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生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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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生蛊-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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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推辞,仰头干了,立刻觉得甘郁满口,气味悠绵,称“好酒”。

佟远山见她如此潇洒无拘,心中大喜,又是一通滔滔不绝的钦佩仰慕之辞,一面敬酒于她。她原本有些酒量,听着他说这些夸耀之词倒也顺耳,一来二人,两人已经互干了七八杯不止,这时伊枫晚已经勾完了最后一笔,凝审片刻,嘴角一笑,对他们说道:“画已成,请白姑娘过目。”

她听闻,兴奋得跑去桌前瞧,只见画中的美女冰肌皓肤、眉目含情,正叠手而坐,含笑不语,不是自己还是谁?她乐得裂开了嘴,赞道:“真像!”

那伊枫晚也在一旁认真端详着自己的画作,说道:“姑娘可移步至它处,再看此画。”

她不明所以,只是照着他说的换了个地方,再看,画中人还在冲自己微笑,无甚新意,问:“可有玄机?”

伊枫晚提示道:“可专看她的眼睛。”

听他这一说,她才发现,无论自己走到哪,这画中人的眼珠子一直随着自己转。她连挪了几个位置,有一次甚至跑到了一丈开外,她还是一副淡淡的笑容,看着自己。

她“咦咦”数声,惊讶地问道:“你施了什么法术,竟然让她的眼珠子能跟着我转?”

他一笑,解释道:“此非法术,只是一种画技,叫‘观音送目’,能让画中人目光随着看画者的视线而动。”

她听了连连称奇,又把画幅拿起来,上下左右地看,然后偏着脑袋,说道:“我很喜欢这幅,以及百里哥哥那副,不知伊公子可愿相送?”

伊枫晚听她求画,哪有拒绝之理,当下点头同意。

佟远山这时哈哈一笑说:“白姑娘果然面子大,想必是不知我这位贤弟的画,若放在市面上,可值千金,方才可谓是他千金相送!如此一说,倒显得在下不够慷慨大方,待我在上面小题一句,略表心意!”

说罢,提了彩墨未干的朱笔,挥笔在画旁题道:

眉如峦,眼似波,拈花一笑万山横!

白紫苏想到文人墨客那些“一字千金”的典故,再看这画这诗,嫣然笑道:“这千金叠着千金,可叫我如何抬得回去呀!”

三人皆笑,又是杯盏交错,融融一派。

那伊枫晚身骨削弱,最无酒量,几杯下肚,已面泛酡颜,竟醉倒在石桌上,浇得一身七荤八素的颜料在那月白的锦缎上,大开染坊。

对此,世人褒贬不一。有人云,白紫苏举止轻狂,与男子豪谈对饮,放浪形骸之外,惹人疏狂一醉,是故称“红颜祸水”,言而不虚;也有人道,白紫苏与当绝顶世风流人物品诗赏画,赌书泼茶,乃佳人才子寻常所为,是故,称其为二人之“红颜知己”,实不为过。

【第三夏】 表白 多情恼无情

三人开怀畅饮,那边的伊枫晚不胜酒力独自醉去,这边的白、佟两人却正喝在兴头上,可惜酒坛不大,没一会儿就见了底。白紫苏一个气恼,踢翻了酒坛,站起身来,对着亭外的远山大吼了一句:“啊——真热啊!”

佟远山在震惊中回过神来,大叹一声,道:“此话直抒胸臆,结合此情此景,乃旷古绝今、至臻至简之箴言,世间仅此一句,白紫苏之作也!”说罢捧腹大笑起来,直笑得直不起腰。

那边本来正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伊枫晚听到他们笑,突然间抬起了头,用极其憨厚的表情对他们“嘿嘿”傻笑一声,又一头栽倒在自己臂弯里。对面两位看这情形,惊讶地对视一眼,又捂嘴一通狂笑。

佟远山边笑边说:“我这位贤弟向来矜持面薄,除了作画,和人打照面都不带抬头的,我是头一次见他在人前烂醉如泥,还如此憨态可掬,说出去,可要叫那些仰慕他的大家千金们笑话了。”

她指着他道:“你,还有他,你们这些才子,真的有这么多女子追捧喜欢吗?”

“哈哈哈……”听她这么一问,他有些得意,不屑道:“她们无非是趋之若鹜罢了,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可有可无——”他仗着酒意,放肆地望了她片刻,说道:“又哪及姑娘的一分半点。”

她觉得点头晕,摸摸自己的脸,怔怔地说:“我哪里好了?我又不懂你的文章。”

他干脆一屁股挨着她坐下,开始满口胡诌:“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娘的好,就在于此!我踏遍五洲万里河山,才寻得姑娘这位知音,能与我把酒言欢,共享良辰美景,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她似乎是醉了,叫嚷道:“可为什么有人就愿意娶那些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却不要我呢?”

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借酒买醉地骂了一句:“那叫有眼无珠!”但见她面含桃色,情态无限娇柔,一把抓起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道:“白姑娘,你还怕这世上没人要你吗?你睁大眼睛瞧瞧,我佟远山头一个要,你若不信,我的心就在这,大不了掏出来给你看!”

她完全没配合他的热血表白,摇摇头,傻呆呆望着他道:“那你为什么两年都不来看我,难道我说不嫁你,你就真的信了?做得这么绝……”她喃喃自语,喉中犹带着涩意。

看她这副委屈的模样,他的心肝都要碎了,凑近了脸轻薄道:“我这不就来看你了嘛……”

眼看着两人的鼻子尖就要碰上,这时只听“啪”的一声,她一把打歪了他将要挨上去的脸,似清醒又似迷糊地气骂道:“可你已经娶了御史的女儿了啊,所以,你从前说的那些话,做得那些事,都是假的!”

他冷不丁被打,酒醒了一半,想起刚才仿佛听到什么“御史”、“女儿”,纳闷道她是在说谁呢?转念一想,自己先把自己吓了一跳,连连摇头,心里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可也没其他人对得上这事啊,于是他试探地问:“我又不是那尚书郎任云生,怎会娶那御史之女?”

不料,方才还歪头斜脑、神志不清的她忽然杏目一睁,用黑眼珠直溜溜瞪着他道:“不是又怎样,还不是就想着占尽我的便宜,然后一走了之,日后,又哪里会想到还有我白紫苏这人!”

佟远山被她这么一瞪一骂,还以为她酒劲已过,哪还敢再有半分顽笑之色,一把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道:“真该死!”然后竖起两根指头,说:“我佟远山对天发誓,若是如姑娘所说,有一星半点的虚情假意,或是日后不记得姑娘的好,就立即化成灰,让这风把我吹散了去,一点不留!或是下辈子变作那殿前的门槛,让千人踩万人踏去,永不翻身……”

没想到她又恢复了刚才那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只无力地挥挥手道:“真是无趣,我不过说了几句,你倒是发起癫来了。”说着,她起身向亭子外头走去,路过还在伏在桌上的伊枫晚,顺手抽走了他胳膊下的两张画,自己一脚深一脚浅地便下了山。佟远山想追上去再解释,却又叫不醒伊枫晚,急得跺脚,只恨自己一时把持不住,唐突了佳人。

白紫苏一路往回走,方才的酒劲也渐渐消去,远远地,看见百里无羡和几个人从会医堂走出来,那几个人对他不停地拱手作揖,还从腰包里拿出什么东西来要送他,可他一一谢绝了那些人递过去的金银珠宝,客气地请他们出谷后。她见他开始朝这边走来,赶紧调了个头,想换条路走,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被他发现。

“小姐,你怎么在这?”他叫住她。

她心底哀叹一声,转过脸,装作意外道:“咦,百里,你也在这,真巧。”她朝那些人走去的方向望了望,说:“又来招呼那些被治好病来感谢你的人了吧。”

他点头说:“是啊,总是免不了一番推脱,你刚从山上下来吗?这手上拿的什么?”

她心虚道:“哈,几张废纸而已,闲来无事,拿上去扇扇风,这天气可真热。”

他说:“今年是比往年热得早了些。”他注意到,她脸颊红扑扑的,不太自然,疑道:“你的脸为何这样红?不舒服吗?”

“哦,不。”她连连摆手,道:“没有不舒服,就是刚跑下山有些发热,你忙吧,我回屋里歇着。”说着,就要走人。

他拦住她说:“让我看看,别是中暑了。”这么一走近,他才闻到,她身上散发着一股酒味,皱了一下眉头,盯着她问:“你喝酒了?”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正要想个借口搪塞过去,就听见山上有人喊:“白姑娘且留步,听我解释啊。”两人往山上一看,却是佟远山拽着醉得歪歪扭扭的伊枫晚,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冲她挥手叫喊。

不得了了,她立即慌张起来。她不是没喝过酒,以前还陪师父和爹爹小酌过,可是在他面前,没由来地就胆怯起来,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于是装作没听见,说了一句“我走了”,抬腿就走。

那边的佟远山好不容易看见她了,却见她又要走,赶紧甩了伊枫晚,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来,叫道:“白姑娘,你听我解释啊,方才……”到了跟前,他才看见百里无羡也在此,不禁住口,眼睁睁看着她跑远。

百里无羡闻见他浑身酒气,一下子猜出,方才,他们肯定是在一起喝了酒,脸上没了好颜色,道:“佟公子,你有何事,要找我家小姐?”

佟远山尴尬道:“小事,小事。”

他审视着他的腿,若有所思道:“佟公子膝盖处的筋骨似乎活动自如,并未像佟公子入谷时所言,有‘坐立不适’之迹?”

“啊,并非毫无感觉。”他差点被问住,假装揉了揉腿,才道:“刚才看白小姐下山路走得颇快,怕她绊住,所以急着赶下来,一时竟忘了腿疾。”

他又看了一眼正顺着石阶,摇摇摆摆地往下走的伊枫晚,一脸从容,却不留余地地对他说:“我瞧伊公子亦有醉酒之态,想来对此尚无忌讳,倒不像公子所说,‘饱受体弱多病之苦’。”

他没了词,干笑两声,说:“微醺,微醺无妨。”

百里无羡见状,知道也问不出什么,很不客气地看了他们两眼,才走。

“哎!偏要在这时候碰上!”佟远山看着白紫苏和他相继离去,只得懊恼地甩了甩手,闷闷地,和伊枫晚走回住处。

白紫苏回到自己屋中,一照镜子,才知道自己的脸简直红得不成样子,着实没想到,自己一不注意,竟然喝了那么多酒,又想到这件事被百里无羡撞见,就更是无地自容,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自从去年他陪她一起吃了那同生蛊,她一方面对他的勇气充满感激和敬佩,另一方面,再和他相处时,反不如以前那样随意自如,好像自己欠了他什么似的。两种心态交织在一起,让她没了以前的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劲儿,总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奇?晚膳时,她借故身体不适,叫下人送来餐食,自个儿在屋里用了。刚用完没多久,就听见院子外面有敲门声,便问:“谁啊!”

书?“是我,百里。”

网?就知道是他!她把手里的书摔到桌上,喊了一句:“什么事?”

“来看看你。”门外的人说道。

“不方便啊,睡了。”

半晌,再无人应声。她起身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门外果真没了动静,估计是走远了,这才暗自一笑,让你进来才怪!可方才坐下,仍觉得不放心,干脆跑出去,拉开院门前去勘察,结果发现,百里无羡正端端站在门外。

“呃……”她心里暗骂自己,再也没法拒绝,转身自己往屋内走去。

他关上门,跟了进去,见她有些气恼地坐在椅子上,也不招呼自己,并不在意,说道:“不想见我?”

她亦是不知道自己对他哪来的无名业火,可就是没好气道:“说什么呢,不懂。”

“怕我来问早上你和那两位公子喝酒作画的事?”他直说了。

她有些吃惊,抬头,见他脸上并无愠色(他为何要有愠色?),猛地想起来自己案前正摊放着伊枫晚的两幅画作,一个是他,一个是自己,定是被他看到了,于是撇撇嘴,说:“真好笑,我为什么要怕。”

他又问:“酒醒了吧?下午叫人给你送来的醒酒茶,喝了么?”

“喝了。”

“晚膳的时候又说不舒服,现在可好些了吗?”

“好了。”她只管答,不负责聊。

他好像没觉察到她的不理不睬,犹自说着:“今天,我见那两人,和你一个姑娘家饮酒作乐,又赠你字画,毫不避嫌,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少和他们接触的好。”

她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这么多病人还不够你忙的?还来操/我这份闲心?”

他正色道:“师父临走前吩咐我多照看你,现在谷内人多眼杂,什么来头的人物都有,你要多留个神,别叫人打了什么歪主意。”

“切!这是在白芷谷里,他们能有什么歪主意!”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轻叹了一声,说:“如今你大了,要学着保护自己,不能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地和人贪玩。”

接着,他又想说什么,但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也不应和男子亲密过甚。”

她哗啦一下站起来,瞪着他看,却见他墨瞳深邃,如无边黑海,坦荡而幽深,从里面,映出了自己变形的面孔,心里无端地慌乱起来。

那次在百花谷,他应是不知道的,可又好像是知道的样子。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还是明明猜到,却还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来瞧她的反应?她和他对视得毫无底气,换做别人(包括师父),她早就一句顶了上去了,可对他,却做不到。他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无法对他作出“激烈”的反应,每次对峙,她都会在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的注视下败下阵来。

她把眼睛挪开,自嘲一笑,道:“你放心,就算是有了什么,我也不会随他们出谷的,不然,怎么对你的安危负责。”。  。。

听了这话,他神色一黯,知道她是因上次那事对自己怀了歉疚,种下了心结,于是劝道:“我从不曾想过要你为我的生死负责,当时不过是情急之计,只是我见你今日如此……那些人不过是贪图你的外表,巧言令色骗你一时开心……甚至包括那任云生……若你日后真要出谷……我不放心……何苦为难自己……”

她死死抠着衣裙,脸涨得通红,他的那几句话直戳中了她的痛处。

她何尝不知,只是这两年来,空有一腔真情热血,甚至还想过出谷寻他,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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