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从雨棚里伸出头来说：“都回去吧，我住几天就回来，不要挂着。”
王妈走了以后，王伟光说：“老婆，咱也做饭吃吧。”
肖寒说：“今中午咱们包饺子，没有肉，咱们包素饺子。”
牛丽说：“我也回去做饭。”穿上鞋就要走。
肖寒立刻拦住了她说：“方凌也不在，你就别走了，一块包，一块吃。”
王伟光也帮着肖寒挽留，牛丽就不走了。她和肖寒嘻嘻哈哈和饺子面，王伟光则忙活着刷锅。肖寒突然“哎哟”了一声，王伟光和牛丽一齐问道：“怎么了？”
肖寒说：“咱妈忘记拿药了。”
今天王妈走得匆忙，忘记带上每天都要吃的药了。肖寒洗洗手，到王妈屋里把药找出来，说：“现在赶还来得及。”拔腿就往外跑。
牛丽说：“王支书，你看你多有福气，媳妇不但漂亮，又懂得孝顺老人。”
王伟光说：“就是啊，我王伟光怎么这么好的福气呢？因为喜欢我的老婆，所以就连我老婆的朋友也一同喜欢了，这叫爱屋及乌吧。”说着，笑眯眯地看着牛丽，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
牛丽脸红了，说：“怎么，对我还有什么想法？”
王伟光说：“其实你也很动人。”
牛丽嗔道：“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怪不得肖寒叫你色狼！你要是对肖寒三心二意，当心我教训你！”
王伟光吐了吐舌头说：“从今以后端正态度，只和你做好朋友。”
牛丽说：“对，咱们是好哥们。”
两人正说着，肖寒回来了，衣服都被雨淋透了。王伟光赶忙拿着毛巾给她擦脸。牛丽笑着说：“肖寒，刚才王支书夸我长得漂亮了。”
肖寒说：“对呀，你的确很漂亮啊。”
牛丽说：“你个傻子啊，他司马昭之心，难道你会不知道？”
肖寒伸手去扭牛丽，说：“不许诬蔑我丈夫，他是那样的人吗？”
三人嘻嘻哈哈包好了饺子，吃过中午饭，都已经是小半下午了。正往下收拾碗筷子，马宾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说：“快一点，四虎他们正在那里分割牛肉呢。”
王伟光说：“谁让他们这样做的？”
马宾说：“是曲岩答复的。”
王伟光说：“真是乱弹琴！走，看看去！”
王伟光和马宾赶到饲养院，看见大虎和二虎每人持一把剔骨刀，正在那里分割两头死牛大腿上的腱子肉。王伟光问道：“谁让你们往下割肉的？”
曲岩走到王伟光面前，笑嘻嘻地说：“我考虑反正放臭了也可惜，就答应他们了。等他们把腱子肉割下来，让他们兄弟抬出去把这两头死牛一把火烧掉就是了。”
王伟光说：“我不是告诉你们不许动这两头死牛吗？”
曲岩说：“公社调查组同意我们可以自行处理了，为什么还不许动呢？”
王伟光说：“桃花谷的事情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曲岩说：“桃花谷当然你说了算，你说不让动，大家就不敢动。不过公社调查组可是上级单位，公社调查组说的话算还是不算？”
王伟光说：“调查组组长马笑笑当时的原话是：你们把那两头死牛处理了吧。她并没有强调让我们怎么处理，什么时候处理。”说到这里严厉地喝道，“大虎、二虎，你们的嘴就那么馋？给我收拾好刀子滚回去！”
大虎、二虎收拾好刀子，灰溜溜地走了。曲岩的脸色很不好看，心想，他妈的，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难道我曲岩要永远看你的脸色行事吗？
2、方凌骑着自行车在公路上拦了一辆货车，连人带车子把他捎到县城里。
他在县城里骑着自行车转了好一会，才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找到了县兽医管理站。方凌把自行车支在院子里，径直进了办公室。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秃顶男子笑眯眯的朝他点了点头，还说：“坐啊，有什么事情吗？”
方凌对这个秃顶男子很有好感，心想这人态度不错。他坐在秃顶男子对面，先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又介绍了夏小雨的情况，最后说了桃花谷发生的耕牛死亡事件。
中年秃顶男子一直笑眯眯地倾听着，还不时点头配合着方凌的讲述。方凌讲完了后，他却说：“这件事情好像不属于我们管，处理民事纠纷，你应该到政府部门。”
方凌那个气啊，心想这个笑面虎敢情并没有认真听我讲述，于是他大声说：“我是桃花谷的。”
中年秃顶男子笑眯眯地点着头说：“知道，知道，桃花谷出桃子的地方，你们那里的桃子不是脆甜脆甜的，就是绵甜绵甜的，去年我买了几斤送给丈母娘，丈母娘说……”
方凌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村有两头耕牛莫名其妙的突然死掉了。”
中年秃顶男人重复着方凌的话：“你们村有两头耕牛莫名其妙的突然死掉了……啊？两头耕牛突然死掉了？”中年秃顶男人脸上的笑容倏地不见了，严肃地问道：“什么时候发现耕牛死亡的？”
方凌说：“今天一早。”
中年秃顶男人又问道：“在这之前耕牛有什么症状？发病的时候什么症状？”
方凌苦笑着说：“这些我真的不清楚，希望你们能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看看，找一找耕牛死亡的具体原因。”
中年秃顶男人说：“你反映的情况非常重要。最近咱县耕牛出现一种流行性传染病，这种病学名叫牛巴氏杆菌病，又叫牛出血性出败病，简称“牛出败”，死亡率非常高。现在上级对这个问题高度重视，地区今天上午也派来了专家组协助我们工作。”
方凌急切地问道：“这么说你们会派人去我们桃花谷了？”
中年秃顶男人说：“当然会了，而且立刻就会派人去。现在畜牧局的领导和地区来的专家正在开会，走，我带你去反映一下情况。”
马书记骑着自行车来到桃花谷，直接去找王伟光。牛丽和肖寒见进来的人披着雨衣，一时没有认出来。等马书记把雨帽一摘，牛丽和肖寒齐声说：“哎呀，马书记，原来是您。”
马书记笑着说：“怎么，不欢迎啊？”
肖寒说：“那能呢？马书记这样的贵客，我们请还请不到呢。”
马书记问道：“小王呢？”
肖寒说：“伟光他到饲养院去了，这不死了两头耕牛吗？”
马书记说：“我也是为这件事情来的。”
牛丽说：“我去把王支书叫回来。”说完就匆匆走了。
马书记默默打量着肖寒，肖寒受不了马书记那炯炯的眼神，不由得低下头，脸上热辣辣的。马书记看着肖寒那一截白嫩的颈项，问道：“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肖寒点了点头。
马书记又问：“王伟光待你还好吧？”
肖寒说：“挺好的，谢谢马书记挂念。”
马书记说：“他要是待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会替你争气的。我一瞪眼，这小子就吓得转腿肚子。”
肖寒说：“谢谢马书记，王伟光经常说马书记对他好。”
马书记说：“算这小子有良心。不过话又说回来，王伟光也争气，各项工作都完成的漂亮，我不对他好也不行。”
肖寒突然问道：“马书记你说我们村耕牛死了，能是夏小雨放的毒吗？”
马书记说：“我看那小姑娘没有这个胆量。”
肖寒说：“可是人都被丁特派员铐到公社了。”
马书记说：“丁特派员弄个手铐一天到头就知道铐人。有一次和他爹吵嘴，弄出手铐来就把他爹铐上了，为这事被我训了一顿，但还是不长记性。等事情调查清楚了，马上就把那小姑娘放回来。”
肖寒说：“是啊，弄清楚了就放了人家吧。其实那小姑娘也怪可怜的，不就是成分不好吗？一天到晚低眉顺眼的过日子，实在也不容易。我也成分不好，深有体会……”说到这里，触起往日的一些伤心回忆，肖寒情不自禁地落泪了。
马书记见肖寒一哭，有些手足无措，赶忙站起来说：“你怎么哭了？唉，我这人就是看不得女人哭，女人一哭我就心慌。”他拍了拍肖寒的肩膀说：“好了，不哭了，你虽然成分不好，但嫁到桃花谷，成了王伟光的妻子，就再也不用受歧视受欺负了。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马奔腾！”
肖寒擦了擦泪水，说：“谢谢马书记。”
看到肖寒梨花带雨的样子，马奔腾头脑一晕，抓住了肖寒一只手。
马书记这一举动来得太突然了，完全出乎肖寒的意料。她怎么也不能把马书记那道貌岸然的形象与一只色狼联系起来。她慌忙想把那只手抽出来，但是马书记握得很紧。
肖寒心中的马书记，那高大的形象轰然倒塌。
她很不情愿自己的手被马书记紧紧握着，如果这时候她把脸一翻，再用力一抽，估计马书记会松手的。因为马书记毕竟是有身份的老色狼，跟鼻子那样的混混色狼是不一样的。
但是肖寒没有勇气跟马书记翻脸，毕竟他是王伟光的顶头上司，丈夫的政治前途就掌握在他手里……看着肖寒惊羞万状的神态，马书记的心都酥了。
他说：“小肖，这么多年来我坚持两个原则，第一不贪，第二不色，可没想到我人过中年了还会丧失原则。没有办法，自从那天在戏台子上看到你扮演李铁梅，听你拉手风琴，我的心就乱了，你把我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为人原则一下子就给毁掉了。”
肖寒心想，你自己老不正经，却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这是什么逻辑啊？只听马书记继续说道：“肖寒，你心里肯定在骂我，对不对？”
肖寒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说：“马书记，我没有骂你，你还是我非常尊重的马书记。”
第二十一章 心绪不宁（下）
3、马书记被肖寒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把肖寒的手放松了一些，借此机会，肖寒就把手抽出来了。
王伟光恰好在这时候回来了，从马书记和肖寒不自然的表情中，他觉察到了什么，心中一沉，脸上却极力保持着平静。他大声地问候着马书记，还说：“马书记，今天晚上就不要走了吧，家里虽然没有什么好菜，但肖寒擀的面条又细又长又筋道，你可要尝尝，”
马书记一挥手说：“本来我打算把耕牛的事情处理一下就走，被你这么一说，赶我我也不走了。”
王伟光说：“马书记肯留下来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是不是，肖寒？”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肖寒一眼。
肖寒点点头，不自然地笑了笑。
牛丽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马书记，王支书，县里来人了，是方凌请来的。”
县畜牧局、县兽医管理站以及地区的专家，一共六个人和方凌挤在一辆吉普车上来到了桃花谷。
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得出结论：两头耕牛就是死于牛巴氏传染病。然后他们立刻开始诊断桃花谷其余的耕牛，好在还都没有发病的症状。
在县兽医管理站工作人员的指导下，王伟光亲自带人把牛舍彻底清理了一番，并消了毒。
地区专家建议马书记尽快在桃花谷召开一个防治耕牛传染病的现场会议。马书记到大队部向公社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指示党委办公室马上印发通知，明天上午在桃花谷召开全公社机关干部以及大队干部会议，并要求公社干部今天务必把通知下达到各大队。
事情处理完了之后，天也快黑了，马书记邀请县里的同志到公社吃饭，但是对方拒绝了，说明天还要来参加会议，到时候少不了麻烦。
等县里的同志乘吉普车离开之后，方凌来到马书记眼前问：“马书记，现在已经确认耕牛的死亡与夏小雨无关了，是否可以放了夏小雨？”
马书记说：“啊，是啊，把那个小姑娘放了。”
方凌高兴地说：“那我去把夏小雨接回来。”
方凌刚走出几步，忽然又回来了，问道：“马书记，我去接夏小雨，他们要是不放人怎么办？”
马书记从兜里摸出一个笔记本，撕下一页，龙飞凤舞写了四个字：“还不放人？”，然后他把纸条递给方凌：“他们看见这个纸条，会立刻放人。”
方凌说：“谢谢马书记。”转身就跑了。马书记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凌的背影，问王伟光：“方凌是不是和笑笑关系破裂了？方凌看上夏小雨了？”
王伟光尴尬地说：“唉，方凌最近和笑笑的关系是挺紧张的。”
马书记说：“夏小雨这个女娃儿模样确实不错，但她的条件不适合方凌。”
王伟光说：“等我好好做做方凌的工作，让他和笑笑从归于好。”
马书记一挥手说：“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桃子味酸。年轻人的事情，不去管他了。”说到这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想到刁蛮女儿的诸多往事，想到今天女儿咬人家脚趾头的情景，马书记觉得女儿又是可气又是可爱，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
傍晚时分，雨停下来了，秋雨过后的空气有一种沁人心肺的感觉。被雨水冲刷过的杨树叶在暮色中闪现着翠玉一样的光泽，气温比雨前凉爽了许多。
公社大院里，机关干部三三两两地蹲在大院里吃晚饭。方凌进来的时候，正好遇到马笑笑。马笑笑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警惕地看着方凌，方凌也看着马笑笑，两人好久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马笑笑先问道：“你没有吃饭吧？”
方凌说：“没有啊。”
马笑笑说：“那我到伙房里给你打一份饭菜。”
方凌说：“不用了，我是来接夏小雨回去的。”
马笑笑听方凌提到夏小雨，刚才还显出几分温柔的大眼睛立刻气愤地瞪了起来，眉毛高高地扬起：“不行！夏小雨的问题还没有调查清楚。”
方凌气愤地说：“怎么没有调查清楚？县、地区两级专家今天下午都来过了，已经明确认定耕牛死于一种传染病。”
4、两人这么一争执，正在吃饭的机关干部都围了上来，其中也包括丁特派员。马笑笑听方凌说县、地区两级专家都来过了，又联想到父亲从桃花谷打来的电话，知道抓夏小雨多半是抓错了。抓错了就抓错了呗，有什么了不起的，放掉就是了。但是偏偏方凌这样盛气凌人，这令她嫉火中烧：“这件事情不能光凭你一面之词，等明天到桃花谷核实一下，如果情况属实，那就放了她。你以为我舍不得她吗？有什么希罕吗？不象有的人，拿着毒草当鲜花。”
方凌救夏小雨心切，也不想多和她计较，就说：“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往桃花谷打个电话核实一下嘛。”
马笑笑说：“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凭什么要办公？”
方凌说：“打个电话就算办公？”
马笑笑说：“那当然，我说办公就是办公。”
方凌说：“你怎么这样蛮不讲理？”
马笑笑笑吟吟地看着方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