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戏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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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戏1938-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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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老爷。”刘忠明明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两人状态暧昧的情境,却还是像没事人一样自在。
  于是白文韬暗里跟自己说,真是乡下人,大惊小怪,外国礼仪还有亲脸颊以示友好的呢,白文韬,你别自己想多了。
  此时,唐十一打开了车窗,窗外的空气涌了进来,那本就淡薄的古龙水香气,便一点儿都闻不到了。
  
  

☆、八(上)

  唐十一揽白文韬的事情就像往刘源祥脸上打了一个巴掌,除了愤怒,更是意外。他虽然把兵符给了唐十一,但他本就认定了唐十一就算手握兵符也绝对使不动他的军队,盘算着等女儿救出来了,就揪着唐十一连傅易远的遗孀都照顾不好的事由,逼他把早就移交唐家的军队重新交回给他。刘源祥如今站稳了脚,只要把军队拿回来,绝对能叫广州那几大家族都噤声俯首的。
  他怎么都想不通,唐十一怎么就一夜之间把周传希跟梁武两个人都收服了呢?他火烧火燎地去医院看他们,试探他们的口风,问是不是唐十一开枪打伤他们逼迫他们妥协,然而两人竟然异口同声说没有这回事,他们是在模拟战中负伤的,“唐司令没有对我们动过一丝拳脚。”
  “唐司令”这个词让刘源祥觉得分外硌耳。
  “谭副官,你告诉我,唐十一那个小子到底用的什么方法把他们撂倒的?”出了病房,刘源祥拽了谭副官到走廊一侧质问。
  “他没有用什么方法,那天晚上他只是让他们进行了一次对抗赛,比赛捉一个人,结果那个人赢了,两位营长输了,至于为什么两位营长突然就对唐十一服从了,我不知道。”谭副官依旧是那么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听着,给我盯着唐十一,留意他到底捉住了周传希跟梁武什么把柄。我一定要把这队兵抢回来,叫我刘源祥对一个黄毛小子服软,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刘源祥咬牙切齿地说着,见谭副官没有反应,便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头,“听见没有!”
  “是,听见了。”刘源祥大概真的上火了,这一下打得谭副官的帽子也掉了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帽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两位营长会服气唐十一,不过我知道另一件事。”
  “什么……”刘源祥的眼睛蓦地瞪大了,他难以置信地把上突然前搂住他肩膀的谭副官推开,胸口上插着的匕首也随之被猛力拔出,他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就倒在了地上。
  “我对唐十一服气,是因为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谭副官把匕首塞进刘源祥的手里,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来得及听这最后一句话,“唐司令说他会侍奉刘夫人终老,你安心上路吧。”
  
  当天下午,广州的大小报纸就已经把“刘源祥忆女成疾医院自杀”的新闻用最大的篇幅绘声绘色地报道了出来,而唐十一在傍晚五点的时候,代替伤心过度的刘夫人到警察局去办理手续。虽然他只是一个人进来,保镖都留在门外,但局长梁伟邦还是马上就赶来迎接他了,“十一爷你来得真快,其实手续不用这么急忙办理的,明天早上也不晚……”
  “刘夫人想早日把老先生接回来,所以只好麻烦你们的手足为我的家事加加班了。”唐十一也没有什么架子,就在大厅上站着,对白文韬笑了笑,“等事情处理好了,我请各位手足吃一顿好的。”
  “十一爷客气了,人民警察为人民啊,哪里有这么早下班的!”梁伟邦朝白文韬的上司,也就是刑侦队的队长李国强使唤道,“你!木头似的站着干嘛,快去把相关文件准备好啊!”
  “我?哦,是,是!”
  李国强忙不迭地在文件柜里翻找,此时,就听见唐十一开腔了,“你们不用招呼我了,各自忙吧,让白文韬给我办手续就好了。”
  “那是,文韬做事最细心了,阿强你别捣乱了,让文韬来吧!”梁伟邦马上改口,走过去拍了拍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白文韬,“文韬,我招呼十一爷到口供房先坐着,你把所有的文件都准备好了,再拿来给十一爷,知道不?”
  “哦,我知道了。”白文韬点点头,梁伟邦便招呼了唐十一到口供房里。
  白文韬把一叠表格理理整齐就往口供房走,李国强走过来使劲往他肩上撞了一下,他手上的文件顿时散了一地,“不错啊,攀上了高枝呢!”
  白文韬本来已经攥够了钱来买队长的位置,只是因为小桃的事情让他斗志全失,千金买醉了,所以现在他还是个杂差,便打算忍一忍这口气,“强哥,我做事而已,没什么高枝低枝的,还是会听你的话的。”
  “最好是这样,要不出了什么事,我这个队长也不好交代。”李国强说着,又拿鞋底碾了两下地上的表格,才挂了警棍离开警察局。
  “文韬,别理他。”细荣过来帮他捡文件。
  “又不是没听过狗吠,有什么大不了的。”白文韬笑笑,换了一叠干净的文件,就去口供房了。
  没想到口供房里只有唐十一一个,白文韬奇怪地问,“梁局长呢?”
  “我说有点饿,他去给我买吃的了。”唐十一眨眨眼睛,显得特别无辜,“我说我吃不下那些粗粮,一定要吃美心酒楼的西饼点心才行。”
  白文韬失笑,拉过椅子坐下,“你就想遣走他而已,不用这么狠吧?”
  “不狠一点他哪里肯走?”唐十一也笑了,接过白文韬手上的表格跟文件,一张张慢慢填了起来,他写钢笔字比写毛笔字舒畅多了。
  白文韬就看着他填,有需要留意的地方就提醒他一下,唐十一填好一张就给他一张,一时间,口供房里只有唐十一刷刷的写字声。
  白文韬在第二张表格填好以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刘先生……真是可怜呢,对吧?”
  “嗯,是啊,就这么一个女儿,结果女婿女儿都死了,多可怜。”白文韬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额……”白文韬舌头打了一下结,对呢,他也算是刘源祥的杀女仇人,“十一爷,我觉得,他就算活着,也不会对你有多大影响的……对吧?”
  唐十一似乎对白文韬说的话感到一点不满,他放下笔,坐直身子来,双手放在了膝盖上,一直颇为友好的语气也硬直了一些,“嗯,应该是对我没什么影响的,不过十一做事,总是想求个稳当的。”
  听他这一句,白文韬心中便已明了,也不再追问了,他点了点一个表格说道,“嗯,这里,把这一行话抄一遍然后签名就可以了。”
  “白先生,”唐十一却还是那副语气,“那你现在还觉得我是个值得交陪的朋友吗?”
  “如果你不叫我白先生的话,就还是值得的。”白文韬耸耸肩,“我做事,只求个明白。”
  “看来我跟白先生还是有点道不同啊,不过,我还是觉得能够求同存异的。”唐十一笑笑,又低下头去填写表格了,一会,他把手续办完了,白文韬送他出去,他也没有表现出格外的友好,平常地道了谢,就上车走了。
  白文韬直到看不见唐十一的车子了,才靠到了警察局的外墙上,把那一口闷气吐了出来。
  他相信唐十一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他要除去谁,必定有他非要如此为之的道理,但是,从来没有领教过那个世界的生存法则的白文韬,还是无法理解这种“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杀了吧”的做法。
  大概,他们的确是不同道的。
  “文韬,怎么在这里发呆?”手足们下班时看见白文韬靠着墙发呆,便推了推他,“我们见你送唐十一出来就没回去了,以为你跟他去吃饭了呢!”
  “哈?”白文韬这才回过神来,“你们说什么?”
  “嘿,现在广州谁不知道唐十一爷跟你是好朋友嘛!”大鹏挤眉弄眼地推搡了白文韬几下,“说好了,将来你当了队长的话可不能学那李国强对咱们耍威风啊!”
  “一个队长怎么称得起十一爷的好朋友,按我说,一定是局长!”细荣也跟着起哄。
  可细荣话音未落,就被白文韬揪着衣领一肘子压在了墙上,“我警告你们,不要再把我跟唐十一是好朋友这句话到处讲,要不有什么事情发生,神仙都保不了你!”
  “咳咳!文韬,透不过气了……”细荣被他这一压,脖子都快扁了,白文韬松了手,他捏着脖子咳嗽了起来,其他手足则满脸错愕地呆站在原地。
  白文韬看了看大家,放软了口气道,“反正,你们记住,我真的不是攀上了什么高枝,你们知道的,我的未来老婆小桃就是唐家的佣人,唐十一不过是看在这个情分上卖我个人情,如今刘源祥都死了,他真的跟我没什么关系了,你们千万不要以为我有什么靠山了就乱讲话,要不真的会害死我的。”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难怪刚才唐十一指定白文韬招呼他了,想必是在口供房威胁他不要乱依仗自己,唉,也对,他们这种上等人家,又怎么会跟他们交朋友呢?于是大家便说了几句笑话打圆场,一起去大排档吃饭,把这件事当做从来没发生过了。
  

☆、八(下)

  而打那之后,唐十一也没有再去找白文韬了,他一边接手傅易远的军队,一边把各大家族的账目理顺,有条有理地把各家的烂帐坏账都收拾了起来,让他们无话可说。那些看着唐十一长大的叔伯兄弟都跌破了眼睛,以为上来的是只小绵羊,不想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唐十一也会做人,账目他心里有数,但也做足了人情债,比如郑家可以先还三成,罗家可以用产业抵押,反正他白脸也唱,黑脸也唱,整个广州城都成了十一爷手上的一台戏,只看他哪天高兴演什么了。
  可最近,唐十一似乎每天没有心思去摆弄这台戏了,他天天听着电台,留意报纸,眉头皱得格外紧。日本人越打越疯了,指不定哪天就会打到广州来,原来刘源祥的军队就是从奉天吃了败仗躲到广州来的,这两年又在广州吃好喝足的,真的能打吗?
  唉,不管了,能打要打,不能打也还是要打的,唐十一可不想唐家的门楣被鬼子给剃了。
  而事态也真的朝着唐十一担心的方向走了,端午节的龙舟会上,唐十一发现那嘉宾席上已经多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山本裕介大佐”了。
  唐十一冷冷地坐在嘉宾席上听主持人介绍这位刚刚上任的山本大佐,觉得龙舟大会真没意思,便想要走,却不想山本裕介先一步拦住了他,说久仰唐家在广州的地位,想请唐十一吃一顿饭。
  唐十一心中冷笑,跟你吃完这顿饭,这顶汉奸的帽子岂不是从头盖到脚了?便推诿说不舒服,改日再约。
  没想到粽子都没来得及蒸熟,第二天山本裕介竟然踩上了唐家的大门,唐十一故意把他丢在客厅,让权叔告诉他自己吃了安眠药睡觉了叫不醒。没想到山本裕介却一屁股坐在沙发里不动了,说那他就等到唐十一醒来为止。
  如果唐十一手上不是有军队,想必山本裕介不会对他那么客气。程一诺昨日垂头丧气地跟他说,日本人硬逼他把现有的金条都换了那所谓的皇军军票,储户看着银行没钱拿,几乎把他从家里拖出来打了。唐十一早就从谭副官口中得知日本人的德行,所以预先把唐家的家产都转移到英国银行去了,他安慰了程一诺几句,就到广州商会去打听,果不其然,商会也受到了日本人的威逼,被迫接受军票的买卖,唐十一便让程一诺告诉储户,军票也一样能买东西,暂时阻止了滞提的局面。
  但这个举动,无疑就是告诉了日本人,广州是唐家在当家,枪打出头鸟,唐十一想今天这一枪是怎么都躲不过了,干脆就整理好衣装,正式会一会这个山本裕介。
  没想到山本裕介见面第一句话却是“周传希还活着没有?”唐十一很快地皱了一下眉头又松开了,“托福,周营长好得很,每天能跑好几个山头。”
  “那太好了,我跟他算是老朋友了,奉天的时候没分出胜负他就跟着刘司令跑了,这次在广州重遇,果然是缘分。”山本裕介一言一行无不带着日本军人那盲目自信到骄傲的味道,明明说着蹩脚的广州话,却仍然自觉无比上等,“改天我希望跟他再比试一场,唐先生不会介意吧?”
  “切磋切磋的话是没有关系的,但如果是私斗的话,就严重影响军队纪律了,谭副官,你说是吧?”唐十一刚说完,谭副官就平静地回答道,“是的,周营长曾经在奉天与日本人私斗,打死了五个日本人,影响很不好。”
  山本裕介脸色涨红,隐隐生起了怒意,但他还是压抑住了,无视了谭副官,还是看着唐十一说话,“唐先生,跟周营长叙旧的事情以后再聊,今天我来的目的,是希望你担任广州商会的主席,承担起皇军和广州人民的亲善桥梁,实现大东亚共荣圈的伟大理想……”
  “山本先生,我想我没有能力担此重任。”唐十一才不想听他鬼扯,笑着挥了挥手,权叔就把红酒端了上来,他拿起一个酒杯来仔细摇晃了一下,眯着眼睛嗅了嗅酒香,慢慢呷了一口才接着说,“我只是个不学无术终日玩乐的败家子,让我去跳跳舞喝喝酒还可以,让我当商会主席,那是绝对不行的。”
  “唐先生谦虚了,广州人哪个听到你的名字不尊敬三分,这个位置,除了你没有人能够胜任。”山本裕介也拿起了酒杯,一口气喝光了红酒,就接着说话,“还是说你看不起我们大日本皇军,觉得我们不配跟你合作?”说着,跟在山本裕介身后的几个宪兵就咔嚓一下摆弄了一下刺刀。
  “诶,山本先生多虑了,我怎么会这么想呢,可是我本来也有自己的家业要打理,现在你又把其他的商家塞给我管,我总得考虑考虑。”
  “唐先生你要考虑多少天?”
  唐十一放下酒杯,竖起一个手指头。
  “一天?”
  “一个月。”
  “太久了!”山本裕介愤然一拍桌面,“三天时间,我要听到最后答复!”
  “山本先生,你是在跟我商量合作,还是逼我就范?”唐十一也猛地瞪了他一眼,“如果是后者,那我现在就答复你,我不干!你另请高明吧!”
  山本裕介见唐十一态度强硬,强压下了脾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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