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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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界-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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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雅子慌忙穿上自己的白大褂和工装裤,手中拿着塑料围裙和知了帽走进厕所。往镜子里一瞧,嘴唇上微微渗有血迹。“畜生!”雅子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用水擦洗掉。右胳膊上方的一块青色,好像是被拖往草丛时留下的痕迹。她不想在自己身上留下那个家伙的任何痕迹,现在真想立刻脱光好好检查一下。但是,如果磨磨蹭蹭,就会留下打卡迟到的纪录。雅子拼命地抑制着焦躁情绪。想起宫森的“明天,我等着你”的话,想到自己即使去控告他,他也不会被逮捕,更觉气愤。
雅子走出厕所,认真地洗涮手指后,下到一层的车间。出勤卡上的记录是十一点五十九分,严格地说并没有迟到,但对于总是按时出勤的雅子来说,不能不说是引人注目的行为,令人感到吃惊。
在车间的大门前,恰好是工人排队进入、开始洗手消毒的时候。站在前面的良惠和邦子向这边看,招了招手。雅子举手点了点头。不知何时,戴着帽子和口罩,难以看清表情的弥生站到了身旁,轻声说道:“怎么来晚了?我正挂念着呢。”
“对不起。”
“出什么事了吗?”弥生窥视着雅子的神色。
“没什么。我倒是担心你,怎么样?手什么的,没伤着吧?要是有伤,可要留下证据的呀。”
“沉着”的弥生目不转睛地看着规模宏大的像冰箱一样的车间。
“我呀,不知为什么,感到自己变得坚强了。”
可是雅子却没有听漏她那稍微颤抖的声音。
“你可要挺住!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路啊。”
“你放心吧。”
两人站到消毒行列的末尾。良惠已站到流水线的传送带的头上,她一个劲地示意“快点跟上来”。
“我说,那件事……”雅子一边用水龙头哗哗淌出的水细心地从胳膊肘洗到手指,一边轻声嘀咕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知道。”
弥生像是第一次感到疲劳似的,目光呆滞。
“因为是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应好好考虑啊!”
雅子说完,向站在传送带前等待着自己的良惠处走去。途中,向头戴蓝色知了帽的巴西籍工人那里仔细看了看,没发现宫森和雄的身影。雅子相信色狼一定是宫森。
“今天可多亏了你呀!”
对良惠冷不丁的鞠躬,雅子大吃一惊。
“什么事呀?”
“哎呀,你不是借钱给我了吗。而且,傍晚特意送到我家里。这件事,你可真帮我大忙了。发了工资我马上还给你。”
良惠把写有“烧肉盒饭八百五十份”的作业说明书递过去,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雅子的侧腹。雅子觉得傍晚发生的那件事,好像是很久以前似的,不由得苦笑一下,真是漫长的一天呀。
“今晚,出什么事了?”
因雅子没有按时到流水线,给良惠递饭盒的邦子问道。
“啊,对不起。出门时遇到了点麻烦。”
“哎呀,是吗?出门前,为保险起见,我给你挂了个电话呀。”
“没有一个人接吧?肯定是在我离家之后。”
“嗯,不过,那时候是比较晚了。”
“买东西,可需要时间了。”雅子说。
虽然邦子没有再追问,但雅子却感到厌烦。对头脑反应快的邦子仍然需要注意。
良惠边做“盛饭”的准备,边将眼神停留在站在传送带末端的弥生身上。放眼望去,弥生精神恍惚地站在那儿。昨晚摔倒时溅在白色工作服上的猪肉浇汁仍然存在。虽然已经干了,但茶褐色的印迹在腰部及后背扩展成一片,异常醒目。
“你们,出什么事了吗?”
“怎么了?”
“她发呆,你迟到。”
“不是从昨天开始的。我说,师傅,中山来了,咱们快点开始吧。‘,雅子一走到”拌肉“的位置,就催促良惠。良惠停止追问,点头同意,打开流水线的开关。首先传递的是说明书。接着,”咕咚“一声,传递米饭的自动程序开始启动。邦子把一个饭盒递给良惠,她就从不锈钢出口处,接一份四方形的米饭。艰辛而又漫长的流水作业,由此拉开序幕。
雅子把扭着的、粘在一起的烧肉摊开,做着准备。她感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一看,不知道何时站在流水线对面“拌肉”位置的弥生正看着自己。
“啥事,怎么了?”
“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呢?”
弥生盯着肉说,眼中闪现着一种狂躁的神情。
“不要吱声!”
雅子小声地提醒道。她偷偷地看了看身边的伙伴,谁也没注意两个人的对话,雅子责备似的盯着弥生。弥生发现了雅子的视线,露出胆怯的表情。她头脑发昏,被提醒后,稍微冷静了些,立刻满眼含泪。雅子非常担优弥生能否摆脱目前的困境。这对于鼎力帮助她的自己来说,也是一大难题。
七在不锈钢箱体一般的车间里,不知道外面的天气情况。
清晨五点半,作业终于结束。大家拖着疲惫的双腿刚刚登上二楼,就听到走在前面的人吃惊地叫道:“哎呀,下雨了!”雅子脑中立刻浮现出被暴雨拍打的花冠车的后备厢。到底怎么办?必须尽快决定。
“今天,你有急事吗?”
良惠摘下一次性口罩,边用它擦被油弄脏的鞋边问雅子。
“怎么了?”
雅子同样在用口罩擦拭着,并反问了一句。
“还说怎么了?我总觉得你的表情是那么可怕。”
个子矮小、圆敦敦的良惠,仰头瞥了一眼恰好与自己相对的雅子的脸。雅子把网球鞋放进窗下的鞋箱,抬头眺望窗外,清晨,一望无际的灰蒙蒙的天空,与想象的不同,绵绵细雨使马路对面的汽车厂的测试跑道染成黑色。
“我想,你双眉紧蹙,一定在想什么吧?”
良惠阿谀似的说。
“出大事了。”
雅子嘟囔了一句后,陷入沉思。弥生今天下班后按理说应处理健司的尸体。
但是,她还是回家扮演担心丈夫去向不明的妻子更好些。如果那样,就只能由自己去处理尸体。自己帮她是没问题的,但是,仅凭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将尸体从后备厢中取出来呢?雅子不停地盯着细眉楚楚的良惠,下决心说了出来。
“师傅,我有件事求你。”
“好哇,只要能为你效劳,我也想找一个报恩的机会呀。”
乐于助人的良惠高兴地答道。雅子边在心中盘算着怎样向她解释,边站进了打出勤卡的行列。这时弥生正拖着沉重的步伐,最后一个登上楼梯。而邦子却已飞快地上了二楼。邦子的确机敏,她已经觉察到弥生和雅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由于没能加入她们一伙,正闹别扭。良惠追上雅子。
“你能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吗?”雅子叮嘱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别人呢?”良惠愤然道,“什么事呀?”
尽管如此,雅子还是很难开口,雅子把考勤卡推进去后,默默地抱着胳膊,呆了一会。儿说道:“过会儿告诉你,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那好吧。”
良惠爽快地答道,回头观察天空的情况。因她骑自行车上下班,不想回家时挨雨淋。
“另外,跟邦子可要保密啊!”
“知道了。”
说到这里,良惠可能已觉察到出什么事了,沉默不语。两个人在走廊处拐弯,刚要进休息室,就听到卫生监督员驹田喊弥生的声音。
“山本,你把白大褂洗一洗吧。尽管很忙,浇汁的气味也不能让它保留三天吧……”
“对不起。”
弥生道歉后,摘下知了帽,取下发网,走到雅子身旁。尽管她眼圈发黑,但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漂亮,一位染着金发、打短工的学生模样的小伙子,吃惊地注视着弥生那摘去了口罩和帽子的面孔。
“你来一下。”雅子把弥生叫到隐蔽处。
“你要早点回家,今天一直在家里呆着。”
“可是……”
“那件事就交给我和师傅去处理吧。”
“师傅?”弥生掩饰不住困惑,做了个偷看休息室里面的更衣室的动作,“跟师傅说了吗?”
“还没有呢,不过,我一个人怎么也搬不动呀。如果师傅拒绝的话,那你就必须来帮忙了。不过,仔细想一想,最先被怀疑的对象就是你,你要绝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弥生好像第一次发觉似的,叹了一口气。
“你说得对。”
“回家后要和平时一样。而且,中午时,要给你丈夫的公司打个电话,问一问他是否去上班了。如果对方说没来,你就说一个晚上也没有回家,说你心急如焚,如果对方让你报警,你就老老实实按要求去做。能行吗?如不这样做,你就会被怀疑的。”
“知道了,按你说的去做。”
“今后不要给我家里打电话,如果有事,我会跟你联系的。”
“哎,雅子,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你不是说了吗?”雅子苦笑道,“我打算就按你说的那样去做。”
“哎呀!”弥生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真得那样做呀?”
雅子凝视着弥生失去血色的面容。
“对,试试看。”
“谢谢你。”弥生的眼中又热泪盈眶,“真的要好好谢谢你,没想到你能这样舍身帮助我。”
“不知进展能否顺利。不过,我想总比上山挖坑要方便些吧,但可不能留下证据啊!”
作业中,轮到去车间角落上厕所时,雅子认为弥生的暗示是对的。厕所前有几个装垃圾的大提桶,有掉在地板上的食品,就顺手扔到里边。
“那可是犯罪呀,应该由我来处理呀。”
弥生叽叽咕咕地表示歉意。
“我当然知道,我想处理尸体是件令人厌恶的事情。不过,如果作为垃圾处理掉就不一样了。那是最好的办法。要是你也不介意的话,可是……你的丈夫被大卸八块,作为生活垃圾扔掉,你同意吗?”
“当然同意。”弥生脸上出现轻蔑的微笑,做了一个歪嘴的表情,“活该!”
“可怕!”雅子目不转眼地盯着弥生,“你真可怕呀!”
“雅子也是可怕的人呀!”
“不,我跟你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呀,把这件事当作一件工作。”
弥生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那么,雅子究竟是做什么的人?”
“和你一样,有丈夫,有孩子,有工作,但是感到孤独。”
弥生可能为掩饰眼泪,突然低下头,双肩无力地下垂。
“可不能哭啊!”雅子斥责道,“一切都己过去了,你自己不是已经把这件事画上句号了吗?”
弥生连连点头,雅子扶着她的背,两人一起走进休息室。已经换完衣服的良惠和邦子正在对饮咖啡。邦子衔着细长的香烟,用疑惑的目光盯着雅子和弥生。
“邦子,今天你先走吧,我有点事跟师傅说。”
邦子用探寻似的目光看着良惠。
“把我撵走,你们商量什么呢?”
“借钱叹,借钱。我想跟她借钱。”
对良惠的回答,邦子勉强地点了点头,把好像是假冒夏奈尔的带金锁的背包挎在肩上,站起身来。
“那我先走了。”
雅子摆了摆手,走进更衣室。良惠巧妙地赶走邦子后,有滋有味地喝起高糖分的纸杯咖啡。雅子麻利地脱下白大褂,换上布裤和破衬衫,若无其事地将最近没来上班的职工的两件塑料围裙放进纸袋。一次性的塑料手套,也从车间拿了几副,装进了兜里,假装没事的样子走进休息室,坐到还带有邦子屁股体温的榻榻米上,掏出烟盒。换完衣服的弥生想一起坐一会儿,雅子递个眼神,催她快回家。
“明天见,我有急事,先走了。”
带着深重不安的弥生不断回头看着雅子,走出休息室。当弥生的背影消失时,良惠悄声地问:“出什么事了吗?怎么也不告诉我,急死我了。”
“你不要害怕,好好听着。”雅子从正面直盯着良惠的脸,“阿山把她丈夫杀了!”良惠张开满是裂纹的嘴唇,怔了一会儿,终于嘟囔了一句:“……太可怕了。”
“嗯。可是,她已经走到这一步,又有什么办法呢?所以,我才决定要帮她。
你能不能帮帮忙?”
“你疯了吗?”良惠喊道,顾忌周围的人又放低了声音,“告诉她,还是趁早去自首好!”
“可是,她的孩子都还小呀,而且是被丈夫殴打后一时想不通才闯下的祸。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坦然。”
“可是,这杀人……”良惠没有说下去。
“师傅,你不也是好几次想杀死你婆婆吗?”
雅子了解良惠的情况,注视着良惠那板着的面孔。
“有这回事。可是,有过这种想法和实际去做是不一样的呀。”
良惠咕咚咕咚地把咖啡喝干。
“对,是不一样。可是,她也是由于一种偶然的过失,头脑发昏才下手的呀。
她也没想到会出现那种结果。再说,师傅你想,我会想方设法骗你吗?”
“你说怎么办?”
良惠悲愤地高声喊道。分散在休息室的三三两两的人们,一齐把目光转向良惠,像是在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总愿意聚在墙边的一伙巴西籍男工,也都停止交谈,好奇地窥视着良惠。良惠低声道:“……太过分了,绝对。”
“即使过分,也要做呀。”
“为什么我们要帮这种忙?我可不想干,充当杀人的帮凶。”
“这不是帮凶,又不是我们杀的。”
“可是,我们这不是在干遗弃尸体什么的吗?”
“这是肢解尸体及遗弃尸体吧?”
雅子一说,良惠好像不明其中原因似的,舔了几次嘴唇。
“这是什么事?你打算怎么办?”
“打算把他分割后扔掉。那么,阿山就会以丈夫不存在的方式活下去。这样一来,就会以她丈夫下落不明的结局来处理。”
良惠顽固地摇了摇头。
“我不干。做不了那种事。绝对不干!”
“那好吧,把钱还我。”雅子隔着桌子伸出手。“把昨天借去的八万三千元凑齐,今天还给我。”
良惠痛苦地陷入沉思。雅子在良惠喝干了的咖啡纸杯中捻灭了烟头。白糖和速溶咖啡的气味与粘湿的烟头一起,散发出一种说不清的难闻气味。雅子平静地又点了一根烟,良惠终于下了决心。
“我还不上你的钱呀,所以,只能帮你了。”
“谢谢。我相信你会帮忙的。”雅子答谢道。
“可是……”良惠抗议似的抬起头,“我可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才同意做的呀。
真没办法。不过,你为什么帮阿山做这种事啊。”
“唉,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帮她的出发点和帮你是一样的呀。”
良惠没吱声,一直沉默。
几乎所有的工人都离开工厂以后,雅子和良惠才一起走到外面。正下着绵绵细雨。良惠从放在大门口的伞箱中取出自己的雨伞。雅子因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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