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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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界-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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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惠皱着眉头说。雅子默默地摇摇头。今天,弥生的表现的确异常,果然被排除在流水线作业之外。无处可去的弥生,迫不得已只好转到缺人手的搅拌米饭的工序。雅子心急如焚,对走近身旁的弥生悄悄地说:“这个活可够累的,你…
…”
   “我知道。”
   车间主任中山突然跑过来。
   “快干!混蛋,你们在磨蹭什么?”
   他在知了帽上又罩上一顶带帽檐的作业帽,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黑边眼镜下的一对小眼明显地闪着凶光。
   “怎么样,那个丧门星来了吧!”
   良惠咂咂嘴。
   “这个恶棍!”
   被骂作“混蛋”而感到屈辱的雅子小声地回了一句。她很讨厌妄自尊大的中山。
   “请问,他们让我来搅拌米饭,怎么拌呢?”
   一位好像刚上班的中年妇女胆怯地问。
   “你呀,站在这儿把米饭拌匀。我呢,要这样把米饭盛到饭盒里,然后,递过去,让别人在上面浇上咖喱汁。你对面的那个人做同样的工作,你模仿着她做就可以了。”
   良惠很和蔼地指着站在传送带对面的弥生说。
   “我明白了。”
   尽管如此,还没掌握技巧的这位新手,为难地环视着周围。但良惠却毫不客气地打开了传送带的开关。“轰隆”一声,传送带开始转动。雅子侧眼看了一下,确认良惠设置的速度比平时快。因为觉得开机有点晚,良惠想加快干活的速度。
   雅子开始熟练地给良惠一个一个地递饭盒。自动装置的出口处“吧哒”一声,一份四角形的饭团流出。良惠用饭盒接住,放在秤上,大体确认一下分量后,放到传送带上。她的动作非常娴熟。
   有把四角形米饭拌匀整平的,有浇咖喱汁的,有切炸鸡块的,有把鸡块放到咖喱汁上的,有称“福神”牌咸菜分量并放到盒子里的,有盖上塑料盒盖的,有用胶带固定饭匙的,有贴封条的,就这样,一道道分工精细的作业,随着传送带的转动,逐一完成,最后,一份咖喱盒饭制作完毕。
   日复一日的流水作业开始了。雅子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刚过十二点零五分。
还得在这冰冷的水泥地上站五个半小时。即使想上厕所也必须一个个地轮着去。
从提出申请到轮到自己,大约需要等近两个小时。所以,要尽可能地自我安慰,同伴之间相互帮助,尽量在一种轻松的气氛中作业。这是使身体不致被摧毁,能够长期坚持这一工作的诀窍。
   开工一个小时左右,听到新来的女工喊了一声,效率立刻降了下来。流水线的速度有点受影响。这时,弥生急忙伸手把新来女工的那份饭也拌匀了。雅子想,她可真是个好人。现在只能自扫门前雪,更何况,今天的弥生是那样疲倦。
   凡是老职工都知道,“搅拌米饭”是件累活儿,因为米饭不是刚出锅的,既凉又硬,要把呈四角形的米饭瞬间捣碎,不但需要腕力和手指的劲,而且,还要用腰上的劲,所以,连续干下来腰部常常感到酸痛。搅拌一个小时,从背部到肩膀都疼痛难忍;再坚持一会儿,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所以,这个活一般都交给新手去于。弥生的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一直搅拌不停。
   一千二百盒咖喱饭加工完毕。女工们迅速地清理传送带,必须立刻转移到另一条流水线。
   下一道作业是制造两千盒“幕之内特制盒饭”,“幕之内特制盒饭”盒内装的材料多,所以流水线也长。后面的工序由许多戴着蓝色知了帽的巴西工人担任。
   良惠和雅子与往常一样,担任“盛饭”的角色。让机灵的邦子当副手,这样就能确保让弥生做最轻松的往炸猪肉片上浇调料的工作。用双手拿一片炸肉片,在调料桶中浸一下,然后,把两张浸过汁的肉片排列在一起。这是一份远离高度紧张的流水线的轻松工作。这样,不但弥生能够胜任,雅子也可以安心地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了。
   可是,当作业结束、开始清理现场时,一种什么东西被弄倒而发出的激烈碰撞声使员工们大吃一惊。原来是弥生被装炸猪肉片浇汁的容器绊倒。金属盖嘎啦嘎啦地滚到旁边的传送带边,周围是一片浓茶色的浇汁汪洋。
   车间的地面因油腻的浇汁而变得滑溜溜的。熟悉这道工序的人,轻易不会出这种事故。
   “你究竟是怎么搞的?”
   满脸气得紫红的中山跑过来,大声训斥道:“啊!洒了这么一大片!”
   儿位男职员拿着拖把慌忙赶过来。
   “对不起,我滑倒了;”
   屁股泡在浇汁中的弥生表情呆滞地坐在那里。雅子急忙跑过去把她拉起来。
   “快起来!”
   雅子发现,在弥生卷起的工作服的下方,靠近心口的地方有一块不小的青黑色斑块。这就是弥生失魂落魄的原因吧?像是被上帝摁了一个不吉利的图案似的,斑块在她那白皙的腹部上显得格外醒目。雅子“啧啧”了两声,急忙放下弥生的工作服的下摆,以防别人看到青斑。
   即使想去换衣服,也没有可替换的。结果,弥生仍然穿着屁股和两袖沾满炸猪肉浇汁的作业服继续工作。白大褂沾上了浓浓的浇汁,立刻被染成咖啡色,虽然还没有渗透到里面,但气味却很冲。
   清晨五点半,因没再加班,完成作业的工人们陆续回到二楼。雅子她们四人,通常是换下工作服后,从自动售货机买来饮料,边喝边聊,二十多分钟后才回家。
   “你今天有点不正常,出什么事了?”
   一无所知的良惠注视着弥生。熬了一个通宵的良惠的脸上露出与其年龄相适应的倦容。
   弥生一口喝干了纸杯中的咖啡,稍沉思了一会儿,答道:“昨天,和他大吵了一架。”
   “吵架,还不是家常便饭,对吧?”
   良惠为求得支持,对邦子笑着说。邦子把一根细长的薄荷型香烟轻浮地横衔在嘴中,眯缝着一双小眼,不冷不热地附和着说:“你和山本不是感情很好吗?
还时常一起带着孩子出去玩吗?”
   “最近从来没出去过。”弥生嘟囔了一句。
   雅子默默地注视着弥生。一坐下,一种潜伏了好久的极度疲劳感传遍全身。
   “谁都会有这样一个时期的。在漫长的人生中,既会有低谷,也会……”寡妇良惠想用老生常谈安慰她。弥生却用激烈的语调甩出一句:“可是,他把存款全都挥霍掉了,真是个败家子!”
   大家都被弥生口气的激烈程度及内容的严重程度惊呆了,鸦雀无声。
   “干什么用了?”
   雅子点了根烟,吐了口烟问。
   “说是赌博,什么‘比九点’游戏什么的。”
   “你丈夫不是一位比较正派的人吗?怎么能走上赌博这条邪路呢?”
   良惠惊讶地睁大双眼。
   “咳!”弥生无力地摇摇头。
   “有一家他常去的店,好像在那里玩,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有多少储蓄呢?”
   邦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眼睛里放着光。
   “五百多万。”
   弥生有气无力地答道。邦子屏住呼吸,瞬间,露出一脸羡慕的神色。
   “绝不能轻饶了他。”
   邦子一说完,弥生又出现刚才让雅子见到的那种愤怒的表情。
   “你们说呢?而且,他还捣了我的心口。”
   弥生掀起上衣,让大家看了那块青斑。良惠和邦子互相递了个眼色。
   “我现在正在反省呢。”良惠劝解说,“我们两口子那时也常吵架。每次吵着吵着就动手打起来了。我丈夫是个粗野的人。可是,你丈夫不是那种人吧?”
   “不知道!”
   弥生说完,就隔着T恤衫抚摸胸口。
   外面己露出鱼肚白,与昨天一样,今天好像又将是一个又湿又闷的日子。雅子和骑自行车回家的弥生在厂门口告别后,与邦子一起去停车场。
   “今年好像是无雨的梅雨期呀。”
   “又该缺水了吧。”
   邦子抬头仰视阴沉沉的天空。邦子的脸胖得像气球似的。
   “若老是这样,恐怕会旱的。”
   “我说,雅子!山本可怎么办呢?”
   “咳!”雅子叹了口气,耸了耸肩。邦子打了个哈欠,继续说:“要是我,就跟他离婚。这可不是他一时糊涂的问题。两口子的血汗钱怎么能随随便便地糟踏光了呢?”
   “是啊!”
   雅子随声附和说。可是,弥生的两个孩子才只有三岁和五岁。这不是马上能够决断的简单问题。看来为将来担忧的不只是雅子一个人。
   两人默然地走到停车场,各自打开了自己的车门。
   “那么,再见!”
   “好好休息吧。”
   早上能说“好好休息”吗?雅子一屁股坐在座位上陷入沉思。疲劳突然袭来,仰视长空,感到刺眼的疼痛。
 二   邦子打开高尔夫车的点火开关,一踩油门,巨大的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彻在停车场的上空。最近,车的运行状态一直良好。去年,光修理费就花去二十多万。
   “喂,我先走了。”
   年长的雅子面无表情地招了招手,驶出停车场。邦子礼貌地点着头目送。
   和其他人不一样,雅子真是个琢磨不透的人,不知她在想着什么?当雅子走远时,邦子才松了一口气。邦子与工厂的同事一告别,就脱去伪装,立刻露出真面目。
   雅子的车刚出停车场,就在那里等信号。看着花冠车尾部凹下的伤痕。邦子心想,也真是的,那样的车还能坐吗?红色的喷漆已经脱落,从那陈旧的样子看至少已经跑了一百万公里以上。而且,还贴着交通安全的红色粘贴纸广告,真是多此一举。像自己一样,哪怕买部半新不旧的车呢,能坐上外观漂亮的车心情该多好啊。要不,干脆贷款买部新车。
   雅子这个人,从年龄、容貌、线条来看都不错,可就是不注意修饰打扮。
   邦子开始放立体声音乐。一位像是用谣曲演唱流行歌曲的女高音的声音在车内回荡,躁得让人难受。其实,她对音乐毫无兴趣。放歌曲只是想获得从繁重的劳动中解放的感觉,以及想确认自己的车的性能而做的一种尝试罢了。
   邦子为使冷气能直接吹到身上调节了风向,并撑起帆布顶篷。像蜕皮的蛇似的,车篷渐渐地鼓了起来。本以为是平常的现象,却戏剧般地变得富有刺激性,邦子喜欢这种激变的瞬间。她想,人生也能如此该多好啊!
   邦子停住思路,又想起雅子。她总是穿一条工装裤,褪了颜色的儿子的T恤及破衬衣。冬季,加件运动服或淡雅的毛衣。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披的那件羽绒夹克。为了防止破口处羽毛露出,她竟用胶带纸粘贴。这种做法是让人难以理解的。
   邦子曾端详过冬天的秃树,心想真的有点像雅子。苗条的体形,微黑的皮肤,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稍稍化妆,如果再换上件自己穿的这种高档服装,至少看上去会年轻五六岁。哎,真是可惜。邦子是既羡慕又鄙视,有一种复杂的心态。
   打断思绪,反思自己是一个丑女人,又丑又胖的丑八怪。邦子一边注视着反望镜,一边体会平时经常感受的那种绝望的心情。
   自己是鼓腮,大脸,但眼睛却很小,鼻子又宽又瘪,而嘴却又小又尖。自己之所以长得丑,全都是因为大小比例失调。特别是下夜班的清晨,更是丑得吓人。
邦子从化妆包中取出胭脂纸,在胖脸上拍了拍。邦子深知,自己没有任何特长,长相又不好,不可能找到收入高的工作。由于劳动强度大,越来越能吃,所以就胖了起来。
   邦子突然对一切都感到不顺心,猛地挂上高速档,一踩油门,高尔夫车就像弹出一样冲出停车场。看到反望镜中映出的一层灰尘,邦子感到很开心。
   邦子把车开上新青梅公路,向都心方向跑了一程,终于在信号灯处右拐开向国立方向。在左侧的梨树园对面,出现了一座小规模的公寓,那就是邦子的住处。
   邦子在这里早就住够了。但是,从姘夫哲也和自己的收人情况看,目前,也只能住在这里。邦子想变成一个不同的女人,在不同的场所与不同的男人过着不同的生活。当然,所谓的不同,应该是各方面都是一流的。自己注重档次,老是做那些不现实的美梦,是不是神经有毛病呢?
   邦子把高尔夫车停在公寓停车场指定车位里。周围停的车都是轻型汽车或是国产大众小汽车。为自己的车感到自豪的邦子下意识地猛地用劲关上了车门。她想,说不定有人会因此而注意自己呢?但是,她也知道,这样做,如果有人责备,会陷入被迫向人道歉的窘境。即使当场被人瞧不起,也必须活得潇洒才行。
   坐上撒满印刷品的电梯,啪嗒啪嗒地穿过因堆放着三轮车及生活协会的泡沫苯乙烯箱等而乱糟糟的走廊,来到五层自己家门口,打开房门,进入昏暗的室内,从里屋传来动物似的鼾声。因已习以为常,她并不在意。邦子从门外取下早报,放在通过邮购买来的餐桌上。
   除电视栏目以外,邦子从未看过新闻等内容。即使姘夫哲也,也只看三版的报道及体育栏目。因觉得太浪费,一度曾想停订,但广告内容难以割舍。邦子从大量的不动产广告中取出登有招聘女工信息的广告放在旁边,打算以后有功夫再仔细阅读。
   室内闷热异常。邦子打开空调,又打开冰箱。这样空腹恐怕难以入睡。可是冰箱里一无所有。昨晚,在自选商场里买的土豆色拉和饭团明明都放在里面了。
肯定是哲也吃了,竟连个招呼都不打。
   气鼓鼓的邦子用力打开一罐啤酒,边喝边打开快餐点心袋。然后打开电视机,调到清晨的大型综艺节目频道,以便能快点欣赏演艺界的丑闻,并等待进入梦乡。
   “烦死人了!把声音调小点!”
   哲也从屋里吼道。
   “什么?反正你已经到了起床的时候了。”
   “还有十几分钟呢。那好吧!”
   不知什么东西飞过来,打在邦子的胳膊上。原来是个打火机,被击中的地方立刻变红了。邦子抓起打火机怒气冲冲地站到哲也的床旁。
   “你这个混蛋,你不知道我已经累瘫了吗?”
   “你说什么?”哲也脸上露出一丝怯意,“我不也是很累吗?”
   “所以,你就认为该扔这个打我吗?”
   邦子用打火机点着火,伸到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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