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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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界-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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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城市街头金融业者——通称“街金”打来的。除了汽车贷款外,大多属于信用卡贷款。几年来,邦子一直苦于此类还债。直到去年邦子才发现,本金并没减少,一直处于仅还利息的状态。当利息也还不上时,她就只好从高利贷者那里贷款,把利息还上。但是,很显然,后来高利贷者也会来催还款的。结果,债务变成双重的。而且无论是信用卡方面还是高利贷方面,照此发展下去,都有可能将自己列入黑名单。
当无法从银行贷到款时,邦子相信了“帮助每月支付有困难的人,有急用的人……”这种自我吹嘘宣传的街头金融业者。从他们那里贷款,是从骑自行车上班路上开始的。一位态度和蔼的上年纪女人说“骑自行车上班多累呀”,仅凭邦子的驾驶证和丈夫公司的牌子就贷了三十万元。并用这笔钱解决了信用卡和高利贷的利息。但是,贷款却丝毫没减少。
这还不说,没想到只借了三十万,却中了要交百分之四十利息的圈套。这都是因为不考虑将来只顾眼前利益的结果,但邦子不能不顾打扮。尽管如此,当她从哲也那里筹到钱,刚一还上,那个女人马上说“还有能贷五十万元的计划呢”,于是邦子又上了圈套。
邦子打开装家庭日常用钱的曲奇饼桶,不知为什么,里面只有些零钱。不知何时都花光了。她感到不可思议,打开手提包中的钱包,因为是在发工资的前一天,里面只有一万几千元。如此看来,只能抓着哲也,让他出钱了。
“这个家伙,躲到哪里去了。”
邦子翻开记事本,给哲也的公司打了个电话。但是,因是清晨,没有一个人上班,而且,即便哲也接电话,肯定也会逃跑,抓不住他的。邦子心急如焚,今天如果交不上钱,那些无赖男人就会登门讨债。邦子虽然不好惹,但却处事谨慎,最怕他们登门讨债。
邦子急忙走进寝室,打开衣柜最下面的抽屉。心想,万一在装衬衣和袜子的抽屉中藏有私房钱呢。但是,无论怎样胡乱翻腾扔在里面的乳罩和长筒丝袜,也找不出一分钱。
突然出现一种令人不快的预感,邦子打开其他抽屉及壁橱一看,哲也的衬衣及西服全不见了。发现哲也因夫妇吵架而生气,拿着家里的钱出走,是不久以后的事。
没能合眼的邦子驱车赶到站前的自动现金付款机前,检查两人共同的银行存款余额,上面清楚地显示为零,这也一定是哲也所为。这样一来,连房租都要拖欠了。由于过分激愤,邦子双手揪起头发来。
邦子好容易冲出堵塞的车队,从信号灯处往左拐,开到都营的破旧的平房住宅区的一角。与后面的背景相比,那里有一个崭新的电话亭映入眼帘;邦子把车停在左侧,也没打伞,跑向电话亭。
“喂喂!您是麦克司药品公司吗?请问,营业部的城之内在吗?”
“城之内上个月已辞职了……”
自己被自己视为傻瓜、无能的哲也骗了。邦子被愤怒的冲动所驱使,用手将电话亭内已破损的电话簿拨到地下,用被雨水淋湿的鞋踏了好几遍。簿纸被撕碎,纸片在亭内散落。邦子仍然觉得不解恨,用尽全身的力气拽电话的挂钩,一心想把它拽坏。
不言而喻,尽管如此,她仍怒气难消。混蛋,畜生!我可怎么办哪?今天,如果他们来催债,我可往哪儿躲呀?
邦子只好求雅子。早上,良惠不是说跟雅子借钱了吗?能借给她,自己也求她,还能不给个面子吗?如果不借给自己,那只能认为雅子心眼坏。无论何事,总以自己为中心的邦子的结论是,自己当然也能借到。
邦子再次插入电话磁卡,想雅子的电话号码。然而,是否被自己拽坏了呢?
电话挂不通。往里插了几次磁卡,都被吐了出来。邦子啧啧两声,打消挂电话的念头,想直接去雅子家。
雅子的家离这里并不太远,因为去过一次,还有点印象,总能打听到的。邦子返回汽车,向右侧的新青梅公路驶去。
雅子的家面积不大,是刚建不久的住宅。尽管如此,还是令人妒羡。但是,如果从雅子不讲究的服饰来看,她的日子也不算富裕。邦子本来是来向人家借钱的,只好这样劝解自己。
房屋的对面是圈起来的农田,准备建设住宅。邦子在粘质土的土岗前停车,走近雅子的家。门口停有一辆熟悉的自行车。
是师傅的,师傅在这儿。邦子的第一个反应是良惠已早来一步借钱了,她感到很焦急。大概良惠不是今天付钱吧,所以能不能先借给自己呢?对,就这样求她。
邦子按了按无线对讲机,没回音。又按了几次,屋内反而更寂静了。是出门了吗?可是,雅子的花冠车也在,良惠的自行车也停在那儿。好奇怪,难道两人睡着了吗?邦子自己也睡眠不足,所以才这样想。但是,良惠家里还有卧床不起的病人,在别人家里贪睡的事是绝对不应发生的。
疑惑不解的邦子打着雨伞,围着房子周围转了一圈。从院前隔着阳台窥视像是起居室的房间,室内昏暗,鸦雀无声,但是走廊里亮着灯。她隔着带孔的纺织品窗帘往里偷看,也许她们在最里面,没听到无线对讲机的声音。
邦子准备返回正门,这次她逆向而行,里面像是浴室的地方有光亮。从窗户里传出雅子和良惠叽叽咕咕的说话声音。她们俩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邦子咚咚地敲铝合金的玻璃窗。
“喂,我是邦子。”
窗户里面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啊,对不起。我有点事来求您了,师傅也在这儿呀。”
又沉默了一会儿,哗啦的一声玻璃窗打开了,露出雅子表情阴冷的脸。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我有点事想求你。”
邦子尽量用一种柔和可人的声音说,为向雅子借钱必须取得她的同情。五万五千二百元是最低请求。但是,如果不连同目前的生活费也借上,就难以维持生计。
“什么事?”
“在这儿有点不好说……”
邦子马上转身看看身后的邻居家。旁边好像是便所的位置,小窗户稍稍开了个缝。
“因很忙乱,你就在这儿说吧。”
雅子不耐烦地催促道。
“啊——”
刚开始,邦子就感到很可疑,雅子和良惠在浴室做什么呢?从里面隐约地飘来难闻的血腥气味。这个气味在鼻腔中一扩展,雅子慌慌张张地想关闭玻璃窗。
“请稍等,雅子!”
邦子拼命地从外面推着窗户,缠住不放,设法让对方听自己的诉说。
“我,现在手头很困难。”
“知道了。绕到正面,我现在就去开门。”
大概不愿意让附近的邻居听到邦子的声音吧,雅子同意后,邦子才宽慰地松了一口气。但是,在雅子砰的一声关窗的瞬间,邦子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心中感到疑惑。看到类似肉块的东西,是分割肉食吧。可是,块头是那么大,而且,在浴室进行分割,令人感到不可思议。本应在场的良惠也不见身影,雅子的态度很反常。
邦子边歪头沉思,边在正门外等待。但是,雅子却总也不出来开门。邦子等得不耐烦,又返回浴室的窗下。听到流水声音,好像在洗什么东西。又听到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邦子想探个究竟,雅子她们俩究竟在干什么?她感到自己已闻到了金钱味。
听到雅子离开浴室的声音,邦子急忙返回正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待着。
终于,门开了个小缝,身穿破衬衫和短裤的雅子站在门口。向后梳理的头发呈蓬乱状,比早晨分手时看起来更加凶狠,邦子有点胆怯。
“出了什么事?”
“喂!让我进去说好吗?”
“有什么事?”雅子仍然冷淡得无法接近。
邦子娇声地说:“在这里不好说,你看……”
“进来吧。”
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雅子把门全打开了。邦子进屋,环视大门的周围,虽然并不宽敞,但收拾得很整洁。没有装饰一幅画、一瓶花,的确是符合雅子性格的住宅。
“到底怎么了?”身高体瘦的雅子好像不让邦子往里走似的,挡住邦子往里窥视的视线,拦住去路。邦子越发意识到平时所感受到的来自雅子的威压感,不由心中涌出一股小小的憎恨:“啊,很不好意思,能否借些钱给我?昨天糊里糊涂地忘了还债的日子,现在家里一分钱也没有。”
“你的事,不是还有你丈夫吗?”
“他拿着家里的钱出走了。”
“出走了?”
见重问一句的雅子的表情稍有缓和,邦子再次感到憎恨。但是,这种想法丝毫不能显露出来,要温驯,让人感到同情。
“对。不知去哪了。可把我坑苦了。”
“是吗?那么,你需要多少?”
“五万。不,四万也可以。”
“我手头可没那么多钱,必须去银行取。”
“那你就跑一趟吧,我求你了。”
“突然提出来,不好办呀。”
“可是,你不是借钱给师傅了吗?”
邦子一味拼命地请求,雅子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老实说,你能按期归还吗?”
“能。所以……”
邦子说谎,再加上苦苦的哀求,使雅子陷入沉思,把手指放到颌“可是,今天不行啊。要是明天,也许能想想办法。”
“明天可不行,假如今天交不上,那些可怕的人会来找我的。”
“那不是你自找的吗?”
邦子缄默不语。的确如她所说,但是雅子的话总是那么绝情。
突然,良惠从后面发话了:“让我说呀,你就稍稍通融通融吧。咱们不都是姐妹吗!”
雅子满腔怒气,回头看着良惠,并不是因为良惠插嘴,好像是因她在这种场合出现而生气。良惠还是上班的那身衣服,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非常醒目,那是极度疲劳的象征。
两个人肯定在干着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邦子想,反击的机会来了。
“喂,你们俩在做什么呢?”
“你说呢?”
雅子冷笑地看着邦子时,不知为什么,邦子的身体起了鸡皮疙瘩。
“不知道。”
“你看到什么了吗?”
“嗯——看到一点,好像肉似的。”
“让你看看,跟我来!”
良惠大吃一惊,高声抗议。雅子用力抓住邦子的手腕,邦子的内心出现一种恐惧感,想快点离开这里。但是,想看一个究竟的好奇心和也许万一跟赚钱有关的期待交织在一起,迄今所没有经历过的欲望占了上风。良惠拉住雅子的胳膊追问道:“我说,你打算怎么办?这样做合适吗?”
“没关系。让她也参加好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
良惠怄气地喊道,听起来像悲鸣,邦子慌忙问良惠:“师傅,在帮什么忙呀?”
良惠不吱声,抱着胳膊低着头。邦子被雅子拽着带到走廊尽头的浴室,迫不得已跟去的邦子终于在灯火通明的浴室见到摆着一只人脚,吓得要昏过去。
“这,是什么……”
“阿山的丈夫呀。”
雅子点上一根烟,边吐烟边说。邦子回想起雅子的指甲缝里干了的血迹及腥臭味,开始呕吐。她用手捂住嘴,拼命地抑制恶心。
“为什么?为什么?”
眼前的场面,使人难以相信这是现实,甚至令人感到好像为了让邦子吃惊,而有意摆放的凶宅的供品似的。
“听说是阿山杀的。”良惠叹息说。
“你问为什么把他分解吗?”
雅子不屑一顾地转过身来。
“也可以说是一项工作吧。”
“这哪是工作呀!”
“当然是工作了。”雅子严肃地打断她,“你要是需要钱,就请帮忙吧。”
一听说钱,邦子动心了。
“……帮忙,做什么?”
“因都已解体装在袋子里,你只要拿去扔掉就可以了。”
“只要扔掉就行吗?”
“当然了。”
“那——能给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我去和阿山交涉。作为交换条件,你也是共犯,对谁也不能讲啊!”
“这我明白。”
只能这样答应了。邦子感到自己上了想封住自己嘴的雅子的圈套,不禁愕然。
三提前离开工厂的山本弥生,撑着一把破旧的红雨伞,骑着自行车。
透过雨伞的红色色彩,两只裸露的胳膊明显地呈玫瑰色。弥生想,大概自己的脸庞也像姑娘似的呈玫瑰色。
但是,随着车速放慢,在移动的红色视野中,被雨水淋湿的沥青路也罢,路两侧新放绿的树也罢,紧闭雨搭尚在沉睡中的住宅也罢,映入眼帘的却是完全相反的漆黑色阴影。
包括雨伞中的玫瑰色在内,外部世界是一片恐怖气氛,这种气氛笼罩着弥生。
这一切不能不认为是杀死丈夫健司以后出现的象征。弥生不想往外看,在伞中缩紧身子。
弥生清楚地记得杀死健司时的情景。千真万确,自己是用这双手勒死了他。
但另一方面,健司是去什么地方而失踪的这一想象也越来越强烈。没想到会创造出有利于自己的幻想。为什么?因为健司的心已经远离自己和孩子们组成的这个家。所以,现在那个想象一定会凌驾于杀夫这一现实之上。
尼龙伞充分吸收了雨水,越来越重。弥生放下拿伞的左手,脱离玫瑰色的世界,尽情眺望由相似的鳞次栉比的小型房屋构成的住宅街,又变回平时看惯了的色彩。毛毛细雨淋遍全身,不久头发、脸部都淋得湿淋淋的。弥生感到自己像再生了似的,浑身充满勇气。
当骑到自家门前弯曲的围墙附近时,想起昨夜在此等雅子时的情景。雅子没有抛弃自己,全力相助之情,将终生难忘。为了雅子,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
健司尸体的处理交给雅子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弥生有一种卸下重负的快感。
打开自家前门的锁,弥生走进昏暗的室内。或许是因为有孩子的缘故,自己的家充满着一种舒适温馨的气氛,就像躺在向阳处晒太阳的小狗所享受的感受。
这就是自己与心爱的孩子们所拥有的家。终于放心了,健司再也不会回来了,今后必须努力装出一副不知道健司已死的样子。弥生甚至担心,自己能否扮演好惦念失踪丈夫的妻子的角色。
但是,一想起在门口横框处被从后面勒死的丈夫,心中又涌出一阵快感。
“活该!”尽管从未说过这种粗俗的话,尽管没有狩猎的经验,却产生一种像是在荒野上追逐小动物那样的志在必得的心情,是什么原因呢?也许自己原本就属于这种人。
恢复冷静的弥生边思考着丈夫有无遗留物品边在门口脱了鞋。由于不记得健司是穿什么鞋死去的,打开鞋箱翻了翻,那双新鞋没在,她放心了。不是因为健司穿新鞋死去而放心,而是不用请雅子处理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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