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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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4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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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于花园中止步,可繁道:“你就是谢凤谢主事,对不对?”

云鬟忍不住咽了口唾液。可繁道:“你不必怕,我不会说给别人的。当初我听说皇太孙跟一个男人交好,还不忿,当时是太傻了,见了人就火冒三丈,后来细细想想,便觉着古怪,上回你来,我其实就瞧出几分来了。你是刑部的谢凤,也是侯府的崔云鬟,对不对?”

云鬟长吁一口气。

可繁笑道:“我说呢,没道理他就改了性儿喜欢男人了。必然还是你,故而他才肯这样鞍前马后、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似的相待。”

既然已说到这个地步,也不必强说什么。

云鬟道:“张姑娘……”

张可繁却也长叹道:“若是放在先前,我自然是不依,可现在……你放心,我的心已经不在六爷身上啦……何况我喜欢那人,也快要回来了。”最后一句,却喜滋滋地。

门边上,赵黼正躺在车上等候听了动静,忍不住便跳下地来,道:“如何这许久才出来?”

小心扶着上了马车,因打量云鬟,却见她神情虽还泰然,但颈间却很大一团红紫似的,当即握着肩头细看:“这是怎么了?”

云鬟并不隐瞒,便将顾芍方才的行径同他说明。赵黼又惊又怒:“早知如此,我该跟你一块儿,白吃了亏了!”

云鬟道:“不曾吃亏,我打了她一掌。”

赵黼道:“这如何能相比?横竖你已吃了苦呢。”便凑过来,又看了会儿,便轻轻吹气。

云鬟觉着痒痒,不由缩着头颈,道:“做什么?”

赵黼道:“我给你吹一吹,好的快些。”

云鬟不由笑道:“六爷若还有这等本事,到街上开个医馆,岂不是日进斗金。”

赵黼道:“我这辈子只一个人医罢了。别的什么,搬了金山银山,也懒换我一眼。”

云鬟听赵黼又说起歪话,她也怕另生事,正要将发髻打散,便听外头一阵锣响,依稀有人叫道:“失火了!失火了!“马车本行的颇急,陡然间便刹住了。

云鬟一个不防,猛地往前滑了出去,赵黼忙将她紧紧抱入怀中,才不曾碰到头。

正莫名里,外间那声响越发大了,鼻端也嗅到些烟灰的气息。

赵黼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一看,却见前方楼上,浓烟滚滚,一条青黑色巨龙般腾空冒起。

底下许多百姓奔走乱窜,张皇无措。

云鬟也已凑过来看了眼,惊道:“如何白日失火?”

因马车不能前行,又是这般情况,赵黼对云鬟道:“你别离开,我下去看看。”

云鬟心跳慌乱,忙握着他的手道:“水火无情,别……别靠得太近。”

赵黼笑道:“知道。只看一眼即刻就回来,你也别乱跑,只呆在车上。”

赵黼下车后,云鬟掀起车帘,悄悄往那处看,不多时,便听得有人叫道:“那楼上还有人……”

此刻现场众人都看见了,那楼层的窗户开处,烟尘之中,有人影若隐若现,似在呼救,声音凄厉。

云鬟呆呆看着,不知怎地,心更加有些不祥之感。

吵吵嚷嚷里,忽然一阵孩子的哭声,惊天似的响起,另有人声嘶力竭叫道:“我的儿子,我儿子在上面!”

云鬟惊心动魄,目光转动,便见前方那楼底下,许多人头攒动中,有一道身影宛若苍鹰似的腾空而起,竟向着那三楼火舌卷出的地方直袭而去!

云鬟眼睁睁看着,无法相信,回过神来后,手脚并用爬到车厢边儿上,将车门撞开,又断翅鸟儿似的扑楞着跌在地上,起身便往那边儿狂奔而去。

在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大叫声中,那个人影却一闪便消失在楼中,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浓烈的滚滚烟尘,嚣张肆意地散了出来。

云鬟死死地捂着嘴,只顾盯着那边儿看,其实只是很短的一瞬,于她而言却似千年。

这般生生地等待千秋中,终于见那道影子自浓烟之中疾风闪电般跃出,从空中翩然落地,怀中抱着一个看似五六岁的孩童,正哇哇地哭叫。

赵黼将孩子交给那恸哭着扑上来的妇人,尚未来得及说话,一抬头之时,却见人群之外,是云鬟呆呆地站在那里。

赵黼一惊,即刻推开人群,大步往她的方向走去。

那许多百姓围着他,有的盛赞,有的道谢,有的跟随……赵黼一概不理。

他的双眼只盯着她,终于径直走到云鬟身边儿,皱眉问道:“你如何出来了?”

眼前这张脸原本明净的很,因闯入火场,烟熏火燎,又不知碰到什么,此刻额角下颌处都染着尘灰,甚是醒目,也是从未有过的情形。

云鬟仰头望着,举手给他擦了擦,却紧闭双唇,说不出一个字。

赵黼不言不动,任凭她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揉来揉去,她仿佛很有执念似的,竭力要给他擦拭干净。

而他也看清她的眼圈通红,泪珠在里头滚来滚去,宛若春花朝露。

长街上车水马龙,人潮汹涌。

光天化日,千目所视。

赵黼握住她的手,右手在纤腰上轻轻一揽,旁若无人地深吻下去。

第456章

且说先前在谢府,清辉同众人不欢而散,心里实则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清辉,云鬟,季陶然,甚至赵黼在内……这几个人都是打小儿认得的,清辉更是洞察人情入微,自然熟悉三人的性情,尤其是对赵黼。

赵黼乃是皇族,性情不羁,行事向来任意嚣狂,全无顾忌,他是最清楚的。

素日闹得再甚,也不过是淡然而过。

今日若是赵黼在说别人,只怕他也眉头不皱一下儿,可是……

话一出口,清辉便立即后悔了,只是覆水难收而已。

季陶然因不放心,径直追了出来,道:“怎么忽然就恼了?”

清辉起初不答,想了会儿,便道:“我……或许是……”目光闪烁,一声叹息。

欲说不说,清辉摇了摇头,上车自去了。

这日,清辉回至府中,伺候的小厮说道:“爷才回来,大概还不知道呢,那边的表姑娘病了。”

清辉一怔问道:“怎么病了?可要紧么?”

小厮说道:“说是不大要紧,也没让请大夫,是从将军府里回来后就不大好了,他们说是被风吹了。”

清辉换了衣裳,去见过了祖母等,略说几句,众人也提起了顾芍病了的事。

齐夫人对清辉道:“你们兄妹是最好的,不如你去瞧一瞧她。”

清辉还未答应,白老夫人在上头道:“小孩子被风扑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她既然病着,多有不便,索性不用进去搅扰了。清辉又在衙门忙了一整日,也该叫他好好歇歇,左右是住在府里,什么时候看不得。”

又叮嘱清辉道:“好孩子,你别叫我操心,自己多保养些,别像是你那爹爹,这里已不是他的家了,他只是当那刑部是家呢。”

清辉只得答应,又略说两句,便退了出来。

清辉本想去探望顾芍,只是因白老夫人这几句话,心里也有些忌惮。

当下便往外出去,不料才走片刻,便见他的姑姑顾夫人带着两个丫头迎面走来,见了他,便止步道:“清辉回来了?”

清辉行礼,口称“姑姑”,想了想,又问道:“听说表妹病了?却不知怎么样?”这会儿通常便是顾芍陪着顾夫人过来请安,如今只顾夫人一个,可见的确有碍。

顾夫人道:“是,因今儿出门了一趟,大约是受了风,如今在屋子里静养着呢。”

清辉道:“我隐约听说并未请大夫,这如何使得?纵然是小恙,也要仔细警醒些才好,可知有些症状最怕拖延?”

顾夫人挂一丝苦笑,道:“不必提请大夫了,这孩子特意叮嘱不叫喧嚷出去,不料仍是给府里的人知道了,还惊动了太太跟老太太这些……她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呢。”

清辉道:“都是一家子,何必这般见外?我本想去探望妹妹,又怕天晚了,且她静养,我去反打扰了。就拖姑姑回去说声儿,让她好生调治,切勿多心多想,病才好的快。”

顾夫人笑了笑,眼神却甚是温柔,道:“说什么打扰,你若是去瞧,你妹妹才是高兴的呢。就算你如今去不得,回头我告诉她一声说你惦记着,她也必然喜欢。”

两人说了几句,顾夫人便仍去给老太太跟齐夫人等请安。

清辉欲回书房,才走不一会儿,却见伺候顾芍的一个叫慧儿的丫头,匆匆地从廊下走过,且走且抬手,却是个淌眼抹泪儿的模样似的。

清辉扫了一眼,心中疑窦丛生,当即撤回来,却沿路往顾芍所住的院落而去。

白府是大族,房屋田舍自然不在话下,顾夫人虽然出嫁多年,昔日的院落却仍保持原样,逢年过节或者老太太跟太太们的寿,她偶尔也会回来住两日。

这一次回来暂住,却仍也是在昔日的院落中。

顾芍小时候,随母亲回来,清辉还同她见过几次,对这妹子略有印象,等她渐渐大了,又常在顾家,且男女有别,少有交际,彼此便生疏了。

清辉进了院子,却见院中静悄悄地无人,屋里才有灯火光。清辉咳嗽了声,才迈步上台阶。

里头果然听见了,忙迎出来,却正是慧儿,抬头见是他,便道:“清辉少爷……您、您怎么来了?”

清辉不语,慧儿忙打起帘子请他入内,一边儿道:“姑娘方才还念叨着……”说话间,退到屋里,借着淡淡灯光,果然看见她眼中有些泪痕。

清辉道:“你哭什么?”

慧儿吃了一惊,忙道:“并没有哭,只是……迷了眼。”

清辉并不多语,往内走了几步,门口看了眼,见顾芍坐在榻上,握着手帕,正在低低咳嗽,肩头微微发抖。

清辉这才迈步入内,道:“妹妹怎么样?”

顾芍低着头,声音轻柔,道:“表哥来了,请恕我不能下地了。”

清辉略留心些打量,却见顾芍只是微微垂着头,虽看似规谨如常,可清辉的心思眼力何等厉害,只一眼,便觉似有些“别扭”,只一时不知到底如何。

清辉道:“你怎么了?”

顾芍这才抬头笑了笑:“没有怎么,只是心里有些闷罢了。”

清辉皱眉,又扫了她几眼,终于看出那异常所在,忽然走到床边儿,道:“你将脸转过来。”

顾芍面上的笑陡然收了:“表哥……”

对上清辉冷冽的眼神,顾芍咬了咬唇,终于微微低头,将脸往右边儿略转了转。

清辉原本发现她虽看似无事般,实则有意无意地别着脸,仿佛藏躲什么似的。

如今定睛细看,心头一颤!原来顾芍的左边脸上,竟有几道伤痕,从鬓边儿划过腮前,看着就仿佛是被人抓了一把似的。

顾芍本细皮嫩肉,如此情形,就如一种茶花的名字——“抓破美人脸”似的,自然触目惊心。

这伤痕倘若再狠一些儿,便是破相了,想必她一直瞒着,不然的话,府中上下此刻也不至于这般风平浪静。

清辉双眸微睁,眼底透出怒色,道:“是谁动的手?”

顾芍道:“表哥别急,是我……一时不留神,从那花枝子底下经过的时候,被树枝划伤了。先前母亲还骂过我一顿,我已经知错了。”

清辉如何肯信,何况这伤痕,一看便知道乃是被指甲划破的。

清辉只当是府内有人欺负了顾芍,便道:“到底是谁?你不肯说,难道我不会去问?”

顾芍伸手握住他的袖口:“表哥!”坐在床上,眼中便有些泪影汪汪地。

清辉心头一软,眼底的锐色才退了下去,道:“你就算是顾家的人,也是这府里的亲戚,是谁敢这样放肆?这并不是你自个儿的事,这是整个白府的颜面。你只管说出来,这件事就算给父亲知道了,也绝不会饶过那动手的人。”

顾芍眼睛一眨,泪珠儿滑落下来,顾芍道:“表哥误会了,我不肯说,其实不是因为忌惮府里的人……自从跟母亲回来住,上下向来是极照料的。又哪里有半分放肆不好?这个……是外头受了的伤。”

清辉心中一转,即刻想起先前听人说她今日是去了张将军府。顿时道:“你今日去的是骠骑将军府内,难道……难道是那张小姐?”

虽然张可繁刁蛮名声在外,可毕竟是个大家小姐,按理说不至于会做出此事。

清辉正思忖,顾芍道:“并不是张家姐姐。”

清辉道:“还有旁人?”

顾芍道:“的确是有一个赵云姐姐……”

清辉听到“赵云”二字,皱眉道:“名字,就叫做赵云?”

顾芍点头,苦笑道:“其实也是怪我自己不好,这位赵姐姐,我先前只见过一面儿,只不过因觉着她甚是特别,便从来心中仰慕,很想跟她结交。这一次恰好她得闲前往,本来还相谈甚欢,只不过……因提起表哥……”

清辉问道:“提起我怎么样?”

顾芍声音越发低了,道:“我因说起,我被柳家退婚,然后现在在府内住着,表哥对我甚好……不料她忽然就说……”

清辉怔忪:“她说什么?”

顾芍道:“她竟说,我被柳家退婚,兴许是冥冥之中只有天意,或许会遇上更好的。我听她说的有些怪异,便不敢接口,谁知她、她……便问我是不是有意中人了。”说到这里,脸上有些泛红。

清辉道:“然后呢?”

顾芍却又流露惶恐之色,道:“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可她忽然说,说表哥是要跟张姐姐订亲的……叫我不要、不要痴……”重将脸转开,不再说下去。

清辉眸色一沉,喉头微微一动,却并未出声。

顾芍肩头一沉,终于捂脸道:“是我的不是,我因受不得这话,便推了她一把,她就……”

是夜,清辉回到书房,翻了几本书。

到子时将近,忽然心思翻涌无法遏制,扬袖一挥,桌上的书册尽数跌落地上。

门口小厮听得哗啦啦地声响,不知何事,忙跑进来看,却见灯火摇曳之中,清辉背对门口站着,虽听见脚步声,却并不回头,只冷冷道:“出去。”

次日,清辉乘车出门,本欲前往谢府,行到半路,便吩咐道:“去镇抚司。”

不料昨夜赵黼人在宫中,此刻尚未回来,清辉只得暂离。

回到大理寺,清辉唤一名差人:“去将禁军统领柳纵厚传来。”

将晌午之时,赵黼进大理寺,却碰见柳纵厚往外,两人打了个照面。

自从上次听季陶然说了柳纵厚的风流轶事,赵黼便有些“无法面对”柳纵厚,奈何是属官,又且是小侯爷,抬头不见低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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