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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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贵金迷- 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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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丫头牙尖嘴利,还用得着问来龙去脉吗?肯定是你不长眼。”官差抖着链子,发现对方是个妖娆美人,笑声有色,“乖乖跟我们走,免得伤了你一身细皮嫩肉。”

“别光拿她,这家伙跟她一伙的,还踩着我呢。”沈疆再喊,底气十足,心想干脆就趁此机会把采蘩逃奴的身份捅出去。

“是啊,我不但踩着他,还要切他的手。”独孤棠语气没有温度,“你们正好来当个见证。”

为首的官差心中一凛,看过去时,和回头来望的独孤棠对上了眼,双膝一软,差点没摔个狗吃屎,连忙笑容堆面,“大公子,是您啊。哦,不,该称您少帅了。”

“你认识我?”独孤棠问着,却没有要得到答案的意思。

“长安城里有几个不认识大公子的人?我以前守城门的,常看您进出,这两年才调到京兆尹庞大人手下当差。”官差示意同伴们收起家伙,哈哈讪笑,“看来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大公子,东葛大人为朝廷建了功,这位舅爷要是得罪了您,您大人大量。都是给皇上办事的,大家别伤了和气。而且,您该知道我们大人的脾气,那是最讨厌滥用私刑的。”得罪哪头都不行的话,只有劝和。

王平垮脸。一个当了千金小姐的采蘩已经很难对付,想不到这个看似像卫士的男子竟然是什么少帅,今日到此还能喘气已算很幸运。

独孤棠看了官差一会儿,收剑入鞘,“庞大人提出的这个观点我明白,也十分赞同,只不过离都太久,一时冲动就忘了。有法可依,私刑当废。”

官差暗地松口气,再接再厉,“大公子不愧是领千军万马之大将,一点就明。既然如此,事情就好解决了,我看大家握手言和吧。”

“他的手不由我砍,但他行径卑劣,我与之握手言和却也不能。”独孤棠有新招整人,“你们来得好,我现在要告他欺凌无辜之罪,赶紧将他拘了吧。”

“呃?”官差心想,怎么没完了?东葛那边,他也不想得罪。

“大公子,告状要有状纸。”

“我车上备有笔墨纸砚,等到你们府衙,立刻附上状纸。”独孤棠看出对方的心思,但完全不在意。

沈疆先是让独孤棠听上去挺大的官衔吓了一下,但他执意跟自己作对,牛脾气也起来了,“告啊,谁怕谁!我也要告!告——”

“弟弟,别说了,还不赶紧给大公子和童姑娘认错。”

采蘩双眉一挑,哦,总算来了,到底懂事得多。

第309章坏人与恶人

也是一辆马车,沈珍珍温婉的面容出现在车帘,素颜苍白我见犹怜。

丁三对采蘩悄声道,“这马车打出事起就停在一边。”

采蘩回道,“像她。她弟弟虽处事鲁莽,又看似横冲直撞,其实多有她的授意。她很喜欢在暗中操纵一切,十分明白敌名我暗的好处。”

采石场中无尽的岁月,回忆过往是她除了苦役之外做最多的事,慢慢就想透了这个沈珍珍。可以这么说,沈珍珍不见得有多聪明,但她心狠手辣,擅于利用他人心理,为了达成目的使非常手段,能杀人不沾血污。这是一种强硬的心态,从沈家那样扭曲的生存法则中造就,深深扎根在沈珍珍的血脉中。

采蘩其实不想跟她交手。两人之间的仇怨已属前世因果,沈珍珍的路没有改变,但她的路变了。既然不同路,本可以没有交集,各过各的。但东葛青云成了痴儿模样,恐怕又勾起沈珍珍对她的恨之入骨了。只不过此时看来,沈珍珍没有胜算。然而,看着那张柔美的面容,她不敢得意半分。坏人和恶人是不同的。恶人比坏人豁得出去,常常用出人意料防不胜防的阴狠招术。她坏,因为她珍惜自己。但沈珍珍恶,是连自己的肉都能吞的人。以对待沈疆来说,尽管是弟弟,利用之外毫无真情。

“姐,怕他们作甚?上公堂就上公堂,我不信那事揭出来,这个小贱人还能在咱们面前装——”啪啪啪,沈疆挨了三个耳刮子。

独孤棠打的,在众目睽睽之下。

打完,他一脸不在意,对惊讶看着自己的官差道,“竖子口吐污秽,不顾我周朝颜面·我给他提个醒。这不算私刑吧?”

官差的眼珠子从独孤棠转到沈珍珍,一边是定国公大公子,还是四方少将的领帅,一边是楚楚可怜·惨遭家变,不知何去何从的贵夫人。心里偏美人,但嘴里很理智,道声不算。

沈疆算是见识了什么叫霸道,平时他那点原来不过小打小闹。官差和姐姐都帮不了他,他最好还是闭牢嘴巴。胸口发闷,嗓子眼发甜·两个胳膊都冒血,如今还挨了耳光,这辈子头一遭,里子面子全丢光了。

沈珍珍走下车来,咬着唇,沉默半晌才放开,令唇色在雪白的面上分外娇研,身姿如弱柳堪怜·对采蘩和独孤棠深深屈膝,声音微颤,“沈氏不知一场相邀竟闹得如此不愉快·本来只想问童姑娘一些我夫君的事。是我思虑不周,没有顾全童姑娘的感受,可能惊吓到了你们,请二位看在我夫君的面上莫再追究。

至于我兄弟虽鲁莽,却护姐心切,如今受伤不轻,就当得了教训,还请高抬贵手。”

官差趁势再劝,“大公子,您看这事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您这位朋友多半防备过当些。”

人群交头接耳,十之**偏了沈珍珍,对采蘩暗中指指点点。他们忘了刚才沈疆那一声声骂,只看得见温柔娴淑的东葛夫人和她说不出的委屈隐忍。

独孤棠对那些声音和目光视而不见,“何为防备过当?童姑娘是南陈大家千金,连陈帝都知其名赏其才。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把手放在她肩上·要不要剁?”

采蘩突然觉得,原来这里所有人都不如独孤棠好看。不是指五官容貌,而是他与平常截然不同的狂肆张扬,简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对自己而言,算得新鲜面了。

沈珍珍不愠不火,言语却开始铺陷阱,“大公子的意思是要如何?难道要我兄弟对童姑娘负起责任,娶她回家不成?”

沈疆一愣,想跳起来,但觉胸口让独孤棠的脚踩得重如千斤。

众人中有自以为正义的,附和道,“那就娶了吧,郎才女貌也算一段佳话。”

沈珍珍站在那儿,寒风中丝毫不弱,微然一笑,“童姑娘,我兄弟虽有妻,但你身份富贵,自然不会委屈你,我代他以平妻许你。”

周围寂静,人人想看来自南国的千金撒泼上吊。

这是沈珍珍的小试牛刀了。采蘩笑粉了桃花面,直接将那把牛刀扔回去,“东葛夫人的兄弟蠢才,实在配不上我。你若不介意,真要跟童氏攀亲,南方有一习俗可循。我姑且认他当只放生龟孙,吃住算我的,养在你家,每年我寄银子给夫人,夫人把这些银子都花在他身上即可。此习俗乃小辈为长辈添寿,专养他家无用子孙,极为积善行福。”

看热闹的人里,还有一两成中立,闻言爆笑。

沈珍珍上回在西园昆湖没能讨得口头便宜,归咎于自己太惊讶才失了准心,却想不到采蘩的应对是真厉害,几句话逆转了自己给她的羞辱,而且还不知道怎么反驳回去。因为如果反驳,恐怕也得尖酸刻薄,或装哭叫屈。这两种此刻都不合适。既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失仪,又不想再在采蘩的挑衅前示弱,矛盾不已。

“采蘩,罢了,好歹给东葛大人点面子,到底一路同行过来的。”独孤棠移开脚,往采蘩走去。他也在笑,为她放生龟的说辞暗暗叫绝。

独孤棠直呼那贱丫头的名字?刹那,给了沈珍珍一个打击采蘩的主意。乍听包括自己丈夫在内的三个男子求娶采蘩却被拒绝的消息,内心由愤怒到不解。按理,那丫头不知道多想嫁个好男人,为何不选一个?连南陈美玉公子都不要。困惑到现在,却突然拨云见日。原来,采蘩还是那个想钓金龟婿却自不量力的女人,不是不要那些名门公子,而是在这些人中选定了一个最合适的—独孤棠。

这女人变聪明了,沈珍珍眸中冷笑。她在长安一年多,但独孤棠的大名如雷贯耳。定国公的长子兼独子,身份本在庶出和嫡位上晃荡,因定国公的继室最后一胎又是女儿而终往高出走。而独孤棠出名的不仅是身份上的无法定论和他的克命,还有他狂放的俊逸,无情的风流,跋扈的文武全才,和名贵圈中的退避,令长安众家大小千金厌之赏之喜之惧之,最终成为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因此,独孤棠有父有母又无父无母,有尊有贵又无尊无贵,但他之能实属强者,开天辟地也不难,将来必成大器。对卑贱出身的采蘩而言,这人目无尊长,嫡庶不清,想要进门就少了长辈那关的刁难和身份家世上的阻碍,实在是很好的选择。不过,冷傲的独孤棠会看得上吗?采蘩的容貌艳丽,多看则无趣,又是性子乏味的虚荣贱婢,可解风流,却不用多久就生腻了。而且,像他这般眼高于顶,若自己当众推波助澜,他肯定避之唯恐不及。男人都这样,贪恋美色,却又不愿轻许诺言。好想看,那个贱丫头痛苦失望的神色,就像自己出嫁那日,她带着镣铐怒而绝望的样子。又能痛快!

心中恶毒,但笑如纯菊,沈珍珍似天真,“大公子为童姑娘出头,童姑娘又瞧不上我兄弟,倒是十分默契。”来吧!否认吧!让贱丫头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算能逃出去重新做人,仍改变不了卑微肮脏的血统。

四周悄语成为一片嗡嗡作响,振起了采蘩的耳鼓。

将沈珍珍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她不知是否该同这位幼稚的夫人一般见识,兀自思量着。

“东葛夫人看错了,恰恰相反。”独孤棠的声量不高不低,但能听到的人不在少数,又悄散播了出去。

果然!沈珍珍娇弱的容颜散发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得意光芒。可是当她看向采蘩时,并没有得到相同的快感,因为那神情太自若。她自发引为死撑,等独孤棠敲碎那张冷静的脸。

“不是童姑娘与我有默契,而是我硬往她那儿凑默契。”独孤棠这话一出,乌鸦麻雀全哑,“我就想多几回英雄救美的机会,让她正眼瞧瞧我,也好答应嫁给我。”

这回,采蘩都瞪起眼来。什么?他……他当众把求亲的事说出来了!

沈珍珍长年虚假的表情顿时冰裂,露一缝狰狞丑颜,修补之后仍有痕,说话有咬碎牙之感,“哟,大公子这是直率还是损童姑娘名节?”

“东葛夫人是汉人吧?不知我鲜卑习俗。”独孤棠现学现卖,也讲起习俗,“男子若有想娶的姑娘,越多人知道越容易成喜。童姑娘聪慧珍贵,求亲的男子踩破门槛,她却极其慎重,迄今未答应任何人。今日这般,倒让我正好想起族中这一传统。要获得她的芳心,不借声势恐怕结果就跟别的男子一样了。”

沈珍珍将唇扯成一道直线,似笑却根本没有笑的心情,“大公子是鲜卑人,但童姑娘好像是汉人吧?只怕你太心急,反而坏了她的好名声。”聪慧?珍贵?这个贱丫头吗?那些向她求亲的男人眼睛都瞎了!

然而,独孤棠的话还没说完。

第310章打打算盘可怡情

“清者自清。我自问以君子之心逑淑女,比任何人都想保护童姑娘的高洁。不过,若有那些有眼无珠心存嫉妒的人毁童姑娘清誉,正好。”独孤棠这话让人们露出不解的神情,但他紧接一句给出了答案。

“如此一来,童姑娘非我独孤棠莫属。”

到这儿,还有。

“你们若要散播这些话,别忘了加上一句。真有心明眼亮的人对这姑娘动了心,那就得和我争一争了。文比武斗都奉陪,有命无命自负责,签生死状便可不相干。”

采蘩一听,这不是要挟吗?又比又斗,还要签生死状。谁敢和他争?谁又愿意为了娶一个女子把命都豁出去?想到这儿,她叹口气,不再理会这些,进了车里。自己从来没什么好名声,也不贪一个面子上的贤良淑德,人活一世,不管到哪儿,舒服顺心就好。沈疆的谩骂,沈珍珍的阴诡,没有激起她心中波澜,倒是为了独孤棠的霸气宣言而起涌万千。她也明白,这么一来独孤家里必定掀浪卷风,她则要站在浪尖上面对四面八方的攻击。所以,这样无关紧要的场合就不要浪费精力了。

独孤棠见采蘩一声不响上了车,笑中便有些“涩”,“各位,瞧见没,芳心难掳。还请你们帮着多散些我的好话,年少轻狂的荒唐事能压就压,若娶不到她,我这辈子就不娶了。关外不平,我心不平,保家卫国,要保国家平安,总得让我先成家——”

“丁三,走了。”采蘩句句听在耳,之前是激荡,这时是好笑,简直成了小狗滚地撒娇耍赖。

丁三半点不犹豫。轻轻一鞭,马儿跑起来。但觉身旁有风,独孤棠就已坐在他旁边。他对独孤棠竖竖大拇指,笑得无声。

独孤棠抱拳,谢得无声。

人群纷纷朝两边让开,待马车过去后,才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若有闲情听,便能发现坏话竟然不多。有些艳羡有些感叹,还有对南陈童大姑娘的好奇。

这种结果是沈珍珍预料不到的。不但没能逼采蘩招认其身份,反而还让她名声大噪,说不准很快就成定国公大公子的正室夫人了。这个贱人!害自己成了白痴之妻,她还想上高枝?做梦!哪怕用一切手段,都不会让她得逞!

想到这儿,沈珍珍转身就走,连问都不问躺在地上的兄弟伤势如何。车夫问她去哪儿,她道一声花月轩。

约摸大半个时辰后,沈珍珍就站在郊外一户红墙绿树的宅院外。这里山水环抱。冬景不寂。墙内有歌乐,轻扬起舞。让车夫婢女在外等。她独自上前敲门入内。

一年约三十出头的少妇来迎,勾手亲热无比,“上回你甩袖而去,我还担心咱们的交情就到此为止了。”

“恬姐姐,上次……上次……”沈珍珍有点无措。不是装的,是真无措。

“不用多说了,我明白的。他突然那么做。换作是我,也会吓到。”少妇仍美,但眼下有细纹。暗示她最好的年华即将过去。“不过,你今天既然能来这儿,应该是想通了吧?若再耍小性子,可不会有第三次机会。他那个人,能让你任性叫情趣,却不能由你一昧耍弄。要么就清高到底,他还不至于勉强。”

“恬姐姐,我懂。既然来了,自然想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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