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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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雨楼-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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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的雪花,未及落,已先化,到也真是块风水宝地,难怪天一族可以长久在此生活。”离若的表情像是感叹,但更多的却是淡漠,太多的经历已经让她学会了收敛,学会了隐藏,此刻那样的深沉和静默就连帝休在此刻也读不出她的心思来。

“那不过是你的看法,若无大神加护,根本不会有凡人口里的‘奇迹’存在,也不会在这九天九韧之上有我们天一族的存在。”帝休的声音很平淡。

离若的话虽非大逆不道,可是不相信神力的存在,在寻常族人眼底也是大不恭敬的话,帝休就是神官,半神的化身。

“我们若然都是神的后裔,那为何都脱不开生老病死,都逃不过七情六欲,即使远离世俗,远离红尘纷扰,拥有许多人没有的力量,可我们依旧很弱小,依旧需要让族人入世来学会更多保护自己的方法。如果我们真的强大,如果我们真有神庇佑,又何必牺牲这种种?”

帝休的眼睛清明而坚定,“我们的族人单纯而朴质,所经受的种种情欲与痛苦都是大神对我们的考验,拥有强大的力量就是大神后裔最好的证明。”他略抬手指,雪花瞬间在空气中停顿,仿佛时间被凝固一般,虽然短短一瞬,却确实非凡人力量所及。
赞叹之余,只能一叹,不再与他争论。

静静的转头看他,“……为什么会挑上我,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憎恨这个位置,为什么还要让我成为天一族的族长?”不是发泄,只是疑惑,只是不解。离若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也许如今有帝休才能回答自己。

帝休没有看她,却也没有逃避这个问题,不过语气带着几分风青云淡的高远。
“这是上任族长的遗令,他并没有特别规定让谁来继承,只是说让这十年来入世最成功的孩子继承这个位置,我只是遵循和履行他的意思。”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别的表情,只是继续道:“从这些年我收集到的资料得到证实,你以一介女流的身份活跃于中原黑白两道,在16稚龄成功接管朝雨楼后威震武林,数年间南征北战几乎统一了整个江湖。虽然在天一族看来,这些所谓的功名利禄也不是特别值得骄傲,可单论手腕和能力来说,你的成就已经超过一同入世的谨和南歌,自然是下届族长不二的人选。”

怔了怔,然后苦笑,这难道就是他们挑选自己成为天一族族长的的理由?
“只是……这样?或是……你也觉得我真的适合当天一族的族长?”光冕堂皇的原因啊!听起来还真是无法让人反驳,只是,从前的帝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深深的看着,好象就这样看进她灵魂的深处,帝休的眼睛闪烁着幽深的光芒。“我不想骗你,却不想说更多,能告诉你的只是……就像你说的那样,即使是用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实的全部!”

“可即使是如此,我还是必须继承族长的位置对吧?”

沉默片刻,帝休淡然回答。“……对,七天之后。”

很认真的看着对方,他们都没有丝毫要闪躲目光的意思,大家都坦然得几乎不用交流,离若忽然笑了,决定不再讨论这个问题。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到不下雪的玉雪山呢?我真的好想看看呢!”她转过脸轻快的笑着,突发感叹,脸上的表情似乎又恢复到十年前那个对什么东西感到好奇的孩子。

“不要再想入世十年的事情了,那些都已经成为过去,我算过,你和他的命盘是不能共存的。”帝休忽然这么突兀的说着,禁不住让离若一愣,她当然理解帝休说的‘他’是谁。如果从其他人得到这样的话,自己最多当成恶毒的诅咒,可从帝休嘴里说出的那就代表着预示命运的预言,悲剧的明天。

绝对不能共存的命盘吗?离若默然着。这难道就是帝休坚持一定要带回自己的理由吗?
低了下头,“帝休,你觉得这样好吗?”

迷离的光湮没在那双极漂亮的黑眸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好久,却从帝休的嘴里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阿离,你会恨我吗?”

有些诧异的回望,如果不是他眼里那么确定的光芒,带似乎着些悲痛,又带着些无奈,离若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转过头,慢慢的,却无比肯定。“不,从没有过!”命运,总由不得自己掌控,哪怕强大如今的帝休也一样,她有什么立场来憎恨一个希望尽力能救赎自己的人呢。

帝休默然,但片刻后他的唇边却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只要——这样,自己做的一切就已经足够值得。
每个人都有想守护的东西和保守的秘密,为了那样的坚持和执著,即使明知有牺牲,即使明知会受到伤害,依旧不想认输,依旧不愿放弃。
他,也是!



二十七章



——
远处,是那连绵千里的冰峰,纵横起伏,风雪连天,半山之上就是一片纯白。放眼望去,杳无人烟,嘘嘘渺渺萦绕的雾气让山峰像是浮在云顶之上,仿佛隔离于硝烟人间外的一方净土,可明白的都知道那却是白色的美丽陷阱,如果不小心迷失在那样的地方,随时都可能被风雪静悄悄的湮没,干净得没有一丝痕迹,仿若不见刀光剑影的无血修罗场。
……

雪地上轻轻踏着马蹄的声响,打破了这里长年的沉寂。

“少主,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人马都在侯命,只听您一声令下就可以行动。”清冷的声音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自己的担忧。“不过……前面出去的探子回报,因为风雪太大前行十分艰难,如果大队人马此刻前进容易迷失方向,为了避免过大损失,我们最好暂做休憩,等风雪稍息后再上去。”蝶舞一身青色紧身短袄,看起来干净而利落,她是朝雨楼两大护法之一,此刻却行礼于一人马前,恭敬的回报着刚刚收到的消息。

能让朝雨楼的护法也如此必恭必敬,放眼如今天下恐怕也没几个人了,而能得到这样殊荣的自然也只有此刻远赴边界玉雪山的萧靖雨了。

俊美的容颜,闲适的微笑,眼中若有若无的凌厉光芒。可此刻他却皱起了那修长的眉看着这糟糕的天气,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却心知蝶舞说的也不错,这么大的风雪天确实让人举步为艰,寸步难行,即使来的是朝雨楼一众人马,想是也难以长期抵挡这严寒的气候。

马上的萧靖雨轻咳两声,修长消瘦的身型,即使包裹在厚厚的裘衣里,依旧觉得他越来越清瘦。一身绞着绒的青色长衣,虽然衣裳轻厚,披着暖裘,可不管穿得多少,他的身体本来就无法适应如此寒冷的气候,脸上更是因连日的奔波和劳碌显出几分疲惫的憔悴,让那本来就苍白的脸色似乎更加透明起来,只有那双黝黑的眼睛依旧带着极亮的光芒。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动不动,好象没有听到蝶舞的话,只是把眼神放到那远处什么也看不到的一片飞扬的纯白里,久久不语……

终于,身下的骏马打着响鼻,仿佛也不耐这苦寒的天气,有些焦躁的刨着蹄子,在原地来回踏着小步。

没有等到他的回应,但蝶舞并不心急,只是恭敬的垂着头。因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想费力去揣测这个他的心思,她只需要遵照楼主的指示,只需要按照眼前这男人的吩咐就可以了,并非是没有自己的主张和见解,只是在楼主或是萧靖雨的面前,他们不需要浪费过多的精神。

“那个……少主!?”
也许是被坐骑惊醒。萧靖雨笑了笑,眼中温柔却不见涟漪。忽然抬手扬鞭,身下的马也抬蹄嘶叫,只听他静静吩咐着。“……不必跟着,我去去就来。你只命令所有人马原地休整,养精蓄锐,等待风雪停息。”花影落下时,蝶舞甚至连回答的时间都没有,一人一马就已经去得远了,只留下马蹄激起满地雪尘。

蝶舞呆呆的站在原地,能听到的除了远去的马蹄声还有被风雪送来的轻轻咳嗽声,即使断断续续,即使若有若无,但依旧可以想象颠簸于马背上的那个男人正在生生忍下多大的痛苦。

有些仲愣的看着那渐被风雪淹没的背影,蝶舞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明白这个少主和楼主到底在想什么了,只隐约觉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一点一点在改变。

也许,是那夜。
楼主忽然留书失踪,而他却负伤归来。

并没有提及受伤的原因,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原因。只是当萧靖雨平静的看完楼主留下后的书信后,就那么淡漠的笑了,仿佛很开心,又仿佛很不开心,他一直一直笑到喘不过气来,笑到引发的内伤不停呕吐鲜血,摇摇欲坠。

那样的状况吓坏了一众莫名其妙的属下,几乎在所有人眼里离若和萧靖雨应该是无人能敌的,是没人可以打败的,从朝雨楼南征北伐这么多年来,他们并非没有受过伤,却从没有人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萧靖雨,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混乱情况,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两个主事者一个重伤,一个失踪,群龙无首的局面让向来精明能干的手下一时间人人手忙脚乱,可即使是这样也没有让萧靖雨停歇下那让人胆战心惊的笑容。然后,在匆忙赶来,脸色严峻的神医冷谦皱着眉一记劈掌后萧靖雨就这样昏迷了两天两夜。

再然后,清醒过来的少主就不顾一切开始着手收集有关天一族所有的消息和资料。以朝雨楼的能力,调查一件隐秘的事情并不为难,即使是皇族的秘闻,这个国家最大的秘密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尔尔。只是,天一族这个族群却实在太过神秘,所有的事情都接近于传说,连朝雨楼那几乎无所不能的情报网费尽心力后也只是猜测天一族隐居之地有可能是在那冰雪封山的玉雪山一带。虽然结果并不确定,虽然离若是否回去了天一族也不可知,但萧靖雨却坚持的准备和布置远赴万里之外之行,调动了朝雨楼内大半的精英和人马,带着内伤未愈的身体,千里迢迢的来到这人迹罕至的地方。

蝶舞也算跟了他数年,多少了解萧靖雨的为人处世之道,就和离若的性格一样,大部分时间里他会以朝雨楼的利益为依归,他和离若谋取的都是同一个目的,计算的都是能否以小博大的稳赢赌注。

如此仓促的决定,如此没有把握行动,如此不计损失的行为,不太像是那个笑里藏刀,长袖善舞的萧靖雨会做的事情。如果说他所有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回离若,他这种不计代价的行为似乎根本就没有意义,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对萧靖雨来说,离若的存在对他并没有多大好处,他必须屈居人下,必须听从离若的命令。虽然还是高高在上,可还是算不得多尊贵,眼下如果真是离若主动让位,那么少了个楼主的朝雨楼也许短期内确实元气大伤,但也不至于会危及根本,更何况,萧靖雨名正言顺能重掌权利,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就在这个的状况下,萧靖雨却做出了这个让人意外的决定,以不计牺牲的代价前来寻找离若。此行很凶险,未知的世界,没有任何把握的前进,不知道前面有多少危难和险阻。
可他还是这样来了,不顾一切。

没有人理解那个理由,他的沉稳是隐藏在那悠闲表情下静寂,他的过分冷静几乎总可以让人觉得那是无情。

但,不知道是不是蝶舞的错觉。
楼主的离开彻底撕开了那张总是对所有事情无所谓的微笑面具,即使一如既往的表面平静,即使是没有丝毫破绽的举止,但他那深黑色的眸子里越来越冷漠的光芒依旧可以让人感觉到他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
只听答答的马蹄声自远处来,一人青衣白裘,驾驭着通体黑色的高头大马缓缓从风雪里而来。这里已经是玉雪山的脚下,入眼已经完全是一片茫茫连天的雪白,狂风卷起风雪,肆虐的吹起又落下,干燥而寒冷。陡峭的山峰插天而上,隐藏在风雪里若隐若现的看不真切,一派孤高得远离尘世喧嚣的圣洁。

奔跑中的骏马在萧靖雨收紧缰绳的同时扬着前蹄嘶鸣着停了下来,因为停得太快,即使是如此宝马也收不住脚的着实往前冲了几步才消掉了惯性的作用。它甩头喷着白气,在激烈的奔驰中强行被那股大力逼迫停下来,忍不住昂首刨蹄,似乎很是不满主人的举动。但马的主人却没空注意到坐骑闹着脾气,一双黝黑深沉的眼睛只是看向了那穿不透的风雪……

萧靖雨知道,他已经很接近了,虽然不可以确定,但他还是能感觉到,阿离就在这里,就在这片似乎没有尽头也找不到出路的世界中。只要再靠近,只要再向前,一定可以离她更近……

不自觉的催马上前,可才走了几步,一股强烈的风灌来,他一时不察,吸进了大口冷气压不住的咳得厉害,一下子竟怎么都停不下来,原本苍白透明的俊美容颜此刻却浮现出一抹病态的嫣红。伸手摸进腰囊才发现走得匆忙连冷谦千叮万嘱的药丸也没带在身边,还甩掉了带着药的蝶舞,虽然咳得掏心掏肺,可脸上还是忍不住面露苦笑,他这算不算得上是自找苦吃?

剧烈的咳喘让他苍白如雪的脸上显出几分不正常的红晕,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有点反常,始终幽深沉静。萧靖雨伏在马背上咳得有些疲软,但总算是慢慢缓了过来。他用手掩着唇,强压下那剩余的声音和胸腔里那极力外涌的血腥味道,只要可以,他都不愿意表现出一分的虚弱。只是伸出的手骨节突出,修长的手指太过纤细晶莹,那种肌肤的颜色苍白到透明,几乎连皮下那血液流动的样子都看得清楚。极力想要掩藏的虚弱却那么一眼而望,他的身子已经快透支了。

终于,慢慢调息好了呼吸,放下手后,直起了背的萧靖雨甚至没有调转马头,只是恢复了往日的冷淡语调。
“……翩,你可以出来了!”

他身后风雪里走出一条身影,直挺挺的跪在了他面前。

那个身影低着头,声音却很干脆。“少主,你不能再往前屈了。属下没有遵从少主的吩咐,请少主降罪。”从离若离开朝雨楼后,翩和蝶舞都自动跟在了萧靖雨的身边,协助他处理朝雨楼的大小事务和一些琐碎事情,这虽然是离若留书中的嘱咐,但萧靖雨对于他们自发自动的举动倒也没有其他表示。

余光扫了那个在雪地里跪的笔直的男人一眼,萧靖雨的眼底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漠然道。“你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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