谁刺谁啊?剑可不是这么玩的吧。”他坐在椅子上,头略略一偏躲过这一击。何小钏回转剑尖,再一次攻向吴桥,忽然觉得手上一麻,长剑已然脱手,丁当一声落到地上,又惊又怒地回头,才发现手腕已被江叶航紧紧抓住。

何小钏一声“放手”还只滚在喉咙里时,江叶航便淡淡松开了手:“何大小姐要玩闹还是去找令弟吧,吴桥他没时间奉陪。”他又瞥了莫含一眼,吐出两个字来:“告辞。”

莫含原本斜倚在门边看着,见江叶航又要走,连忙说道:“江公子就多住上几日吧,客房在下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江某跟何家的人没什么好计议的。”

莫含拦在门口,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收起笑容,“江公子若执意向伯父寻仇,何钦是伯父的子侄,无法坐视,只好先来领教江公子高招。”他顿一顿,叹了口气,眼角却又漾出丝丝笑意来,“江公子今日杀了何钦,从此你要做什么自然没人拦得住。不过公子也要小心,不要连伯父都没见到,就丧命在此,那也太可惜了。”

墨色双眸映出眼前年轻人清秀面容,他刚才淡淡下了一道事关生死的战书,可是无论怎么看上去,这长身玉立的男子都还是平和雅致,没有一丝一毫杀意。江叶航忽然觉得很有趣,唇边也凝出一丝笑:“好。那么,你的剑呢?”

迎着他的目光,莫含微扬起头,也在打量着江叶航。江家少主,今天才是第一次正式相见。这个人有着相当秀逸的眉眼,微蹙的眉尖自方才起便透出压抑的怒气,可是自接受了自己的挑战之后,他整个人立时平静下来,幽黑的眸子秋水般沉静,带着审视的味道,唇边隐隐笑容里藏着的寒凉杀意,让莫含莫明地后背一阵发凉。

低低一笑,莫含侧过头,一边的何小钏早已把自己的剑从地上拣起来,与莫含对望一眼,倒提长剑抛给莫含,道:“钦儿,好好教训他。”

反手接过剑,莫含手腕一翻,剑尖点地,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江公子出剑吧。”

话音未落,一道疾风凭空而起,月白色的身影似白虹贯日,拉出一道长长的光影。风带着刺耳的鸣响卷向莫含,剑光摇曳化作万千光斑,似一张天罗地网,杀机四伏。莫含唇边笑容不变,身形一矮避过锋芒,剑尖侧挑,斜斜挥出。

这是莫含第一次出手。像清风温柔拂过田野,将对手剑光里的万千光斑点点吹散。剑芒擦着江叶航衣角而过,看似随意却又精准锐利的无懈可击,江叶航冷笑,剑势一变,手中寒光暴涨,卷起的风里裹着千年坚冰的彻骨寒气,将莫含从头到脚笼罩起来。

莫含不敢掠其锋芒,退了两步。

吴桥在一旁观战,严峻的面色微微松动,何五公子名不虚传,他很强,但未必是叶航的对手。他小小舒了口气,握着剑柄的手掌微微沁出汗水。拜访何家之前,他们已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不管怎样,他的职责是不能让叶航出事。

他这样想着,再次集中全部精神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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