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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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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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诚见她连这个都知晓,越发钦佩,又道:“那贼仗着这密道不为人知,何等肆意猖狂,幸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袁小姐所受的冤仇也终究得报了。”又笑道:“很多亏了你,不然的话,连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光是那袁家的二小姐,已经能生吃了我了。”

两人说了半晌,黄诚才起身告辞。云鬟随之起身,忽地道:“大人。”

黄诚回头,不知她有何事,云鬟对上他的双眸,因此刻巽风不在跟前儿,便问道:“听说先前巽风他们三个护院,是大人所举荐的,不知大人从何处得来这三位能人呢?”

黄诚张了张口,原本他要说谎也是极容易的,可是跟云鬟一路至此……心底竟已经把她当作个小小知己,且又因对她有一种莫名敬畏之意,当下黄诚皱眉静了片刻,才字字千金般道:“其实,是有人托我举荐。”只短短说了这一句,便转身飞快而去,仿佛怕云鬟再行追问一样。

黄诚去后,云鬟默默思量,将黄昏时候,便叫了陈叔进来。

此刻陈叔正在外头算账,因问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云鬟轻声道:“前日袁老先生所赠的地契等,陈叔可选些可靠的人家,一一典卖了可好。”

陈叔一惊:“卖地,这又是为何?”

云鬟道:“只因我有一件事,想了很久了……”

云鬟见厅内无人,便叫陈叔上前,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陈叔听罢,惊疑不定,又悄悄地问道:“好端端地,怎么去那个地方置……”

云鬟打断他道:“陈叔先不必问,只是这件事务必要行的机密些。不要让他人知道才好。”

陈叔皱眉想了会子,他对谢家从来最是忠心,如今听云鬟的话,心下掂掇了会儿,便下定决心道:“倘若做的机密,倒是要我亲自去一趟才好。”

云鬟体恤他年高,便道:“来回也要月余时间,陈叔只怕耐不得颠簸。”

陈叔摇头道:“小主子说哪里话?如今谢家只你一个了,我又算什么,自是火里火里来,水里水里去,再无二话的。只不过……我虽不知小主子到底是想如何,但知道小主子历来是最有主张的,只盼你认真想清楚妥当……”陈叔说到最后,便殷殷看着云鬟。

云鬟自然知晓他的心意,因一笑道:“陈叔你放心,此事我自然早就想过千百回的。”

陈叔见她如此坚决,自然无有二话。

如此次日,陈叔收拾妥当,自带了两个小小心腹,便启程离开庄子。

陈叔对林嬷嬷等只说是出去讨账,并不曾提过其他,是以庄子上下都这般以为。

一直到过了八月中旬,还并不见陈叔回来,林嬷嬷才有些焦急起来,暗中道:“这老头子去哪里疯了?年高体弱的,收账这些事,不拘叫哪几个小子去就罢了,如何偏要自己亲力亲为的,这快一个月了都不曾回,叫人替他担心。”

云鬟心里也有些忧急,只不便说出口,巽风这段日子来出入都陪着她,也知道庄内上下人等谈论陈叔不回之事,有次,他便做无意问起云鬟,道:“陈叔去何处收账了?这许多日子不回,可知众人都议论纷纷,地方可远?”

云鬟只道:“我隐约听说是去了雍州罢了,也不真切。”

巽风挑眉:陈叔对她最是忠心,陈叔去何处,自然对她交代的一清二楚,如今这般回答,自然是不欲透露的,巽风知机,当下不再追问。

如此渐渐地进到九月,秋风乍起,黄叶遍地,陈叔还是不曾回来。

这下连云鬟也有些坐不住了,林嬷嬷更是整日都在撺掇着云鬟去报官,正在云鬟迟疑之间,素闲庄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当时门上小幺正在懒懒地扫地,那风卷着细碎的柳叶,满地乱跑,因没有陈叔督促,众人自然便有些惫懒,正在此刻,却听得车声响起。

小幺本以为是陈叔回来,忙握着扫帚仰头张望,却见来的竟是接连三辆马车,这车驾一看便不是素闲庄的车辆,车身大而气派,头前三匹高头骏马,毛色油亮,膘肥体壮,凡经过处,似雷声过耳。旁边跟着随从若干,都是些统一服色,佩刀提枪、英武张扬之辈。

这小幺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吓得把扫帚扔了,便飞跑进了庄内,叫道:“不好了,像是些强盗,来到咱们门口了!”

第46章

因天儿越发冷了,云鬟连日也不曾外出,只在庄内,或者看书,或者练字,偶尔便做些针线活儿。

忽然听门上小幺儿惊慌失措来报,说是一伙儿来历不明看着凶恶的人直奔庄上来了,云鬟正不知究竟,这边儿巽风早出外探看,顷刻功夫回来,对云鬟低声回禀了一句,便自行隐退身形。

且说云鬟听了巽风的话,双眸蓦地睁大,眼中透出不信之意,她扶着桌面,缓缓起身,抬头看向厅门处。

正林奶娘听了消息,出来问发生何事,云鬟心头忍不住阵阵惊颤,那种种诧异惊疑之外,却也隐隐地有一丝微甜微苦,随之轻轻翻涌。

云鬟一刻恍神儿,忙收敛心神,低了头道:“不必惊慌,不过是京内来了人罢了。”

林嬷嬷闻听,大为意外,云鬟却不待她回答,又道:“奶娘随我出迎。”

这会儿又有外头小厮飞飞来报,也是有些慌张之意,站在门外道:“大小姐,门上有人来到,说是京内崔侯府……崔侯爷亲自来了。”

云鬟微微点头:“知道了。”方才巽风早探得究竟,同她说明了。

林嬷嬷因不知此情,闻言失声道:“什么?侯爷亲自来了?”

云鬟道:“不错,是父亲亲自来了。”——口中说着“父亲”两字,亦觉如梦似幻。

林嬷嬷喜出望外,起初还不敢轻信,听云鬟答应了声,才肯信这话,忙随着她往外而行,一边儿喜不自禁道:“侯爷亲自来请姑娘,可见是心中有姑娘的,——这下可熬出头来了!”

林嬷嬷一边儿心想,一边儿暗中打量云鬟,却见她面上清清淡淡,并不像是跟父亲久别重逢一样兴头冲冲,连至少的笑意都不曾有。

林嬷嬷看了,心里不免担忧,她知道云鬟素来心底自有主张,却生怕她如此,会惹的来人不喜。

林嬷嬷便悄悄拉了拉她,低着头小声叮嘱说:“侯爷肯来,可见不曾忘怀姑娘,毕竟是骨肉血亲……可要好生相迎的呢?”

云鬟道:“知道了。”

林嬷嬷才略松了口气,谁知目光一动,望着云鬟的打扮,虽是在庄上从来如此,可若是在京城府内,便已经算做奇异了……顿时又不安起来。

才出了厅门,迎面就见许多人从外进来,当中簇拥的那位,身着烟萝紫的细纱长袍,腰上系着白玉腰带,上垂着一个同紫色的攒心梅花络子,中间缀着一块儿玲珑玉珏,脚踏宫靴,身后却是象牙白的织锦缎披风,越发显得面容白皙俊美,人物潇洒风流。

——此人自然正是云鬟的父亲,永宁侯崔印。

云鬟紧走几步,向前下拜,口中说道:“云鬟见过父亲大人。”

崔印正左右观望这素闲庄内景致,蓦地看见厅内出来个小小孩童,却打扮的十分不同,并无半点俗态,更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

崔印起初竟认不出这正是自己的女儿,细看那眉眼儿才信,忙也快走上前,把云鬟扶住,仔细端详了两眼,才抱入怀中,道:“阿鬟比先前更出落许多,父亲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云鬟愣了愣,这久违的怀抱,带给她的并不是有关亲情的欣慰亲切等,反而更是陌生不惯居多,一时竟忍不住有些身子僵硬,幸而崔印极快地放开了她,又握着手儿,温声含笑道:“父亲看你这般,也就放心了,可见是并没受多少苦。”

云鬟低下头,口中只说“是”,这会儿林奶娘因也上来行礼,崔印已有些不大记得她了,又看了一会子才依稀想了起来,便也笑说道:“嬷嬷陪着阿鬟这两年,倒是辛劳了。”

林嬷嬷低着头,只连说分内应当,转头看时,却又见崔侯爷身后,还跟着几个嬷嬷丫头们,这会子正也纷纷地暗中偷眼打量云鬟。

如此忙进了厅内,父女叙话,林奶娘亲奉了茶上来给崔印,崔印是世家子弟,从小锦衣玉食,见多识广,见这盅子是定窑白瓷,倒也罢了,只吃了口茶,觉得水质尚可,然而这盏中翠芽却毕竟不是上乘,他挑剔惯了的人,当下便不肯再喝。

云鬟因问道;“父亲如何竟亲自来了?先前也不曾先有个消息传来?”

崔印正打量这厅内光景,闻言笑对云鬟道:“难道不兴我想念女儿了么?先传信过来反叫你惶恐,索性便给你个惊喜,如何,你可喜欢?”

云鬟听是这般回答,又见崔印满面含笑,她便也低头微笑答道:“只一路劳乏了父亲了。”

崔印端着茶盏,眼睛看着云鬟,此刻他已经有些记不清……先前云鬟出京时候是何模样了,仿佛只记得是小小的孩子,一脸惶恐不安地随着林嬷嬷上了车,不想现在,竟果然出落了,不仅是面容更加出挑,气质上却也更宁静温和,谈吐应答,很有大家之风。

崔印心里喜欢,便又问起云鬟这两年来住的如何等话,云鬟自然只说些甚好、妥帖之类的话,又问起京内府中诸人。

崔印只含糊说道:“都好的很呢。”竟不愿再说府中,只又对云鬟道:“算来你母亲去世也有两年,你守了这两年,也算是尽孝了,父亲这次来,便是要带你回府去的。”

云鬟虽早知道他的来意,听了这句,心却忍不住仍缩紧了一下,却只说:“只不拘派谁过来罢了,这样反叫女儿不安。”

崔印笑道:“父女之间,何必说这些客套话。”

崔印说着,转头看向旁侧,此刻便有个富态妇人走到跟前儿,便对云鬟见了个礼,道:“见过大小姐。”

崔印对云鬟道:“这是胡嬷嬷,因怕你缺人手照料服侍,我从京内也带了几个人过来。”

胡嬷嬷身后四个丫头也上前来行礼。

云鬟扫了一眼,她自然记得甚是清楚,其中的胡嬷嬷跟她手下两个丫头,本该在一年后才来至素闲庄的,但是此刻,他们却提前来到不说,且……前世分明不曾露过面儿的崔侯爷,竟会亲临。

云鬟自知道事情不会无缘无故起了变化的,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其中关键所在。

可不管如何,却总不会是崔印所说的“想我的乖女儿”的话,毕竟,一个人的性情是不会变化的,除非有外力相催。

等丫头们都见过了,崔印因起身道:“这一路上也有些劳乏了,为父要暂且小憩片刻。”说着,便吩咐丫头们打水洗澡,因毕竟地方生疏,云鬟少不得吩咐林嬷嬷叫几个小厮相助。

云鬟陪着崔印,便安排他住在客房之中,这素闲庄并不大,向来更无排场,住处自然简陋的很,崔印进房中瞧了一眼,见不过是些桌椅板凳,花架条几等,被褥帐子也都朴素无华,半新不旧的,透着一股古旧气息。

崔印便不大喜欢,因问道:“没有别处了么?”

云鬟道:“这庄内多都是这样的,委屈父亲了。”

崔印无奈,便叫丫头进来收拾打扫,又把随身的香拿出来熏了一遍,闹了半晌,才算停当,他又洗过澡,便安睡下了。

崔印虽睡了,他的丫头们却出来,因道:“侯爷醒了是要吃茶跟点心的,且提前预备着些。”

林嬷嬷忙又领着人去厨房准备,那丫头十分挑剔,又叮嘱道:“叫她们手脚干净些,万别弄得不洁净,不然侯爷是不会用的。”

云鬟早知崔印的毛病,便一声不响,正欲回房,却见胡嬷嬷迎面走来,口中道:“姑娘好。”

云鬟因站住了,胡嬷嬷笑着,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子,便道:“虽听说这个地方偏僻,只想不到竟然是这个样儿的,林嬷嬷本来是个懂规矩的,竟也不好生照料姑娘,把姑娘弄得浑然不成个样子,怎么竟穿的这些呢?好歹家里的奶奶想的周到,让我们随身带了几件儿体面衣裳,姑娘快随我去换了罢。”

云鬟听了这话,微微一笑道:“怎么,我穿的不妥当么?”

胡嬷嬷正要转身带她走,忽地听见这句,便止步看她。

云鬟淡淡道:“这两年来我都是这样打扮,倒也觉着自在,父亲方才也不曾说过我什么,家里奶奶的心意我也领了,不过,就不必劳烦嬷嬷再换了。”

胡嬷嬷有些意外,随即露出她惯常所用的神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姑娘这是哪里话,京内哪一个大户人家好端端地姑娘是这样打扮的?若这样在京,只怕要给人笑死了去……先前姑娘没人管就罢了,以后可万万不能再任性了。”

云鬟冷冷看她,道:“谁说我没人管了?”

胡嬷嬷蓦地愣怔住,见她似冷笑般看着自己,不由心中竟有几分惊畏之意,便又强笑道:“我是说,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儿……身边儿又缺人手,岂不是不像个侯门公族的小姐?”

云鬟才笑道:“嬷嬷一见就训斥上了,动辄说我不是侯门大族的小姐,竟比父亲更还严苛三分,倒是让我心里害怕起来,这在外头才见尚且如此,回了府,还不知更是什么光景呢。”

胡嬷嬷一惊,自觉她话中有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云鬟见她不言语,便道:“我也有些乏了,就叫奶娘给嬷嬷们安排住处罢。”说着,便带着露珠儿,转身自去。

胡嬷嬷目送云鬟离开,不由有些气怔。她们这些人,仗着是教导少爷小姐的,自比别人要多些体面,平日里便有些作威作福,何况早在府内的时候,就常听些说些闲话,何况谢氏又是“下堂妇”的身份,故而在启程来前,就很自高自傲地看不起了,一路便打算着来至庄上后,定要以势先压倒庄上众人,更将云鬟拿捏于手掌之上,却想不到出师不利,才开口便碰了个钉子回来。

直到林奶娘从厨下回来,胡嬷嬷跟捉到机会一般,便拦着她数落起来,说云鬟性情娇纵,且举止打扮都有些不成体统等话。

林嬷嬷因不知情,听她说了一番,心中暗暗叫苦,却不好强辩,只听她说完了,才道:“只因这儿小地方,不是在京内,何况谢奶奶先前在的时候,也万事都随着姑娘的心意,是以才是现在这般了。”

胡嬷嬷哼道:“你很该劝着才是,她算什么?若让姑娘紧着跟她学,以后难道也要做个被人休弃的……”

林嬷嬷觉着这话甚是刺耳,一时脸上便僵了下来。

且说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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