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啊，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跟他说？他可是害你死了十五次的罪魁祸首啊！他还这么爱你，就该告诉他，让他给你心疼一下啊！——你看人家还那么有钱，至少在你死之前享受一下嘛。”
“要顺便带你享受下吗？”洪晓嘲讽她。
“如果可以的话，完全不介意啊！”原素厚颜无耻地说：“不过每次轮回带我去的地方不许一样啊，不然我跟你急。”
“你再跟在老娘后面看老娘脱裤子，老娘跟你急啊！”洪晓当着她的面砰一声把卫生间门关上了，放下马桶盖坐下来，脱裤子开始擦药。疼、疼死了！妹子伤心地哭泣着，为自己受创的柔弱身躯和心灵哀悼，而且外面还有个苍蝇靠着门不肯走，嗡嗡嗡地停不下来。
“你到底为什么不告诉他？啊，到底为什么？你脑回路到底怎么长的？”
“我就不想跟他说！”洪晓冲门口吼了一句。“跟晏明说有屁用啊！又不能改变什么！还不如我每次星期五一醒来就直接去砍死他！我多爽啊！我就喜欢看他那被我折腾的要死要活，以为我人渣到死还离不开我的蠢脸，你有什么意见！”
一阵沉默，原素靠着门，幽幽地说：“洪晓啊，你喜欢他喜欢到这个份上，真是给吾辈丢脸。”
洪晓都气笑了：“那按你的说法，就应该蹦跶着去找晏明，抱着他的大腿求救命求放过！然后当他的面去死！”
洪晓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未想过向晏明透露一切。也许是因为她只想报复他，也许是因为她不想重复一次又一次的徒劳坦白，也许，她只是因为不想戳破两人之间虚假的爱情。有谁会第一眼就爱上一个人？有谁会对初次相见的陌生女孩温柔缱绻，爱入骨髓？晏明的喜欢来得太浓烈太可怕，这是真实的情感吗？这是不是因为无限死亡的轮回，所以冥冥中的天意就将她与他之间用这样的方式联系起来？
如果把事情全都告诉了他，戳破这个泡沫，晏明肯定会发现什么的吧。那样的话她该怎么面对他呢？以前的轮回里，晏明也不是没有说过“为什么会这样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你”这样的话。洪晓觉得自己真是矫情的要死。她宁可对他隐瞒这一切，也不想让他哪怕在一次轮回里，发现自己的喜欢只是一种……这样子的东西。
十五次轮回，她一次比一次更爱他，一次比一次明白，她失去了那么多，在这些千奇百怪的死亡和重生里，自己唯一能确定、能抓住的，只剩下他的爱。
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两个姑娘的手机铃声是一样的，原素看了看，隔着门叫洪晓：“是你的电话。”
“我在擦药呢，一时半会出不来。”
“那我开门给你送进去？”
“我裤子脱着呢，你敢开门我就先把你弄死再自杀。”
“好吧好吧。”原素给她报号码，洪晓愣了下：“不要接，按掉。”
“谁的电话？”卫生间里没有回答，原素以女人的直觉明白了。“……晏明的？”
“不是他！没听过这电话！”洪晓试图遮掩：“好吧是他的电话，不要接！不许接！快按掉！”电话铃停了，妹子提心吊胆地听着动静，擦药的手也停下来。果然过没一会儿，毫无素质地擅自接人家电话的人渣原素就跟她说：“吱吱呜呜的，都听不懂在说什么，貌似发酒疯呢。电话挂了。洪晓你行啊你，把人家折腾成这样，你死了也不白死啊。”
洪晓默默擦药。过了几分钟她出来，原素把手机扔给她。“给你发了条短信，我没看。”
妹子觉得自己再删短信就矫情得让自己恶心了，只能打开看。就四个字：我喜欢你。她默默删掉了。
“肯定喝醉了，明天睡醒起来，肯定恨不得去自杀。”妹子面无表情地说。
“你就继续人渣下去吧你。”原素鄙视她。“我就想问问了，我刚刚想了想，十五次死法，你就肯定都是在替他死？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觉得不太对？”
“我不是给你分析过了吗？一次两次是巧合，哪有那么多巧合？我哪次死跟他没关系了？”洪晓争辩。
“入室抢劫那次你根本没出门好吗。”
“那晏明怎么就跑过来救我的。”
“他救你你还给他扣帽子！怪不得这年头就不能见义勇为了，就是因为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在啊。你说你在替他死，你的意思是晏明注定周日跑到你家里然后被人砍死？你后面的轮回里不是报警把那匪徒抓起来了吗？按正常的情况走晏明根本不会去啊，死的就是你啊，你有没有逻辑？”
“还有什么电器店啊，坐飞机啊，泥石流啊，你每次死都看得见晏明，难道不是因为人家看见喜欢的妹子想追才跟着你走？”原素越说越觉得自己才是对的，拿着记录洪晓死亡周目的单子振振有词： “尤其是下水道那次，无论怎么想都是你把你自己折腾死得好吗。照我看来晏明是跟你死有关系，因为人家就喜欢跟着你嘛，所以当然你每次死都看得见他了。你说你在替他死，你有证据吗？谁跟你说的？”
洪晓想反驳，却哑口无言。自己真的想错了？是自己钻牛角尖，把无辜的晏明给坑了？她犹犹豫豫地问原素：“那你怎么就知道这整件事情跟他没关系呢？你也没证据。”
“我怎么说跟他没关系了，我的意思是，只不过倒霉的你被老天爷选中了，一直死一直死，出于人道主义，老天爷给你选了个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的人，让你在这枯燥的人生旅途中稍有所慰。谁知道你脑洞这么大，要把人家也一起坑进去啊。”原素无耻地说：“至于我的证据，当然有了，你看他的脸长的多好看啊，还那么有钱，整个就是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呀。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罪魁祸首，必须是清白的。”
“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还有钱啊亲！爱你爱的死去活来啊亲！这样的韩剧男主无论干什么都可以被原谅！见他第一眼我的好感度就刷到爆了！”原素看着洪晓抓着一个闹钟作势要砸过来的手说：“不，我的意思是，其实这件事根本就没他什么事嘛。”
“亲爱的，这么想，你开心吗？”
“开心你妹。”
洪晓踹开原素，在床上挤了一个位子躺下来。原素的床是单人小床，两个人挤，稍微有点局促。“被子都拿去洗了，周五嘛，明天正好可以晒，你又不早讲你要来。”原素说。
洪晓在被子里动了动：“你别挤啊，我这疼死了，别动我，喂，医生说过要静养的。”
“老娘两个手都被你挤到墙边去了！还嫌我挤你！一排四个手当然挤了。”原素捂着鼻子说：“妈的，你这药味够重的，这么臭，睡那头去，不许跟我睡一头。算了，我自己过去吧。”她抱着枕头，蹭蹭就跑到床的那头躺下了。洪晓关了灯，两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明天我陪你去找晏明吧。”原素说：“把事情都摊开说说，怎么样也应该让晏明知道一下吧，不管他是不是跟你的死有关系……他也算是当事人吧。”
洪晓沉默了很久，最后她说：“再说吧。”
“再说什么再说，你个死拖延症。”原素懒得跟她啰嗦，她偷抄了晏明的电话，大不了明天打电话叫他来，反正这死女人有伤也跑不了。男人抱着女人上医院看个病，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早点睡吧。”
洪晓慢慢地就睡着了，梦里都是晏明发的那条短信，“我喜欢你”四个字飞来飞去地在她的眼前烦她。
原素也睡着了，梦见自己成了洪晓，在前头狂跑，有个看不见脸的人正在身后追她。她正要看看是不是帅哥晏明，那人的眼睛突然变红，张着一嘴利齿扑了上来！
“啊——”原素惊恐地大叫醒来！但是寂静的夜里，有个人比她叫的更大声更惨烈！
“啊——！！！！！！”
洪晓再次悲剧了，她梦见自己被定在原地，“我喜欢你”那四个字突然巨大化，然后一个接一个地从她的两腿之间砸、了、进、去！
轰！轰！轰！轰！
洪晓痛醒，发现有个脚丫子蹬在那娘们儿的，凉飕飕的，充满了药味儿的地方，一蹬又一蹬，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悲剧。
然后她就死了。
原来，没有明天……
26、心理医生有话说
洪晓把原素的话深深记在了心里。又一次醒来，她都顾不得骂这个人渣睡相奇差，先爬下床来写死亡周目名单。
从前洪晓每次记录的时候都只简单写了一行死亡时间和原因，她只深深地记住这些原因是怎么发生的、什么时候发生的，想着能避过、能避过就好……她从未想过，在这些记录下来的东西上能发现点什么。洪晓坐在地上，用很久没有过的认真细细研究。
第一次被吊灯砸死，第二次在包厢炸死，第三次她睡死在晏明家里，第四次被飞机螺旋桨割喉……她发现自己在替晏明死。
从这里开始，她认定了这个事实，就再也没有怀疑过。只要她死的时候晏明出现在她身边，就更加坚定了她的推论。洪晓从来没有想过，也许不知从何而起的这十几次轮回，不是她在替晏明死，而是晏明跟着她，看着她死。
可能吗？这可能吗？洪晓试图说服自己有这样的可能性，可她无法忘记前四次轮回有多么可怕的巧合性。要是的确她是在替晏明死呢？洪晓看着后面十几次，电器店飞机泥石流，她死得越来越快，离晏明的影响越来越远。第十三次她是自己把自己作死的，她喝醉了酒，跟晏明上了床，然后死在了床上。怎么用这个结局来解释她是在替晏明死的可能性？第十四次她死在下水道，是她自己做贼心虚，跑的时候不看路，才掉到下水道。怎么解释晏明失足掉到下水道的可能性？第十五次更加荒谬，她是在原素家被原素踹死的。尽管对男人来说踹下体踹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死法，可是，从哪里解释，晏明会在原素家被原素踹死，从而让她顶雷的可能性？
洪晓越想，越是找不到方向。
原素说的是对的吗？
可是前四次轮回又怎么解释？要说这跟晏明没关系，每次每次都死得那么巧，妹子死都不信！
她一咬牙，索性把这张纸拍下来，上传到论坛里，发求助帖询问：“LZ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一个帅哥一见钟情狂追，然后LZ死掉了，然后LZ重生回到遇到他的那天早上重来，继续一死再死。LZ醒来必须不能释怀，LZ以为自己是在替帅哥死，但是死到后面发现这个推论很有问题，求高手解释。”下面零零碎碎地列了几条她跟晏明之间的关系和行程，解释自己为什么会以为是在替晏明死的原因，比如晏明家的吊灯，晏明常去的饭店包厢，晏明带她去的医院碰巧有开错药的嫌疑，晏明让她代替他去游乐园，等等。
她简单刷新了两下，重新把帖子顶上首页，就关了电脑，收拾出门去找心理医生大叔。
洪晓这次有备而来，她娴熟地在预约单的“咨询”一栏里打了勾。
我要问问大叔，到底是我多想了，还是原素在多想。把心理医生捧成神的洪晓这么想着。
到下午的时候，医生大叔接见了她。
照例自我介绍，申明保密制度，然后医生大叔和气地问她有什么需要咨询的。洪晓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填的项目不一样，所以大叔才没给她巴拉自己的家庭秘史。
洪晓把所有的疑虑都和盘托出。坐在接待室等了几小时，把这些时间都用在胡思乱想上的妹子有了更多想法。难道轮回是按批次交错排的？前四次她替晏明死，后四次她的死就跟晏明没关系？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还是要死？妹子在医生面前，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把十五次轮回当做一个梦，讲了出来。
恍如隔世。
讲着讲着，洪晓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哭了。她说完就问大叔：“我一直以为我是在替他死，但是有人告诉我，其实不是，是我自己擅自揣测出来的，大叔，你觉得呢？”
你以为我是解梦的算命先生吗？！和气的大叔微笑着在内心呐喊。不过干心理诊所的，每个月也总要遇到一两例做了千奇百怪的梦跑来问他的病人，做梦也是心理活动的一部分，大叔解释起来毫无压力。“做梦，是你的大脑潜意识皮层的一个活动，是你身体、心理健康的一个表现。身体虚弱的人是很难做梦的，所以做梦这个事，你不用担心会对你的日常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大叔先就做梦的无危害性安慰了一下洪晓，估计流程都是干熟了的，他开始侃侃而谈做梦和心理状态的各种相关联系，什么做梦是你日常生活中遇到的片段可能你晚上睡觉就会梦见啊，什么你可能遇见了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事情，投影到梦里啊，什么可能根本就不关日常生活什么事，只是你偶然做了一个比较古怪的梦啊。说到这里，大叔表示，做梦的多了，做得如此清晰、有头有尾、逻辑明确的梦，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当然了，因为这不是梦，这是现实！洪晓在心里对大叔说，但她什么也不能说。被心理医生认定为有妄想症，对她解决这个问题一点帮助也没有。耐着性子听了一堆关于梦跟大脑和日常生活的联系，洪晓开始尝试把话题转向她希望的方向。
“大叔，这些我都不想管，我就想知道，这个梦里的男人，到底我是不是在替他死？如果我是替他死的话，后面那十几次，我死的原因跟他根本没办法联系起来，又怎么解释呢？”
这是做梦而已啊！这么追根究底干嘛！收了超高咨询费的大叔内牛满面。
“你做梦梦到的这个男人，是一个很深刻的具体印象的投影。他有专门而清晰的身份、情感和性格，这是做梦很难意识到的一件事，这就证明，这个男人应该在现实中是有具体形象的，可能是你养过的宠物，也有可能是你的家人、朋友和爱人。这个男人的形成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好几个个体里，你把印象比较清晰的各种方面剪切下来，在梦里拼凑成一个人，又或者你就是对着这个个体做的梦，那个个体就是这个男人。在你的梦里，他是戏份非常重的角色，证明你对这个形象是很看重的。”
“做梦这种东西，是主观意识和潜意识的相互作用。有时候你睡觉的时候就会意识到你是在做梦，就是这个缘故。开始的时候你是在替他死，可能只是一个偶然的梦到的情节，你的潜意识替你安排了这个流程，你就会自动自发地顺着这个角色扮演的路走下去。但是梦又是没有逻辑可言的，它会变成什么样充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