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盐废后- 第181部分

若是旁人，在皇上面前，怎敢如此神态。

但赫连洛却是如此了。

他所表现出来的成熟，早已超脱了七岁孩童该有的正常反应。

微微蹙眉，赫连煦不由轻问：“方才还左顾右盼，这会儿怎么又如此神情？！”

闻言，赫连洛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既是找不到娘亲护佑，想来她已然被父皇想办法挡在了别处，靠不得娘亲，儿臣便只得靠自己了。”

语落，他垂下脸来，一副反省模样！

见他如此，赫连煦倒不好发作了。

朝他多看了一眼，他喟然一叹，只得轻声问道：“我只问你，我当初离京时，不是留下圣旨让你登基了么？何以才过了一日，你便又追了出来？你可知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

“宫里的事情，暂时有皇伯父看着！”抬眸，仔细的瞧了赫连煦一眼，见他神情凝重，赫连洛轻咬了咬唇，老实说道：“皇伯父说了，父皇此次离京，是要与娘亲和珩儿团聚，儿臣若此事还不追来，到了以后，天伦之乐是你们的，天下大事便是儿臣的！”

赫连煦微微愕然！

赫连洛出现在此，竟是因为赫连飏么？！

自六年前举兵被俘，最近这几年里赫连飏可谓是洗心革面，凡事恪守本份，对于皇位再不见有非分之想！

可眼下，在赫连煦离京之后，他却鼓动赫连洛一路追出了京城！

但凡知者，心下最先想到的，莫不是赫连飏的权欲之心又在蠢蠢欲动？！

桌上茶水微凉，手指一下一下的轻敲桌面，看茶面轻涟，赫连煦心中思绪微转。

厅中，赫连洛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垂首而立。

见自己的父皇久久不语，他眉心微颦，不禁有些好奇的微微抬眸。

静窒半晌儿，赫连煦拧眉问道：“你皇伯父除了说过你方才说过的那些，可还说过别的么？”

“那到没有！”

抬头瞥了眼赫连煦，赫连洛微噘着嘴想了想，方又觉得有些好笑的说道：“皇伯父听说父皇离京，第一个便赶到了宫里，因进宫时太过匆忙，怀里还抱着小郡主呢！”

闻言，赫连煦双眸微眯，想到赫连飏怀抱幼女的模样，他的嘴角微微翘起。

仔细想想，他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恰在此事，荣昌自外而来。

“皇上，齐王八百里加急！”

手中拿着刚刚收到的急报，荣昌一脸凝重之色。

“有什么事情，他自己处理不了，还要让朕操心！”眉头微皱，赫连煦接过急报。

打开一看，他不禁乐了！

急报上，并非什么紧急军情，而是赫连飏着急催他回去。

其中，他语气诚恳，言辞迫切！

感情，他鼓动赫连洛舍弃皇位，一路追了出来，是不想承担天下重担啊！

“原来如此！”

终是理出些许头绪，赫连煦面露笑容，敲着桌子的手蓦地用力，冷不丁震得赫连洛一激灵！

虽然赫连煦身为帝王，但之余父子关系，赫连洛对他，并非是怕，而是敬畏！

但敬畏归敬畏，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自来到安阳，见着了司徒珍惜，赫连洛深知自己的所做我为，是如何的让赫连煦抓狂！

是以此刻，在与之独处之时，也难怪他如此反应了。

“呵……”

看着赫连洛的样子，赫连煦不禁失声一笑，俊逸的脸庞上，尽皆戏谑之色，他半身前倾，好整以暇的凝着自己的儿子：“现下才知道怕了？”

“儿臣为什么要怕父皇呢？”

这话好似在说给赫连煦听，又好似在问着自己。

须臾，他哭丧着脸回道：“儿臣不是惧怕父皇，而是敬爱父皇……”

微侧着头，赫连煦接着问：“你小子脸上的表情，是敬爱的表情么？”

“嗯……”

瞳眸微转间，见司徒珍惜和司徒锦华已然回来，他如释重负的抿了抿嘴巴。

“父皇觉得，儿臣该是如何表情才是对的？”

微仰着头，他仰望赫连洛，眼中水雾顿显！

见状，赫连煦眉心一紧！

侧目，见司徒珍惜抱着赫连珩进来，他面色一黑！

原来是靠山回来了！

将牙齿咬的咯嘣嘣响，他低声警告：“赫连洛，你给我悠着点！”

自来到安阳城后，赫连洛的表现，与过去在宫中简直判若两人！

有时他都在怀疑，这小子可是这几年被他管教太严了，所以眼下在惜儿面前才会处处与他做对！

“儿臣知道！”

故意把小脑袋耷拉着，赫连洛可怜兮兮的转头看向司徒珍惜，有恃无恐道：“娘亲，父皇他恐吓儿臣！”

语落，晶莹剔透的泪花，自他明亮的大眼中簌簌滚落而下。

见状，司徒珍惜放下赫连珩，快步入内，走近赫连洛。

“洛儿不哭！”

将赫连洛揽在怀中，司徒珍惜不禁嗔了赫连煦一眼。

看着她舐犊情深的样子，赫连煦身子一松，整个人后仰在椅背上，一脸叫苦不迭！

这日子！

第322章　废后难宠243

没法儿过了！

抬眼瞧了眼赫连煦懊恼抓狂的模样，司徒珍惜忍俊不禁的轻笑了下。

视线上移，见赫连煦手里拿着折子，她不禁眉头微蹙。

“是皇兄！”

轻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折子，赫连煦无奈摇头：“以前的时候，为了皇位，他不惜起兵造反，现如今了，天下交到他手里，他倒不乐意了！”

将折子仍在桌上，他有些头疼的问着赫连洛：“皇权至上，万万人共尊，你小子……难道不想当皇上么？”

“不是不想而是儿臣觉得，儿臣还小！”微扬着头，赫连洛满是疑惑的看向赫连煦：“既是皇权至上，万万人共尊，父皇又正当壮年，何以要将重担压于儿臣之身？”

“呃……”

被赫连洛问的语塞，赫连煦眉头一立：“你这小子！”

“娘亲！”

一个转身，赫连洛连忙转身投入司徒珍惜怀里。

“赫连煦……”

静静的，看着赫连煦，司徒珍惜眉心微蹙。

“哼！”

冷哼一声，赫连煦将头转向一边。

见他如此，司徒珍惜轻轻一笑，转而对赫连洛和赫连珩轻声说道：“娘亲有事要跟父皇说，舅舅准备了好多好吃食，洛儿和珩儿先随荣总管到花厅去……”

荣昌闻言，忙上前：“请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随奴才到花厅！”

知道大人们有事要谈，赫连洛这次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见他拉起赫连珩的手，十分乖巧的对赫连煦和司徒珍惜恭了恭身，便随荣昌去了花厅。

待两个孩子随荣昌一走，司徒珍惜这才转身来到赫连煦身边，细细的看了看折子，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赫连飏的急迫之意，她淡淡一笑，落座于旁：“对于权利的争夺，往往都出自于人的执念，倘若明白了人生真滴，这道执念真正放下了，再要拾起，便又觉得它成了负累。”

若不曾经历过上次的失败，不曾与迎霜共同经历过生死，想要让赫连飏放弃皇位的话，只怕比登天都难！

可现在……皇位就摆在他眼前，他却将之视为烫手山芋！

“是啊！”

迎着她的视线轻轻一笑，赫连煦脸色温润。

如今，他想要的生活，便是与她和孩子无忧无虑的过活。

但宫里的事情，有的时候，你想放却又无从放起。

最起码，他的洛儿，觉得一切还不是时候。

秋眸剪水，低低思量，司徒珍惜终是轻轻一叹，声若蚊蝇道：“既是他催得这么急，便回去吧！”

闻言，赫连煦面色微怔！

婉约一笑，司徒珍惜道：“既是有逃不掉的责任，回去又是迟早的事情，又何必让迎霜夫妇过的那么辛苦！”

“他们不辛苦，合着我便该辛苦了！”

伸手拉起她的手，他脸上的笑意更深几许。

司徒珍惜也笑：“你的辛苦，不是自找的么？”

俊眉微拢，想到过去起兵争夺帝位之时，赫连煦但笑不语！

原来，时过境迁，人的心境，是真的会变的！

“咳咳！”

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羡煞情多的亲昵模样，一直坐在边上的司徒锦华，一脸的不自在！

微微侧目，与兄长的视线相接，司徒珍惜不禁面色一热！

“哥哥！”

司徒锦华轻笑了下，“我说完事情便走！”

见状，赫连煦轻笑了下，旋即神色一正，转头看向司徒锦华。

“大哥有事？”

“嗯！”

迎着他的视线，司徒锦华点了点头。

轻盈起身，司徒珍惜为两人呢分别斟上一杯新茶，而后重新落座。

轻轻的，端起茶杯，司徒锦华并未立即说些什么，而是浅啜了口茶，静静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半晌儿都不见司徒锦华开口，赫连煦微皱了下眉，端起茶杯，轻轻的喝了口茶，他轻声说道：“大哥何时变得如此婆妈了？有什么事情，大哥直言便是，你我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

“长公主殁了！”

悠悠的，说出这句话，司徒锦华凝向赫连煦。

闻司徒锦华所言，赫连煦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他的眸中，亦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晦暗与心疼。

不管赫连嫒做过多少错事，说到底……她也是他的姐姐，此时想来，儿时的记忆，竟是那般深刻，深刻到，此时想到她殁了，他的心底，竟是阵阵抽痛着。

早已料到赫连煦会是如此反应，司徒珍惜心下一叹，伸手扶了扶他的手臂。

“什么时候的事情？”

怔怔的，抬起眸子，他看向司徒珍惜。

虽然晚于司徒锦华知情，但他却知道，此事定是荣昌带来的消息。

而且，极有可能，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无法忽视赫连煦眸中的疼意，司徒珍惜悠悠起身，拥他入怀：“荣昌说，你离宫第二日，长公主殿下便殁于暴室之中。”

“怎么殁的？”靠在司徒珍惜怀中，赫连煦眉头紧皱。

“是……”

面露迟疑之色，司徒珍惜看向司徒锦华。

深吸口气，司徒锦华自桌前起身，而后掀袍而跪。

见状，赫连煦瞳眸微缩。

“大哥……”

“是婉若……”

静静的，看着赫连煦，司徒锦华无奈叹道：“她如此行事，亦是为我报仇而为之，此事是我害了她，若皇上降罪，我愿意力一力承担！”

闻言，赫连煦心下微窒！

其实，凶手是仇婉若，他一点都不觉意外！

但此事果真能让司徒锦华承担后果么？

怔怔的，看着司徒锦华，赫连煦苦笑了下：“皇姐杀了你全家，如今仇婉若又是为你报仇……皇姐是自己酿的苦果，自己食之……此事怨不得你，又怎可让你一力承担！”

“可……”

微微启唇，司徒锦华亦苦笑道：“婉若是为了我才如此……她若因此受到牵连……”

“好了！”

眉心紧皱，心中似有久久都无法拭去的伤痛，赫连煦轻叹道：“此事我自有分寸，回宫后我会看着办，大哥先起来吧！”

“皇……”

司徒锦华张嘴刚要再说什么，却见司徒珍惜对他微微摇头。

见状，他心下一黯，只得暂时起身……

————

初闻赫连嫒死讯，赫连煦的情绪，可谓是低至极点。

简单的用过晚膳后，没有太多话语，他只对司徒珍惜知会一声，便先行回房。

见状，尚还端着碗筷的司徒锦华不禁面露忧色的看向司徒珍惜：“惜儿……”

依赫连煦的反应来看，他担心赫连煦回宫之后，会治罪仇婉若！

朝着赫连煦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司徒珍惜回眸看向兄长：“哥哥先用膳吧，待会儿你先带着洛儿和珩儿，我去和他单独谈谈！”

“嗯！”

微微颔首，司徒锦华虽低头继续用膳，却已是如同嚼蜡！

从大人们的谈话中，赫连洛已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以，在用过晚膳后，他并未如以前一般缠着司徒珍惜，反倒是一反常态，哄着赫连珩，直道是让司徒锦华陪着玩到院子里捕蝉。

是夜，夜色如华，却掩不去赫连煦心中那抹凄凉！

久立窗前，瞭望窗外明月，他思绪纷飞，所想的，莫不是儿时与长公主之间相处的情景。

唇角微微勾起，却又透出几许苦涩，半晌儿之后，他终是悠悠一叹！

见状，司徒珍惜心下一动！

伸出双手，自身后环住他见状的腰肢，她低声喃道：“若是有不快，莫要藏于心底，还是说出来舒服些！”

虽然，她与赫连嫒之中，所纠结的，是生死之仇，但说到底，赫连嫒与他是嫡亲，纵使她做的在如何不对，此刻她死了，赫连煦的心里，也定是不好受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皇姐有此结局，也是她的因果，只是惜儿……”胸臆间，郁郁不得而舒，赫连煦覆上司徒珍惜的手，轻声喃道：“如今皇姐殁了，母后若得到消息，却不知如何……”

微微苦笑，司徒珍惜轻叹道：“太后虽人在安国寺，宫里的眼线，却还是在的，这会儿……只怕，太后早已得到消息了！”

心下微痛，赫连煦握着她的手，倏然收紧。

紧到，她的手背，竟觉得生疼！

“惜儿……我想……”

“阿煦……你先让我想想……”

交握于赫连煦胸前的手，微微紧了紧，司徒珍惜打断他的话。

“好！”

知她需要时间，赫连煦并未出声，只微仰着头，看向窗外。

静静的，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司徒珍惜心中百转千回！

对于太后，她的心里，一直都是十分矛盾的！

初入宫闱，太后给了太多太多。

过去的时候，她对太后的感情，就仿佛母女。

但后来，这份感情，渐渐的被仇恨所覆盖，再也不复从前。

第323章　废后难宠244

司徒珍惜知道，太她是赫连煦的生母，是赫连洛和赫连珩的祖母……有这层血缘关系在，纵使过往的那段仇恨，她放不下，也做不到原谅，却也应该看得淡些。

毕竟，她深爱着身前的这个男人！

而太后，也已然为她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许久之后，轻轻的，将侧脸枕于赫连煦背脊之上，她唇齿轻动：“今次回宫之时，我想去安国寺一趟！”

“惜儿？！”

扶着她的手，微转过身，赫连煦眸中有着稍许不安。

“我不会为难她！”

先给赫连煦吃下一颗定心丸，司徒珍惜微微挑眉：“当日初霞宫一别，我与她便再未谋面，在接她回宫之前，你不觉得我应该与她见上一面，说些什么吗？”

闻言，赫连煦心下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