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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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界-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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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请别忙活。”
井口悠闲地说着,却以敏锐的目光扫视房间的各个角落。当目光停在弥生身上时,弥生通过胸口感到了身体在悚缩,像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威严所带来的压力似的,一动不能动。这胸口上的确有跟健司争执留下的证据,决不能让他看到!弥生不由得抱紧了胳膊。
“能告诉我们您丈夫常去就医的牙医及提供一下指纹和掌纹吗?”
弥生终于沙哑地答道:“牙医是火车站前的原田先生。”
井口默默地做着笔录,几位像是从事鉴别的男子站在他的后面待命。
“夫人,有您丈夫的杯子之类的日用品吗?”
“有。”
弥生双腿打颤,把男人们领到盥洗室。搞采样鉴定的警察们马上取出白色粉末,开始工作。弥生返回起居室,跟那些人相反,井口正悠闲地盯着小庭院边的三轮车。
“您孩子还小吧?”
“是的,两个男孩,一个五岁,一个三岁。”
“他们玩去了?”
“不,我把他们送到保育园了。”
“那么说,夫人也在做工啰。什么工作?”
“以前在大型超市敲自动收银机。现在在盒饭工厂上夜班。”
“嗬,上夜班?真辛苦啊。”
井口脸上现出同情的神色。
“嗯,还可以。虽然很紧张,但孩子们入托时,也能睡一会儿。”
“确实,最近像您这样的女性好像很多。哎,那是您家的猫吗?”
弥生一惊,顺井口的手指望去。别无去处的“雪儿”蜷缩在三轮车旁,望着这边,白毛已脏兮兮的。
“是的。”
“是白猫?让它呆在外面,能放心吗?”
井口注意到房间因开空调而关得严严实实。
“没事。它喜欢外面。”
弥生憎恨那只猫。自从那晚逃走之后,它就再也不想进屋了。弥生的语气自然也就漠不。关心。井口似乎没在意,看了一眼手表。
“马上要去接孩子了吧?”
“是的……嗯,您所说的掌纹,是怎么回事?”
终于,弥生问到了担心的事。
“手掌上也有纹理啊。那个尸体零零碎碎的,只有很小块的手指没被削去指纹。好在留下了一只手掌,我们想通过它来确定死者身份。如果不是您丈夫那再好不过了。只是血型和年龄跟您丈夫吻合。我们只能先告诉您这些。”
井口很快说完,垂下目光。
“是被碎尸了吗?”弥生自语道。
井口以解释的口气说:“对。在K 公园共发现了十五处,都这么大。不过,总共加起来也只有全身的五分之一。现在,正对整个公园进行全力搜索。想不到吧?发现尸体的契机竟是乌鸦。”
“乌鸦?”弥生莫名其妙。
“对,是乌鸦。负责打扫卫生的大妈给乌鸦找食,翻腾垃圾箱时发现的。要不,或许永远都不会被发现呢。”
弥生竭力自制,不流露出不安的神情。
“假设是我丈夫,怎么会被弄成那副样子?”
井口没有回答,反而问:“最近您丈夫有没有卷进什么麻烦事,或者借过谁的钱吧?”
“我想没有。”
“您丈夫回家的情况如何?”
“在我上夜班之前总是回来……”
“那么赌博或者嫖娼呢?”
听到赌博,弥生脑海里就浮现了比九点赌博的事,但还是摇头否认。
“那样的事倒没听说过,只是最近好像经常喝酒。”
“恕我冒昧,您两口儿吵过架吗?”
“吵架的事偶尔也有。不过他疼孩子,……也是个好丈夫。”
不经意地,弥生差一点儿用了过去时态,于是马上打住。接着想起对孩子们来说,他确实是个好父亲,眼里就充满了泪水。井口大概怕她长吁短叹,赶忙起身说:“对不起,万一确认了身份的话,劳驾您到警署来一趟。”
“好的。”
“不过,您孩子那么小,要是摊上这码事儿,可真……”
弥生抬起头,发现井口又在凝视三轮车。猫也还在那儿。
井口他们走后,弥生马上给雅子挂了电话。
不能再犹豫了。
“怎么了?”
雅子好像从弥生的语气中已领会到发生了变故,马上反问道。弥生就讲在K公园发现了被肢解的男尸。
“那可能是邦子作的孽。托付给那个毛手毛脚的娘们,的确是我的失策呀。”
或许是由于后悔,雅子消沉地说,“不过,那乌鸦也真是的……”
“我该怎么办呀?”
“要是通过掌纹可以判断,那一定会被确认为健司。这是迟早的事。你只能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别无办法。问你,就说夫妻关系一般,那天,他一大早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不过,如果有人看到他回来过,怎么办?”
弥生越跟雅子商量越感到不安。
“不是你自己说没人看见吗?”
“可是……”
“冷静些!这点事你应当心中有数的呀。”
“我们运那个时,不会有人看见吧?”
或许出于习惯,雅子又陷入沉思。好不容易说出的答案也没能让弥生放心。
“说不定。”
“喂,当然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肚子上有青斑,对吧?”
“那是自然。好在你既有那晚不在现场的证明,又不会开车,总能搪塞一下。
你不是既上了夜班,第二天还去了保育园吗?”
“是啊,还在垃圾场跟一位太太说过话呢。”
弥生添上一句,好让自己放心。
“我认为他们不可能把咱们两家牵连到一起,放心吧!他们查看了你家的浴室,不是也一无所获吗?”
“是呀。”弥生说给自己听。而后想起了邦子的事——另外一桩不安的事,终于鼓足勇气说,“其实呀,昨天邦子来威胁我了。”
“怎么回事了”
“要我把十万改为五十万。”
“那娘们也确实做得出。做事不利索倒挺财迷。”
“后来逼我做了贷款保证人。”
“哪儿的贷款?”
“好像是高利贷,不太清楚。”
似乎雅子也没料到这一层,又沉默了。这时候,弥生还担心被骂个狗血喷头,雅子却很平静地说:“这事确实做得够蠢的。公布了是你丈夫之后,万一那个放贷者捅出你作担保的事,谁都会想到邦子要挟过你。再说,你也没有给她作担保的情理呀。”
“对啊。”
“不过,我觉着不会出破绽。邦子不是没说希望你尽早付钱吗?那娘们虽然是个傻瓜,也不会做得太出格。”
“我告诉她就是想马上付钱,家里也没有现钱。于是她提出要我签字。”
当然,弥生也并不完全相信邦子。当她拼命压制着内心的忐忑不安时,雅子冷静地说:“不过,我刚想起一件事,一旦身份确定后,有一条对你很有利。”
“什么事?”
“发放保险金的事。你丈夫一定加入了生命保险吧?”
确实如此。弥生愕然。健司加入了总额为五千万的生命保险。弥生正为支付因夫妻吵架而杀死丈夫、求人碎尸、抛尸所需的酬金犯愁时,事态却陡转直下。
弥生因意外而愣住,在黄昏时分暗淡的房间里,独自握紧了电话。
二雅子放下电话后马上看了一下表,下午五点二十分。
今晚歇班,也不用担心丈夫和儿子何时回来,可悠闲自得地过一个晚上,但雅子的情绪却一下子阴郁起来。事情发展之快,始料不及,就在自以为事情办得很高明时,却明显地出现了破绽,蓄意要给自己一个扫荡腿。所谓的突破什么,是指如下可能——漆黑的夜幕将要现身,把我们一个个吞没吗?如同小心翼翼地削尖硬芯铅笔一样,雅子绷紧了神经。
雅子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挨个换台,看有没有新闻节目。还不到时间。说不定晚报上有,自已看漏了。雅子关掉电视,再次拿起粗略读过即随手扔在沙发上的晚报。
在第三版下部发现了小字体的纪实报道—《公园碎尸》。刚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这或许就是一切都掉以轻心的证据。雅子一边反省,一边快速读完了那篇短报道。
据报道说,今早负责公园卫生的工作人员从垃圾箱中发现了塞在塑料袋里的一部分尸体。经警察仔细搜索,从各处的垃圾箱中共发现了十五袋成人男性的部分尸体。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报道。
由场所和数量判断,被逼无奈地提着袋子的邦子怕麻烦,竟把十五个袋子全丢在公园的垃圾箱中了。强拉邦子入伙是个大错。原本信不过她,就不该把袋子托付给她。自己铸成了大错,雅子焦躁起来,又久违地咬起了手指甲。
公园的尸体是健司,这迟早得败露。事己至此,为避免再出破绽,只能叮嘱邦子,把话说死。至于叮嘱变成恐吓,也是迫不得已。
最好先到良惠家,告诉她这事。
说不准良惠今天打算上班,要去最好早去。雅子站起身。雅子把每周星期五晚上,即星期六的早上作为每周的休息日,仅是因为星期天上班,钟点费高一些,所以把休周日改成休周六。良惠哪怕一天的钱也想多挣,不大休息。‘按过良惠家用发黄的塑料制作的简易门铃,门马上就开了。
“啊,出什么事了?”
良惠好像正在忙活晚饭,从屋子里飘出煮木鱼海带汤的湿气和热气,还微微地散发着她家所特有的气味和甲酚味。
“师傅,你能出来一下吗?”
雅子客气地小声说。因为紧挨着大门前面的小房间是起居室,在那儿,美纪抱着露在短裤外的双腿,正出神地看着电视。她跟孩子似的热衷于动画节目,也不回头看雅子。
“行啊。什么事?”
良惠好像意识到出了事,立刻沉下脸来,出了一层细汗的脸上,让人心疼地浮现出疲劳的神色。雅子扭过脸,先一步出来,等着良惠。
良惠家的大门旁边有一个小院子,被辟成小菜园。雅子奇怪地凝视着压弯了枝子的西红柿。
“让你久等了。看什么呢?”
良惠走出来,从背后窥视雅子,想知道她在看什么。
“西红柿,结得真多哇。”
“要是能行,我还想种些稻子呢。”良惠看着那块小得可怜的地,笑了,“光是西红柿,也吃腻了。不过,大概是土质合适,可甜了。喂,给你尝一个。”
良惠拧下一个大的,放到雅子手里。这个家已陈旧,女主人已疲惫不堪,但栽的西红柿却撑紧了皮,鲜亮,饱满。雅子拿着西红柿,沉默了一阵子。
“到底怎么了?”良惠催促。
“啊,”雅子回过头,“师傅,看过晚报了吗?”
“我家没订报。”良惠不好意思地说。
“是吗?K 公园发现了那种袋子。”
“K 公园?不是我干的!”良惠惊叫道。
“我知道。是邦子,没错。所以,警察去了提出搜查申请的阿山家。”
“已经知道是她男人了吗?”
“还没呐。”雅子回答,看着良惠的眉根皱成一团,眼睛比昨夜在工厂见面时明显地有了黑眼圈。
“该怎么办呢?”良惠惊慌失措,“会败露的。”
“身份会被确认。这是肯定的。”
“那该怎么办呢?”
“师傅您今天去上班吗?”
“嗯……”良惠拿不定主意,“原来就打算去,还是去好吧?”
“去吧。总之要跟平时一样。还有,那天来我家没人知道吧?”
“嗯……”良惠作沉思状,然后不住地点头。
“想必你也知道,那事不能告诉任何人。还有,阿山可能最先受到怀疑,如果警察来问,绝对不能说两口子吵架和阿山被打的事。不然,我们都得这样。”
雅子比画两手被绑的样子。
“我知道。”
良惠一边回答,一边看雅子那双瘦骨嶙峋的手。这时,一个小东西踉跄着跑到良惠的脚下。
“……姥姥。”
只见一个瘦孩子扯着良惠那露膝的裤子。好像是从家里追良惠来的,只穿着裤头,光着上身,还赤着脚。
“这孩子是……”
“是我外孙。”良惠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并抓住孩子的手,防止他随便窜出去。
“你外孙?第一次听说。”
雅子很惊讶,摸了摸孩子的头。柔软的头发缠绕着手指,雅子不禁回想起伸树那令人怀念的童年。
“我没对你说过。我还有个女儿呢,是她的孩子。”
“托给你了?”
“是啊。”
良惠叹口气,俯视孩子。孩子伸出手,想要雅子手里的西红柿。雅子递给他。
孩子闻了闻,挨了挨脸。雅子看到这情景,自言自语道:“这可是你的命根子呀。”
“是啊。”良惠同意,“不过也怪了。咱们办了那件事后,就硬塞给了我这个小东西,真是伤透了脑子。”
“这么小,可够累人的。还尿床吧?”
“褥子都准备双份的。”
良惠笑了。但她的眼中有被托付了他人生死的不安和无奈。雅子凝视着她的神情。
“就这样吧,有事我再来。”
良惠踌躇地问想要起身的雅子:“你把头怎么处理的?”
她压低了声音,连孩子都提防。孩子小心地捧着比自己的手还大的西红柿,根本不在意大人们说些什么。雅子回过头,注意着身后通过的自行车,回答说:
“第二天就埋掉了。”
“埋到哪儿了?”
“你最好别打听。”
雅子朝停在路边的花冠车走去。邦子胁迫弥生和保险公司会给弥生发放保险金的事,原本就没打算告诉良惠,告诉她也只是徒增烦恼。说实话,雅子谁都信不过。
近处哪家豆腐店的喇叭在响。从各家开着的窗户,传出餐具的碰撞声和电视声。正是主妇们最忙碌的时候。雅子想起了自家收拾得空荡荡的厨房和处理过那个东西的浴室。比起厨房,干燥的浴室才是自己最需要的。
雅子通过地图确认了邦子家的住宅区。是靠近小平市的郊区。住宅楼的入口,并排着木制的信箱。上面零乱地贴着剥落殆尽的孩子们的贴纸,以及“禁止张贴黄色宣传画”的告示,信箱显得有些脏。好像所有的住家都经常变换,留下多次改换名字的痕迹。最惨的是,用万能笔写上的名字被横线勾去,旁边又用万能笔写上了另一人的名字。从信箱可以确定邦子家在五楼。
雅子乘上像信箱一样破旧的电梯,上到五楼。站到邦子的门前,按动内线对讲机。按了多次也没人接。她想起邦子的高尔夫车还停在楼下的停车场,一定是到近处买东西去了。雅子拿定主意等邦子回来,为了避人耳目,站到公用走廊的角落。
奔着银白色的荧光灯,有些小飞虫飞来,碰撞在灯上,轻轻落地。雅子掏出烟点着,数着落在水泥地上的虫子,等候邦子。
约摸过了二十分钟,就见邦子提着方便袋,走下电梯。天那么热,却着一身黑色时髦衣服,哼着歌,兴致挺高。雅子看到她的样子,马上联想到了公园里的乌鸦。
“啊!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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