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桌上的人都是玉家的人,一桌上坐着的是年长一辈的,另一桌上的则是年轻一辈,他自然先去了年长那一辈的,在座的有花伯父子,金良父子,扈庸父子,玉山,还有两位从桃源村过来的老者,看到慕容秋白过来敬酒,一个个神色各异。
慕容秋白的言行举止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在外人面前,他矜贵疏离,冷淡漠然,可此刻,笑如春风扑面,优雅得体的如王子亲临,嘴巴也甜,一口一个爷爷和叔叔、伯伯,似乎和每一个人都是熟悉的,每敬人家一杯酒,总能说出很多暖人心的话,一桌敬下来,众人看他的眼神就都变了。
变得带了一份认同和暖意。
见状,向大少坐不住了,也走过来,只是他嘴巴可没有慕容秋白的那么甜,好听的话说不出来,不过他豪放啊,让人把小巧的酒杯换成玉碗,满满的盛上,连喝三碗,最后撂下一句,“爷什么都不说,都在酒里了。”
众人面面相觑,好吧,这也算!
在另一桌上,因为都是年轻的小辈,气氛就更加放的开,玉月明和夏夜就起哄着灌酒,阿武也陪着说了几句,瑞安和华珊珊也在,不过两人在桌子底下较劲比武,倒是看着安分一些。
还有几个年轻人,是从玉楼过来的,祖辈都住在桃源村,此刻,也跟着闹。
慕容秋白是谁啊?京城人谁不知道这位爷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大神级人物,如今走下神坛,他们还不得铆足了劲欺负啊?
慕容秋白来者不拒,都是笑脸相迎。
向大少后来也加入进去,一杯接一杯的喝的豪爽痛快。
魏大圣也想去,不过瞅见华珊珊,又怕怕的放弃了。
魏老爷子看着这一幕,笑骂,“这俩小子,还真是……”后面的话,他没说完。
向老爷子点点头,“嗯,这俩小子倒是懂点事了。”
慕容衡瞥了眼念北,又看了眼玉楼春,才意味深长的道,“懂事好,也好让小楼省点心。”
省心?
玉楼春见那两人喝的脸都红了,只觉得头疼,他们是抱着什么心思,她怎么会不懂,只是在她看来完全没必要啊,跟念北较什么劲呢?
念北像是无所察觉,依旧得体的笑着,周到的招呼着。
苏茂恒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微微一叹。
苏思远低头吃菜,眉目淡然。
等到那两人敬完酒,宴席也到了尾声,每个人都喝了不少,慕容衡和魏老爷子更是喝的醉眼朦胧,脚步不稳,最后是被人搀扶回去的。
向家老爷子神智还清醒些,离开的时候不忘拎着向大少,不然那位爷不肯走啊,借酒装傻,非要说自己醉了,要去凤楼躺着醒酒后再走,向老爷子才不理会,让人架着他就上了车。
慕容秋白倒是表现的很识大体,自觉的就陪着慕容衡走了,反正刚刚要做的都做到位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得,不过临走时,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念北一眼,眼里的含意彼此都心知肚明。
念北淡淡的,没什么表示,依旧尽职尽责的做着分内之事。
玉楼春也亲自送众人到大门口,庄墨告辞时,犹豫着问了一句,“小楼,等到九月份开学,你还回学校么?”
玉楼春回答的毫不犹豫,“当然回去。”
庄墨闻言,自然是惊喜的,“我还以为,以为……”
玉楼春轻笑,“变得只是一个身份罢了,我还是我,学业还是要的。”
庄墨激动的点头,“好,好,不过助教的事该要变一变了,你如今这本事,当助教可就屈才了,我回去就跟魏校长商量,等到开学,你直接给大一的新生当老师吧,凭你的才华,一定会教出最优秀的学生。”
闻言,玉楼春想了想,回到,“如此,就麻烦庄教授了。”
庄教授摆手,“不麻烦,你能来任教,这可是咱们宏京大学考古系百年来的荣耀。”
离开时,庄墨的脚步都是迫不及待的。
苏茂恒父子离开时,苏茂恒提醒了一句,“小楼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么大一座宅院,你可要多费心啊。”
“苏馆长放心,小楼明白。”
“好,好……”
苏思远则问了一句,“师妹,安和堂里的那副山水画,我很喜欢,上面的题字是苏家的先祖所写,我敬慕已久,我想临摹一幅可好?”
这样的要求,玉楼春自是没法拒绝,“当然可以。”
苏思远就温温的笑了,“那山水画太难画,只怕我一次临摹不来,若是经常叨饶,师妹可不要嫌弃我烦才好。”
玉楼春也笑,“师兄客气了,随时欢迎。”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苏茂恒心里又是一叹。
萧左年离开时,拉着玉楼春的手很是不舍,“小楼,你舅妈这次不方便来,她也很惦记你,你有空了可一定要去舅舅家坐坐。”
玉楼春再三保证会去,萧左年才走了。
萧何惦记着夏夜,本想留下来,奈何人家眼睛根本不看他,只和玉月明在一起玩,他只好落寞的离开。
送走了人,留下就都是玉家的人了,玉楼春和他们又叙了一会儿话,把该说的都交代了一番后,他们也都起身,陆续离开,扈村长带着人回了桃源村,金良也去了玉楼打点生意。
花伯没有去,留在了祖宅,而让华庭接替他,以后在玉楼负责安全事宜。
金国华和玉山随后也离开,玉楼春有些不舍,想多留两人住一晚,可也知道他们家里还有很多的事等着去做,只能让他们走了,最后是夏夜和玉月明,两人倒是很想留下,祖宅里也给他们安排了房间,只是最近他们都在天星魔鬼训练,住在这里不太方便。
送走了所有人后,玉楼春才回了凤楼,身边跟着阿武和念北。
玉楼春的脸上有几分萧索和无奈,阿武不知道怎么劝,刚刚有多么热闹,此刻就显得有多冷清。
念北轻声道,“小姐,聚散都是缘,缘来缘去,再寻常不过,以后还会回来的。”
玉楼春“嗯”了一声,笑笑,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凤楼在宅子的最里面那一进,也是整个祖宅里最讲究精致的,上次她来时,就看过了,今日再看,只觉得修葺后更加惊艳震撼了。
倒不是说多么富丽堂皇,而是讲究精致到一草一木皆是完美无缺。
凤楼的四周都是景,一面是池塘,荷叶田田,圣洁的白莲亭亭玉立,一面是梅,此时不到开放的季节,只有清傲的枝干变幻出各种造型,一面是桂树,遮天蔽日,只等秋季飘香,另一面则是竹子,棵棵青翠欲滴,清风拂过,如琴弦拨弄,令人心旷神怡。
四季美景皆在此。
每一面景色里,或凉亭,或楼阁,穿插其中,另有秋千荡漾,玉石雕琢的桌椅上,摆着黑白棋子。
凤楼的正面,便是一方池塘,池塘的中央,一条回廊蜿蜒,人从其中穿过,便到了凤楼的正门,门上,凤楼两个字写的甚是洒脱。
进了凤楼,里面的布置自不必说,延续着玉家一贯的风格,拙朴古雅,大气矜贵。
身在其中,再寻常的人也觉得自己可以高贵的如公主一样。
玉楼春对这里当然是喜欢的,想到这里曾经住过玉家每一代的女子,那种感觉更是微妙,有种莫名的亲昵和熟悉,仿佛自己在这里住了多年似的。
玉楼春挨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卧室,书房,待客的小花厅,用餐的餐厅,都一应俱全,洗浴的地方还是老式的样子,她站在门口,不解的问,“这要怎么洗?”
她完全看不到一点现代文明的东西,不会还自己烧水吧?
念北含笑走过去,给她演示了一番,她恍然明白了,不是没有,而是被装饰的掩盖住了,“这里是整个凤楼唯一改动过的地方,其他都维持原样不变。”
玉楼春点点头,“这样方便一些。”
念北道,“是的,小姐现在要不要沐浴、换下那身衣服来?”
这么一说,玉楼春还真的觉得身上穿戴的有些累了,“也好。”
话落,她便走进来,只是念北却没有出去的意思,她忍不住看向他,念北一本正经的道,“念北伺候您沐浴吧。”
“咳咳……”玉楼春瞬间不淡定了,“念北,不用,你还是出去吧,我自己会洗。”
念北眸子闪了闪,“小姐,念北说的是,伺候您把头发拆了,把水放好,您是不是……”
玉楼春脸上热起来,好吧,她想多了。
浴室也分了两个小间,里面有个巨大的木制浴盆,外面则是换洗衣服,她坐在一面镜子前,动手拆着头上的玉冠。
念北走过来,眉目平静的帮她拆散头发,手指温柔,没有扯到她一点的疼痛。
做完这一切,他又去放好了水,试好水温,才说到,“小姐,您进去洗吧,换下来的衣服放在外面的椅子上,一会儿念北再进来收拾。”
玉楼春有些不自在,“那个,我自己收拾就好,你去忙你的事吧。”
阿武就很自觉的留在了外面,可他却寸步不离的跟在她后面。
念北却道,“念北所要忙的事,便是伺候小姐。”
“你……”
“小姐沐浴吧,念北去给您拿换洗的衣服来,今日您应该不出门了,那念北帮您准备一套舒适的家居服可好?”
“……好。”
念北出去后,轻声带上门,玉楼春站在原地失神了片刻,才摇头叹息一声,一层层换下身上华丽的裙装,走进里面的浴盆里,水温刚刚好,浸泡的身上每一个细胞都似舒展开,她泄去所有的力气,惬意的闭上眸子,躺在了木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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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玉家侍夫的宿命
四周静谧无声,空气中飘荡着沐浴露的芬芳。
这一日下来,此刻,她浸润在温暖的水里,才觉得有些疲乏,从早上五点就开始起来准备,梳洗装扮,然后行了一路,穿过半个京城,在那么多人的见证下,走到祖宅。
万众瞩目也好,震撼惊艳也好,那时候,她都感觉不到,眼里只有那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只有那一对玉狮子,只有那一块御赐牌匾。
所有的规矩事先她都熟记在心,只是等到真的做起来,她才觉得那些话语轻了,膝盖跪地时的郑重虔诚,血祭时的义无反顾,挂上那块匾额时的热血沸腾,此刻想起,依然澎湃不已。
这一生,这一天,会让她永远铭记于心。
还有祠堂祭祖,举办宴席,一出出与她来说都是第一次,陌生而隆重,她以为会紧张,可事实上,她没有半分怯意。
只是此刻,泄去所有,她才有些恍然如梦之感!
那根绷紧的弦放松下来,便开始昏昏欲睡。
渐渐的意识有些模糊,直到那扇古老的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她才骤然睁开眼睛,“谁?”
“小姐,是我!”清润悦耳的嗓音传来,带着属于念北特有的安静气息。
玉楼春下意识的肩膀一沉,所有的肌肤都掩盖在水下,“你怎么……进来了?”
好在中间还隔了一道巨大的屏风。
念北站在外面,似乎不觉得哪里尴尬,很平静的道,“小姐,念北刚刚不是就说了,还会回来收拾的?”
玉楼春,“……”
外面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后,又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方向正是迎着她的位置。
果然,几秒钟后,在她不敢置信的视线里,念北走过来,手里捧着几件衣服,叠的整整齐齐。
“念北!”玉楼春更深的沉入水中,喊得有些气急败坏。
奈何念北依旧安安静静的,像是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多么让人惊慌失措,他表情很淡然,不过看到她只露了头在外面,微微垂下眸子,“小姐,您的衣服。”
玉楼春瞪着他,呼吸急促,没说话。
他也不再说话,就那么站在那里,离着她两米的距离。
她看不到他眸子里的神色,半响,有些无力道,“放下吧。”
“是!”他很听话的把衣服放在离浴盆不远处的椅子上,然后又站在那里不动了。
玉楼春呼出一口气,“念北,你先出去好么?我洗好了,要穿衣服了。”
后面的那一句,她咬的重了几分。
谁知,念北很自然的接口,“要念北帮忙么?”
玉楼春咬牙了,“不用!”
“是!”念北又垂下眸子,却还是不动。
玉楼春真心不淡定了,“念北,你难道在山上时,就是这般伺候我父亲沐浴的?”
念北摇头,“不是!”
“那玉爷爷是这般伺候的?”
念北再次摇头,“也不是!”
玉楼春声音高起来,“那你是跟谁学的……”
念北忽然抬起眸子,定定的凝视着她,若不是水面上都是沐浴露的泡沫,她都要忍不住胡思乱想他是不是能看见了,绕是有那层泡沫遮掩,她还是觉得不自在,忍不住撇开脸。
只听他一本正经的道,“是跟玉爷爷学的。”
“什么?”
“另一个玉爷爷,玉树爷爷,他老人家留下很多手记。”
闻言,玉楼春惊异的转过脸来,因为动作有些急切,垂在肩头的发拨到了一边,露出几分莹白的肌肤,如玉石般耀眼生辉。“玉树爷爷?”
念北澄澈的眸子晃动了一下,却没有移开,“是,玉树爷爷是玉阙爷爷的弟弟,也是当年玉家为八小姐选的侍夫,和八小姐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玉楼春还是第一次听说,难免有些怔然,“那后来呢?”
“后来八小姐遇难,玉树爷爷便一起殉情了。”
玉楼春心里颤了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念北忽然神色认真的道,“小姐,念北也会的。”
“什么?”
“念北是说,念北的命是跟您系在一起的,您生,我生,您若是离去,我必不会独活!”
“念北!”
“念北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这是每一个被选中在玉家小姐身边人的宿命,不管您是寿终正寝,还是遭遇灾难而去,念北都会为您殉情,为您陪葬!”
玉楼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有些气恼,“我不需要,那些规矩你可以不必遵守,以后等我见了父亲,也会和父亲商量,把这一条给废除了。”
谁知,念北却道,“小姐,没有用的。”
“什么意思?”
“念北的意思是,让玉树爷爷殉情的从来都不是规矩,让那些侍夫陪葬的也不是规矩。”念北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是真心,是他们心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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