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一路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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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一路读-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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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年前在塞勒姆发生的事情给了人们一个严重的教训,只有经过一定程序认定的确切无疑的证据,方能在法庭上作为陪审团判断的依据。法庭必须排斥那些不经呈证程序检验的证据,排斥非法取得的证据。被告必须享有专业律师为之作辩护的权利。
至于很多人在法庭内外的坦白、认罪和互相揭发指控,其原因虽然很复杂,难以用一句话讲清,这种现象却并不是我们所陌生的。原本无辜的弱者互相指责、互相迫害,大规模地残害同类,是很多地方多次发生过的事情。这种事情在局外人看来十分荒唐,事后也显得不可思议,身处其中的时候却几乎无人可以逃脱,大部分人都会像吃了迷魂药一样,身不由己地参与互相迫害。
300多年过去了。那条从审判法庭通往绞架山的路,还在马萨诸塞州塞勒姆镇的地图上清清楚楚地标着。当年牺牲在绞架山上的几十个无辜者,用他们的生命奠定了后世美国司法的一个重要原则:宁可放过十个,不可错杀一人。
三、历史的验证
在塞勒姆审巫事件中,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逆流而行,公开谴责这种审判。他叫约翰·普洛克特(John Proctor)。普洛克特是一个普通的农夫,还开了一个小酒店。审巫事件一开始,他就公开表示反对,谴责那些歇斯底里的少女是胡说八道。不久,有人揭发他的妻子就是一个巫婆,他立即大声疾呼地为妻子辩护,尽管他知道这样做对他非常危险,引火烧身几乎不可避免。果然,他家的女仆出来揭发,他也是一个巫汉。
1692年8月5日,普洛克特受到审判。当他被关在监狱里的时候,普洛克特写信给波士顿的牧师,要求他们干预,要么把对他的审判转到波士顿去,要么掉换审判法庭的法官,因为塞勒姆审判法庭的法官已经形成偏见,审判纯属形式。受这封信影响,波士顿的8个牧师举行了一次会议。后世普遍认为,这次会议是促使塞勒姆审巫风潮结束的一个重要事件。可惜的是,对普洛克特来说,结束得太晚了。8月19日,他被吊死在绞架山上。他的妻子,因为怀孕而挨到了风潮结束,幸免于难。19年后,1711年,他的家人获得了150英镑以作为他被害以及他妻子被囚禁的赔偿。
260年后,1953年,著名剧作家阿瑟·米勒根据普洛克特被害而创作的《验证》(The Crucible)在纽约百老汇上演。观众和评论界都认为,这是米勒继《推销员之死》以后最出色的作品。对于那个时代的很多观众和评论家来说,毫无疑问,米勒就“重大题材”创作的这个剧本,是对“麦卡锡主义”和“国会非美活动委员会”的勇敢回答。
塞勒姆审巫案和麦卡锡主义不同于历史上的民众私刑,它是在制度化的权力运作下进行的。恐惧和不安全感,是这种制度化的权力手里的工具,用来胁迫和挟持民众,冤枉无辜,迫害异己。塞勒姆审巫案的教训是,必须强调法庭程序,特别是有关证据的程序。麦卡锡主义造成严重后果的原因,也正是因为主持调查的是国会非美活动委员会,而不是法庭,因而回避了严格的司法验证程序。塞勒姆审巫事件警告所有的后人,即使在当时当地看来似乎确切无疑的事情,如果不严格按照独立的法庭程序和证据排斥方法加以检验,那么冤枉无辜的荒唐悲剧是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在制度化的权力的参与下,罪名是可以罗织的。
1992年是塞勒姆审巫案300周年。马萨诸塞州议会通过决议,宣布为300年前塞勒姆审巫风潮中的所有受害者恢复名誉。当年的人,不管是迫害无辜的人,还是受迫害的人,都早已在世界上消失了,历史却牢牢地记住了这一迫害无辜的事件。在当年审巫的法官中,有一个人叫约翰·霍桑。霍桑家的后代里,出了一个大作家,那就是写了《红字》的那塔尼尔·霍桑(Nathaniel Hawthorn)。在说到他这位先祖的时候,他说,在约翰·霍桑的身上,那些受害者的血迹,是再也洗不掉的了。
第二部分 走路(二)美国的摇篮(1)
——访殖民时代威廉斯堡
如果有人问,什么地方是美国的摇篮,相信大多数人都答得出来,那是“五月花号”靠岸的地方,是清教徒们在马萨诸塞建立的殖民地。这个回答不错。著名的《五月花号公约》,就像我们的凤阳小岗村农民的民约一样,表达了民众自治的理念,那就是相信,普通人集合在一起,有足够的理性和智慧管理好他们的公共事务。这种信念和随之建立的地方自治的制度,是美国政治制度的核心之一。这种信念至今没有中断。
不过,这个答案只答对了一半。在美国政治制度中,还有一个传统,一条从来没有中断的线索,那就是尊重以往的制度设置,重视过去的政治管理经验和政治智慧的保守主义传统。这一传统在美国的政治制度中非常稳定,究其来源,就不得不追溯到北美大陆最早的殖民地——弗吉尼亚。
1606年冬天,在伦敦的弗吉尼亚公司,得到英王授权,组织了一批商人,分乘3条船,前往北美大陆。次年5月13日,他们在如今弗吉尼亚州的詹姆斯镇上岸,建立了英国人在北美的第一个居民点。13年以后,普利茅斯公司组织的“五月花号”才抵达北方的新英格兰。先来的这些商人,在弗吉尼亚的殖民地几乎是照搬了故乡的法律制度,建立了早期北美殖民地最正规的政府。
以后,为了安全,他们把政府所在地向内陆迁移,建立了一个小镇,叫威廉斯堡。1693年,就在这儿,他们建立了北美殖民地仅次于哈佛大学的最古老的学院:国王威廉和王后玛利学院。从1699年到美国革命成功后的1780年约80余年里,这个小镇是弗吉尼亚殖民地的首府所在。在这80余年的时间里,就是在这个小镇上,美国最早的一代既有理想又具务实精神和操作技巧的政治家成熟了,包括乔治·华盛顿、托玛斯·杰弗逊,派屈克·亨利,等等,如果一一列举,几乎就是美国革命时期最重要的政治家的名单。
如今,这个地方叫“殖民时代威廉斯堡”。这儿是美国政治制度的真正的摇篮。
一、北美第一镇
威廉斯堡在弗吉尼亚东部靠近海岸的地方,在一南一北詹姆斯河和约克河怀抱下的一个半岛上。这一带集中了殖民时代早期的遗迹,如今被划为国家殖民时代历史公园,但是殖民时代威廉斯堡这个小镇,却是一个民间非营利的历史遗迹保护机构的财产。
访问殖民时代威廉斯堡,交通十分方便。无论从那个方向,按照指示牌下了高速公路,跟着标志走,很容易找到。在小镇外面,先碰到一个十分现代化的旅游服务中心,有电影和录像介绍,有书面资料。汽车一律停在这儿的停车场上。殖民时代威廉斯堡恐怕是美国惟一的一个不允许汽车进入的小镇。
我们在进入威廉斯堡的旅游中心,观看介绍录像影片的时候,一个细节让我感到震动:这里是美国革命的摇篮。影片描述在独立战争之前,两个威廉斯堡人在讨论动荡的时局,一个说,“我最近打算回家(英国)去了,你呢?”另一个回答说,“我已经在家里了。”而正是这样的一种心态的变化,为流亡情节划上句号,以主人翁的姿态热爱这块土地,才是威廉斯堡所象征的英属北美殖民地,最终步入美国的前提,也是此后成千上万的各国移民逐步成为美国人的前提。
一旦进入殖民时代威廉斯堡,就好像科幻电影一样,你穿过时光隧道进入了200多年前的弗吉尼亚。漫步在殖民时代威廉斯堡,感觉是非常奇特的。这种奇特感一开始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就是觉得这地方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种感觉倒不是来自那些打扮出来的18世纪殖民地警官、铁匠、市民或村妇。他们虽然扮演得非常道地,兢兢业业,说起当年的历史来,都用第一人称,好像时光倒流,又回到了过去一样,而且一个个都十分的专业,有问必答,好像他们真的在那个时代生活过一样,连说话的语音腔调都是模仿当年的殖民者。可我们知道这毕竟是一种表演。这种感觉也不是来自于那些保护得很好的建筑物。镇中心的大街两旁,几乎每一栋房子都有一番讲究,都有一连串大名鼎鼎的历史故事。例如前面提到的小小的“国王威廉和王后玛利学院”,就曾走出过三名美国总统。在独立战争期间,小镇上一栋被称为魏兹公馆的小屋,曾是华盛顿的独立军队的司令部,而这栋房子原来的主人魏兹,不仅是《独立宣言》签署者托玛斯·杰弗逊的老师,还是美国的第一位法学教授。
好半天以后,我突然明白了,这种感觉来自于这儿给人的独特的视觉印象。你走在殖民时代威廉斯堡的大街上,放眼出去,你就是看不到最近200年里“新”发明的东西。这儿没有水泥铺地,没有电线杆子和蛛网般的电线。大街是砂石铺的,人行道是石块铺的,大到教堂、商店、监狱,小到门把手、窗搭扣,大大小小,点点滴滴,所有的一切,全部是200多年前的式样。这时候方才感到一种震撼。我们真切地站在了殖民时代,站在了弗吉尼亚殖民地的首府。
我们参观了当年的总督府,这是一栋两层楼的红砖房,镇上最壮观的建筑之一。给人印象深刻的是,总督府的内部、大厅、楼梯、走廊,所有的墙面和天花板,都用200多年前的亮锃锃的长枪短枪排列成图案,这种特殊的墙面装饰,我们在其他地方还没有见到过。那个时候,弗吉尼亚殖民地的总督就是选举产生的。合众国成立以后,总督一词没有变,但我们却得将它翻译成州长了。独立战争以前,华盛顿是弗吉尼亚的一个民兵军官,也是总督府的常客。就是在这里,当年的华盛顿表示,他要自己出钱征募民兵,带他们前往北方,参加历时8年的独立战争。
在大街的另一头,是当年弗吉尼亚的议会大厦。议会大厦和总督府遥遥相对,很有点像如今联邦首都华盛顿市的国会大厦和白宫的关系。美国人习惯用建筑物来指称政府机构,这里头隐含着对政府结构的精心思考,建筑物的位置和布局象征着权力的区分、限制和互相约束。就是在这议会大厦里,1776年5月,议员们通过决议,派出代表参加大陆会议,由此迈出了美国独立的第一步。
大街上所有的商店都按照当年的式样开张,有些甚至还做买卖,出售的当然是应该作为旅游纪念品的东西。报馆里前店后堂,可以看到当年的印刷机在手工印制报章书籍。当年的邮局也开张着,可以寄出明信片,只不过用的邮票可不是200年前的。铁匠铺里,炉火熊熊,锤声叮当。历史上名气最大的是一家酒店。当年,弗吉尼亚的绅士们到首府来开会或做买卖,夜里就在这家酒店里畅饮阔论,从而酝酿出了和英国决裂的独立思想。就是在这里,1765年,派屈克·亨利慷慨演说,抨击英国强加给北美殖民地人民的印花税法。“没有代表不纳税”,这一呼声随后响遍了北美大陆。
就是这个小镇,就是弗吉尼亚,不仅向美国革命贡献了它的军队总司令和第一任总统华盛顿,不仅产生了《独立宣言》的起草者和第三任总统托玛斯·杰弗逊,这儿也是美国政治制度设计方案的主要来源。1787年,前往费城参加制宪会议的弗吉尼亚代表们,带去了著名的“弗吉尼亚方案”。美国政治活动中的保守主义传统,就从这儿开启。它和北方来自于大都市和大学的更为活跃、更为开明的自由主义传统相抵平衡,取长补短,发展出美国社会既不断变化又相对稳定的200多年历史。
这个殖民时代威廉斯堡,即使是在全盛时代也没有超过2;000个居民,却实在是一个值得一看的地方。当夜色降临,我们离开那儿的时候,一开始的奇怪感觉虽然是没有了,脑子里却留下了一个疑问:这芝麻大的一个小镇,怎么会保存得这么好的呢?
第二部分 走路(二)美国的摇篮(2)
二、一个穷牧师的事业
1780年,弗吉尼亚议会决定,将首府向内陆迁移,迁到北面大约80公里的地方,就是后来南北战争时非常著名的城市里士满。威廉斯堡一夜之间冷落下来。19世纪的工业革命和都市化,使得威廉斯堡和美国几乎所有小镇一样,不可避免地衰落了。这种衰落是一种慢性的下滑。由于就业机会少,年轻人外流。居民的年龄老了,生活的节奏慢了,地方上越来越穷了。过了100年,老房子倒的倒、塌的塌,殖民时代的威廉斯堡,眼看着就要消失了。
1902年,威廉斯堡镇上一个历史悠久的教堂,由于经济困难,几乎维持不下去了。教会派来了一个牧师,叫威廉·古特温。他是一个普通的穷牧师,却是一个有历史感的、也敢想敢干的人。在这个衰破冷落的小镇上,他为自己踩在华盛顿和杰弗逊走过的土地上而激动不已。他下定决心,只要他在这儿,就要设法不让这个“伟大的小镇”衰败下去。可他自己没有钱,他只能四处动员有钱人捐款。
要打开有钱人的钱包,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1924年,校小名气大的威廉和玛利学院在北方举行的一次活动上,穿着袖口磨光了的皱巴巴西装的古特温,偶然碰见了石油大王洛克菲勒。古特温几乎是习惯性地不放过这种机会,立即邀请洛克菲勒访问“历史名镇”威廉斯堡。这个邀请当场就被谢绝了。
4个月后,这位穷牧师到纽约办事,顺便就给百老汇的洛克菲勒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要求富翁给威廉斯堡一栋老房子的保护项目捐款。他后来收到洛克菲勒的秘书一封短信,说洛克菲勒先生的捐款是通过专门的基金会机构进行的,他不会为威廉斯堡破例。
连连碰到这样冰冷而礼貌的钉子,要是常人就不干了,却不会使专门为上帝工作的牧师泄气。第二年4月,古特温又给洛克菲勒写了一封信,邀请洛克菲勒来威廉斯堡。信里说了,你带着钱包来也好,把钱包留在家里不带来也好,都没关系的。穷牧师的这封信想来是让大富翁有所触动了。古特温又收到了表示谢绝的短信,但是这一次,是洛克菲勒亲自签名的。
第二年,古特温听说,洛克菲勒要出席50公里外汉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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