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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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君臣-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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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些?”受德深吸一口气,“如果孤献上这些,叔父就一定能活下来吗?”
  此次东征收获颇丰,巫贞也觉得自己的要价并不高,听到受德似乎是答应了,顿时心花怒放。可是他自己知道,所谓的巫卜都是骗人的把戏,鬼才知道比干能不能真的活下来。
  于是巫贞摆出傲慢的语气:“殷人怠慢天神太久,即使送上如此厚礼,也未必能打动天神。如果亚相真的能活下来,那么说明天神原谅殷人了,大王以后切不可再怠慢天神。如果亚相死了,说明这是天神给大邑商的惩罚,警告大王切不可学先王武乙一般,对天神不敬。”
  “也就是说叔父是死是活,就在天神的一念之间喽?”受德站起身,“那么告诉天神,如果他敢把叔父从孤身边夺走,孤就从这座天神庙开始,烧光大邑商所有的神庙,将所有的巫师贬为奴隶,做人牲给叔父殉葬!只要天神敢夺走叔父一人的性命,以后孤的象兵能打到哪里,孤就烧神庙、杀巫师到哪里,直到天下再无人供奉他!天神若是不信,只管带走叔父试试!”
  巫贞吓得噤若寒蝉,直到受德拂袖而去,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天神像前,祈祷天神务必要让亚相长命百岁,不然以后就真的没人供奉他了。
  *****
  事实证明比起用祭品讨好天神,赤*裸裸的威胁更有效。
  比干昏迷不醒的时候,受德就连参加东征的庆功宴都是半途退场,之后更是不上朝,不见妻儿,让侍御把奏折送到寝宫来批阅,自己没日没夜地陪着比干,寸步不离。其实比干一直醒着,只是动弹不了,受德每天晚上抱着他念叨的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傻鱼,为什么要为我挡箭?那支箭射到我身上又能怎么样?你为什么那么傻?”
  能怎么样?当然是死。比干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花花死呢?傻?他从还是白鲤的时候就傻到现在了,只要遇到和红莲有关的事,他就从来没有聪明过。
  “叔父,为什么要离开我?我才刚打了第一场胜仗,你就要离开我回到天上去了吗?”
  比干当然不想走。受德霸业才刚开始,他要看着他的花花成为名垂千古的明君,怎么舍得这么快就离开他?比干也想睁开眼睛,告诉受德自己没事,可是高烧让他的整副身体都像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叔父,东征那么远,我都挺过来了,只因为回到朝歌就能看到你。东征的时候,我每晚做梦都是你。什么名垂千古,我都不在乎,我只想看到你欣慰的笑容。只要能让你高兴,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可是我千里迢迢地回来,你居然这样来迎接我!”
  受德出征一年多,比干又何尝不是对他魂牵梦萦,把关于他的每一份捷报都收集起来,一遍一遍地看,全靠和他有关的每一个字来维持呼吸。
  “叔父,商容那个老糊涂居然说箭没有射中我,是天神保佑。难道射中你,也是天神保佑?朝廷中的前朝老臣太多了,我让他第一个告老还乡,让你做丞相,好吗?以后再也没有那些脑筋腐朽的老臣告诉我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我们一起为大邑商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比干是到后来才知道,在庆功宴上,商容见受德面色不善,出来打圆场,却说错了话,竟把他气得生生将手中的青铜酒爵捏扁。要不是比干不省人事,受德自己又要陪着他,还需要商容帮忙处理国事,只怕会当场就叫老丞相“告老还乡”,有多远滚多远。
  “叔父,醒醒吧。我回到朝歌至今都没有上过朝,只在这里陪你,要是再陪下去,你恐怕要被后世说成是美色误国了。”
  怎么?难道比干伤成这样,他还有兴致“奸尸”?再说“美色误国”是形容男人的词吗?
  “小傻鱼,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孤就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孤的人。你要是敢死,孤就拿自己给你殉葬。”
  威胁不仅对天神有效,对昏迷不醒的人也有效。为了自己的一世英名,比干终于挣扎着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软绵绵地一掌掐上受德的喉咙,睁开眼,看到受德胡子拉喳的憔悴模样,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小傻鱼,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比干终于醒了!受德抱着比干不放,用胡子去扎他的脸:“我就知道……”
  他就不能多体谅体谅他这副大病初愈的小身板吗?比干差点被受德活活勒死,挣扎了半天,才勉强挤出第一句话:“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奸商本色

  比干醒来后,巫医说已经没有大碍,只需要静休调养就可以了。比干想请几天假,回家慢慢调养身子,受德却不准。叔父抚养他长大,现在更是为了保护他差点送命,受德以报恩的名义理直气壮地把比干硬留在宫中,寸步不离。白天比干的饮食起居都要由他亲自照顾,晚上抱着他同床共枕——万幸,受德还算体谅比干的身体没有复原,只是拿自己给他当暖炉,抱着他过过干瘾。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受德,抽空去给你的婶母报个平安吧。”
  “叔父,我陪了你这么久,你心里却惦记着别人,不觉得过分吗?”受德横卧在比干旁边,把比干的头发一圈一圈地绕在手指上。比干受伤以后,受德每天最期盼的就是就寝以后和比干独处的时光,往往是一入夜,就忙不迭斥退所有随从,就算不能亲热,能抱着他倾吐一下相思之苦也好。虽然心疼比干挨了一箭,能趁机光明正大地和他黏在一起,也算是因祸得福。
  “难道东征回来到现在,你都没有去见过王后和黄妃?”
  “没有。”
  “殷郊和殷洪呢?”
  “没有。”
  “你就没一点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心吗?”
  “没有。”
  听他答得如此理直气壮,比干深深地叹出一口气:“受德,你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
  受德突然凑到比干面前:“为什么要成熟?”其实受德仅仅是在比干面前“不成熟”而已。“要是哪天我能离开叔父自己生活了,叔父不就要回到天上去了吗?我不要。我要叔父一辈子陪着我。”
  “我能陪你多久?”比干已经是年近半百的老人了,还有多久能活?
  “我不管。”
  “你是要我做大邑商的妺喜吗?”
  “当然不是。”受德拨开比干眼睛前的头发,发现他的白发又多了,配着大病初愈后更是白到近乎透明的肤色,弱不禁风的模样我见犹怜,“如果妺喜有叔父一半的美貌,夏桀为她亡国,就亡得值得。”
  比干不由得庆幸自己对受德没有恶意,否则光是这份痴迷,就足够让受德步上夏桀的后尘了。
  “对了,叔父,这次东征我找到好东西了。”受德点上灯,在比干面前摆上几个色彩绚丽的小东西,“喜欢吗?”
  “这么小的蚌壳!”以前还是白鲤的时候,西王母举行蟠桃盛宴,四海龙王的随从中不乏成精的蚌。白鲤在瑶池看惯了比人还高的蚌精,看到人间用来做武器、农具的蚌只有两个巴掌大小,已经很惊奇了,从来不知道蚌壳还有这么小的。
  “这个叫‘贝壳’,在朝歌看不到,可是在东夷的沿海到处都是。”受德十分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新发现,“体积小,分量轻,不会腐败毁坏,在海边数量很多,但是在朝歌没有。叔父,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要找一个贸易的中间物吗?就是这个!滨海之东到处都是贝壳,东征收获的奴隶中男人可以做苦工,老人、女人和小孩可以去捡贝壳。”
  “做苦工?”比干记得自己一直都教育受德,奴隶也是和贵族一样的人。不过也只有他这条不知如何分辨人类身份的鱼才会把奴隶当人看,一个人的话终究还是敌不过整个社会的舆论吗?
  “既然战败了,总得付出点代价。而且没有过过苦日子,谁能体会到身为平民的快乐?每次抓到俘虏,我都是让他们做一阵子奴隶,就让他们脱离奴籍为众人,他们才会对我感恩戴德。这次带回来的奴隶也是,我已经答应了,只要他们……”受德突然顿住不说了。
  “只要什么?”
  “给叔父的惊喜,暂时保密。”受德吞吞吐吐,“不用担心,这次我特意挑了几个心地比较善良的工头,只要准备好给叔父的惊喜,我就放了他们。”
  既然是惊喜,比干也就不再问下去:“工头心地再善良,也不会把奴隶当人看,如果这个‘惊喜’造成夷人奴隶死伤过多,恐怕带回来的奴隶即使以后获得自由,也未必会心悦臣服。更何况贝壳运到朝歌以后,你又怎么在民间推广呢?”
  “这个……”受德像比干投以求助的目光。
  “恩威并施怎么样?”比干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要求夷人男奴做苦工,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什么时候就可以脱离奴籍为众人。同时昭告天下,在大邑商,任何人都可以用一定数量的贝壳换取某一种物品。既然贝壳在海边随处可见,老弱妇孺都可以去捡,毫无价值的贝壳可以换成粮食以及各种生活用品,东夷人会把你的诏书当做对他们的恩惠,但是被换走了物品的卖家肯定也不服气,也会用货物换来的贝壳再去换他们需要的物品,贝壳就可以在市面上流通起来了。”
  “这个办法好!”
  “那就拟个标准,让人可以参照着进行物品交换。”
  说干就干,受德拿过龟甲和凿刀,却是塞到比干手里:“叔父的字比我漂亮。”
  比干当仁不让地接过来,就趴在土床上刻:“先找个参照吧。一枚贝壳可以换什么?”
  “既然是用来应付日常生活的,一定要便宜。一枚贝壳可以换一个鸡蛋怎么样?其他的物品要用多少贝壳来换,就用鸡蛋做标准。”受德暧昧地凑到比干耳边,“叔父,当初叫我去各行各业都做过,是不是就是为了今天?”
  “你真的当我是神仙?什么都能知道?”比干刚想往龟甲上刻第一个字,就感觉受德爬到了自己背上,“你干什么?”
  “怕神仙飞走啊。”受德扯下比干的寝衣,一边吻上他的裸肩,一边熟门熟路地对着想念了一年多的地方□去,满意地听到他发出一声闷哼,伏在他的耳边坏笑,“叔父,这可是给东夷各部落首领看的参照标准,字可要写得漂亮些,别让人笑话我大邑商的亚相连字都写不好。”
  “那你先出……嗯……”
  “叔父,别叫得这么销魂啊,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我还得小心些。”受德吻上比干发红的耳朵,“你知道这需要多强的定力吗?”
  “知道我的身体还没好,你还……啊……”
  “叔父,你再这么叫,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你到底还要不要我……唔……”
  “写啊,我又没按着你的手,继续写啊。让我想想。一头羊羔大概一千个……”受德腰上猛一用力,“叔父,字写歪喽。”
  “有本事你自己这么写试试!”
  拜受德所赐,这份多少贝壳可以换什么物品的价目表是比干有生以来写出的最难看的东西。虽然因为在受德的“压迫”下凿出来的字太有碍国格,最后交到东夷俘虏首领手上的是受德叫人另外誊写的价目表,每每想到这次经历,比干都很有把受德当龟甲凿字的冲动。
  *****
  中国最早的货币“贝币”就这样出现了。为了方便大宗交易,后来经过大夫费仲改进,以五个贝壳为一串,两串贝壳为一朋,用朋都无法计数的交易再用玉做货币,大大方便了大邑商充分发扬光大“商”的祖业。为了保证贝币的价格低廉、适宜日常商品交换,除了天然的贝壳以外,官方还铸造了石贝、骨贝、铜贝、蚌贝等用于交易,便是后世各种货币的雏形。由胜利者编写的史书可以把帝辛抹黑为商纣王,可以用信口雌黄的白纸黑字抹杀一代明君的所有政绩,但是至少发明货币的功绩早已烙印在汉字中。“贵”、“资”、“贪”、“贫”、“贱”、“财”、“购”、“贬”“赚”、“赔”等与钱有关的汉字中都有个“贝”字,成为纪念货币发明者的一座丰碑,永远抹之不去。
  用除了做装饰品以外毫无用处的贝壳作为恒量物价的标准,贝壳在人的心中也就有了一定的价值,于是史上最吝啬的商王又想出用贝壳来代替牛羊、粮食等祭品来供奉神灵、给祖先殉葬,把货币推广到阴间和神界,欢迎祖先和神明随时显灵,用祭品、陪葬的贝壳来人间交换各种生活所需——当然,如果祖先和神灵都像费仲一样,拿到了贝币也只会存在家里,不舍得花,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听说受德想出用不能吃不能穿、除了用于做商品交易的中间物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用处的贝壳来做祭品,比干脑中浮现出的第一个词就是“奸商”。
  可是在大邑商,还有一个“商”比商王受德更“奸”——大夫费仲。
  当初受德把自己誊写好的价目表交给费仲,让他多抄写几份去给东夷人,本就有意让他捞点小外快。不料经过这一倒手,东夷人拿到的价目表就比受德写的翻了三番。
  知道费仲在背后做的好事,受德把费仲叫来,质问个中缘由,不料费仲振振有词:“各种货物都有好坏之分,比如同样是米,也有新米和陈米,同样的用具,也有用旧的和新打的。如果不论好坏都是一样的价格,怎么合理呢?可是大王发布了价格,谁敢卖得比大王制定的价格更贵?所以不如干脆把价格定得高一些,让人有个回旋的余地。比如说在市场上:‘这位大婶,你看看我这白菜,大王定的价格是一朋贝壳,我只卖你一串贝壳怎么样?便宜一半了,再晚就没啦。’‘可是里面有烂叶子,哪里值一串贝壳?三个贝壳怎么样?’‘哟,大婶你可太抠门了。三个贝壳我可就要亏本了,要不四个贝壳?’……物以稀为贵,随着从东夷运过来的贝壳越来越多,市场上的物价自然会慢慢跌下来,加上石贝、蚌贝、骨贝、铜贝……同样数量的贝壳能换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也就会慢慢接近大王所制订的物价了。不过东夷俘虏还是奴隶的时候,所有的用品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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