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是劳累过度加伤口发炎才引发的发热，其实醒着的时候都在强撑，一躺上床，他睡得特别快。洪晓抓着他的衣服，周围好安静，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想睡睡不着，想叫醒晏明又舍不得。一个人静静地在这里等待死亡，无疑是一种可怕的煎熬。
洪晓颤抖着呼吸给自己打气，反正自己死了又会重新开始，或者说不定这次就活过去了呢？昏暗的床头灯感觉起来好温暖啊，小腿好痛，洪晓一个人乱七八糟想着东西，掉了两滴眼泪。
而且，晏明在这里陪着她。
洪晓慢慢地就睡着了。
12、被挂之四
早上洪晓是被呼吸困难憋醒的，她一睁开眼，就看见晏明俯着头看她，笑容灿烂。
“你醒了？”晏明摸了摸她的脸，把放在她鼻子上的手拿开，又把被子拉了一下盖好两人。“我本来想像那些电视剧什么，用吻的吻醒你，可是你这个坏蛋老是不醒，我只好用别的手段了。”
洪晓看着他，有点呆。
“你……你在这里啊。”
“恩？”他用手指头摩挲她的耳朵，另一手就放在洪晓的脖子下面支撑她，然后往上扶着她的肩膀把她往里搂了一下。笑：“你昨晚有陪我睡觉是不是？我很开心。”
晏明吻着她，觉得整个生命在这一刻都填满了，幸福又喜悦，这样的日子无数次也不会觉得疲惫。“谢谢。”
洪晓被他把脸按在怀里，感受他的心跳，感觉他的体温，她慢慢反抱住晏明。
“……谢谢。”
晏明以为洪晓是在跟他闹着玩，没有在意，他看了看时间，才把叫醒洪晓的理由说出来。
“我早上起来，还是有点难受，可能出门不是很方便，晓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晏明作为一个企业的最高级打工仔之头儿，工作是很忙的。上个月他的助理跟他一起加班，没日没夜地呆在公司整理资料，家里没能照顾得到，孩子烧到肺炎住院也不晓得。作为当爸爸的，助理愧疚得要死，孩子前几天出院，就计划着今天星期天带着去游乐园玩。知道前后缘由的晏明也十分过意不去，特地约助理今天在游乐园拿一份明天要开会的资料，其实是悄悄买了一架美国进口的超大遥控飞机想要送给小孩。
洪晓听完，就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晏明的额头还是很烫，好像这样的病还是要慢慢养个几天，不是打一针两针消炎退烧药就按得下去的。“真有良心啊。”她取笑晏明，他的回答是低头去吻她。
“真要去，其实是走得动，但是我这生病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来，怎么好去递礼物呢。”晏明微笑解释，洪晓看着他脸色那么差劲，声音沙哑，真让他去送东西怕人倒在路上回不来啊，赶紧表示我去就好了。
其实洪晓一早起来也觉得头有点晕晕的，鼻子呼气发烫，她觉得自己可能也有点发烧。想下晏明发着热还荤素不忌地跟她闹，话说伤口发炎的发烧会传染吗？好像不会吧？也或者是前天、昨天整个一个身心俱疲就给跪了？洪晓也不大清楚，但她症状轻微，也就没说。要是说了发烧，晏明肯定就不让她去了。不管是他亲自去游乐园还是跟助理推辞延期，洪晓都不愿意，她就什么也没说，告别晏明打的前往游乐园。
不会开车住在这里真心要跪啊……洪晓发愁了半天才恍然自己在YY有高富帅老公晏明的日子，赶紧甩头。
去游乐园送东西没有想象的容易，今天天气大好，阳光明媚，又是幸福的周日，通向游乐园的道路堵成长龙，洪晓坐在出租车里，不停往外张望，可前面车队的移动速度实在低得令人发指，而且这有一半是由原路返回的车倾情奉献的。洪晓坐那安慰自己，多亏是打的过来，要是晏明开着车过来，别说堵在这里了，估计连停车的位置都找不到。等啊等啊，她等得火气上升，晏明又打了一次电话过来说先叫他的助理不要管文件先去玩了，让洪晓不要着急，慢慢来。
“太阳太大了，别晒着自己。”洪晓觉得他婆婆妈妈的叮咛烦死了，其实她主要是因为太过幸福拉不下脸秀恩爱才烦的，所以回答就更加的秀恩爱。
“你等我回来，要是还是难受，我就带你去医院。”
“好。”
“然后我去超市买东西做给你吃？生病了多吃一点。”
“好。”
“你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都会觉得很好吃的。”
旁听的人鸡皮疙瘩都得掉下来。
在车上枯坐了很久非常久，补蓝完全的洪晓精神奕奕脚步轻快赶到游乐园，然后找到晏明给的号码拨过去，没人接。游乐场的客人不接电话简直太正常了，洪晓拎着一盒超大的遥控飞机模型，找了个街头咖啡厅坐着慢慢等，顺手给那个姓方的助理发了条短信。
游乐园里正在搞飞机主题活动，满坑满谷的玩具店、手办店、模型店都摆满各式各样的飞机，买一个飞机攒两个积分，玩一个设施给积一分，积满五十分就可以换一台限量版遥控飞机。洪晓读着咖啡店外墙上贴着海报上的活动守则，对比着阳光下无数飞机，感慨游乐园真是个吸金的地方。
就这样还有无数小鬼在那觊觎洪晓放在脚边一米多高的遥控飞机盒，一片巴掌大人头大的飞机里，这么巨大的遥控飞机实在是太拉仇恨了。有父母看着都有好几个小孩跑过来摸盒子，指着哭的，咬着手指头用渴望的眼光看的，还有大人牵着小孩过来问哪里能买到的，估计都以为这个巨无霸飞机是游乐园积满一万积分送的终极黄金奖励。洪晓的蓝还没耗完，对待小孩和问题都十分慈祥地回答了，直到方助理的电话打来，先是连连道歉，说他们刚从鬼屋里出来，这就带着小孩过来拿资料。
洪晓挂了电话，看着脚边的飞机，感觉自己终于体会了一把晏明的腹黑和恶趣味。
助理过来，也多看了那飞机两眼，洪晓忍着笑，等他寒暄了一阵问资料在哪里，她就把那飞机盒拎起来，递过去。那一瞬间助理的表情真是复杂到难以言喻，妹子被充分娱乐了一回。
“我以为晏总真是叫我来拿资料的呢！”这个三十多岁，面容干净的男子不好意思地笑道，接过盒子，弯腰给自己的儿子面前晃了一把：“看，礼物！帅不帅气？”
他儿子看着盒子的眼神都要跟嘴巴一起流口水了。
“跟姐姐说谢谢！”
“谢谢姐姐。”小孩乖巧地回答，下一秒眼睛又掉回飞机上去了，方助理就笑着请洪晓不要介意：“小孩子，看见玩具就挪不开眼。晏总太盛情了，洪小姐你就替我跟晏总说声谢谢，回去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商量一下，我请你们吃顿饭，算是答谢晏总和洪小姐。”
“诶，啊？不用了不用了，你的意思我帮你转达下就是，吃饭真的不用了。”洪晓愣了一下脸就红了，这话随便解释就好多种意思，但是配合着方助理的眼神和语气，就只有一个意思。
“应该的应该的。”方助理笑得十分灿烂。
洪晓落荒而逃。
告别助理，洪晓正想给晏明打个电话，晏明的电话先进来了。
“怎么这么久？好慢。我发现了一件事要跟你说呢。”他声音沙哑地冲她撒着娇，住惯了的家里才刚刚进驻一个人，看不见她就好像心里空了一块。
“刚刚拿给方先生，正想给你电话呢。”洪晓跟他说，晏明就在那边笑。
“你好一点没有？想吃什么，我超市买回来煮给你吃好吗？”
“吃什么都好，恩人。”
“你生病呢，不能吃什么都好。”洪晓愣了下，恩人？
“你给我煮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不好，恩人？”晏明低声说，带着满满的喜悦和亲密。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是他最喜欢的人。不够，怎样都不够，好想快点见到她，抱着她，与她在一起，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晏明哀求着：“快点回来好不好，晓晓，求你了，你是我的大恩人呀。”
“你一直说恩人，到底是什么事我成了你的恩人？我照顾你了？我帮你送东西了？”洪晓调笑他，她以为是说帮他送礼物和照顾病人的恩情，晏明表示还有，这就是他发现的事情，她救了他好多次呢！她猜了半天猜不出来，他就慷慨提示。
“我昨天不是说过吗？要不是周五遇见你，说不定就在饭店被炸死了。”
洪晓的心突然一沉。有什么东西掠过脑海，她抓不住。
“我早上想了想，突然觉得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晏明笑：“比如昨晚要不是你陪我在楼上，说不定吊灯掉下来也会压死我？是不是？”
“……好像是。”洪晓应他，脚步越来越慢。
不要说，不要再说了。她觉得有很可怕的东西要扑出来，撕碎她，吃掉她，求你不要再说了！洪晓的手开始发抖，晏明的声音不停从电话里面传来。
“我昨天烧成那样，你说再这样病下去，会不会很危险？我一直都一个人住，又遇上是周末，要不是你照顾我，我可能也很不容易呢。”
“晓晓，我想了想，你真是我的福星，是不是？快回来好不好，让我抱抱你，我好想你。”
晏明在那边说的甜蜜，洪晓站在原地，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饭店，吊灯，发烧照顾病人，晏明以为这是两人相遇的机缘和幸福，以后的日子里拿出来一说都是会心一笑的耳鬓厮磨，可循环了四次的洪晓知道，这不是巧合的擦肩而过，这是现实。
一根线头串起，从头到尾都毫无滞涩。洪晓惨白着脸站在那里回想，第一次她被晏明家的吊灯砸死，第二次她点到了晏明中午会去的包厢，第三次她被烫伤，晏明带她去同一家医院看病，然后带她回家休养，然后，她一睡不起。
这是巧合还是命运的恶意？
洪晓发着抖，电话里传来焦急的询问声她听不见，头晕得发胀，脑子痛得要炸开。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可是心里有个嘲笑的声音在对她说，哪有那么多巧合？
如果晏明没有遇见她喜欢她搭讪她他就会去饭店吃饭，他会坐那个死亡包厢，没有人拖延他，他会不会被炸死？如果晚上回去晏明不是被她推到沙发上一时起不来，没有她的存在他一个人在家里，他会不会被吊灯砸死？可是医院呢？除了同一个医院，还有哪里是他和她生命的交织点？洪晓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配药房，她还问过那个护士，你的药，有没有拿错……
洪晓站在那里，觉得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
遥远的地方有声音传来，洪晓愣了一下，循声抬头，太阳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头好晕，好痛……明明只是一点微烧，不碍事的……
眼前人影纷乱，一阵劲风袭来，洪晓本能地往身前一抓，尖锐的痛楚让她弯腰痛喊。笃笃笃，螺旋桨划破血肉，发出被阻碍的闷响，血溅三尺。
洪晓倒在地上抽搐，喉管撕裂的大口子汩汩地往外冒血，随着她呛咳的呼吸一小股一小股往外喷血。好痛啊……她痛得想哭，哭不出眼泪，喊不出声音，窒息和大量流失的鲜血让她的身体迅速冰冷。这就是……第四次的最后……
游乐园里的晏明和她的命运是不是已经再次交错，他活着，她死去？
洪晓没有力气再去想什么了，模糊的眼前人影晃动个不停，耳朵里尖锐的鸣叫，她唯一想得到的，唯一能做的，是在致死的痛楚中挣扎着，在咕嘟咕嘟的血泡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哭喊：“杀了我，杀了我……”
救救她，请让她死去，这种可怕的绝望她不想再经历。这是地狱，这是毫无希望的未来。让她死吧，她不要再承受这种悲哀，谁来杀了她，让一切重新开始。
这是洪晓在最后的祈愿与无声呐喊，这是她最后面对死亡的挣扎和求救，这是她最后的恍悟和怨恨。
晏明的生命安全地延续下去
她在替他死。
13、陌生的短信
熟悉的铃声从耳边传来，像是恶魔召唤的勾魂曲。
“今天是个新的开始，今天是个新的开始，今天是个新的开始……”
洪晓把手机砸了。
她狂乱地尖叫、哭喊，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抱着枕头在发抖，眼泪和汗水一起在脸上流淌，哭得全身骨头都发软了。
洪晓甚至不敢伸手去摸喉咙，好痛好痛，血肉撕裂，空气和鲜红的泡沫从破裂的大洞里争相喷出，那是永远也不敢想起的悲惨回忆，洪晓摔下床，哇地一声吐了。
胃里一阵接一阵地抽搐，洪晓吐得根本停不下来，直到最后吐无可吐，她呕出了血。
洪晓终于缓过劲来，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这是世界上最绝望的噩梦，是最可怕的真相。是不是晏明？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不是那个笑容温暖包容的男人？他是那么好，那么可爱，那么让她心动，可这一切，是不是都是谎言。
她在替他死！
这不是真的！洪晓无法相信，她怎么能相信？！但她再也没有勇气去找晏明验证。
是假的又怎样？她一样要死，继续看不到尽头的轮回。
洪晓毫无痛苦地死了那么多次，是她始终乐观的主因。如今自己被玩具飞机的螺旋桨残忍地割喉，窒息失血致死，泡影一朝破灭。洪晓怕了，她再也不敢天真地以为简单避过死因就能活下去，每一次的试探，都是自己一次性命的悲惨交换。
手机的闹钟没有按掉，一段一段响了不知道多久，洪晓镇定下来，过去拿了手机关掉闹钟，把自己弄出来的脏东西打扫好。然后她开始锁窗户拉窗帘，查看冰箱有多少食物，然后准备饮水。她要在家里固守，直到度过这三天死劫！
晏明、晏明。洪晓念着这个名字，这个让她尴尬、让她喷笑、让她温暖、让她喜欢，让她爱的男人……
她的手握着手机，不知不觉地按下了晏明的号码，手指停在通话键上。
她想见他。
孤身一个人，独守在阴暗的家里，等待死亡。洪晓不知道是打开这扇门更怕，还是关上这扇门更怕，可是已经受够了，出去就会死，她不想再踏出一步。洪晓关掉了手机。
她想见他。
可是最好永远也不要再见。
晏明正在开车前往公司的路上，手机短信铃一响，他就趁红灯低头看了看。是个陌生号码，打开短信是一条乱码，晏明随手就删了，岂料那个号码的乱码短信一条又一条，当晏明烦躁地删到第四条准备把号码拉黑了，看见新一条未读短信愣了一下，这次还发的是条彩信。晏明没什么兴趣，主要这是他的私人手机，先发了一堆貌似中毒的乱码短信的陌生号码还发个彩信来，实在让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