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们这个星球已经在这个宇宙之中独自生存了这么多年么？
他看着这些无声的图像，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受，他看着人类学会直立行走，学会使用工具，建造城市，制造武器，之后互相攻击。
他看见类似路易斯驾驶的飞船，他看见这些钢铁小兽在漆黑的星空之中飞翔穿梭，如流星一般。
小兽背负着火焰，成群结队，与另外的兽群作战。
再之后，画面忽然黯淡，一群一群的人面色憔悴，表情木然，他们排队走向一架架飞船。而下一张图片则是摇摇晃晃的人形怪兽，嘴边带着鲜血，手里捧着不知来源的残肢。
“我们埋葬了我们自己。”这时候，全息图片播放完毕，路易斯低声读出终结语，“科技作为双刃剑，在欲望的驱使之下必定会伤害自身，我们制造了嗜血的兽，却盼望着这一切能够自己终结。”
“如果有一天，带有我们血缘的人类能够再次看到这些图像，请允许我们为自己的过失而道歉。那一刻，我们的灵魂才能真正回到故乡。”接着路易斯的话音，沃特大公爵开口，发音低沉，语调标准。
“你怎么会读这些？”路易斯看着他面露惊愕，“这些明明是新派斯洛的文字。”
“你还在否认事实吗？原住民阁下。”神官一脸玩味的表情，他端详着路易斯因为吃惊而合不拢的嘴，“你们抛弃了这个星球，不是么？”
“你们抛弃了这个星球，不仅剩下了我们，还剩下了你们的同类。”神官没有等待路易斯的回答，他继续说下去，“你们带走了这个星球所有的荣光，留下的只有罪恶和苦难。”
两个老者在同样的情绪之中沉浸着，神官也不再说话，他看着光华散尽的盒子，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路易斯充满警惕的沉默着，他看着充满敌意的老者们，再转回头看看一旁的安东，忽然耸了耸肩。
“那么，看来你们都明白了不是么？”他对神官说，却并非用安东熟悉的语言，路易斯说着新派斯洛语，“那么，请你们向我说明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吧，怎么样？”
“那简直是荣幸之至。”沃特大公爵讽刺似的鞠了个躬，他直起身，咧开嘴恶毒的笑笑，尖锐的犬齿在嘴角闪光。
他想要开口，这时候神官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不是时候。”神官冷漠的开口，那种语言虽然和路易斯所说的新派斯洛语并非百分之百相似，但是更绝非安东现在所说的语言，事实上，倒是路易斯听得更懂。
看上去神官也明确这一点，他看着路易斯，看到后者脸上出现微微迷惑的表情之后，脸上现出一丝笑意。
“是时候让他们明白一些世界的真相了。”他突兀的说，“沃特，不要忘记了你的计划。”
“是的。”沃特点点头，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羞愧，“神官大人，不好意思，我有些忘形了。”
“这并不重要。”神官的话语冷淡，却好像带着些焦急，“沃特，按照计划来吧，不要太过于重视异乡人，安东才是其中的重点。”
“不好意思。”路易斯忍不住开口，“我想这一切和安东并没有什么关系，如果是因为我的话，我并不希望他受到牵连。”
“你还是太过高估了你的作用。”神官再一次开口，声音里带着嘲讽，“事实上你唯一的作用不过是让我们把整个计划提前而已，你们这些背叛者总是会高估自己，不是吗？”
“你们曾经认为自己的科技能够改变世界，你们曾经以为整个星球都会遵循你们的法则。”神官的眼睛里是不折不扣的嘲讽，“但是最后呢？你们除了仓皇逃离还能做些什么？你们把自己置于丧家之犬的地步，这难道不是一个笑话吗？”
“看看你们走后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情吧。”神官冷漠的说下去，顺手对着沃特大公爵做了个手势，沃特大公爵心领神会的离开，屋子里剩下他和路易斯、安东三个人，空荡荡的声音在小屋里不住的回旋。
“看看这些城市吧。”神官说着，“你们在建立它们的时候可曾想到有一天它们成为鸟兽的住所？有一天城市的灯光不再亮起，窗口不再有人影张望？”
“看看这些马路吧，从前上面曾经有多少脚步匆匆踏过？”神官咽了口唾沫，“但是现在路面皲裂剥脱，就像你们的文明一样，早就面目全非。”
“但是。”路易斯这时候忽然开口，“这一切的责任并非全都要归结于我们吧？”
他似笑非笑，微微眯缝了眼睛看着惊愕的神官。
“你们依旧在利用我们所残留的文明，不是么？”路易斯看上去漫不经心，但是那双青金石的眸子里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你们只是无法完全驯服这些残留下来的文明罢了。事实上你们并不讨厌这些文明，并且很想要完全驯服他们，不是吗？”
神官玩味的看着路易斯，嘴角向上翘起。
“你很聪明。”在沃特大公爵推门进来的那个时候，他这样说。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我了……
32
32、第三十一章 。。。
“都准备好了。”沃特大公爵一面推门进来一面说。
“那么我们出发吧。”神官将自己切换回了安东所熟悉的语言模式，他不再理会路易斯，而是对着安东微微鞠躬，“阁下，请跟我们来。”
安东有些惶惑。
“那么。”他有些忐忑的开口，并且指指身旁的路易斯，“可以让他一起来吗？”
“当然可以。”神官露出看似亲切的微笑，“这位先生同样是计划之中重要的一员呢。”
当神官微微搡着安东走出屋子的时候，他这么说。
安东随着大公爵以及神官继续穿行在这似乎并无终止的地下通道之中，水声滴答，蓝白色的灯光将这通道照射的阴森森的。
我从来不知道这城市的底下隐藏着如此多的秘密，安东暗自想着，就像黑暗之中的森林一样，这城市满布谜团，我却从未发觉。
他在湿漉漉的通道里小心翼翼的前行，忍不住偷偷回头窥视。
在离他大约四五米的地方，路易斯被侍卫押送——事实上安东却觉得比起自己来，路易斯在这通道里要自然得多。
“排水系统已经损坏了么？”路易斯抬头看看不住往下滴水的吊顶，那上面隐约可以见到面目狰狞的大片大片湿忽忽的痕迹，“这样的话我想这些通道不能维持太多的时间吧，难道你们不会因此而感到困扰么？要怎么称呼你们呢？感染者，嗜血者，或是别的？”
“是的，我们一直都深陷于这些东西的困扰之中。”沃特大公爵并没有理会路易斯言语之中的挑衅，他用低沉的声音说着一些安东极为陌生的东西，“你们所遗留下来的那些文明，我们并无办法完全利用以及维护。尤其是当你们带走了那些文明最为至关重要的东西之后。基于这一点，我并不清楚我是否依旧应该称你们为这个星球的叛徒。不过，想要论述这些的话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我并不认为现在把时间花在这些上面是很明智的事情。”
说到这里，沃特大公爵抬起头看了看吊顶，那上面蓝白色的灯光使得他略略眯缝了眼睛。
“继续向前走吧。”他这样说，“先生们，希望下一站所看到的东西不会使你们惊愕到无法言语。”
然后他停下话语，继续向前走去，苍老的身影在通道里忽然显得有些渺小。
路易斯也没再开口，一行人在通道里沉默的走着，和不时滴下的水声一起，安静而盲目。
安东别无选择，他只好跟随着神官和大公爵的步伐在通道里匆促的走着，时不时抬起头看看通道上方蓝白色的灯光，那种极致的白，在他生命的前几十年里从来未曾出现过。
在他的记忆里灯的颜色永远是那种微醺的暗黄，在这种光线之下看久了书就会眼睛疼，而且灯开关的时间都会受到能源所的控制，在某一个时间点，在偷偷地叹息声里，整个城市同时被迫睡去。
他忍不住好奇，偷眼去瞥那些长条形的光源，几次之后，觉得自己眼前微微的眩晕。
“不要太久看这些灯。”神官似乎知道他在干什么，“它们所发出的强光会对你的视力造成一过性的损伤。”
安东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他强迫自己的视线朝向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前方，脚下踏着微微的泥泞，朝前走去。
甬道里不知何处吹来隐隐的风，带着淡淡地腐朽味道，悄然无声的缠绕过来，宛若从未开始，宛若从未终结。
“我们到了。”就在安东产生这条通道永远走不完这样的幻觉的时候，在忽然出现的一个开阔地带之前，神官停下了脚步。
他向沃特大公爵微微躬身，然后抬头，开口：“阁下，我们到了。”
“辛苦你了。”沃特大公爵回以躬身施礼，之后直起身，冲着路易斯身旁的侍卫挥手示意。
侍卫们听话的放开了对路易斯的挟制，他们敬礼，离开，脚步声在漫长的通道里托托的响。之后逐渐消失无声。
“我想。”这时候，沃特大公爵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先生们，或许你们都曾经有过疑问。”
他的声音在这片略略开阔的空间里回荡，安东的眼睛四处张望，但是除了冰冷的水泥墙之外，他能看见的只有铁栅栏。
他们脚下的水泥地被清洗的干干净净，隐隐透着潮湿的气味，安东耸起鼻子，敏锐的鼻粘膜似乎捕捉到了熟悉的味道。
嗓子有些干涩，他勉强咽了口口水。
放眼望去，一扇一扇的铁栅栏门在这空间的四壁分布着，里面的空间黑暗，宛若不怀好意的向外张望的兽的眼睛。
莫名的，安东不由自主的觉得冷，这时候他听见沃特大公爵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低沉，且带了回音。
“你们在食用自己的早餐的时候可曾问过自己这早餐来自何处？”沃特大公爵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一双眼睛在赘皮之下闪烁着冷漠的光，“当你饮用营养锭的时候，你可曾问过自己，这锭剂究竟是什么配方？”
“我知道。”他抬手制止意欲开口的安东，“我知道你们的课本上曾经讲述过我们的食物，我们的饮料，但是你可曾心生疑惑，为什么课本上并没有给出哪怕是一张关于这食物的图片？为什么像我们这样一个连自然水都不能饮用的种族会繁衍出如今的文明？”
安东沉默下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沃特大公爵薄且锐利的嘴唇。
他的心瑟缩起来。
“大公爵。”这时候神官微笑着插话，“没有必要把气氛弄得这么严肃吧。在外面站着也是件很累的事情，不如我们一起进去吧。”
沃特大公爵看着神官指向其中一扇铁栅栏的手，点了点头。
“那么。”他最后说，“先生们，请和我们进入一场充满悬疑的探秘之旅吧。”
“特别是你。”他转向路易斯，“我想，这些都是你想要知道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老弟手术的事情终于搞定了……
我终于不发烧了……
但是目前我连说话都说不了了啊！！！！！简直都有阿杜的风格了……郁闷啊郁闷啊！！！
爬回来尽量日更，等了我这么些天的大家，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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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章 。。。
沃特大公爵说完这些话，便没再理会身后的人群，他径直走向其中一扇铁栅栏，伸手推开了它。
“吱呀”的轻响传来，栅栏轻轻的滑开了。
随着这一声轻响，宛若魔法一般，栅栏内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间瞬间笼罩上淡黄色的光芒，与此同时，有些忙乱的脚步声自里响起。
“沃特大公爵。”自里面跑出来的人气喘吁吁，他连忙躬身施礼，“没有接到您来的通知，迎接晚了，这是我们的失职。”
“不。”沃特大公爵微微躬身还礼，“是我一时兴起罢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才是。”
“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那人直起身来，看见沃特大公爵身旁的神官，连忙再次鞠躬施礼，“神官大人您好。”
“您好。”神官还以微微躬身，“还希望没有给您添麻烦才好。”
“不会不会。”那人再一次直起身来，这次他多了时间打量两位大人物之后跟随的人，他看了看安东，又把视线移到路易斯身上。
他上下打量，最后忍不住掩嘴惊呼。
“阁下。”他的声音颤抖，“难道他是……”
“是的。”神官开口，“海德，如同你所想象一样，这位先生，我们的贵客，他是一名叛逃者。”
最后三个字刚刚出口，那个叫做海德的男子的脸色便变得阴森起来，他颧骨处的咬肌坟起，牙齿发出低沉的格楞楞的响声。
“他们又回来了吗？”他这一次不再注意礼节，眼睛里露出痛恨的光芒，“他们这一次回来是想把这星球再弄得乱七八糟吗？”
还没等面前的人反应过来，穿着深蓝色工装的海德已经几步走到了路易斯的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
“你们想回来干什么？”他恶狠狠的问，“难道你们还想来盘剥这个星球吗？”
他大声的说着话，喉结一上一下的蠕动着，路易斯注意到他的语言，是那种古老的派斯洛语。
“我想我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路易斯镇定的回答着，同时想要挣脱他的钳制，但是他最后无奈的发现在这个怪人的手上自己如同婴儿一样毫无反抗能力，“我想你是误会了吧？我只不过是飞船故障才降落在这里而已。”
“别说瞎话。”海德脸上有毫不掩饰的痛恨之情，他干脆利落的打断了路易斯的话，“你们这些自私懦弱的家伙，把自己的星球搞得一团糟之后就拍拍屁股落跑了，现在是不是把新的星球也搞得一团糟了？于是你们想起原来的星球了？于是你们想要再回来不是吗？二百年前你们把我们和这一团糟的星球留下不管，二百年后你们高兴了于是想要回来？你们还真是恬不知耻啊！”
“海德。”沃特大公爵出声制止，“不要说这么多了，今天的主角并不是他。”
“那么。”海德在听到沃特的话的时候勉强的恢复了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