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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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2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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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右手侧的街上,空荡荡地,只柯宪负手而行,因他无意回首,见云鬟正看着自己,还以为是目送他,便笑着挥手道:“我无碍,去罢!”

云鬟才一笑,也低头自回了刑部。

本是要自回住处,忽然想到白日未完的案宗,便先折去公房,将那一叠抱了自回。

过角门之时,便听得前方有人道:“你不在场,所以不知道,那蝴蝶是从死尸嘴里飞出来的,谁知道有没有毒?你却只管笑。”

另一人说道:“白日里季参军来勘验,说是这帝王紫蛱蝶是没有毒的,你可放心了吧。”

原来这两个,一个是阿泽,一个是任浮生。

云鬟听他们说的是联尸案,脚下微微踯躅,就听阿泽又道:“你们都是后知后觉,这会子说的轻飘飘地,倘若真的有毒,我早死了,看你还怎么说嘴。”

任浮生道:“当时四爷跟巽风哥哥都在场,如何会轻易叫你死了?”

阿泽道:“我就是说个比方罢了。以后再出这种案子,我可不跟着去了。不被毒死,也生生被吓死了。”

任浮生道:“你也跟了四爷多年了,偏还这么胆小。”

两人正说着,阿泽忽地道:“谁在那里?”

原来这会儿灯影摇曳,把云鬟的身影照了出来,在地上微微晃动,却给阿泽看见,当下从栏杆上一跃而下。

云鬟见被发现,只得走前一步,在门口处站定,躬身道:“下官正欲回房,行经此地,不慎打扰了。”

阿泽哼道:“你鬼鬼祟祟……”说了一句,忽地停住,歪头打量云鬟,便道:“你、你抬起头来。”

云鬟只得慢慢抬头,果然见阿泽跟任浮生在前方,一个身着皂罗袍,一个却是银白色的圆领袍,两个人都盯着自己。

阿泽瞪大眼睛看了她半晌,便走到跟前儿又细细打量了会儿,才对任浮生道:“你看……这像不像是……”

任浮生也看出来了,便诧异笑道:“果然是有些像呢。”

阿泽道:“何止是有些?不过……”

因见云鬟神色淡然宁静,气质飒然自在,又身着官袍,端庄如肃,不由跌足叹道:“真是可惜了。”

任浮生问道:“可惜什么?”

阿泽努嘴道:“还能什么?可惜不是罢了。”

任浮生道:“你真是多嘴挑剔,正经话一句没有。”又对云鬟道:“这位大人,不知高姓大名?先前如何没见过你?”

云鬟方道:“下官谢凤,是新进部里的推官。”

两个人方恍然大悟,任浮生道:“原来正是新推府,怪道不认得。”

云鬟仍是神色如常,轻声道:“若无他事,下官告辞了。”

两人无意阻拦,云鬟便行了礼,仍是慢慢自往前去。

身后阿泽跳起来,盯着背影看了会子,便对任浮生道:“如何生得这样相似,莫非是凤哥儿失散多年的亲戚?”

任浮生道:“胡说,天底下长相酷似的人多着呢,如今不过是给你遇上一个罢了,有何稀奇。”

阿泽却又道:“我不喜欢此人。”

任浮生道:“这可怪了,人家才跟你一个照面,如何就不喜欢他了?”

阿泽道:“凤哥儿生死不知呢,我可不喜欢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在眼前,惹我心烦。”

任浮生笑道:“罢了,人家自有差事,又不是每日都会遇见你的。何况长相乃是天生,如此对他,也忒不公平了。”

两个人肆无忌惮,不防略高声了些,云鬟走的又慢,自是听见了。

刹那,心中也不知该是何滋味。正微微叹息之时,却见前方有人道:“不必在意,他们两个只爱瞎说罢了。”

云鬟抬头,见竟是巽风,忙上前道:“巽风如何在此?”

巽风道:“本要早来看你,谁知忙到这会儿才得闲,不过,我看你也自甚忙。”目光在云鬟手中那一堆案册上掠过,眼中含笑。

云鬟道:“这是白日没看完的,我想不如趁着晚间……”

巽风点头道:“你勤力自然是好,只是也要留意身子,量力而为才好。”

云鬟答应了,因又想到他方才说忙到这会儿的话,便问:“巽风可正是为了那联尸案……咳,是为了今日诡异的凶案奔忙?”

巽风只当她是从阿泽任浮生口中听说的,便道:“是,今儿跟四爷去查询那可疑紫蛱蝶的出处。”

云鬟本欲问是否查到,一想,这案子并未叫她插手,倒是不好只顾探听,就只说道:“我、我其实……”

正忖度如何开口,巽风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无妨,我不是旁人,你只管说就是了。”

小时候巽风陪着她,从鄜州又一路上京,曾见识过她种种的匪夷所思,此刻见她先问起来,又有些吞吞吐吐,便即刻猜到了。

云鬟听闻这话,方低声道:“并不是什么有用的话,只是……我听说过一句坊间孩童传唱的话,是……’一子弦断颈,一子雪埋身,冬月蝴蝶舞,冰月殁(mo)春心。’。”

巽风闻言敛笑,盯了云鬟半晌:“可还有别的?”

云鬟摇了摇头,巽风才温声道:“好了,我会转告四爷,时候不早,你便回去歇息罢……另外,若有什么不便之处,你不用寻别人,自管来找我就是了。”

云鬟答应,两人才各自别过。

云鬟自回了下榻处,推开门入内,顿时又似坠入冰窖,寒意扑面而来。

原来这刑部安排的住所,因空闲许久未有人住,自然是透着一股淡淡腐朽气息,又因冬日,越发冷冽。

云鬟本想先看看拿回来的案卷,见如此冷法儿,自坐不住。只好暂且放下,自去厨下要了些热水,回来盥漱完毕,才移了那灯到榻前,自己只脱了外头官服,便裹紧被子,暖和了会儿后,才又拿了案卷来看。

虽是如此,不多会儿的功夫,手仍是有些冻僵了,忙又呵一呵,如此慢慢地看了两份案卷,忽地听到外头敲门之声。

云鬟一怔,未及问询,外头人道:“谢推府可还未睡?有东西送来。”

云鬟忙把案卷放下,披衣下地,又低头仔细查看整理了一番,觉着无碍,才去开门。

第267章

门开时,却是一名刑部的侍从,手中竟提着个炭炉,旁边跟着一人,怀中抱着一物,又提着个双层食盒。

云鬟正欲询问,那人笑道:“天儿冷,给推府放在房里的。”

当下便入内,将各样极快地安排妥当,才告退去了。

这两人去后,云鬟上前,那炭炉倒也罢了,桌上那圆圆地用帕子包着的东西,打开看时,却是个铜手炉,触手生温。

云鬟不觉有些惊喜,握了片刻,复去看那食盒,却见最上面一层竟是些甜梨脆枣,下面一格却放着碟桂花茯苓糕,一壶热茶。

云鬟握着手炉,望着这些东西,心中越发惊喜交加,因想:“这是谁安排的?总不会是刑部自有的,若如此,早便送来了,如何会这样晚?难道是巽风?还是……”

思量了会儿,便将此事抛下,抱了手炉,复又上榻查看案宗。

话说这夜,白樘亦在部内。正也在参详这联尸案件。

白日他因想到京内谁养过这紫蛱蝶后,便带了巽风出门,却竟是往静王府而去。

此刻静王赵穆却并不在府中,只因听说寒同寺的早梅开了,便去赏梅未归。

白樘心中记挂,便顺势前往寒同寺,果然见静王的侍卫们于寺外列卫。

因众人知道白樘跟静王来往亲密,便入内相报,顷刻竟请了白樘入内。

白樘进门之时,却见静王一个人在小桌旁坐着,桌子上却有两杯茶,只不见他人。

行礼过后,静王笑道:“你哪一次找我,都必然是为了公事,横竖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今儿特特追来,又是为什么?”

白樘看了一眼内室,见静王恍若无事人般,才道:“只因下官在追查一种帝王紫蛱蝶的出处,听说京城内,恒王世子曾养过这些私宠,所以就想请王爷出面,问一问是否有此中紫蝶,又可曾流落他人之手?”

静王点头笑道:“方才我忘了说,你不仅每次来寻我都是为了公事,且还是极为棘手的公事呢。你明明知道我跟恒王爷也有些不大相对,却偏来难为人。”

白樘道:“王爷可愿意相助?”

静王道:“那你且告诉我,是为了哪个案子?”

白樘也并不瞒着,就把死了三条人命的事儿同静王说了。

静王诧异道:“原来这三人果然有牵连?我还当是巧合呢。竟又是这等诡奇,怪不得你要亲自寻来。”

沉吟片刻,便痛快说道:“也罢,想来这个也非我出头不可。”

事不宜迟,静王即刻起驾,便出了寒同寺,白樘道:“如此劳烦王爷了,下官便回刑部等候佳音。”

静王道:“佳音就未必,可知恒王跟世子两个,性情都有些古怪,倘若知道我是为你去探听消息的,只怕不会容我好过。”话虽如此,仍是一笑而去。

两人由此分别,静王径直来至恒王府,一打听,恒王爷竟去了太子府,幸而世子赵涛在府内。

静王便去寻他,赵涛虽有些顽劣,但面对静王,倒也很有恭敬之心,忙行礼迎了。

两人坐定,静王只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话,因说起近来有什么好吃食,有什么好耍的……倒有些合了赵涛的脾胃。

静王因说道:“涛儿近来因何竟不大去我那里?是在忙什么?”

赵涛道:“也并没忙什么,只前些日子父王命我读什么书,因此才没大往外跑。”

其实赵涛跟静王隔着一层,却也有薛君生的原因在内,毕竟昔日他曾针对薛君生,却从赵黼那里吃了个大大地苦头,从此本想找个机会再摆弄这戏子,谁知又给静王收做身边儿人。

赵涛因自忖若是前往静王府,时不时也会遇见,脸上却过不去,所以有心避忌。

静王笑道:“原来你是在用功,那我先前说的,岂不是都成了坏话,若让二哥知道了,别以为我故意引逗你玩耍。”

赵涛笑道:“我也正闷得紧,盼着四叔跟我说些话呢。”

两人便又吃了会儿茶,静王道:“是了,先前我影影绰绰听说你有一个密房,里头栽种些奇花异草,冬日也能开放?现在可还有么?”

赵涛问道:“四叔听谁说的?”

静王道:“自然是你自个儿说的,前年你在我府里吃醉了酒,还说要带我看呢。我因也忘了,刚才想起来。”

赵涛果然也忘了此事,便笑说:“我醉得必然不轻,竟也忘了跟四叔说了此事……只因我父亲叮嘱,不叫我往外张扬,四叔也知道,皇爷爷不喜奢靡之举,这些事传到他耳朵中,只怕又要骂人胡作非为等的话了。”

静王笑道:“可知我生性也是爱玩,所以圣上向来也有些不大喜我?幸而我偶然还做几件正经事,所以才不肯骂我了。你以后也抽空做两件让圣上刮目相看的事儿,自然也会对你另眼相看。”

赵涛闻听,面上才有几分喜色,静王又道:“你的那房子果然还有?不知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

赵涛跟静王说的投气儿,趁兴便允了,当下起身领着静王往外而行。

不多时来至花园里,便去东南角那一排三间的房子前,自有看守之人迎了,将门打开一道锁,赵涛自有取了身上钥匙,开了另一道,可见防守严密。

赵涛对静王道:“四叔可记得,今儿见过的,别对外张扬。”

静王道:“难道我是嘴快之人么?放心就是了。”

入到里间儿,静王抬头一看,却见眼前竟是一片垂地的帐幕,竟看不清里头的东西,正莫名诧异,赵涛掀开那厚厚地帘子,请静王入内,这一进去,便是迥然天地。

头顶的屋梁竟是开着的,却仿佛是用了些水晶石构架而起,因此光线竟是极充足的,又因为周围帐幔重重,贴地低垂,是以里头竟也极暖。

而面前郁郁葱葱,果然有好些奇花异草,隐隐又听嗡嗡声响,竟宛若步入春日。

赵涛有些得意,便对静王道:“这个可是我用了三年时间才造成的暖房,顶上都是水晶薄片,又透光,又隔暖,这些花草才能长成。”

静王不由心悦诚服,对赵涛道:“涛儿,你这番心思也算是奇巧无比了。纵然是圣上见了,只怕也只有嘉许,不会责怪你的。”

赵涛见他竟如此夸奖,更加喜欢了,一路引着静王往内,又叫他去看那蜂房,静王笑道:“极高明!有些花儿自然需要这些蜜蜂前去传粉。难得难得!”

赵涛揣着手,得意洋洋,静王忽地又道:“只有一件缺憾,这儿有花有草,又有了蜜蜂,如果再有些蝴蝶翩翩飞舞,那就越发巧夺天工了。”

赵涛听了,笑道:“这有何难。”便又引着静王往内,到了最后一间房。

此刻,却嗅到些不大好的味道,虽不浓烈,却也有些难闻。

静王正疑惑,赵涛踟蹰道:“不过我的蝴蝶,不是寻常蝴蝶,我先同四叔说好了,四叔可别怕才是。”

静王道:“蝴蝶么,又有什么可怕的?”

赵涛神神秘秘笑了笑,果然掀开帘子,却见前方又是个一人高的水晶柜子,里头果然有些紫色之物,翩翩闪烁,隔着水晶有些如梦似幻,却的确是蝴蝶无疑!

静王目瞪口呆,心中却想:“这个必然是老四说的那什么帝王蝶了。”故意问赵涛道:“这种蝴蝶,果然奇异!我那花园里每当夏日,也有好些蜂蝶,却从不曾见过此物,倒是什么品种?”

赵涛道:“这个原本不是北地所有的,乃是滇南密林里独有之物,叫做帝王紫蛱蝶。”

静王心里确认了,却笑道:“这个阿物儿,长的自然是极好,只是名字忒也霸道,如何叫这个名儿呢?”

赵涛道:“四叔只管再细细看看。”

静王被他示意,便凑到柜子前方,越靠近,那股异味越是浓烈,赵穆不由掩住口鼻,目光所至,却见柜子上头虽然有许多紫蛱蝶在飞,然而紫蛱蝶聚集最多的,却是在底下,仿佛在贴着什么东西……

静王凑近了再看,隐约看清之时,忽地“啊”了声,猛地倒退回来。

被他一声惊呼,里头的紫蛱蝶听了动静,纷纷振翅飞了起来,便越发露出底下那物件儿了。

赵涛忙将他扶住,静王变了脸色,指着说道:“那是……那是什么?”

此刻因紫蛱蝶都飞了起来,下面原本被蝴蝶覆盖住的东西显露出来,却见竟是有四肢的,隐约还能看清楚头颈身子等……只是已经腐了,看不出是什么獐、鹿、或者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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