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翎纪事之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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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翎纪事之御医-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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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这个可恶的女人……这可恶的女人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恨她们。
思绪很乱,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颓然坐倒,无意识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为了昨天的大事,他连小厮都支出去了,连一个帮忙洗漱的人都没有。
门被推开,丝绦走了进来。
风铃一惊,站起相迎:“丝绦妈妈怎的来了?”
“唉哟,我说你昨天这么积极哟,原来是大主顾,说好的,我让你过去,你把私房银子交出来的哟。”丝绦与夜间的北音截然不同,一口软软的温江话。
风铃眼珠一转,换了副委屈表情:“妈妈,不是孩儿不想孝敬您,这……这大主顾昨晚吃醉了,任我百般挑逗,她就是没醒,今早一看,人都没了。白白在我这住了一夜,一个铜板都没给我留下,还说什么银子?可怜风铃我啊,辛苦了半夜,什么风流快活也没得,银子也没得,哎呀,苍天可怜可怜吧……”说到最后,都拿着手绢掩着脸了。
丝绦冷笑道:“风铃,你这些手段哟,老娘提起都不稀罕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是怎么坐到这个七花魁最末的交椅的。人家鹭鸶舞蹈绝世,碧荷琴音绕梁,这是资质,自不用说,那玉珏和满庭芳,跟客人说几句话,就能说得人家捧来银子。更别说人家狸奴那身媚骨,让人看了就酥了。你更没法说人家醇儿,王孙贵族人家的公子,也就醇儿那样子了。你一点优点也没有,能成今天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一手好活计能伺候客人,要说你那时候在楼里面,那么多最底层的小窑官儿,就数你能放得开,什么活都干。说句不中听的,你这个花魁,是□□爬过来的。妈妈也看在眼里,但是别人怎么看呢?另外六个人可从来看你不起。话也不会说,也没什么讨喜的本事,更不会斯文度日,你这点伺候女人的手法儿,要是再跟昨晚似的退了功夫,你以后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本来你已经不小了,当心将来在这柳树底下尸骨无存的。”
丝绦说几句,风铃的脸色就沉重几分。实在不愿意去回忆自己的过去,也不愿意去想想自己的将来。毫无傍身之能,又是无法自赎的官伎,户部的册子里,他的名字已经盖上了“伎”印。这一辈子,恐怕也只能这样了。
他又开始后悔昨天没动手了。
要是昨天能伤了她,是不是就能进大牢了?
进大牢,也比在这牢笼里好啊。
就算是杀了她,他们处死我,斩首的时候,一定有人看,看着我死……也算是这一辈子结束了,也算是我在这世上走过,比现在好多了。
到底,活下来是为什么,努力地活,是为什么?
为什么想死的念头总是短暂,为什么心里总是强烈地想要活下去?
难道真的没有了廉耻,没有了以前坚持的任何事,难道就这样变成肮脏的东西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第二天一早,雨泽敲门的时候,风铃还没有从深沉的痛苦中醒来。
风铃没有睡着,但是过往回忆的片段,一直把他往回忆的深渊里拖。那里的记忆太清楚,他不能沉浸其中。恐惧和屈辱,他都不可以再拿出来。他几乎花去全身的精力,去强迫自己,再也不要回忆起那些事情。
雨泽攥紧手中红色请帖,后退了两三步,默默运气,猛然向前一窜,一脚踹在门扉中间。门闩承受不了这一脚,应声而断。
雨泽的武艺,如果按照宫里那几个大郎官的标准算起来,不能说高强,但是对付这道门也够了。顿顿脚,踏进院门,风铃斜倚在门边:“我可不记得我接男人的生意,还是你这种小孩子。”
雨泽扬了扬手中的红色请帖:“这帖子,可是你下的?”
“呵呵呵呵……你是她那个侧侍君吧?偏郎而已。”风铃拿手指绕着自己散下的发梢。
雨泽讨厌别人提起他的地位,脸色一沉:“我家主说了,她不来,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不要痴心妄想。”
“看不看得上,可不是你说了算哪。看你也是好人家的小公子,你哪知道女人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呀?”风铃似乎娇弱得很,走路也是慢慢地。
雨泽的脸上,不出所料地有了怒色:“就你这样的娘娘腔,女人来找你,是把你当成手帕交吧,这有什么好得意。”
风铃绕着雨泽,慢慢地踱步,故意在他耳边吹着气:“你这小公子我喜欢,比他们那些有水准多了!你们这些所谓好人家啊,也不过就是简单几招,连个姿势都不会换,能怎么好好伺候女人呢?江南的各家千金在我裙下撒银子,要的就是我的伺候。我这儿啊,全身上下,任何一处,我都能用来,让女人觉得……欲,仙,欲,死,呢!”
雨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果然是倡伎,说话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他听着都觉得耳朵脏!还□□了!当下跳开他的围绕,低声骂道:“你这忘八端的伎子,真把自己当成盘菜了?人家只不过随手在你这使了几个银子,要你做猪做狗都可以玩,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还能拿出来说,真恶心!”
雨泽觉得,如果感情的争斗是一个练武场,这风铃,算得上一个棘手的师兄。本来是自己占理,但是说起话来,他也太无耻,竟然让自己不能回话!啐!
风铃毫不在意这种满满的敌意,这些事情,已经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在紫藤架下的石桌上坐了下去,还不忘给自己斟茶:“我们江南的偏郎啊,在自己妻主出来找男人的时候,要负责把妻主打扮风光,然后跪送出门呢。为什么啊?自己不行呗,不能让妻主的身子留在家里,心也留在家里的话,就认命吧,少年郎。”
雨泽冷笑,将那请帖扔在桌上:“我家主昨晚对我言说,江南名伎,盛名在外,其实难副。就她遇见的风铃,号称也是花魁,要言谈没言谈,要姿态没姿态,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这个花魁的。看了他的表现,办事儿都免了,还不如家花的野花,就长在路边儿一百年,也不会有人碰的。今儿她见了你的帖子就笑了,说,野花儿想吸引人,也该有点吸引人的资质。所以呢,让我来跟你展示个样本——就我这样的,也不是我家最受宠的,我家正君,更是神仙一般不俗人物。我家主有了我们两个,还能看得上你这样的?不就是涂脂抹粉么?可是涂脂抹粉哪是男人家的营生?呵呵,我话已说完,你也不是对手,回驿站交差去咯,你好自为之吧。”
语毕,雨泽得意地拂袖而去。
高晟从门边看着他这一番闹,嘴角扬起一个笑容,一切都在预料中。
灯下,雪瑶在翻阅一份案卷,雨泽与她同席,为她挑灯调墨。身边另一席上坐着一位官员,一脸凝重。
“雨泽,你印象中,还有没有石小焕这个名字?”雪瑶突然用镇纸压住案卷,跟雨泽聊起来。
雨泽递过茶盏给雪瑶:“石小焕?很熟啊。当年我娘亲还是户部侍中之时,他的娘亲是户部尚书,但是为人很和蔼,经常给我点心吃,石小焕我们经常吃在一起,玩在一起。”
“那你还记得后来的事情么?”雪瑶微笑道。
“后来,他娘就带着他们一家搬走了,我娘升官了,听说他们去地方上了。”雨泽记忆已经很模糊,努力去想,才能想起这么久远的事情。
“这份案卷,正是石家的。现在朝中,为什么没人姓石了,雨泽想过吗?”雪瑶敲敲镇纸。那镇纸是她从不离案头的水晶鸳鸯镇,轻击桌面就发出清脆的叩声,与君懿书房那对正是一模一样。
“家主你是说,有一股势力消灭了石家,对不对?”雨泽小心翼翼,又压低声音。
“是有两股势力,把石家夹在了中间,石家就消亡了。”雪瑶更正,那席上官员面有同情之色。
“这位大人发现了此案,想请朝廷重新审理,但是,消灭石家的人还在,所以我们只能秘密进行,对吗?”雨泽猜了个□□不离十。
雪瑶露出微笑:“这位李大人是善王心腹,她去年年底就将相关的案卷上交善王,善王曾亲自来处理过。记不记得去年腊八的时候?逸飞来过那天?”
雨泽见提,突然有点脸红,赶紧点点头。
幸好雪瑶没发现这个异样,便接着说下去:“那个时候,善王便是在这里处理此事衍生出的另外枝节,结果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善王说,本以为是一棵小树枝,要去折时,才能发现下面有庞大的根系。一则此事干系重大,二则善王当时意外发现此事,准备不足,也不便打草惊蛇,便草草处理了一下,现在换我来继续做。如果我也做不完,我们还要去找其他的人选。”
“就算如家主所说,此事是关系这么重大,家主也不会怕啊,家主是代表皇家啊。”雨泽被说糊涂了,连这些王侯都如此谨慎,是什么棘手大事?手中握着王权的家族,还有什么不能解决呢?
“傻小孩,”雪瑶笑着揽住他,“你想想,朝中大姓有多少?现在的公孙家和权家,虽然安分,但是暗中扩展,已经权倾朝野。他们心里打得什么长远主意,谁会告诉外人?那些个一向谨慎的,不大不小的,比如白家和贺家,近年也在慢慢扩张出了规模,自是后起之秀。如此四面环伺的境地,这江山社稷之上一把金交椅,虽然是我陈家在坐,但是陈家也仅仅是作为皇族而已。其他几个家族若是利益联合,照样可以翻天覆地。以前的雁家武功盖主,一朝大厦倾倒,还不是成了如今模样?”
雨泽第一次参与这么严肃而刺激的讨论,心中好奇又蠢蠢欲动,本想再为雪瑶斟茶,忽然灵光一现,惊讶地停了手:“家主你是说……这些家族,其实一直在互相制约,所以才显得是平衡的,如果是大家就各自结盟,天下就乱了对吗?所以陈家作为皇族,就要一边维持着表面的安稳,实际上渐渐削弱其他的家族,才可以常立于朝堂,紧握皇权。”
雪瑶微微颔首,敲了敲茶杯,雨泽才缓过神,为她斟上茶。
出门之前,本以为是欢乐的微服私访而已,没想到,这贺翎平静外壳之下,内忧也不少。想少年之时,毫不知其他,只觉得这悦王女又美丽,又威风,不知不觉心中暗许。今天才知,她身上不仅仅背负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还有相对的压力和责任。
别人家妻主只为家负责,而这个妻主,却要为天下着想了。
雨泽感到莫名的兴奋。在本能上,男性对权力的向往,其实胜过女性很多,雨泽心中明白,雪瑶让自己参与这场出游之意,就是挑起他埋在心中的这种向往。
今日才知道,为什么秦家这么在意他在悦王府的地位。原来嫁入悦王府给他带来的满足,比他期望的更多。
从今往后,将走上小时候想也不敢想的道路,能够真正成为辅佐王室的诰命官人,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管家侧君。而这些,在别的王府中,是只有正君才能触及到的,在悦王府,竟然能落在自己手中。
想到这个,他胸口似乎有一股热流,一下子冲过了心脏。
雪瑶继续展开了案卷:“说回这个案子,石小焕嘛,你现在见到还认识吗?”
雨泽摇头道:“也许只能依稀辨认轮廓而已吧。”
雪瑶勾唇一笑:“明天要去商会一趟。李大人照常公务,千万不可泄露任何的口风。雨泽的任务,是拿一些点心礼品,去主动拜访石小焕。”
雨泽一下傻掉了:“石小焕就在这里?”
雪瑶看起来很开心:“你今天早上才去见过他。这个嘛,是前倨后恭。若要他为我所用,只能劳动雨泽,按照我们的设计,多跑几趟咯。”
“我哪里去见石小焕了,我没见过——家主!石小焕,就是那个……那个不要脸的……风铃?”
雪瑶悠悠道:“唉,也是可怜,他娘被定罪之后,他们兄弟姐妹被抄没为官奴和官伎,他弟弟妹妹年纪太小,根本不记得家里的事情,但他可不一样。一个贵公子落入风尘,名字在户部的户籍册中印着‘伎’字章。按照咱们贺翎律规定,官伎就算以钱财赎身和出嫁,也改变不了身为官伎的身份,不能算良家男子,就连去世后也不能入祖坟的。”
雨泽一下子陷入了重重矛盾中。
同情他,还是恨他,还是……
他求助地抬头望向雪瑶。雪瑶温和的笑着。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似乎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算了,除了信任家主,完成自己的任务,还有什么事情好做呢?
他相信自己会慢慢主动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5 章

雨泽满面春风,向风铃的小厮递上拜帖。
片刻,两扇门被一把拉开:“秦小雨!秦小雨在哪?”
雨泽笑眯眯地向自己一指:“我便是。”
两扇门“嘭”一声,合上了。
雨泽不急也不恼,胸有成竹地后退一步,仍然是笑望着那两扇木门。
过了一会,那门慢慢打开,风铃的脑袋探了出来:“你凭什么证明?我怎知你是怀的什么心!”
雨泽气定神闲念到:“三二一,一二三,石小焕上山搬金砖。找完东山找西山,找不到半块是金砖,石小焕,没法办,搬上一块大铁砖,铁砖太沉搬不动,下山一路滚又翻,到了山下再一看,铁砖只剩半块砖。石小焕,要金砖,转头再去山上搬——”
越念越顺口之际,原名石小焕的风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于捂住雨泽嘴巴,将他拖进院内。
雨泽满不在乎地放下手中礼盒:“从小斗嘴也不是小爷的对手,还让小爷证明,你要不要听完,很多年没听我这旷世大作‘石小焕搬砖’,很寂寞吧!”
风铃只能拿眼睛瞪他。假如眼睛是两把刀,雨泽已经被千刀万剐了:“秦小雨!昨天还跟我闹了一场,没想到居然是你!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是不?”
雨泽坐在石桌边上,给自己斟茶,一股阴阳怪气冲口而出:“哎哟喂,可不敢当了。嫁得好哪有小焕‘干’得好!昨天小焕还站在这儿跟我说,活儿好,才是真的好,那个什么来着,贵族的千金们,在家里没法满足,就找小焕来,欲,仙,欲,死,是不是?诶,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想让我家主来见识见识,回去我们探讨探讨,到底小焕的活儿,有多好呢?”
一边说着话,一边瞟着风铃,眼神上下游移,暧昧得很。
雨泽喊着风铃乳名,一口一个小焕,风铃想到年少时,一瞬间有些黯然。
贺翎男子不必像女子一般讳名取字。贺翎男子幼时用乳名,到了一定年纪,由母亲定正名,写入族谱,方算得成人。小焕还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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