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深宫终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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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深宫终成灰-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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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至青本也有些失望,但他知道自己这主子是个明火爆碳性子,凡事易燃易灭,自己万不能表露出来,只能继续鼓劲,当下捻须含笑道,“王爷怎说这等丧气话?要知这丁泗冲已掌政数年,门生故旧遍及朝野,根基本就颇深,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知这化冰三尺,也绝非一日之功啊!”
青煜见他神色轻松,说的在理,不禁又燃了几分希望,问道,“依先生所见?”
左至青见状,笑道,“王爷请坐,听左某细细说来。”
当下二人对坐了,左至青前倾了身子,“这丁泗冲领阁之后,擅权专制,本来阁内还有李霁、吴尚余、孙天山三位次辅,不到两年,竟驱去两位,余下李霁,亦只知唯唯,且双方结了儿女亲家,三年以来,到处安插亲信党羽,不仅掌握了吏、礼、刑三大要害部署,便是直隶、两广、两江等紧要省份的封疆大员,也都出自他门下,一时竟有‘不拜丁相门,不入朝廷门’的说法。上下沆瀣一气,玩弄权柄,贪污腐坏,令贤不能出,能不得用……”
青煜听得双目泛红,猛一拍案,“我父打下的大好江山,竟让这等鼠辈享用了去,我那大哥,为何就不能开眼!”
左至青伸手,“王爷莫急。圣上登基十余年,江山太平,百姓安居,文治武功,无一不全,乃不输唐宗宋祖的明君。这丁泗冲已渐成尾大不掉之势,圣上贤明,岂有不知之理?只是有所顾忌……”
青煜也倾了身子,“你是说……”
左至青朝东宫方向抱了个揖,叹道,“依老夫看,我朝最凶险之处,不在丁泗冲,而在龙子稀薄。圣上重用丁氏,怕是还有别种意思。”见青煜疑惑,以指蘸水,在案上写了。
青煜一看,却是“二王”两字,心下大惊,虽觉匪夷可思,可细想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左至青见起了效果,又道,“是以老夫当初并不赞同王爷亲自出马,为王爷故,反劝王爷多学宁王。”
青煜嗤笑,“我那二哥?”
左至青道,“王爷不可小看了他去,你见他日日笙歌,放浪形骸,且不说是做样子给天下看,给皇上看,就说他那诗会诗宴,不知揽了多少贤才,实为一等聪明人啊!”
青煜起身,郑重道,“如先生言,我等既已贵为亲王,要坐享富贵,还不容易?然今奸臣当道,危及社稷,孤身为圣祖之子,岂能坐观?孤今日所为,绝无私心,全为天下计,为圣上计。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担了那虚名疑心,孤也做定这主意!”
左至青见他身长玉立,眉眼刚毅,一副舍我其谁的霸气神色,也激动起身,“好!王爷心志,可比日月,老夫便也舍去万般顾念,定追随王爷到底!”语罢躬身。
青煜重燃了斗志,忙将左至青扶起,问道,“这往下该怎么走,还请先生多多指教。”
左至青正色道,“王爷,今番虽说我方丢了钱一清,但也并非全无达到效果。”
“哦?”青煜神色一动。
左至青继续,“钱一清接连两道弹劾奏折,让本来一团死水的朝局起了波澜,让大家知道,丁氏并非高不可摧,这是其一,王爷可别小看这点,若老夫所料不错,不出几日,必有对丁氏不满的朝中之人前来投靠;其二,丁氏本与杨聪铁板一块,但这次杨某却并未鼓动手下附吏上疏驳斥钱一清奏折,丁氏与杨聪必生龃龉;其三,丁氏虽擅权贪鄙,但此人甚为老辣聪明,对圣上一直虚与委蛇,极尽谄媚讨好之能事,是以圣上一直对其宠信,而此次终于有人揭了真言,圣上或将对其产生疑虑,而我等,有了这点子疑心,便可做起文章!”
青煜抚掌,激动道,“听先生言,如醍醐灌顶!”低头沉吟了一下,“明日即是钱一清出京之日,孤必要前往一送。”
左至青摇手道,“不可!此时相送,与时机不合,岂不明摆着与丁氏不与?圣上那里也不好看。”
青煜踱了几步,站定后正色道,“先生,这次却不能听你,孤知道你是为我考虑,但君子坦荡荡不畏人言,且不论钱一清是为孤遭此祸事,孤若不去,岂不寒了人心?就是一般人等,因弹劾丁贼而坏事,孤也当因敬而往!”
左至青想了片刻,“也好,不过还请王爷不亲自前往,老夫愿代王爷一去,必将意思送到!”

宁王府后院暖阁。
青廷一身白袍,半躺在竹椅上,闭目轻摇,容色平淡。
一时门从外面开了,一人进入,青廷并未睁眼,那人除下斗篷雪帽,跺脚道,“外面好大风雪,王爷到安逸。”
青廷把手平放于腹上,笑道,“钱一清可是今日出京?境况怎样?”
那人上前,把手往火盆上笼了,回答,“只寥寥去了几个同年,但如王爷与淳于先生所料,辉王府去了人,还送了物什。”
“哦?”青廷睁开双目,来了兴味,半起身道,“可是那左先生?”
来人惊讶地张大嘴,“王爷好猜法,我都疑心刚才爬在墙头上偷看的是否是我了。”
青廷一笑不语,又躺了回去。
见他不再说话,来人似有些急,往书架上摸了一阵,又拨了拨案上琴弦,长吁短叹了几声,看看青廷脸色,又不敢叫。
淳于郭进来时,正看见他这般模样,不由笑了,“又有谁给了邱统领气受?”
原来这人名叫邱丹,时任京城禁军步兵统领,也是出身贵胄之家,其父邱成乃大荣开国功臣,在世时御封一等辽开公,邱丹自幼作为伴读与青廷青煜一起长大,对青廷最服。
青廷见淳于来了,缓站起了身子,笑道,“谁能给他气受,年纪轻轻就可做公侯爷,却改不了的猴性,非要把这爵位寄着,说什么等建功立业后再袭。”
淳于郭赞道,“邱统领好志气,老夫向来是佩服的!”
邱丹挠挠头,“那些个大道理我却不懂,我只是觉得不干事就拿那份俸禄,心虚,嘿嘿。”
淳于郭叹息道,“这天下若多几个邱统领这样的人,就太平了。”
青廷这边让淳于坐,边唤邱丹把刚探到的消息说了。淳于听了,微微点头,“果不出我等所料,左至青真的去了。”
青廷轻叹,“我这三弟,当真是个男儿真性情,我却不如。”又问邱丹,“还有何情况?”
邱丹巴不得这句,问道,“我见那钱一清,慷慨至极,原先刚与青煜那边接触时,声气倒没有这般雄壮,不知却是为何?”
淳于郭笑道,“或是真被辉王爷感动,或是事已至此只能附了王爷,真真假假,无须去管,只这次之后,必多有对丁氏不满的人前往辉王府投靠是真了。”见青廷颔首,眼含薄笑,又道,“不正是王爷要的效果么?”
邱丹却不大懂他俩哑谜似的对话,问道,“青廷哥为何要让他们都投了青煜那里去?这样青廷哥如何做得大事?”
青廷闻言,又缓缓躺上竹椅,闭目淡淡道,“做大事,谈何容易?聪明人,大多没有长性和毅力,勤奋人,又多无那至上的智慧。本王要的,却只是那么点子天命和运气……”忽睁眼笑道,“本王用一生的时间,去赌那么点子运气,却是苦了二位了!”
淳于郭也站起身,淡淡笑道,“王爷,君诚不我欺,信幸不辱命!”
邱丹虽还有不大明白,但自有一股子热血腾上,对着青廷半跪道,“我这条命,就给了青廷哥又如何?!”

小鱼这晚服侍了和帝,第二日一早浑身酸疼,不知为何,和帝这两日如狂风暴雨般,没了半点子温柔与呵护,小鱼见他整个人阴沉寡语,哪里敢问,只得默默忍受,方觉得前些日子和帝对自己,却已是很有耐心了。
回了小屋,见媚兰愣坐在屋里,桌上放了一碗子汤药,冒着丝丝热气,问道,“姐姐,这是何物?”
媚兰见她来了,忙下炕扶她,“天太冷了,宫内一下子病倒了几个,娘娘吩咐给宫人们准备御寒防冻的汤药,你快趁热喝了吧。”
小鱼坐倒,拿起碗,“姐姐不喝?”
媚兰背过身子,“我才刚喝了,你快喝吧。”
小鱼喝了药,就要换衣去当值。媚兰见她娇弱,忙止了她,“快躺下吧,歇息半日也好。”
小鱼摇头,“哪里有那么金贵?少了我,活计可能就做不完了。”
媚兰知道她不肯落人话柄,只得随她去了。

转眼已至了年关,各宫忙着备礼、装饰、串联,都忙了个翻,加上前些日子春芜宫倒了几个宫人,各人手上的活就更重了几分,小鱼虽忙累,但好在身子健壮,便如那野草般,居然没有生病倒下。这日总算忙了个七八分齐,她们几个本在屋里忙着剪窗纸,媚如忽想起来还该去太医院拿娘娘的补药方子,但见外面天寒地冻,又刚闲下,便犯了懒。
小鱼想多日未见太医院原先那几个朋友,便把手上的活放下,笑道,“我去吧,正想出去透透。”
这些日子媚如见小鱼勤快少语,并不是那拿乔嘴刁的,对她渐放了介怀,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便要推。
小鱼披上大毛衣服,笑道,“姐姐坐吧,我一会就回来。”

到了太医院,却没见到原先交好的小宫人小林子,拿了方子,正有些失望,出门却正见小林子揣着手躬着腰回来了。
小鱼福了一下,唤“林公公。”
林喜贵站住身,一见是她,笑了,尖着公鸭嗓,“是小鱼啊!多少日子没见了,听说您高升了啊,得叫您小鱼姑娘了。”说着把小鱼往里屋让。
小鱼跟他进了去,闲话了几句,临走时把一个玛瑙戒子塞到林喜贵手里,“公公,不多,算个节礼吧。”
林喜贵本也就是个太医院里打杂的低位宫人,与小鱼认识以来,每每得她点好处,加之小鱼也讨喜诚心,此时很有点子感动,当下接过,把她拉到屋角,“我有个你们宫里的事,见你信得过,才告诉你。”
小鱼见有文章,环顾左右,点点头。
林喜贵凑到她耳边,“你们娘娘身边的媚兰姑娘,前些日子来抓防伤寒药,顺带着还抓了几幅别的,我瞅着不对啊。”
小鱼心忽突突的,林喜贵顿了一会,“虽每幅都不同,但我瞅着,若把几幅里中的几味拼来,却是……”回头瞅了一眼,神秘道,“避子汤啊!”
小鱼大乱,想到每日自己的汤药都是媚兰给端来,心忽然揪得缩成一团,但仍维持着笑脸,“公公如何知道?”
林喜贵最怕别人说他不能,板脸道,“我与师傅,抓药就抓了三年,药方子背了几百个……”忽有些后悔告诉了小鱼,抓住她手,“或也是我想歪了,你千万别说啊!”
小鱼郑重点头,“公公放心!”摸了身上,又掏出一块碎银,塞给了他。

小鱼回去春芜时,正是晚膳时间。小鱼心乱如麻,哪里还吃的下,只扒拉了两口,便放下了。
饭后仍是媚兰分发药水,一人一碗在面前放了。小鱼看着那药,心中抖颤,想了想,忽装着失手差点打翻了旁边慧如的药碗,却也有半碗泼出,便强笑道,“对不住啊妹妹,不然咱俩换过吧。”
媚兰一见,忙止了她们,“不能换!”
见小鱼慧如都愣了,挤出笑容,“各人用各人的碗,不然或谁已病了还不知,过给了旁人。”
小鱼低下头,闭上眼睛,心如死了一般灰凉,抬头看媚兰正笑着看着自己,终拿起碗,一仰头,咕嘟嘟全灌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RP爆发,5000多字,HOHO 
  疑无路
如果一个你最贴心信任的人,背了人要做那对你不起的事,而这人也确属迫不得已,你当如何?
夜已深了,小鱼靠着墙坐在炕上,执一本子书,定定地看着媚兰。媚兰正伏在桌上,凑着油灯缝补衣物,小鱼突然想起,这些日子凡两人在一起的夜晚,她似乎都这样背了身子独自做活,原以为她活多忙不完,也是由于两人之间无形的尴尬不愿面对自己,现在看来,却好像又有了另种含义——或是,亏心?
“姐姐,”小鱼轻唤。
媚兰身子颤了一下,回过头,用针蹭了蹭鬓角,“你怎么还不睡,别等我了,明日还好多活。”
“姐姐,”小鱼放下书,“这么暗,你也快别做了,咱俩人一起说说话吧,”幽幽地,“咱俩好长时间没说说话了。”
媚兰听了,停了一下,慢慢放下手中的活,笑道,“也好。”
吹了灯,两人又头挨头靠在了一起,床小,只能紧挨着对方;小鱼见媚兰身子有点僵,伸了手握住她的,把头也靠在她肩上。媚兰的手初有些凉,但慢慢的也握紧了她的。
两人静静地躺了一阵子,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小鱼闭上眼睛,“姐姐,我想出宫。”
媚兰一惊,小鱼没等她说话,又道,“姐姐也知道,我并是那不省心的,没进来之前,实存了些个攀高附上的念想,可这一年下来,”叹了口气,“这里实在是个吃人的地方,我们的命,全握在了主子手里,半点做不得主。所以,我只想出去!”
媚兰半天没吭声,就在小鱼以为她睡着的时候,才听她幽幽说道,“出去了,又能作何呢?难不成你还想去辉王爷那?你我这样的身份,即便去了那里,不也与这宫里一样么?”
听她提到辉王,小鱼胸口一痛,想到那天青煜震惊失望的眼神,说不出话来,又听媚兰苦笑道,“何况是已被皇上沾了身子的人……小鱼啊小鱼,你一向聪明,怎么这会子却犯了傻。”
小鱼一呆,抓住了媚兰手臂,“姐姐,你是说娘娘不会让我们出去……”
媚兰却不再说话,翻了个身,背对了小鱼。小鱼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自己头顶那点子亮光忽的又没了,四周只余下噎人的沉静。

腊月二十六,几近年根,前朝的纷扰渐渐平息了,后宫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贤妃精心收拾出了一些精致新巧物什,又封了十数包红包,把宋姑姑叫来,指着它们,“你带了这些,和小鱼一起送到乾清宫去,给那些个宫人分发了。”又细细吩咐哪些个须要多给些,哪些个可以少给。
宋姑姑应了,瞅贤妃心情不错,还是问了,“让媚兰去不好么?”见贤妃不语,叹口气走了。

和帝午睡方起,小鱼进去时,和帝正坐在炕上,一个小宫女跪在榻子上,高举了铜盆,另一人正伺候他青盐漱口。和帝把口中水吐在了那人手中的钵盂里,见小鱼来了,招手让她过去。
小鱼轻叹口气,卷了袖子,门口一个小宫女忙端了盆水过来,小鱼净了手,上前到和帝身边,试了试水温,拿起铜盆上巾子润了,给和帝抹面。
小鱼擦得细致,和帝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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