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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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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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陶然张了张口,忽地又紧闭双唇。

赵黼道:“说啊,你知道的那个人是谁?她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不是你,也不是我……是张振,还是白……”

季陶然不等他说完,便叫道:“王爷!”

赵黼目光一动,季陶然竟难以禁受他的目光,不由后退两步,赵黼此刻已经认定他必然是知道内情的,正要上前再度逼问,就听云鬟道:“王爷!”

赵黼本来不理,却听得身后轻轻地“噗通”一声,他回头看时,却见云鬟跪在地上。

赵黼挑了挑眉:“你做什么?”

云鬟不答,只俯身低头,额头碰在地上,发出“彭”地一声。

赵黼皱眉:“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他?”

云鬟微微抬头:“求王爷……网开一面。”

赵黼嗤之以鼻:“除非你告诉本王……”尚未说完,云鬟复又磕头下去,额头碰在地面,声音越大。

这厅内虽然铺的地毯,可云鬟所跪的地方,却是水磨青砖的地面,坚硬无比,这两下磕落,额头已经通红。

赵黼喝道:“你干什么!”

季陶然也叫道:“妹妹!”

云鬟仍伏身低头:“不管王爷让我做什么都成,求你……”

赵黼咬了咬牙,云鬟正要再磕下去,赵黼早放开季陶然,掠到她身边儿,狠狠地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定睛看向额头,却见那处果然通红,隐隐地渗着血。

赵黼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又寒又恨,只道:“你、你对自个儿倒是舍得下手!”

云鬟因磕的重,已有些微微地发昏,仍求道:“王爷……放了不相干之人吧。”

赵黼的手捏着她的手臂,不觉越来越紧,却知道再多一分力,这手臂只怕也要被他生生折断了,但是这般吃痛,她兀自一声不吭。

到底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会让她动容的?

赵黼垂下眸子,忽然道:“好啊,你想让我饶了他,让我不再纠缠此事,好……只要你做一件事就可以。”

他放开云鬟,后退两步,缓缓落座,淡淡道:“取悦我。”

第136章

季陶然并未明白这三个字究竟何意。

云鬟对上赵黼有些阴鸷的眼神,却已经知道了,眼神闪烁,娇红的唇微抖。

赵黼微微一笑:“不管原本你心里的人是谁,你也只能是我的,本王明白。只要你做得到,我会饶了季陶然,不仅是他,还有以前种种,尽数一笔勾销,你维护的那个人,从此不会再追究。如何?本王对你可好?”

云鬟道:“王爷……”

赵黼冷笑:“怎么,方才还说让你做什么都成,这么快就反悔了?”

季陶然呆怔地看着他两人,此刻尚不知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赵黼道:“过来。”

云鬟一抖,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季陶然,眼神有些恍惚。她转回头来,迈步往赵黼身边儿挪了一步,这样三四步的距离,却走得如同人在悬崖峭壁上,随时随地便会粉身碎骨。

赵黼淡然看着她,复又扫一眼季陶然,却见他茫然站在原地,却又有些忐忑地盯着云鬟的背影。

云鬟终于走到跟前儿,赵黼眉睫微动,眼底却只是冰雪之色,目光随着眼前人的动作而移动,逐渐地从上到下——是云鬟复又跪了下去。

正因如此,身后的季陶然眼睁睁看着,已经是明白了。

可虽然明白,却仍是无法置信,季陶然摇头:“王爷……妹妹……”语无伦次,脸色大变。

云鬟听着他的声音,低着头,眼中的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赵黼淡看一眼季陶然,见他正要冲上来似的,便一挥手,门边侍卫上前,便将他死死拉住,就要拖出去。

赵黼垂眸看云鬟:“怎么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云鬟浑身发抖,却慢慢地抬手,纤纤素手扶在赵黼膝头,却只是秋风中落叶一般。

只听季陶然在身后叫道:“不要!妹妹!不要!”

赵黼眼神越发冷,竟道:“季陶然,你看见了?她肯为了那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季陶然拼命挣扎,却无法从侍卫们手底逃脱,只拼命唤云鬟。

赵黼笑道:“你不舍得是么?心里也跟我一样恼恨是么?也跟我一样恼恨且嫉妒那个人是么?季陶然,你既然知道他是谁,且说出来,本王替你出气。”

季陶然抬眸看向他,眼睛也泛了红。

赵黼道:“那人既然同她有私,就该护着她才是,可却舍得她如此受苦,你能看得过去么?或许……”

她忽地微微俯身,抬手抚上云鬟的脸:“或许只是她一相情愿,故而甘心情愿为了那人受苦的,真是何其傻……季陶然,你知道那人是谁,你可以救她,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这般欺辱,对不对?”

云鬟猛然抬头,对上赵黼的眼神,此刻已经知道了他的用意,待要回头看季陶然,赵黼却用力捏住她的下颌,有些狠辣地盯着:“你方才应允过的,不管是任何事都行。现在,你们两个各自都有一个选择,对你来说,你若是做得到,我便把所有都既往不咎,包括季陶然我也会放过他。而——”

他抬眸盯着季陶然:“对你来说——我只需要你说出一个名字,就可以救她。你们两个,想要如何?”

云鬟胸口微微起伏:“表哥,别上他的当。”她的手抚在赵黼膝头,无法自制只是抖,却不能挪动一寸。

季陶然在后,耳畔跟脑中仿佛都是一片轰然。

仿佛看着他有些呆怔,赵黼忽地抬手,压在云鬟发端,用力往下一摁。

季陶然眼睁睁看着,整个儿仿佛炸裂了一般,叫道:“不要!放开她!”

赵黼道:“名字。”

挣扎之中,季陶然眼中有泪凌乱坠落:“我说、我说……你放过她!那个人、那个人是……”

“表哥!”云鬟拼命推开赵黼,想要大叫:“季陶然,不要说……”

一团混乱之中,耳畔却只听见“咻”的一声,极为轻微,却寒锐透骨,就仿佛不祥鸟的黑翼掠过夜空。

与此同时,赵黼蓦地起身,他目视前方,手上用力,掌心的珠花顿时再扛不住,应声化做齑粉。

珍珠玉石随手指缝间流出的鲜血纷纷坠地,末尾一颗极大的珠子侥幸逃脱,侥幸得脱,滴溜溜滚落。

云鬟摇摇晃晃起身,回头看向门口处。

夜深人寂,刑部之中却仍有几处灯火通明。

是夜,白樘人在公房之中,将卢离一案的卷宗整理归拢妥当,准备明日的过审。

正看时,忽地听见一声尖叫,白樘抬眸,目光似能穿破重重夜色,他已听出,这是崔云鬟的声音。

先前巽风自城外回来,他还并未察觉怎么样,等到了刑部,云鬟跟赵黼下车之时,才真正有些意外。

那女孩子一身浅色的袍子上,满是凌乱血迹跟泥土,头上有伤,一张小脸大半儿被血迹濡染,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当他及时将跌下车的她抱住之时,抬眸却见晏王世子也随着下车,原本那金冠玉带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却仿佛在沙场上滚了十几个来回儿一般,绛红袍早看不出本来面目,脸上身上,各处都是泥尘灰土,草叶枯枝。

巽风知道白樘好洁,在马上已经事先稍微整理过了,是以未算太差。

此刻看见赵黼的模样,白樘才知果然是九死一生。

将卷册合上,白樘起身出门,站在廊下观望了会儿,便问:“是怎么了?”

任浮生才回来:“是凤哥儿醒了,巽风哥哥喂她吃药呢。”

白樘想了会儿:“世子呢?”

任浮生道:“先前世子府的人来找,世子便回府去了。”

白樘不语,任浮生忽然问道:“四爷要不要去看看凤哥儿?”

白樘仿佛出神,复抬眸望向回廊下……片刻摇头:“不必了,且让她好生安歇。”

因此是夜,云鬟便歇息在刑部之中。

次日一早儿,刑部自有人准备了简单的早饭,云鬟起来略吃了几口,又喝药,她额上的伤已经料理妥当了,然而还是沙沙地隐隐作痛。

何其相似,曾经她伤的是额前,季陶然却……今时今日,她仍是额上带伤,而季陶然命悬一线。

仿佛他的所有祸患,都是因她而起的。

她一早上起来,便先去探望过,那时候季陶然还未苏醒,但是负责调治的苏太医叫她不必过于忧心,因为他的性命已经无碍,但还要仔细调养几天才妥。

正在发呆,忽地听得轻微脚步声响,云鬟抬眸,对上一双似乎永远都是波澜不起,永远都是沉静宁澈的眼睛。

她猛地站起身来,因起的太急,不觉又有些犯晕,忙撑着桌子站定。

白樘止步,见她面色平静了些,才问:“怎么样了?”

云鬟低头道:“谢侍郎,我无碍。”

白樘这才走到跟前儿,便也在八仙桌旁边儿坐了,思忖了会儿,又看她额上的伤:“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你可能回答么?若是撑不住,我稍后再问。”

云鬟道:“我好了,侍郎请问就是。”

白樘这才问道:“季陶然如今尚未醒来,那卢离也并未细说当时情形,你……可能跟我详细说明么?”

云鬟低低吸了口气,白樘瞧出她神色略有不安:“不必怕,卢离如今在大牢里呢。”

云鬟唇角微张,却不知从何说起。

跟卢离在鲁家旧宅交手的经历,她自然是再不愿回想起一遍的,可是之所以难以开口的原因,却也是因为:卢离之所以改变了动手方式,跟她诈他的那些话脱不开干系,倘若要说起来,岂不是越发的惊世骇俗?

提审卢离这一场,并没用许多公差,只传了巽风震雷,两个书吏,门口侍卫把守,不许闲人进内。

因有鸳鸯杀前车之鉴,这次缉拿到卢离之后,便由铁卫送回刑部,关押在独一间的黑狱之中,连狱卒都不得擅自相见。

黑狱比一般的刑部大牢要更安静,被囚在此处,就如同被遗弃在与世隔绝之地一般,对于一些心志不算坚强的囚犯来说,最多是需关上一个月,人便半疯了。

卢离靠在墙边儿,抬头望着头顶那透气的小孔,这房间中唯一的亮光便从那一处透进来,看的时间长了,甚至让人觉着那是一只俯首凝视的眼睛。

卢离看了会儿,眼前忽地出现如此一幕,年少的他在鲁家的旧宅院中奔跑玩耍,不留神撞到伺候大奶奶的小丫头缀儿,小丫头新上身儿的石榴裙上便多了个新鲜的巴掌印儿。

缀儿大怒,指着骂道:“作死的小贱东西,是没长眼么?往你娘身上撞!”

卢离瞥她一眼,一声不吭,缀儿越发气恼:“就跟你那个不知廉耻的亲娘一个样儿,都这么爱乱往人身上扑,可要不要脸!”

卢离皱眉,缀儿见他仿佛有些怒色,偏又说道:“你瞪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明明是哥儿的奶娘,谁知道还敢把自己当大娘了,你不信,且去后屋院里瞧瞧!”

卢离转身就跑,听得缀儿在后面仍是“骚'货长贱人短”的骂着。

他来至后院,才进院门,就听见有些气喘吁吁的声儿,隔着窗扇透出来,依稀有些熟悉。

卢离跑到窗户边上,那窗扇往外支着,怎奈他个子小,看不见,只得拼命踮起脚来,昂头朝内看去。

却见里头炕上,是鲁家的大老爷,褪了裤儿,正压着人行事,那人衣衫凌乱,一把头发吊在炕边儿,嘴里哼哼叽叽不停。

两人兴起之时,那妇人一个转身,无意看见了窗外的小孩儿,面上因露出恼意,竟冲着他大使眼色,示意他快些离开。

卢离当时还并不明白那到底是怎么了,也不明白当时他心中究竟是何感觉,直到那天鸳鸯杀来至鲁家,大开杀戒,他同样是在外头,呆呆看着里头,在深觉可怕之时,忽然又觉着……这些人……活该如此。

包括他的那个曾拼命使眼色示意他不要打搅自己好事的“亲娘”,当看着她咽气之时,卢离并不觉得如何伤感。

以后不会再有人骂他“小贱东西”,也不会再有人打他,把他关进柴房里了……唯一有点可惜的是,以后就不能再跟人叫“娘”。

谁知张大继竟会收留他,张娘子身子虽不好,可却是真心实意把他当作亲生儿子来看待。那时卢离才知道,原来并不是任何的“娘亲”都是“骚、货贱人”,他甚至常常懊悔:为什么他不是张大继跟张娘子的亲生儿子呢?

可他想不到,害了张大继的,却也是他自己。那天他因杀了朱三郎家的狗,给那尖嘴妇人告诉了张大继,此后,张大继神智一直有些恍惚。当夜他喝了很多酒,喝醉了,便拉着卢离的手说:“人不是畜生……不能当畜生,你不是的……”

卢离似懂非懂。

不出半个月,张大继就忽然失心疯了。

朱三郎是张娘子的弟弟,本来张大继在刑部当差之时,这两个人殷勤备至,不知来打了多少次秋风,求张大继办了多少难为的事儿,然而自从张大继自刑部退了后,这两个人渐渐地就变了嘴脸。

就算是张娘子因为要吃药的原因费钱,一时手头吃紧跟他们借一丝半点儿,他们也都跟铁老虎一样,牙缝儿都钳的紧紧地。

在卢离进了京兆府之后,他们总算是见了点儿晴色,一日提了盒点心来见,卢离只冷冷淡淡地应酬,朱三郎才讪讪对卢离说,有一件事需要他帮忙。

卢离直说帮不上,一口回绝。

朱三郎还未如何,孙氏先发了疯,指着之卢离鼻子骂道:“你不过是张家的养子,若不是姐姐好心收留你,你早就死了,如今翅膀硬了,却丝毫也不带挈亲戚,真真儿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张娘子在内听见,只顾咳嗽,虽有心要帮孩子,怎奈无法下炕,挣扎来去,便跌在地上!

卢离也不说话,只拔出腰间刀放在桌上,然后冷冷地扫着他们两人。

自此两夫妇再也未曾上门。

铁链声响,卢离从回忆中醒来,见公差进来提审。

外间虽闹得地覆天翻,卢离却丝毫不知情,被带上堂来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白樘:“他们两个死了不曾?”

白樘自然不会回答,只道:“你是盼着他们死,还是活?”

卢离眯起双眼,最终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白樘垂眸看着桌上案册,因说道:“卢离,你是从何得知鸳鸯杀作案手法,又是如何模仿他作案的,快些供认。”

此刻卢离的目光,不再似先前般阴冷,却只是淡然冷漠。

或许是知道大限将至,或许这些事憋在他心底太久了,卢离毫无隐瞒,淡淡道:“我是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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