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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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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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城同她目光相对,早知其意,当下抱着缎子上前,将那匹缎子中间儿的档头用力扭了扭,在桌上磕落。

众目睽睽之下,只听得“啪啦啦”一声响,竟从那布料中滚出了十几锭白花花的银子!不多不少,竟正是他们丢了的那十二锭。

邱掌柜等人目瞪口呆,无法反应。

那胭脂阁的鸨母见状,倒是反应甚快,即刻叫道:“好啊,自己藏起了银子,却来讹诈我们人家,先前还咬牙咬的死紧,典史大人,可要为我们做主。”

云鬟仍是不言不语,只扫着那几个客人。

邱掌柜见银子失而复得,不知怎么一回事,却也无法十分高兴的起来,见云鬟如此望着自己,心头发凉,生怕获罪,忙道:“这银子如何会在这儿,我们也不知情啊。求典史明鉴!”

那些捕快恨他先前对云鬟无礼,便上前将五个人分别押住,又呵斥道:“管你说什么,就叛你个空口讹诈,企图诈骗就是了。”

邱掌柜忙跪地求道:“大人饶命,小人着实不知情的。”

云鬟道:“你虽然不知情,可未必别人不知。”说着,便看了旁边那瘦削男子一眼。

这邱掌柜倒是个机灵人,随着她目光看去……心中转念,忽然扑上去揪着那人,喝骂道:“胡四,这是不是你做的?”

胡四色变,却忙否认。

邱掌柜盯着,琢磨说道:“从客栈临出发前,我的确看过银子,可后来却是你提了转给我的,你必然是趁着那个功夫把银子调包了。”

猛然又想到云鬟方才问那盛银子的木匣之事,顾不得惧怕,跑到桌子旁边儿,将匣子提起来拎了拎,气得扔在桌上,回头道:“我想起来了,这匣子并不是原先放银子的,竟比那个重了许多,必然是你这厮早预备下,好算计我们的?你把这空匣子给了我,我见着手沉,当然不会疑心,谁知你早把银子调包了……”

邱掌柜身边儿另一个人也想起来,便道:“也是胡四撺掇我们来逛青楼的,也是他说把钱先收着一块儿,给掌柜拿着比较妥当,好啊,原来不是好意,却是想借机一块儿卷走!”?

众人一起指控起来,那胡四百口莫辩,只得抱头认罪。

当下邱掌柜一行人百般告饶,又把嫖资加倍奉还。

那鸨母一边儿收钱,一边儿数落,一边儿感激云鬟。

此刻春兰走到云鬟身旁,笑嘻嘻道:“典史……先前还来找过我们春红姐姐,可见是个有心人,只是如何隔了这许久……再也不来我们楼里了?难道是怪我上回得罪了?奴家向你赔罪可好?”

云鬟见此地事了,其他事交给霍城料理就是,当下面无表情,微微点头道:“告辞了。”

春兰望着,惆怅地叹了口气道:“虽是个好人儿,却实在是太冷了些儿。”

云鬟回到县衙,将此事略同白清辉说了一番,道:“他们丢了银子,本要盯紧楼里,那汉子却偏对车辆十分上心。且种种反应,都跟其他四人不对,便猜是他早把银子调包了。”

清辉笑道:“若不是你,这些事只当落在我身上,好歹有了你,我不知轻闲了多少。”

云鬟便躬身行礼,含笑道:“多谢大人夸奖。”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是夜,将黄昏之时,天又闷闷地,入夜,便落下雨来。

云鬟先去书房看了会子书,因天儿正热,身上有些不大爽快,便叫晓晴备了水,沐浴了一番,才觉舒爽了些。

谁知正洗着,便听见外头小雪又乱叫了起来,嘎嘎声不绝于耳。

云鬟听吵得甚急,不知怎么样,便叫晓晴出去查看情形。

晓晴去了半晌,回来道:“并没什么,外头安安静静的,只听得墙外仿佛有旺儿他们几个巡夜经过,敢情是小雪听见、错认了?”

云鬟道:“旺儿他们都是家里的,小雪是熟了的,绝不会冲他们叫嚷。要不然就又看着了什么野猫老鼠之类。”

这会儿晓晴拿了丝帕子,便轻轻地给她在后颈上淋水,晶莹的水滴自那如玉的肌肤上缓缓滑落,随着她微微动作,光影陆离,颈线更见曼妙。

晓晴垂眸望着,也笑着说:“说起野猫,我倒想起来,前儿不也有一只野猫闯了进来?跟奶娘养的那两只打了半个时辰呢,最后小雪也惊动了,那只野猫倒也聪明,见小雪来了,才忙跑了。只是此后,仍时不时地见他过来偷吃的,方才只怕他又来了。”

云鬟闻言,便轻声道:“大概是饿极了才来的,若见了,也不必撵它,就喂些东西给它吃才好。”

晓晴道:“正是的呢,我因怕是野猫来了,小雪只顾乱吵,扰的主子不得安宁,便把它引到旁边阁楼院子里了。”

因听说一切无碍,云鬟才又缓缓往后,靠在浴桶边儿上闭目养神。

晓晴便放了帕子,给她打理那一头乌发。

此刻室内室外,都静悄悄的,那雨下的越发绵密,声音从开着的窗户里透进来,入耳十分受用。

只大概是起了风了,无端又有些凉沁沁地。

云鬟睁开双眸,转头看了看四周,却见屏风在前,上头的花枝子影影绰绰地,云鬟忽地有些不安,便道:“去关了窗吧。”

第222章

烛火微微摇曳,晓晴忙去关了窗户。

云鬟披衣转出屏风,自回到了卧房之中。

晓晴早唤了两个小丫头,顷刻收拾妥当,待进屋里来,却见云鬟低头正又翻书。

晓晴便笑说道:“白日在县衙已经看了一整天了,如今又熬眼睛呢,又不是要去考状元,还是快些安歇罢。”

云鬟因方才无端有些心头惊跳,便欲看一看书定神:“你先去,我略翻一翻也就睡了。”

晓晴道:“我陪着主子就是了。”当下就去翻出针线簸箩,就在桌边儿上做起针线活来。

两个人各自忙碌中,听得门扇一响,却是林嬷嬷来看睡下了不曾,见两人都在灯影下,便笑道:“我听着没有声响,还以为睡下了。”当下就劝云鬟及早歇息。

云鬟正也有些困倦,便依言放了书册,上榻歇息,晓晴也自去外间儿。

是夜,云鬟竟睡得极沉,次日醒来,略觉有些怪异,竟是钝钝地一个梦也没做,浑浑噩噩地就睡了一夜。

正盥漱完毕,吃了早饭,忽然见旺儿从外头来,满面惊诧,对云鬟说道:“主子,不知怎地了,这胭脂阁清早时候竟失了火,这会子还在救呢!”

云鬟大惊,忙走出来看,却见墙外胭脂阁的方向,果然浓烟滚滚。

水火无情,云鬟生怕有事,急带了旺儿出门,过题扇桥的时候,正赶上霍城也带了两个公差前去查看究竟,当下一同前往。

一刻钟左右到了地方,才见楼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站着三尺远,有些姐儿还衣衫不整地。

眼前一座楼已经烧塌了半边儿,幸而昨晚上才下了雨,又没有风,两边儿且不是民宅,波及不到什么。

早也有人来救援,因此在云鬟到的时候,那火已经渐渐熄灭了,只剩下这满楼的人惊魂未定。

霍城带人转了一圈儿,又急急问道:“人可都出来了?有没有在里头的?”

那鸨母早也将众人查点了一番,各位姑娘,底下的丫头,小厮,龟奴,做杂役的,竟一个不少。

霍城松了口气,对云鬟道:“幸而没有出人命,也是不幸中的大幸,只是好端端地如何会起火?”

鸨母道:“我们也不知道,多半是清早儿做饭的时候,不留神烧了厨房罢了。”

霍城就叫了那两个厨子来问,那两人叫苦连天,道:“冤枉的很!我们还没点火呢,就见里头火着了,委实不是我们不小心。”

此刻,有几个姐儿便唧唧喳喳道:“是不是你们不小心却不知道,只是幸而后巷里有人敲锣说失火了,不然我们都要窝在里头的。”

鸨母也心有余悸,说道:“我也听见了,得亏是有人发现的早,惊动起来,不然的话,哪里会一个人也不缺地都跑出来了呢。”

因见并没有人命案子,便留下霍城收拾残局,云鬟方回县衙去。

清辉正在书房,已经换了官服,正在看一样什么东西。云鬟上前将胭脂阁着火的事儿说明,又说并无伤亡。

清辉仿佛不以为意,点点头,便对云鬟道:“你来。”

云鬟不知何故,只得上前,清辉起身,将手中的一张纸双手递给她:“你看。”

云鬟看他一眼,方垂眸,当看见眼前白纸黑字的时候,一股鲜明的熟悉感扑面而来,略觉惊喜:“这是……”

清辉方笑笑:“是,这是父亲的亲笔信。”

原来先前自打听了那些传闻,白清辉早写了一封家书去京内,近日得了回信,竟是白樘的亲笔,言说他并无大碍,让清辉专心政事,尽忠体国而已。

虽然寥寥数笔,可清辉知道父亲安好,已经足够,因知道云鬟心中也自忧虑,当下竟也拿了给云鬟过目。

云鬟双手捧着那薄薄地一张信笺,从头到尾细细地看了两遍,方又恭恭敬敬地双手还给清辉。

至此,两人心头的一块儿大石才似落了地。

不知为何,白樘的信虽来到了,周天水却不曾回转。

周天水机敏变通,武功又高,云鬟猜测她大概是被什么公事绊住脚了罢了。

因进了八月,很快就是中秋节。

这日,云鬟趁着休假,便带了旺儿,提了些节礼,去往程典史家中拜会。

在程典史的院子里略坐了小半个时辰,又同他说了些闲话,近来衙门中的情形之类,云鬟见他精神倒比先前更见好了些,心里自是宽慰,程典史早听闻她的行事出色,也很是嘉奖了一番,一老一少都各得其乐。

正往回迤逦而行,云鬟无意中抬头,却见前方路边儿一户人家的阁楼窗户旁边,似有一道影子正隐没。

云鬟怔怔地盯着看了半晌,旺儿因见她不动,便回头道:“主子,怎么了?”

云鬟也不回答,似懒懒地有些出神。

缓缓地出了巷子,两人本要回可园的,云鬟忽地转了方向。

旺儿忙跑回来,问道:“主子,可还要往哪里去?”

云鬟道:“许久不曾去过金器行了。今儿得闲,去看一看。”

旺儿笑道:“说起金器行,我又想起主子给小鲤的那长命锁,上回主子说去找二爷,还打发我先回可园,就是趁机买这金锁的对么?主子可真是有心,还特意支开我。”

云鬟见他想起来,只是笑笑。

旺儿又自顾自道:“说来,最近仿佛没见到徐爷,他仿佛也没再似先前一样总往青楼跑了,前儿我还听说他出城去谈生意了。这莫非是浪子回头了么?”

云鬟也曾听底下的捕快们隐隐约约提过一句,当时并未在意,此刻便问:“那他如今回来了不曾?”

旺儿道:“这个倒是不清楚,横竖去了金器行问一问就明白了。”

不多时来至徐记,见依旧是“客似云来”,只因又要到节下了,正又是金器行的好时候。

那门口的小伙计一看云鬟,立刻过来招呼:“典史来了,快快,里面儿请。”

云鬟问道:“今儿不知道是你们哪位爷在呢?”

伙计笑道:“典史来的正好儿,我们大爷刚刚才进门儿呢!”

云鬟闻言,正中下怀,她自然是来找徐沉舟的。

当下小伙计引着云鬟上了二楼,才转过楼梯口,就见徐沉舟陪着一人,谈笑风生地从里头走了出来。

乍然抬头看见云鬟,那笑便微微地敛了敛,继而仍若无其事地道:“既然如此,以后就拜托陈掌柜了。”

那陈掌柜亦满面笑容,同他拱了拱手。

徐沉舟一直送到楼梯口,又抬眼往楼下打量了会子,才转身回来。

云鬟也做了个揖:“徐爷。”

徐沉舟咳嗽了声,面上虽然带笑,却并不似昔日那样轻佻之意,道:“你今儿如何有空来了?”

他也并不请云鬟入内,只站在这二楼的栏杆前,回头看她。

云鬟见他这番做派,心头越发一沉。

云鬟便道:“听闻徐爷先前出城去了?这是要……改邪归正,接手徐家的生意了么?”

徐沉舟仰头笑了两声,那笑里却透着几分谨慎之意,道:“不知你看见我如此,是怎么想法儿?”

云鬟道:“浪子回头,可喜可贺。”

徐沉舟淡淡一笑,垂眸看着手上的一个玉戒,忽然道:“说罢,你今儿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何事?”

这会儿楼下人来人往,人影憧憧,云鬟也走到栏杆前,垂眸往下看去,确信她并没有看见那个让她心生忌惮的身影。

然而,纵然是什么都没看见,心里却仍是有些惊澜在不安地涌动。

眼前的人影似乎也都晃乱模糊起来,就如同一团团不太清晰的云雾。

云鬟轻声道:“先前听闻,有人跟徐爷不对,害得徐爷落了水,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徐爷可知道……是谁所为了么?”

徐沉舟见她问起此事,眼底透出些许笑意来,道:“家丑不可外扬,这种糗事于我而言,自然也是不好多提的。你如何偏来揭人疮疤呢?”

云鬟转头看向徐沉舟:“徐爷知道是何人下手?”

徐沉舟缓缓地吁了口气,道:“那个人不曾露面儿,但是我自然能猜得到。”

云鬟道:“那人是谁?”

徐沉舟不答,微微转头,垂了眼皮儿,此刻,面上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落了难得地一抹凝重。

只听他徐沉舟低低说道:“小凤凰,你何必来为难我呢。”

云鬟自不想为难他,甚至不愿再问下去,然而事到如今,回避又能怎么样?

若是她永远都一无所知,倒也使得,可偏偏……

这一个月来的种种情形,忽然从心底闪现。原本并没往那上头去想,可一旦想起来,便似有惊涛拍岸。

云鬟禁不住抬手,将栏杆牢牢握紧,道:“那人是谁?”

徐沉舟不答。

云鬟舌尖微涩,道:“莫非他现在……也还在这儿?”

这一句话,说出口比存在心底的滋味儿竟更惊悚万分。

半晌,徐沉舟才慢慢说道:“从在我们府里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来历非凡,只是想不到……竟然仍是低估了。你今日既然来问我,自然就是心里有疑惑了。以你的性情为人,一旦生疑,难道还需要从别人口中证实么?你很该知道,那个人是谁。”

云鬟情不自禁地倒退一步。

徐沉舟目光转动,终于说道:“还能有谁轻而易举地制住我,还能有谁让我不肯与他为敌。……那个人,自然就是那次你脱口而出叫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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