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诅咒要是那么灵验,她早已用上了,何需多费心神?
如果不是凤琰,哪会是谁?她诞下皇子,除了凤琰外,还会对谁构成最大的威胁?
丰贞捧着热汤进来,柔声劝着,「娘娘,别为小皇子的事伤神了,娘娘玉体要紧!青医司还多次叮嘱奴才,要劝娘娘一定得把药汤全喝下去。」
莲灵拿过汤碗,不经意地嗅了嗅,浓烈的药味惹得她皱起眉头,「这是用什么煎熬的?怎么这个味儿?之前安胎的补汤,味道好多了。」
「青医司说安胎的补汤加了靳红花叶,味道当然好了。这汤味道是不太好,可对身子好啊!娘娘就忍一忍,全喝了吧!」
「原来是加了靳红花叶吗?难怪味道会如此好了。靳红花可难找得很,在民间几乎找不着了。我记得,懿轩园倒是有很多株,如今倒是缺了……」莲灵顿住了话。
圣后……青医司……青医司本来是圣后专属的医司,是圣后推荐他作自己的赞育医司的。
难不成,会是圣后……她喝的安胎补汤,不是加了靳红花的叶,而是它的根?
她手上的汤碗,瞬间摔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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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们听说了吗?元妃诞下独臂皇子的事,跟圣后有关呢!」宫侍甲道。
宫侍乙也开口,「那个青医司本来是侍候圣后的。我就想嘛,圣后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向元妃举荐青医司?原来是不安好心眼儿。」
宫侍丙亦附和,「听说元妃就是服用了青医司开的安胎方子,才会诞下残缺的皇子。青医司的医术在宫里是首屈一指的,谁会怀疑他下的药方子?」
「可不是?说不定是圣后指示他在药汤里下了什么东西。唉,想起来,元妃虽不是什么好侍候的主子,但好好生了一个皇子,却是这个样儿,还怪可怜的。」宫侍甲叹道。
这三个宫侍的对话,无巧不巧地全落入如环的耳中。
如环回到锦华堂后,一字不缺地将刚才听到的,全诉诸给凤琰听。
凤琰欣赏着龙辕扬赏赐给她的千子图案屏风,嘴里泛起一抹淡笑,「我知道。圣懿殿和弘元宫有什么风声,立马来告诉我。」
苹儿屏退了左右,在凤琰耳边幸灾乐祸道:「这下可好了,一个生下残缺的皇子,一个就被认定为在背后指使下毒的人。小姐,这次可说是一箭双鵰了。」
「还亏得老天爷助我,要不是刚巧中宫那儿栽种了靳红花,我的计划也不会如此成功。」靳红花有“花后"的美誉,鲜红的花瓣夺目耀人,更会散发迷人幽香。宁兰儿觉着这花跟自己一样娇艳无比,就在自个儿宫里大量栽种──这也是导致这花在民间越渐少见的原因。
而它的叶则具有安胎宁神的功效,可是它的根部却会让胎儿不全,甚至不保。莲灵对草药颇有研究,这是她俩还是贞女时就知道的。那她对靳红花有什么药性和毒性,应该略知一、二才对。
中宫又是唯一栽种靳红花的地方,莲灵很自然会想到圣后那儿去;之前有几个后宫都流了胎,早有传言是圣后所为。
苹儿走上前,为凤琰捶小腿,「她们哪会想得到,根本不是什么靳红花在作崇,而是香炉惹的祸。」
「莲灵哪儿会想得到,我在百子观音庙那儿求来的安保香,会是让她产下残缺胎儿的毒药?」凤琰眼神飘向远方。
她在百子观音庙里,买下据闻能让胎儿安康的安保香回宫,然后教智医司传开去,说她因为吸取了安保香的香气,令胎儿日渐壮健。
这种事,很快就传到各宫去了。自然,也会传到弘元宫那儿。
莲灵亦被诊断为“胎气不足",弘元宫里的人当然为他们的主子着急。当他们得悉安保香的事,作为莲灵近身宫侍的丰贞,亦不得不放下平日倨傲的姿态,求她送上些安保香到弘元宫去。
她答应了。当然,那些并非什么安保香;它的外形与香气,跟安保香如出一辙,不过那是蓝木松香;一般人吸入它的香气,会有提神之效。可是绝不能让孕母接近,否则孕母吸入蓝木松香的香气,对胎儿危害甚大。
香炉的灰烬,每天都会由小宫侍清理掉。那就是说,每天都会有人为她毁灭证据。
莲灵喝下的安胎补汤,加进的确是靳红花的叶。但补汤的效用再好,也及不上蓝木松香的毒性猛烈。
她也曾反复思量,这样做是不是残忍了点?孩子是冤枉的。
但想到莲灵和宁兰儿是怎样对待她,还害她失掉了第一个孩子,恻隐之心顿时荡然无存。想着的,只是向她们报复而已。
她不会要她们的命,她要她们活受、活受!
她伸手抚着隆起的肚子,心里暗忖:孩子,娘一定护你到底。只要你平安健康的长大,将来要娘承受什么恶果也好,娘也是甘之如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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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兰儿的心一片空洞。
由她进宫那天开始,就没过著一天舒心日子。这一年更是诸事不顺;先是对顺凤琰动用私刑,被圣皇下令软禁了三个多月;元妃诞下残缺皇子,所有矛头皆指向她。
只因懿轩园里,有着多株靳红花,成了她残害小皇子的“罪证"。
她是妒忌,她是怨恨!为何一直不太受圣皇青睐的元妃,也能沾上雨露,怀有圣皇的骨肉。偏她这个圣皇嫡妻,至今仍是完壁之身……
但她并没有狠下毒手。因为在宫里头,能为自己出主意,消解闷气的人,亦只有元妃而已。虽然她亦对元妃的“忠诚"作出过怀疑。
可是,所有不利的“罪证"都指向她,加上她进宫以来一直不得人心,没有人相信她是冤枉的!
原先侍候她的人全给调开,换来一堆陌生的脸孔。他们美其名是侍候她,实则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后宫们仍按时来请安,但她们看她的眼神,已没了当初的胆怯畏惮,剩下的只有不屑与憎恶。
连圣皇母妃待她,亦不像往昔般宠爱了;虽然没有出言责备,但她敏感地觉着,圣皇母妃也相信传言了。
她的父亲,堂堂国相宁道,被卷进私下与他国相交的风暴之中。他也自顾不暇了,又怎能在她背后帮她一把,为她做主?
「主子,在背后说主子是非那几个宫侍,都给奴才抓起来。请问主子,该如何处置?」唯一仍可留在宁兰儿身边的,就只有喜惠而已。
宁兰儿冷冷地开口,「照老法子,要她们一辈子开不了口!」
剪掉她们的舌头,要她们就算下到阴曹地府去,也不能在阎王面前伸冤诉苦。
这件事相信很快会传开去的,但由它吧!反正,她从来就不得人心,从来没有人喜欢她!
不过,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如今仅有的后位。
这是她,“唯一"仅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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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辕扬从没如此顺心过。
宁道果真如他所料,与西月国宰相达成协议,只要圣阳帝国出兵镇压反动的乱民,银龙国便会乘胜追击,迫西月国国王下台。而西月国,自此成为银龙国领土的一部份。
那就是说,圣阳及西月国的宰相,皆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出损国利己之事。
这一次是协助银龙国吞并西月国。那下一次呢?是打开圣阳帝国大门,让银龙国进驻?
还是,舅舅想藉此要挟他?如果他让宁家失去如今拥有的地位及权势,舅舅真的会背叛他、背叛国家?
兹事体大,他不得不先向母亲禀报一声。
近日为宁兰儿及莲灵的事劳神不已的圣皇母妃,听着儿子诉说自家兄弟所做的“好事",只是摇头叹息。
「母亲,如果舅舅真的做出损害国家的事,儿子也只得将亲情放下,秉公处理。」龙辕扬说下重话,让母亲先作好心理准备。
圣皇母妃揉了揉额角,「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他真的辜负了先圣皇对他的信任与提携,做出对不起国家、对不起臣民之事,亦只有一死谢罪!娘家出了叛逆之徒,我也难辞其咎。到那会儿,我再向圣皇请罪。」圣皇母妃忍不住落下眼泪。
龙辕扬赶紧上前,掏出绢帕为母亲拭泪,「还未到最后一步,儿子也不想与舅舅闹僵。儿子只盼望,舅舅能悬崖勒马,不要再做出让臣民失望的事。」
圣皇母妃紧握儿子的手,「圣皇,外朝的事我本就不太应该插手,圣皇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内宫的事……圣皇打算如何处置?」
「儿子是想,小皇子的满月宴如常举行。再怎么说,也是长子,儿子不想委屈了他。」他已看望过小皇子了。看着小小的身躯要承受缺憾,说不痛心是骗人的。
「想来那孩子也可怜,圣皇该多关顾元妃娘儿俩才是。」圣皇母妃直视着儿子,「那……圣皇打算如何处置兰儿?」
「为了母亲,儿子也不想走到废后那一步。但她连日以来的措举,着实教宫中上下寒了心。要是儿子搁着不办,别人以为儿子偏私母家亲人,日后还拿什么威信管治龙辕家的江山?」龙辕扬严正道。
「真的要废了兰儿吗?这件事,真的是兰儿所为?虽说所有证据都指向兰儿……我再去劝劝她,圣皇就给她一次机会吧!」
始终是自家侄女儿,要她看着娇生惯养的宁兰儿被褫夺后位,着实是不忍心。
但搁着不治,又如何让一众后宫信服?
「连她自个儿也直认不讳!她还说,儿子不敢拿她怎样!」
「这……」圣皇母妃也无话可话。
「儿子先取回圣后冠服及册印,仍保留着她圣后的名位。要是她变本加厉,儿子也没法了。」是宁兰儿迫他走到这一步的,若然她安份些,他又何尝想让母亲失望?
「圣皇愿意保留兰儿的后位,已是莫大恩典了。过两天,我再好好劝说她。也许,经过这次教训,她会学乖的了。」圣皇母妃乐观道。
龙辕扬回了母亲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
倏地,兰卿急步走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有事吗?」龙辕扬皱起眉头。
兰卿匆匆行了礼,「回圣皇、圣皇母妃,元妃娘娘她……」
「她怎么了?」圣皇母妃的心提了起来。
「刚才元妃娘娘在弘元宫后园子散步,发现了两个一大一小的草人。上头写满了符咒,还有……娘娘和小皇子的生辰八字。」
「什么?!」圣皇母妃惊叫,「天啊!宫里头怎么会出这一种下三滥之事……」
「那两个草人呢?在哪儿?」龙辕扬急声喝问。
「奴才已带来了。」兰卿朝门外一呶嘴,就有一个小宫监捧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上头正放着一大一小两个草人。
龙辕扬马上拿起来察看,果然看到草人上写满了符咒。虽然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绝不会是好事。
他将草人翻过来一看,更是让他寒透了心。
草人背后写着元妃和小皇子的生辰八字。上头的笔迹,龙辕扬很快就认出来了。
龙辕扬的眼神,随之狠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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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下小公主
外头正在下着大雪,锦华堂却是洋溢着一室暖意。
腹大便便的凤琰,正细心地整埋婴孩的衣物。
这些本应由宫侍们处理的,但她想亲自为这孩子布置妥当。
看着肚里的孩子一天一天长大,凤琰的心便被幸福感浓浓包围着。
这就是当母亲的感觉?既窝心甜蜜,亦有些担忧的感觉。
苹儿走进来,嘴角泛起浓浓笑意,「小姐,奴才刚听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消息让妳乐成这样?说来听听,让我也乐一乐。」凤琰凑兴道。
「圣皇今早在朝会上,命诸王大臣议决圣后的罪状。现在是议罪,下一步,不就是废后了吗?」苹儿一脸幸灾乐祸。
圣后的所作所为,实在教她难以同情。
「可是,圣皇母妃和宁大人,他们会答应吗?」毕竟是关系到宁家权势荣辱的事,他们会任由圣皇将宁兰儿废了吗?
「自从发生了符咒草人的事,圣皇母妃对圣后已採取放弃的态度了。之于宁国相,他也是自身难保。圣后的事,他是爱莫能助了吧!」宫里对宁道私交他国的事,早已议论纷纷。
凤琰点点头,「宁国相的事,我也听义兄提起过。我反而担忧,他会不会拿叛国一事作为筹码,要挟圣皇不许废后?在朝中,宁国相可是有不少人马,要是联合起来与圣皇抗衡,对圣皇很不利啊!」不止为了自己,也为了龙辕扬的安危而担忧。
「圣皇身边有老爷,还有很多看不惯宁国相的亲贵大臣,宁国相不敢轻举妄动的。奴才反而担忧元妃的事,小姐得留神些才好。」
「怎么了?听说元妃为了草人的事,已卧病在床好几天了,她还有精神对付我吗?」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是干太多亏心事,才会害怕遭人诅咒。
「这些日子以来,圣皇都往弘元宫陪元妃去了。奴才是担心,这样子陪着陪着,会陪出感情来。小姐跟圣皇好不容易来到这一步,奴才可不想圣皇这样子比抢了去……」
凤琰笑着瞄了她一眼,「妳怕圣皇给抢了去,难道妳对圣皇有着别的心思?」
苹儿双频一红,「小姐在说什么?奴才可是一个字儿也没听懂。」她决定装傻到底。
「好了,不说妳了,还是说说元妃的事呗!」凤琰沉声道:「会是谁将符咒草人藏在弘元宫后园里,又没有让人发现?会不会,弘元宫里头有内鬼?」
「可以在弘元宫里走动的人,一定是那儿的人。会不会是圣后与元妃还没有交恶之前,曾经用过什么严酷的手段对付一个,甚至几个宫人?宫人们怀恨在心,就想到这个法子,让圣后与元妃闹窝里反,彼此怀恨在心。」苹儿分析道。
凤琰点点头,「妳这样说也有道理。那,妳跟如环去查查看。如果可以,看看能不能在丰贞那儿套出话来。」
「自“安保香"那件事,丰贞对咱们锦华堂的人,戒心就没那么重了。在她那儿套些话来,应该不难。」苹儿自信道。
「辛苦妳了。」凤琰笑着谢了声。
她要查出真相来;不是为宁兰儿昭雪,而是为了她自己。是谁要诬陷宁兰儿?这个人,是敌还是友?她得小心谨慎些才行。万一是敌,下一个被对付的人,很可能就是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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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锦华堂的人忙得人仰马翻,龙辕扬心中也是乱作一团。
他今早下朝完毕,准备乘辇返驾圣宸殿,却见侍候凤琰的宫监如环飞奔而来,顾不得仪制急喊,「圣皇,凤御人要临盆了!」
这句话,在龙辕扬脑子中炸开来,赶紧命抬辇的宫监快步往锦华堂而去。
他刚下辇,就看到诞育女官和宫侍为凤琰临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