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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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4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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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鬟原本提到了嗓子口的心才又缓缓放下:“原来是相爷?”

因知道不是赵黼,几乎连打听赵世如何都忘了。

那禁军道:“幸而静王殿下早有防范,才未曾让贼人得逞。”

云鬟因见了赵黼,其他的都不曾放在心上,只是若跟此人打听,又怕这人不知道,反坏了赵黼的事。

因问:“怎么不见静王殿下?”

禁军道:“这个却不知道,我们是后来的,那会儿事情已经平息,只怕殿下自不知去了哪里。”

又问赵世,却听说赵世已经被王治陪着回了寝殿。

云鬟疑心静王正伴驾,还想去打听打听,才要走开,便见廊下匆匆地有数个内侍跑来,一边儿慌里慌张道:“不好了,不好了。”

那禁军拦住,喝问道:“张皇什么?”

众太监们止步,其中一个便说道:“雅韵殿那儿不知怎地,竟着火了!你们还没看见么?东阁后都红了一片。”

侍卫们这才惊动起来,纷纷眺首仰望。

云鬟睁大双眼,这才明白原先她所见的那一片红,竟果然是宫中走水。

方才只顾来寻赵黼,心头还想着今夜正是除夕,兴许是坊间有人放烟火,所以映红了半边天,也未必是走水。

因此事跟赵黼不相干,云鬟按捺心跳,转身欲往别处去寻。

还未走开,便听一个太监道:“雅韵殿是淑妃娘娘所居,听闻今夜静王妃还带着小世子在那儿呢。也不知如何了。”

云鬟蓦地止步,心复乱跳起来,难以自禁。

偏偏另一人道:“是了,方才我隐隐地看见似是静王殿下往那边儿去了。”

众人都有些惊悚,沉默半晌,有个嘀嘀咕咕道:“阿弥陀佛,正是大节下,可万万不能再出事了。太子的事儿才过去多久,若静王殿下再,那我们大舜朝岂不是就……”

其他人忙斥责,喝令打嘴,这才缄口去了。

云鬟站在旁边儿,听得清楚明白。

几个侍卫见她站在风口里,正要招呼她入内避风,云鬟却一言不发,握拳疾步去了。

几乎是本能地,云鬟知道赵黼必然是去了雅韵殿。

偏偏又是失火。

她曾对赵黼说——“水火无情”。

云鬟会水,所以对她来说,水还且罢了,最难消受跟面对的,是火。

那日在街头,无意遇见失火,有小儿困于楼中,赵黼纵身闯入火场相救。

云鬟在外相看,胆战惊心,无法形容当时的恐惧。

所以在赵黼返回之后,才那样失态。

其实赵黼也明白她如此的缘故。因为这件事,是两个人都不能言说的。

虽心照不宣,却不约而同地避忌。

当初发现复又苟活一世时,想起前生种种,时而切齿痛恨,时而长吁短叹。

有几个场景,是她不能去想,想到便会失陷失控似的。

其中最为叫人痛心疾首的,自是青玫之死,季陶然之死,然后就是……

此刻蓦地想起来,身上竟似有冷汗涔涔。

阁子内,是那人扶着桌子,摇摇欲坠,满面痛色:“你、你害我?”

她坐在对面,眼睛里透出几分惊疑,但很快便释然了,举手将桌上杯子举起,一饮而尽。

她淡淡应道:“是。”

顿了顿,迎着他惊疑的眼神,崔云鬟笑:“王爷不是想看看我到底会做到何种地步么?这就是我的回答,不知王爷可还满意?”

她含笑说着,唇角却也慢慢沁出一丝血渍。

云鬟虽仍是在往前,脚步却慢了下来,双手缓缓举起来捧着头。

勉强抬头,又看一眼,绕过东阁,果见前方火光更盛了。

昏头涨脑,仿佛那火并没隔着几重殿阁,而是她置身其中。

云鬟本正踉跄往前,却因那回忆如此逼真,就像是一步踏入火海,火舌迎面席卷。

此刻的她,往日的她,几乎要重合一起。

云鬟惊呼一声,抬起衣袖,遮住那迎面而来的烈焰。

却忘了自己人在雪中,飞雪弥漫中那身形一晃,往后趔趄倒下。

正此刻,有一个人从旁边儿快走几步抢出,及时将她的手臂扶住。

云鬟惊魂未定,胸口起伏,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胧忪。

却见是白樘去而复返,手中仍撑着那把伞,伞下的容颜如同描画,雪地的反光跟头顶的灯笼色交织,显得他的容貌格外宁静淡然。

这一眼,却如秋水,又似寒星,将她从迷梦中唤醒了几分。

白樘垂眸看她,淡淡问道:“如此着急是做什么?”

云鬟紧锁眉头,总算想起前情:“尚书、如何还在宫内?”

白樘道:“将要出宫,听说有事,便回来查看……你是要去后宫么?”

云鬟点头,白樘道:“为何?”

云鬟红着眼,却不知该不该回答。

毕竟赵黼当初跟白樘决斗,又随着萧利天离开,云鬟不知对白樘而言,此刻赵黼突然出现宫中,该当以友相待,还是以敌相待。

浑身无力,额头仍是突突跳疼。

烈焰哔哔拨拨,随着风又发出呼呼声响,人影闪烁,都忙着救护,却毕竟来不及了。

叫吼声中,赵黼默然走开,信手从栏杆上抄起一把雪,在脸上抹过。

冰冷的雪将方才的灼热暂且消退,赵黼索性又握了一把,这次是塞进嘴里,胡乱咬了两口,吐掉,又随意嚼了一把,这才咽下。

如此反复几次,才觉着整个人又清醒过来。

他绕过宫阙,不动声色地往前,此刻有些巡夜禁卫来回逡走,却并未发现赵黼。

正将到东阁,赵黼默然止步。

前方台阶之上,有一人蹲在地上,抱着膝头,缩着身子,不知为何。

赵黼即刻认出是云鬟。

在她旁边,是白樘孑然而立,手中撑着一把伞,雪在伞面上积了厚厚地一层,他微微倾斜着,替她挡着风雪。

突如其来看了这幕,赵黼心中竟大不受用。

正这会儿,白樘抬头,原来他早留意到有人来到,细看才见雪中走出来的乃是赵黼,着侍卫红衣,夜影里却似墨色,在雪地上徐徐往前。

白樘端详他良久,撑着伞,漫不经心地下了台阶。

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赵黼止步,略转头看向白樘。

却见白樘目不斜视,却也随着身形略略一停,飞雪狡黠地掠过伞面,往他的面上偷偷乱乱地袭来。

白樘欲言又止,长睫轻轻眨了眨,欲言又止。

最后,他仍迈步往前而去,那撑伞的身影茕茕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只在雪地上留下深深地两行脚印,却也很快地被新落的雪给遮蔽了。

这不过是极快的一瞬间,两人便如擦肩而过。

赵黼喉头微动,却也未曾出声,只转头看着前方台阶上的身影,他疾走两步,却又放慢了步子,双眸盯着她,眼中透出些许明亮笑意。

云鬟一无所知,抱膝不动。

心中似有火舌乱舞,然而身遭偏偏是冰封雪冻,因此竟像是里外水火交煎。

正几乎无地自处,肩头一沉,是有只手压了下来,微微用力。

云鬟身不由己地起身,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紧紧地拥入怀中。

起初尚且恍惚,不知何人。

毕竟先前只有白樘在身侧,她一愣之下,忙挣扎起来,喉咙里艰难地道:“不……”

然而才一张口,鼻端忽地嗅到一股焦寒难闻之气,与此同时,却另有让她熟悉的气息。

冰冷的耳垂被柔软的唇瓣压下,他亲了又亲,方道:“雪这样大,大冷天的在外面做什么?”

云鬟听了这个声音,差点儿分不清是现在还是回忆之中,就仿佛那个人从火中走出,但……

泪不由自主地坠落,亦无法出声,喉咙里还是干干涩涩,又似被炙烤的厉害,火辣辣地疼。

那熟悉的唇沿着腮边儿,轻车熟路地落在她的唇瓣上。

仿佛善解人意般,如同一泓甘泉,滋润着将要干涸的里里外外。

赵黼一手搂着云鬟腰间,一手轻轻扣在她的脑后,手底湿漉漉地,是发端的雪被揉碎又瞬间化成了水。

夜雪纷纷,似落尽琼花,又似翻飞玉蝶,凛凛棱棱,绵绵不绝。

云鬟无法相信发生了什么,更不能信是赵黼真的出现在身边,她拼命想看清楚他的模样,却因靠得太近,无法仔细。

每一次想要定睛细看,又被他搂着脖颈,迫的她越发贴近,严丝合缝般,唇齿相交,分毫不能离。

云鬟试了几次,终于放弃了挣扎。

却也因为那种半强迫似的、急切地吻,让她渐渐确信了这个人的确是赵黼。

额头上的雪也都化了,变成水滴,沿着鬓边往下,慢慢地划过颈间,将里衣的领子都湿透。

她的额,眼角,腮边,以及眼睛,都有些湿湿的,新鲜落下的雪沾在上头,旋即又化成水,这让她看起来就像是才从水里洗过脸一般。

赵黼察觉,手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才又要吻落,却又止住。

猛地打横将人抱起,赵黼跃上台阶。

他左右打量了会儿,急急地掠过廊下。

云鬟先前在雪中交困,又被他突然出现亲的昏头转向,此刻才慢慢醒悟过来,微睁双眸定定地看着赵黼。

却见他脸上兀自有未曾拭去的烟灰,可的确是她惦记了许久的那个人。

仿佛是察觉她在打量,赵黼垂眸道:“看什么?”

目光转动,蓦地便瞧见她发髻上插着的那支金簪,金光闪烁,同她迷离的眼神交相辉映,让他……

霎时间,赵黼喉头一动。

暗欲横生。

此刻廊下无人,他也再按捺不住,把云鬟轻轻放下,不由分说地握着肩头,摁在身后的朱红门扇上,狠狠吻落下去。

正意乱情迷,赵黼一顿。原来他耳力极佳,早听见轻微的脚步声。

心头一动,赵黼左右看了会儿,竟将旁边一闪门推开,抱着云鬟跃了入内,复紧紧掩门。

脚步声很快近了,有人道:“在哪儿?果然是在前面清心阁?”

竟是灵雨的声音,另一个宫女答道:“是,有人看见白尚书陪着在那里呢。”

赵黼哼了声,眼神有些暗沉。他本是要借这个地方暂避,却因听了这一句,便改了主意。

正云鬟叫道:“六爷……”

赵黼低头“嗯”了声。云鬟道:“你没事么?”虽然人好端端地在跟前儿,可声音仍有些艰涩。

赵黼一笑:“有事。”

云鬟愣怔,赵黼低头在她颈间吻落:“我太想阿鬟了,只怕已经思入骨髓,无法安生。”

云鬟这才知道他的用意,略松了口气,便道:“放我下来。”

赵黼道:“你看这是哪里?”

云鬟并未留意,如今听他一说,抬头看时,吃了一惊。

却见头顶雕梁画柱,悬挂宫灯,琉璃地面光可鉴人,柱子上盘龙飞舞,抬头望远,黄金龙椅沉沉暗光。

满目威严庄重,琳琅华贵,原来此刻所处的,竟是金銮殿。

云鬟也曾来过几次,自然不陌生,见状更为意外:“擅闯进来,不是好玩的。”

她心里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跟赵黼说,却不知道他是如何潜入皇宫,又是到底发生了何事。看模样似有些狼狈,但……

先前白樘明明是陪着她在,如何竟悄无声息去了?白樘……跟他照面过了没有?

正要问,谁知赵黼见她眼神闪烁,似是在神游天外,便道:“这会儿,还有心想别的?”

云鬟尚未反应过来,赵黼却抱着她,竟一步步走过那琉璃地,往丹墀前龙座方向而去。

赵黼步伐沉稳,腿长且快,云鬟不知他要做什么,才要问,他人已经拾级而上,顷刻竟上了台阶。

眼前便是那天底下独一无二的黄金龙椅,是九州至尊的权柄所在。

云鬟莫名地有些慌:“到底在做什么,不要胡闹。”

赵黼道:“怎么就知道胡闹?”说着俯身,竟将她放在了龙椅之上!

云鬟呼吸都停了:“六爷!”

才要起身,赵黼按着她的肩头,不由分说将她摁住,重又吻落。

云鬟想推开他,怎奈力气不支,挣扎中,反被他推着寸寸退到了龙椅里侧。

他身上的气息越发浓了,呼吸也更重,云鬟蓦地明白了赵黼的用意,外间所受的冷已荡然无存,从脸到身上均烧了起来:“不、不行!”

赵黼一边儿亲吻,一边道:“什么不行?”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缠绵悱恻,莫可名状。

云鬟本还要再说,却被他吻得头晕,呼吸且艰难起来,隐约察觉是他的手指沿着袍摆下滑,陡然之间……

嘴角溢出一声惊呼,云鬟勉强避开,气息不稳:“不、不,别在这儿……”垂首之时,雪水沿着略见凌乱的发丝滴溜溜地垂落。

赵黼欺身拥住:“偏要在这儿。”

第508章

金銮殿内,龙椅之上。

隐忍低婉的声响中,“嗤啦”一声,便是裂帛之音。

今日云鬟所穿的是一件儿晴蓝色妆花缎的领袍,并不是她自有之物,而是赵世赏赐,叫她节下穿的,却仍是一件儿男装。

这也算是云鬟第一件儿至为奢侈的衣物,织花绵密精细,又且是御用贡品,名贵非常。

云鬟本不欲穿,但毕竟是赵世的意思,且灵雨也甚是喜欢,才百般撺掇云鬟穿了,还曾喃喃自语,说穿这衣裳最怕勾碰等,要格外小心……免得毁损。

如今却陡然轻易毁在他的手底。

然而这却只是开始,赵黼的手指如刀,轻轻一划,就如切豆腐般,将那层层叠叠的裹着给破开。

就如同划破重重地蚕茧,眼前的,是他垂涎亘古,绝世奇珍。

那经年累月、深敛秘藏的宝物,陡然现世。

似玉白腻,如雪晶莹,又因主人惶恐不安而颤巍巍、怯生生地,看着可怜可爱。

乍然曝露眼前,毕竟这殿内冷极,那如雪色里的梅红,慢慢地便又有些挺立起来。

赵黼的眼已半是通红,不由分说俯身,一手相擭,一边儿吮住。

另一只手也并不闲着,忙着探幽寻胜,让人防不胜防,动魄惊心。

他的手指颀长,指腹又粗,贴着极轻薄的丝质,滑动中,勾动那极纤细的蚕丝,“嗤啦啦”,发出令人战栗的些微声响。

这般上下交攻,叫人如何承受。

赵黼也听见自己越发粗重的喘息。

心头仍有一团儿火气,鼓鼓噪噪,涌动难压,先前嚼吞了几口冷雪,那冰冰凉的雪水从喉头滑入,却竟也未曾熄灭得。

他张开口,仿佛仍能吸入那带着烟尘飞灰的灼烈火气。

云鬟沉溺回忆,所能感觉到的那股冷冽干涸,于赵黼来说,又何尝不是同样。

且他比云鬟更加“身临其境”。

因他经历的是真中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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