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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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作娘子-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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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毫无招架之力,甚至不知在何时该用这招架之力。
这感觉,太可怕了……
——“外面,那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赵真的训话浮上脑海。
难道,外面的人都是这般可怕吗?
难道,她费劲心机想跳出赵府,真是从沸水——跳到了火坑里吗?
寻思的光景,令月已穿过了水榭石桥中心的波香亭。她看见了黑暗中隐藏在绿荫遮盖下的九曲回廊。这一刻,她不喜打扰,也懒的说话。这里正好,没有人烦,借酒销溶,图个清净。
一身男装的她畅快的骑到白玉石栏上,拔掉酒塞,咕咚灌下了一口。
石头是冷的,她的身体是冷的,酒也是冷的。
但冷酒落入腹中,却能一点点生出暖意来。
她喜欢这种暖意,这一刻,可以让她飘忽的幻想:她很正常,是一个非常非常正常的人……
令月闭上了眼睛,倚靠在了画廊玉柱之侧。
借点酒生暖吧……她的身体还在微微打着冷战,她悲哀的发现自己竟是如此虚弱、如此无能、如此渺小……
一口接一口的冷酒入怀,燃起的热量她方坐稳了石台。
说实在的,这点酒算不了什么。
令月在大院里与人喝酒从来就没有醉过。她觉得自己酒量很不错。
当然,这是在见识了方耀祖那样拥有超级酒量的可怕酒徒之前。
方耀祖?她突然想起了这个人……他若是在,陪她喝上几杯,该有多好……
呵呵,她垂目笑了。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他不成,竟像庞潇潇说的那样,不讨厌他,还有点想他了呢……
月光,慢慢的移出了云彩。
在黝黯静谧的水榭园林之内,竟突然传来了缓缓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令月猛的睁开了眼睛,轻轻将酒坛无声的移到了画廊石台之下。
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没有武功的男人;
一个没有武功无所事事的男人;
这嫖客深更半夜不在鸳鸯帐里倚红偎翠,孤身一人跑这荒凉地儿来做什么?
令月疑惑的缩起了身子,屏住了呼吸。
那男人在水榭中央的波香亭停住了脚步。
矗立良久,竟发出了一声无比惆怅的叹息……
这声蕴含着无限艰辛的叹息让令月瞬时有些动容。
——同是天涯沦落人吗?
这人也有满腹的心事啊……
她悄悄探出了头,向波香亭望去。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来人的身形。
嗯?不对!她愣住了。
——方耀祖!
居然是方耀祖!
令月心下蓦然有些惊喜,但她又更好奇的想瞧瞧他的私密举动。
这方二狐狸平时端正稳沉的水米不进,难道私下也有难言的烦心事?看他那颦眉忧思的样子,好像事儿还真不小呢……
投胎于富贵之家,含着金勺长大的公子哥儿,能有什么烦恼?令月正窥探琢磨着起劲,却见那方耀祖晾完了愁思,潇洒转身,回返了!
哎!她可不想放他走。
正愁着没顺眼的人陪着喝酒呢!从天上掉下个心想事成的人来,哪里能放跑!
令月赶紧跳起身来,拎着酒坛就蹿了出去。
“方公子!”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只让他听到。
待方耀祖惊异回首,令月故做休闲状,淡笑着迈步走出了阴暗,“怎么?求佳人不得,夜不能寐?”她低低坏笑着。
“傅姑娘?”方耀祖疑惑的环视了四周,又惊异的将眼光落在了令月左手拎的酒坛之上。“你……”
“有烦事,来消消愁。”令月豪爽的开了口,“你怎么不去玩儿呢?好容易来建阳一次,怎么不好好见识下‘春上春’的无边□?”
“有大哥陪他们足够了,我乐得清闲。”方耀祖一侧身,有些不自然的笑了。
“哎?你那个如月姑娘没来争魁啊?”令月打趣的挑衅着他。
方耀祖的神色突然一僵,“什么啊……”他转头望向了水榭,“唉,红颜薄命啊,去极乐了。”
“真可惜……”令月由衷感慨,“要不,有您方二公子力捧,怎么着也进的了十魁了……”
“好了别取笑我了,”方耀祖赶紧移开了这话题,“瞧你闷闷不乐的样子,还学诗仙借酒消愁呢,怎么了?又有什么心事?”
“没怎么,失手了一回罢了……”令月不想谈这难言的伤心事,“方二公子,您若有空,陪我喝点酒如何?”她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请求。
“你让我陪你喝酒?”方耀祖惊愕万分,半晌,夸张的笑了。
“怎么?”令月讪然,“失了您二公子的身份?”
“不是,不是。”方耀祖赶紧正色申辩,“我是说……呵呵,你的酒量看来不会很差吧?我可不喜欢和没酒量的人喝。”他善意的提醒着令月的记忆。
“我酒量如何,喝喝就知了。”令月淡淡的应着,“我不和你拼酒,我知道拼也不过你,咱们就喝着玩。我有数,不会影响到我明日的任务。”
“那好。”方耀祖点头,“不过……就在这里?”
“我找地方!”令月爽朗的开了口。
月下对饮
进了春上春内庭,令月出示了暗卫腰牌,打着赵家大院的旗号,跟帐台要了间“专备”的上房。
“你厉害!”方耀祖边走边不住感叹,“我可是听贾春雷说过,这里的房间一个月前就根本定不上了!摞多高的金子都订不上!你竟……”
“二公子,您说的没错。”令月晃着钥匙自得的笑了,“这房间给多少金子也不卖的。您是在上面待惯的,十指不沾泥,不明白底下的行规。像春上春这样排场的地方,当家的绝对不会把房间全都卖出去的。就算是外边给的价钱再高,他手中至少也得留上几套空房。”
“为什么?”方耀祖有些惊异,“商人重利啊,为了金子都敢去刀口舔血。这花魁大赛紧俏起价的机会可千载难逢,明知亏了金子,为何还偏要浪费呢?”
“因为你推崇的‘人心’啊!”令月不怀好意的笑了,“这几间房子,就是空置的命。要应付突发事件,应付机动啊。想想吧,这里面住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若是全满的话,打个很不恰当的比喻,若是突然你们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来了一两个……”
“哦。”方耀祖蓦然就明白了,“受教,受教。”他感慨的拱了拱手。
二人前后进了房间,才发现这留置的上房豪华的紧。一面由纯透凝寒玉雕刻而成的明刻屏风,绮丽堂皇,富贵逼人。左屏为猴子骑马:“马上封侯”,右屏是雄鸡戴花:“官上加富”。屋内的陈设摆置,也是流光溢彩,极尽奢靡。
春上春的小厮们随后抬了几坛酒进来,并体贴的将门给带上了。
方耀祖见状惊愕万分,“你……”他盯着令月,手指着这一排酒坛,“你……”
“我都没怕,你怕什么?”令月有些好笑,“我特意让多拿的。知道咱俩喝不了,再抬走就是。”她将酒杯在窗前梅花案上摆开,酒坛盖子掀开。
“这么个喝法,再把我喝晕了你还得费力给抗回去……”方耀祖苦笑着坐下身去,竟嘀咕了开来。
“你开什么玩笑?!”令月瞪大了眼,“少装呢!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底细!”她夸张的数点着手指,“十八杯曲水酿!我都给你数着呢!你今儿个,自己把这些都包圆了也没事!”
“我那喝的是假酒、白水!”方耀祖无辜的申辩着,“唉,你这丫头竟当真了?怎么也不动动脑子呢?人,有那么能喝的吗?!”
令月被结实的噎在当场。他说她没脑子?
是啊!她曾经也疑惑过啊,他怎么那么能喝!简直不是人啊!
“你那时喝的是假酒?”令月怔怔的回忆着,她明明看到,方耀祖把酒瓶放到中间接受鉴定了啊……难道说,当时有人配合他唱双簧?不对啊,在场的每个军士都上前去闻了闻,还有的尝了呢……
“是假酒啊!”方耀祖很流利的肯定着,“真的曲水酿连喝十八杯,是要出人命的!我是有点酒量,但也不至于彪悍到那地步!”
“那你拿去验的那瓶?”令月实在想不通了。
“那瓶是真的——”方耀祖甚是有些恨木不成材,“那之后都是真的。要不我能醉成那样?”
“那,你怎么掺的假酒?!”令月真真是疑惑万分,“快,说来给我听听!”她真是想不出,方耀祖当时还能在哪里做手脚!
“呵……”方耀祖瞧着她那急欲抓狂的模样,双眉笑蹙,慵懒的向椅背一靠,“这可是智慧和经验,想学师?没那么容易!”
“哎!”令月着实来了兴趣,当下赶紧将圆凳拖近了些,“二少爷,你用的什么手段掺的水?我怎么没看出来呢!行行好,说来听听嘛!”她挤出了一脸的奸笑,期待的讨好着他。
“这喝假酒,也得喝的有水平。要用脑子。”方耀祖淡笑着一节节展开了折扇,“头两瓶全是假的。后面那些都是真的。”他自得的摇着扇子,“你得考虑‘人心’啊,那些军官第一次跟我喝酒,谁好意思上来就提出验酒?喝假酒的,大都是最后耍滑,谁能想到先假后真呢?”
哦!令月蓦得恍然大悟!“你使诈!就不怕再见到他们!”她大喊着。
“没抓到现行就是本事啊。”方耀祖竟答出了一句令月再熟悉不过的话语,“我可以说,‘上次喝伤了,再不能那样喝了’,再说,你确实是连夜把晕死的我送回建阳就医了啊,看,醉的多严重啊!”他面色很是无辜。
“小狐狸!”令月愤愤然盯着他那张挑眉自得的脸庞,气的鼻子都有些歪。
“这回知道了我的真实酒量,还请手下留情啊。”方耀祖淡笑着端详着酒杯,“呵,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还能,青睐这杯中之物呢……”
令月一顿,不由被这股迂腐气给逗笑了。“是,女孩子没这样爱喝酒的,”她自嘲着端起了酒坛,给分别倒满了酒,“我是个怪胎,才喜欢与酒为伍……”
“别这样糟践自己,”方耀祖马上肃了颜色,“我也不是贬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酒吗?”令月不想听那些废话,苦笑一声,也靠窗坐了下来,“这杯中之物,能让人忘忧。喝下去,你可以有借口去忘记一些事情,不去想一些事情……”
“别说的这么伤感,”方耀祖笑了,“酒是好东西,不要喝闷了它;否则,就是白白辜负了。”
“说的对!”令月展开了笑颜,“不提这些烦心事!”
当下,两人学唐人“月饮”,又如玄宗文酒宴,夜色皎美,边聊边对月豪饮,且酒量旗鼓相当,喝的是酣畅快意。
清风徐来,令月靠在窗口,只觉得满怀的郁积,一扫而光。
静静的,月光映进窗来,停滞在窗口梅花案台上下,凝结成一湾白色的光亮。
这光亮,恍惚混沌,美的有些不似人间……
“……明月照积雪?”令月酒入诗怀,突的发了感慨。
“你见过那场景?”方耀祖出口询问了。
“没有……”令月不好意思的摇头,“建阳的雪,落地即化;我是在揣摩,这感觉,怕就是如此诗意吧……”
“这可不是!”方耀祖闻言乐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了,”他将酒杯放在桌上这白亮之中,“‘明月照积雪’,乃是千古诗文意境之首,可不是这般浅浮。等有机会,我带你去北疆,”他爽快的起身给两人都满了酒,“那里,四野没有旁的颜色,漫天飞舞的都是雪花,脚下踩着是厚厚的积雪,一走,这样吱吱嘎嘎的响着……”
“你去过北疆?”令月疑惑的插话了。
“父亲曾在那儿领军,我出生在那里。”方耀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里的酒可香啊……在晚上,敲开一家酒户的门,坐着火炕,喝着比曲水酿还要劲烈的白酒,吃着大锅乱炖的野味,再去望那圆月映洒白野……那意境,是千言难叙的……唉,我真挺怀念那儿的……”
“好美……”令月闻言有些恍惚,“好幸福,”她旋即又有些酸涩,她连自己出生在哪儿都不知道,也没有个故乡可以来怀念……
“小时候,特别盼望着大雪封门。再偷喝点酒躺下,那就真的,一切都可以停下了……”方耀祖品着酒回忆着,表情一时温润柔和的可亲。
“什么时候带我去北疆?”令月直接的开口问了。
方耀祖一怔,“……很快,”他笑着咧开了嘴,“不过你这怕冷的身子,可得做好了受罪的准备。我怕到时泥菩萨过河,连我自己的手都保不暖呢……”
“呵呵……”令月轻轻的笑了,她抬眼望向了他,发现他的眼神在昏柔的月光下也渐渐朦胧了起来,失去了白日的端正和离疏,仿佛那金水河上的晨雾,还带出了阵阵湿润的旖旎……
他的嘴角擒着笑,眉眼笑眯如窗外的半月,她的酒力突然上头,胸口不安分的起伏了开来……
那丝诡异的柳絮又似探出了头来,挠的她心肺里痒痒的,颤颤的……
——“女人也有那个欲望的。不过很隐秘。”
——“酥酥的,接下来顺理成章啊……”
——“棋逢对手的话,怎是个销魂了得。”
令月干干的动了下喉咙。
这个……她怎么能想到了庞潇潇的话呢?!难道,自己是“爱”上这个男人了?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方耀祖来……
“呵呵……”方耀祖这厢却憋不住笑了,“你这眼神,让我怎么想到了绿林传奇里的黑店老板娘……”
令月心下阴阴的笑了……看来情绪太外露了。“咕咚”,她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压制,要压制……
——“你偷偷找个有经验、有感觉的男人试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突然被自己的闪念给噎住了!
令月心下一讪,赶紧又灌了自己两口!
——不错,就拿他试一下吧……
心内竟有一个邪笑着的声音在打气鼓励着!
——你到底有没有毛病,是不是个正常的女人,试一下不就全知道了吗!
“咕咚,咕咚。”她觉得口好渴……干脆,将酒坛摆到了手边。
“哎?你喝多了吧?!”方耀祖有些恐惧,按住了她手中还想再次提起的坛子。
——喝多了才好呢……她在心里悄悄的说着。
“是吗?”令月吃吃的笑着,“你看我哪里喝多了……”她低声嘀咕着,顺着酒力,她的身形可以不直了,她的头也昂起来了,她的星眸微开微阖着……对了,她侧脸邪笑着,这感觉对劲了……这就是平素秋娘教习潇潇她们的感觉!
“别喝了……”方耀祖仗着最后一份清醒,夺下了她的酒杯。
“我偏要喝。”她这次的娇嗔可不是强装的。
“再喝要出事了……”他耐心的劝解着。
——出事吧……她在心底欢呼着。
“要出什么事?”她将身子软软曲曲的靠向了他,一双微眯的剪水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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