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 第3部分

那样好听的音符从陶堇的手下流出，淡月嘴角挂笑，轻轻地走进教室，在离他较远的那一排列坐下，支颔，静静地看着他。



教室的窗户开了一扇，有夜风从窗外吹进来，拂在陶堇的脸上，他额前有几缕细碎的头发随着这夜风轻轻的跳动，也像是配合了欢快的乐声似的。



陶堇闭着眼，极陶醉极忘我的样子。



淡月看着他，极沉醉极入迷的样子。



这两人，和谐了两分钟。



乐声停止时，陶堇的眼睛也缓缓睁开，眼角还挂着弯弯的笑意，“你好。”


淡月收神，回以笑容，“你好。”顿了顿，淡月又问，“你……找我来有什么事么？”


“谈情。”陶堇毫不犹豫地说。



“弹琴？”淡月疑惑，没想到陶堇只是找她来弹琴，掩饰掉那一丝落寞，她继续问，“弹什么？”



在陶堇意料之中的反应，他坐在撒着晚光的窗边，温柔地看着她，她的样子安详甜蜜，她嘴角勾起的幅度很小很小，可是，看起来却是很快乐的样子。陶堇常想，这个看起来这样普通的女孩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他这样牵挂？



想着想着，陶堇便不再多做其他，径自的弹起一首流畅的曲子。陶堇是一个天生就会记谱的乐者，所以，他流畅的弹出了一整首的曲子，在门德尔松的原曲上做了一些小小的变奏，他是用心在弹这首曲子。



淡月听出来了，那是《结婚进行曲》。
第九面
易恬和陶堇的绯闻是艺术系的人共知的话题，原本两人私底下只是彼此认识，知有其人而已。艺术系的女生大都骄傲自信，明着喜欢陶堇的很多，却没有一个敢去追的，很简单，陶堇会拒绝。女生们唯一瞧得上眼，觉得配得上陶堇的女生就只有易恬，加上易恬本人又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女生，所以，这绯闻也渐渐成为类似于事实一样的旧闻。



易恬就是这样入戏的。



不过，当N大贴吧里面出现的那个关于苏淡月的帖子后，事情好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变化对于易恬来说，更为巨大。



继有人在贴吧发了一个寻找苏淡月的帖子后，逐渐浮现出一批批的声讨者，声讨的内容先由是否认识苏淡月转为声讨苏淡月的第三者行为，声讨文科女生多么做作……不过，这声讨终止于陶堇本人在贴吧留下的一段话——



——我是陶堇，不知道大家这么关心我的感情问题，不过，有兴趣的同学还是问我本人比较好。这个帖子，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这段话，显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陶堇从来没有上过贴吧，即使他和易恬闹绯闻的时候，也不曾见他上贴吧维护过谁。



学校的八卦者、好事者于是知道：苏淡月，非比寻常。



易恬不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她见过苏淡月，她不太相信陶堇会喜欢那种性格的女生。入戏太深，她便很难抽身，于是，她正式追求陶堇的事情便又轰动全校。



N大有四个食堂，这里的食堂不以地域划分界，而以专业划分：理工科的男生喜欢去第一食堂，理工科的女生喜欢去第二食堂，文科的男女生都喜欢去第三食堂，而艺术类的男女生都喜欢去第四食堂。其中，第四食堂是四个食堂消费最高的地方。同样一份青菜，四食堂卖两元一份，其他食堂一元一份。



原因很简单，四食堂的厨师做菜更好吃，月薪更高。



这天，苏淡月是被孟如唐硬拖去四食堂吃饭的，孟如唐每周都有一天会到四食堂吃饭，不为别的，就为看帅哥，缓解内分泌失调的压力。苏淡月当初就是在四食堂这个环境下知道陶堇其人的。


打了一份四食堂小炒的胡萝卜炒肉，一份小青菜，一份加了一点点辣椒丝的狮子头，再来三角钱米饭。端了餐盘，淡月来到孟如唐早就占好的位置上，入座。



“淡月，你看左边那个穿黄色T恤的男生，帅不帅帅不帅？”如唐打的都是一些很辣的菜，淡月听见自己的舌尖起了‘呲呲’的声音，浑身都因为害怕而绷紧。她想起上个礼拜和陶堇一起吃饭的那个中午，陶堇的碗里也是一片红。



想起陶堇，淡月吃饭的速度就明显慢了许多。



他们互通过短信，先是淡月问他为什么要在贴吧为她出头。陶堇没有回答，只告诉她，他要去上海一段时间。



她问他去那儿做什么。他说去参加乐队大赛。



她祝他成功。他说谢谢。



然后，他杳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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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月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爸爸小时候教她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只知道，原来想念是这样一种奇怪而又缥缈的滋味。原来，那个人可以毫无征兆的突然就蹦到你眼前，你心里。上午上古代文学课的时候，淡月惊喜的发现，此刻她能完整的理解《九歌》中湘夫人的心境：沅有茝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她想，自从《结婚进行曲》后，她和他的关系应该是更进了一步，或许，快要到男女朋友了吧。不过，她一定会深深的将之藏在心底，不对任何人言明。



“淡月，你看，那是陶堇么？”如唐晃了晃淡月的胳膊，接着，抬起头的淡月一眼就在人群中扫到那个穿着灰黑色外套的身影。



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女孩。淡月细细打量，终于看清楚——是易恬。淡月直觉是要避开视线以免被发现。




旁边有两个女生也在议论着他们，淡月清楚地听到她们说——
——他们一起去的上海——
——他们在交往——的
——他们很相配——






低头继续啃饭。连挑出狮子头里的小辣椒都忘了，囫囵的吃进喉咙里，引起一阵深自肺部的咳嗽和疼痛，或许，疼的不是肺部。
6

接下来的一下午，一晚上，淡月都郁郁寡欢，她打掉了自己的咖啡杯，打掉了如唐的暖水瓶，打掉了一整包洗衣粉……她觉得自己的魂魄不见了……














“淡月，你可以……打电话问一问他本人，你应该更相信他才对。”如唐和李珍一直在试图安慰劝解和说服淡月去向陶堇本人征询。



均未果。



不过，寝室一个一向和其他三人关系不好的女生却适时地丢出这样一句话，“就你这懦弱样儿，就算易恬不是他女朋友，也绝轮不到你。”



如唐和李珍纷纷用白眼“唰”去。



不过，这句话真的很有用，因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房顶的淡月却突然下定了决心。


——你，有女朋友么？——



陶堇。



确认发送。



已发送

第十面
N大有一个新建没多久的蘑菇亭，因为新而且浪漫，所以，很多情侣会去那里散步闲聊。不过，陶堇那群热心而又义气的死党早就将场地清理得干干净净。



精细地计算了一下路程，陶堇把刚买的爆米花倒得只剩下一半，可是，陶堇保守的估计，即使是这么一小半的爆米花，以苏淡月的个性和吃东西的速度，他肯定要帮忙才能吃完。又不自觉的想到苏淡月那条短信，嘴角不禁挂起一轮上弦月，墨黑色的瞳孔里闪着晶亮的光芒。


苏淡月出现的时候，陶堇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上那袋傻乎乎的爆米花递给了她。


苏淡月显然被惊住，低头一看，“为什么只有一半？”



“我吃了一半。”陶堇极快地回答。



苏淡月窘住，然后跟上陶堇前行的步伐。想到自己那条被如唐李珍她们撺掇她发的那条短信，不禁面红耳热却又暗自升腾幸福。



“我们见过几面？”陶堇问，意味深长。



“加上今天，八面。”如果加上以前从贴吧里，校园网上，还有四食堂和若干其他不知名的地方，应该数不清有多少面了。苏淡月在心里对自己回答。



“嗯，挺好。”这呆子还记得有八面。


“什么挺好？”淡月不明所以。



“没什么，吃爆米花。”女生笨点挺好。



淡月郁闷了：陶堇是不是觉得她很闷？



“月色挺好。”淡月听人家说，提起话题最好的方式就是谈论天气。



“唔，是挺好，适合找东西。”



“嗄？”



“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么？”陶堇从黑色牛仔裤的口袋里伸出一只手，指向前面不远处的蘑菇亭。



“蘑菇亭。好像是外国语学院的景区。”



“嗯，传说那里有十处爱情宣言。”陶堇的语调很淡，却是极力压制住的，他不太确信苏淡月会否像他料想的那样，傻乎乎的跟着他去找，然后，傻乎乎的念给他听。



“爱情宣言？”苏淡月饶有兴致，她喜欢找东西。



“嗯，马上到了。吃爆米花吧。”陶堇幽幽地说，顺便从苏淡月捧着的爆米花纸袋里掏出一颗，送入口中……很甜……他真不爱吃这个。



蘑菇亭很快到了，就在通往亭子的鹅卵石小道前，陶堇停下，“低头看你脚下。”


这个夜晚月光明媚，这个地点路灯迷蒙，这个蘑菇亭褪去了白天才能清晰见到的新建筑物的棱角，站在距离它还有不到二十米处的地方看，那亭子很柔和很温暖，被浅黄色的光晕笼罩着……陶堇立在原地，终于移回视线：苏淡月正蹲在地上仔细的端看着……



苏淡月看了半晌，终于看出了名堂：这处所谓的爱情宣言是用黑色鹅卵石铺就的英文字母I和U，中间是一颗心，不过，心的颜色却是白色的。看明白以后，苏淡月喜极，兴奋感跃上心头，她大喊道，“是一句我爱你。”然后，迅速起身，满脸的喜悦。



听到那三个字，陶堇的嘴角重新勾笑，格外开怀。



淡月却收住了笑容：陶堇的笑脸像是借了月亮的光芒，灿烂夺目，他真好看。


两人又静静地走过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在三级台阶处，陶堇伸手指了指第一级台阶，道，“喏，那是第二处。”



顺着陶堇的手指，淡月蹲下，仔细地看向那个水泥台阶边缘，是一行Je　t'aime。


“说的是什么？”陶堇蹲在淡月旁边，挂着淡淡的坏笑，再次明知故问。


“是法文的我爱你。”淡月并不认识法文，除了这一句。



“唔，挺好。”



“什么挺好？”淡月转过脸去看他，隔得很近，她看得清他的睫毛影在脸上，他的侧脸很好看，他的嘴角上扬着，笑容一直没有收起过。淡月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很多很多拍。


“没什么，吃爆米花。”陶堇起身，看来，这外国语学院的人弄来的浪漫果然很对他的胃口。虽然用脚趾头想都猜得出来那些外文的意思，他还是更期待从苏淡月嘴里听到那几个字，似乎……多少遍都不会厌倦。



接下来，在陶堇的引导下，淡月又先后在蘑菇亭的扶手、石桌、石椅、地面、柱子、栏杆以及一个十分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了另外七个“我爱你”。陶堇也满意地听了九句苏淡月说的“我爱你”。


不过，苏淡月此时不会知道的是，陶堇早在几天前就支使他那群死党们找了整整一天才找齐了那九个宣言。



“根本没有十处啊！”淡月一手抱着爆米花，一手扶着栏杆倚在上面。



“嗯，吃爆米花。”陶堇两手撑在淡月旁边的栏杆上，长手伸进纸袋里，很好，没剩多少了。


心情大好，陶堇十分不情愿地把奶兮兮的爆米花递到口中，转过脸，望月望远景，心跳陡然变快，耳力也变得十分灵敏。他听到苏淡月的手伸进纸袋里，一次，两次，三次……


“咦，有一张红纸条。”一个小小的意外，苏淡月本性暴露，“难道有中奖活动？”


陶堇想笑，最终因为更加剧烈的紧张而收住，因为苏淡月打开了那张红纸条。


苏淡月看见上面用会发光的荧光笔写着：我爱你。



很久，没了声音。陶堇转过头，看见苏淡月正握着纸条望着自己，一副疑惑甚深的样子。


“苏淡月。”陶堇的声音低低的，穿过晚间的迷雾，到达淡月的耳朵。



“嗯？”心跳骤然静止，一切感官都虚空起来，苏淡月脸似火烧。



“做我女朋友吧。”

　然后，苏淡月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部蹿到口部，唇部，“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