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手上小巧的钥匙，山色只照她的话打开了那个小锁。
一拉开，露出一个人头大小的孔，透过这孔望过去，却是一张雕花床，床上躺着赤身裸体的两个人，隐隐能听到他们的喘息声和呻吟声。
可这声音听来又不像痛苦，他的脑子里好像有了几分明白，方愉梦口中说的更亲近的事，应该就是指的这个……
可是……
他皱着眉看着那边，压在下面的是一个白净的小馆，身体仿佛像蛇一样紧紧的缠着他上方那个人，而他们相连的那处——
这也可以吗？心里只疑惑着，手里的钥匙却“咚”的一声从手里掉下来，他弯下身去见，没想却碰到了一旁的椅子，顿时发出一声剧烈的摩擦声。
等他捡好钥匙准备关上那里时，却见那边的动作已经停了，一个满脸怒气的男子边穿着衣边望向了这边，而这面孔却是异样的熟悉。
山色只把这个孔关上，重新锁好了，等着他找上来。
他既然可以让他忘记一次，既然也可以让他忘记两次，虽然这样做对他自身没有好处，甚至可能没弄好变成傻子，但也只能怪他自己了，如果少来风流几次，不就遇不上这事了吗。
眸间闪现一丝狡黠，门却在此时被推开了。
一脸轻浮的男子本来还是怒气冲冲，可看到少年的脸之后，却是笑了起来，朝他走近道，“绮玉阁什么时候又多了这样一个玲珑人儿？既然还只是个新人，那刚刚想必也只是在学习了，爷呢就不跟你计较了，只是——”
他伸手就想来摸山色的下巴，山色侧了侧身，只望着他笑，“真是记吃不记打啊。”边说着手指动了动，口中也念着什么。
男子本来还恼怒他的躲闪，可在他这番动作下只渐渐变成一脸呆滞，往后倒了下去。
山色本来还想踢他一踢，可却觉得头也晕了起来，而身体也发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只低低的苦笑。
御史府。
子慕看着馒头一样样往案上放着饭菜，目光只落向门口，待他全部放好之后，朝他道，“你山色哥哥没来？”在说的不经意他又望了望门口，好像自己一转眼就会遇上那只兔子调皮带笑的脸。
“没来。”馒头朝他答着，又支吾道，“我觉得……觉得山色哥哥可能是生气了……”
听到他这样说，子慕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却是不明白的自语，“……可是他到底是在气什么……”
馒头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催道，“苏大哥你快点吃吧，等会可就冷了。”
子慕朝他笑了笑，“你也没吃，就坐下来和我一起吃。”怕他又说什么“不好”之类的话，他边盛了饭，边递给他道，“哥哥说的话，做弟弟的还是要听吧。”
馒头接了筷子，却是红了眼睛，“苏大哥……”
“坐下来，快吃吧。”子慕柔声说着，往他碗里夹了些菜。
馒头坐了下来，虽然还是有些拘谨，可一旁的子慕却只照顾的往他碗里夹菜，和他说些家常话，努力让他习惯。虽然只是个不大的男孩，可毕竟谁对自己好，还是感觉得到，面前这个人，也许一开始对他好的原因可能只是因为山色哥哥，可现在却是真的把自己摆在兄长的位置了。
“苏大哥，你也多吃点——”这样想着，馒头也往他碗里夹了些菜，却注意到他的饭都没怎么吃，只疑惑道，“咦？苏大哥你怎么都没吃饭？”
子慕把他夹的菜吃了，只笑道，“早上吃的太饱了，所以中午就吃不下了。”
“怎么可能，现在都是大中午了……”馒头皱了皱眉头，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在想山色哥哥！”
被他看出来，子慕只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倒是全被你知道了，那你就说说，你山色哥哥有好好吃饭吗？”
虽然知道它是只兔子，不会因为一餐两餐没吃就怎样，可是心里还是挂念着的，而习惯每日和他坐在一起吃饭，突然没有了这只兔子，就算面前摆放着自己喜爱的饭菜，竟也提不起多大劲来吃。
“山色哥哥应该吃了吧，虽然之前说不想吃，不过少夫人去劝了，应该吃了。”
“少夫人？”子慕想到那天他吃到酸梅时的模样，低低的笑了出来，“这次若他再被梅子酸上一酸，也不错了……”
饭后馒头没有马上回去苏府，而是在子慕这里玩了起来，孩子天性，子慕也没说什么，只看到他的目光却是一直望着他书架上的书，不由道，“喜欢看书？”
馒头的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没收回去的艳羡，却只是摇摇头道，“我不喜欢看书，可是哥哥喜欢，如果他看到这么多书，肯定饭都不用吃了。”
这是子慕第一次听到他说起自己的包子哥哥，照他这么说，竟是爱书成痴了。
“那你就挑一些回去带给他，男孩子想必对兵书那方面感兴趣，你拿左边的，都是那类的。”
听到他这样说，馒头却只是低声道，“……哥哥不喜欢别人给的东西，我有一次买书给他，他把它扔了……”
这件事情明显让男孩伤心了，子慕看到他眼里的失落，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心里对他这个哥哥却是有些好奇了起来，爱书却又不接受别人的东西，甚至是自己亲生的弟弟。
看子慕深思着，馒头只不好意思道，“苏大哥，你忙你的吧，等会不然等你做完天都黑了，山色哥哥就会更生气了。”
看到男孩的懂事，子慕只笑了笑，重新批阅起桌上堆着的折子。
…等批完却还只是傍晚，馒头正坐在一旁打着瞌睡，子慕只失笑着拍醒了他，又想起了那只兔子。
不知道自己回去，他是不是还闹着别扭……只希望大嫂对他有法子吧。
心里这样想着，这时候的门却是被推了开，子慕心里一喜，以为是那只生够气的兔子，可转过头去看，却是望见自家嫂子一张焦急的脸，正要开口，却听见她道——
“子慕，山色不见了！”
☆、夜得安知助
夜色渐渐深了，街上行人也只有三三两两。
子慕停了下来，白日间小坐过的茶馆也早闭了门，只有放在外头零散的桌椅。
“子慕……”方愉梦忍不住出声，“这么晚了，明日找吧。”
“你们先回去吧。”子慕淡淡开口，“……我不放心。”
方愉梦欲言又止，眼里满是愧疚。
“大嫂，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子慕朝她安慰着，摸了摸旁边馒头的头，“你带馒头先回去吧，别让大哥担心。”
“……那好。”方愉梦停了停，“那你一个人也要注意写，也许……山色只是……”
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方愉梦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低低的叹了叹，拉着馒头走了。
待他们走了，子慕的疲惫才表露出来，目光落在浓重的夜色里。
听大嫂说出她们两个去绮玉阁的原因，他只觉得哭笑不得，万万想不到作为女子的大嫂会掺和他跟山色的这种事，可毕竟找到那只兔子才是最重要——这些，都可以等找到他再说。
他又和大嫂去了一次绮玉阁，问今天绮玉阁有什么奇怪的事，却只从小厮口中听到说有一位客人莫名其妙晕倒在房间里，而醒来时却是痴傻着一张脸。
他特意去看了看那位客人晕倒的房间，正是山色不见之前待过的地方。这两件事……他心里觉得是有联系的，头脑中突然闪过早朝时丞相那张脸，他的表情却是突然凝重了起来。
虽然知道丞相一直在伺机计划着什么，自己也一直留心着，可是如果他真的出手了……
心内一沉，他抬步就要去丞相府。不前边却有一个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突然看到光亮，子慕微微的眯了眯眼，却听到前边的人冲着他开口了——
“子慕？”
听声音竟是林安知，可是这么晚了，他为什么还在外面晃悠？
“苏大人这么晚怎么还在外面？而且灯笼都不打，我刚刚还以为自己走夜路遇上鬼了呢。”林安知调侃着，却看到子慕皱着眉，形神憔悴，不由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子慕只目光炯然的望着他道，“那你又是为何这么晚回来？”
“今日丞相府有事，所以回来晚了啊……”林安知语气平和的答着，望见子慕深思的脸，皱眉道，“难道这和苏大人这么晚出现在这里有关系？”
子慕只定定的望着他，“我只问你一句话——今晚丞相府有没有抓了一个少年？”
看到他眼里流露出来的着急，林安知认真想了想，只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是山色公子不见了？”
听到他的回答，子慕的心又沉了沉，“他今日去了绮玉阁之后，就不见了。如果不在丞相那里的话，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了……”
知道那个少年在面前人心里的重要，林安知只宽慰他道，“也许是他玩去了，明日一早就会回来。”
“他不会一声不吭的走。”子慕略带忧虑叹了叹，“我应该多找找，就先别过了。”
见他说完就要走，林安知却是叫住了他，眉间闪过些犹豫，却还是开口道，“我知道丞相府有个关押人的秘密地方，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吧。”
“这样……？”子慕顿了顿，“那这次就为难你了，等会你只告诉我地方即可，我自己去就行了。”
他作为丞相府的幕僚，让他冒险做这种事情本来就有些愧疚了，如果再要把他扯进来，就不止愧疚这么简单了。
“没事。”林安知冲他一笑，“据我所知苏二公子可是没有武艺的，你一个人去反而打草惊蛇了。”
子慕歉然的冲他笑了笑，“那这次就麻烦你了，如果以后你——”
林安知打断他道，“别说这种欠不欠人情的话，我觉得能帮的上忙，倒是我的荣幸了。”不待子慕再说些什么，林安知又道，“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了，在你还不是御史大夫的时候。”
望见他眼里的疑惑，林安知只打趣道，“这倒像是爱慕人之前说的话了，不过苏大人是不用担心了，我绝对还是爱女子的。”
“以前——”他指了指这个茶馆，“你经常和当年的太子，如今的皇上坐在这里喝茶，我就坐在你们的旁边，听你们谈天说地，谈古论今，那时候觉得你们的情谊真是令人羡慕，如今……”
想不到竟是因为这样，子慕只淡淡苦笑着接道，“如今，君是君，臣是臣，大概也不会有从前的日子了。”
“我倒不这样认为。”林安知边往前走着，边同他说道，“朋友间自然会闹矛盾，而你们现在更像是在闹矛盾，皇上拉不下脸来，你也没有主动。”
“闹矛盾？”子慕低喃道，“如果没有那份遗诏，倒真的可以说是闹矛盾了……”
子慕停了停，望见他眼中的不解，只低述道，“这件事说与你也没有关系，当年先皇驾崩后留下了两份遗诏，一份自然是世人皆知的——传位于当年的太子赵以护，另一份却是只有为数几人知道的——传位于我。”
“而我们因为这份遗诏，却是怎样也不能像从前一样，除非那份遗诏毁了，可——”子慕低叹道，“可那份遗诏如今却下落不明，而我于当今的君王来说，也是一个潜在的隐患，纵然我们的情谊犹在，也无法如从前那般推心置腹了。”
林安知的眼里满是震惊，似乎没想到两人之间竟然横亘着这样一个惊天秘密，许久才道，“……那也难怪了。”
两个人又无言的走了许久，行到一处普通民宅时，林安知停了下来，朝他道，“就是这里了。”
子慕又细细打量了一遍，实在很难把这处地方和关押人的地方想到一起，一面暗叹丞相的心思巧妙，一面却是为等会的行动暗暗想着对策。
林安知却是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这里面我是行动自如的，里面的人都认识我，只是你……“林安知低头想了想，直视他，“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我一个人进去打探，你在这里等我。”
“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话，就不会和你站在这里了。”子慕慢慢道，“虽然知道你一个人去最好，可是我还是想进去。”
自己不亲自确认，总归是不放心的。
看见他眼里的坚决，林安知只无奈的笑了笑，眼里闪过什么，“那你就跟在我后面。”
子慕本以为他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听到他这样说，心内一松，刚迈动步子，就感到脖颈一痛，往后倒去。
☆、壶中聚山色
丞相府，书房。
年纪已逾不惑的丞相只披着外衣，望向一边的青年，虽然被扰了睡眠，可对青年的态度却是极柔和，“今日是出了什么事，竟连白日都等不到，就要来见我？”
青年只冷着一张脸，定声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去叫人去抓那个叫山色的少年？”
“你竟然是因为苏子慕身边那个宠儿才来找我？”丞相皱眉道，“我是决不允许你跟男子搅合在一起的！”
听到他这样说，青年只嗤笑道，“叔父，我爱不爱男子就是我的事了，你只需告诉我你究竟做是没做。”
“你就非得跟我这样说话？”听见他的冷言冷语，已是中年的丞相却只暗暗压下心底的怒气，低声道，“我知道我对你不起，可也在尽力弥补了，以前——”
不待他说完，青年却是打断道，“我这次来不是想跟你扯那些陈年往事，只是要问这一件事，如果你不说，那我就告辞了。”
丞相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沉着脸朝他道，“我虽要对他做些什么，可我还不至于对他那宠儿动手。”
“没在你这里……”青年低声自语道，“那到底是在哪里……”
青年又看了看天色，发现天光已大亮了，正是大臣要上早朝的时辰，转身就要走，抬起步子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只低头轻笑道，“作为叔父，你确实做得够多了，而作为父亲——”他停了停，一脸嘲讽的望向端坐于椅子上的丞相，“你自认你付出了多少？”
这话说完，他却是不再望向他，只转身出去了。
端坐在椅子上的丞相脸上浮现出愧疚，起身迈了几个步子，似是想向他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口，只听着他的步子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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