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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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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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叔玉微跛着足,只示范了一回,她便将动作悉数记下了。虞公涅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教授乐器的时候,祁叔玉先演示了一番,他擅长许多乐器,演奏得最好的是琴,更是曾作一首《百鸟吟》极尽炫技之能,双手在七根琴弦上不停翻飞,琴面上留下一片残影,耳朵里受到一声波的洗礼。

卫希夷拍手叫好:“再来一个。”祁叔玉开心不已,在小姑娘灿烂的笑容里,真的又弹了一回。弹完了,卫希夷自己动手的时候却发现,曲调她记住了,然而人小手短,便是简单一些的曲子,八岁的短手也还是有些难度的。

祁叔玉失笑,听说她会吹笛,便说:“这就可以了。唔,给你做个短笛带进去就好了。想学琴,以后给你做张小些的。”

【居然笑了!还笑这么好看!】卫希夷与虞公涅二人同样的内心台词,却有着不一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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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日眨眼即过,却是到了宫宴的时候了。

于卫希夷来说,一切都很顺利,她们母子三人跟祁叔玉一起入宫,座次却不与祁叔玉一起,反而与一群不太认识的人坐在靠后一些的地方。在她们座位的下面,是更多的衣饰比她们差得多的人。祁叔玉亲自为她们准备了合适的衣饰,足以使她们出入宫廷也不见寒酸。

比较遗憾的是,卫希夷看到了太子庆,却没有看到许后、女媤、女莹中的任何一人。知道不是说话的地方,她记下了这一条,准备回去问问母亲,或者太叔。

好在在极靠前的地方,申王右手下第二的位置上,看到了姜先。姜先的样子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好多了,像是个大孩子的样子。他的目光也在与宴者中划动,很快找到了卫希夷,四目相对,卫希夷“pikapika”眨了眨左眼,姜先一笑,又忍住了,也“pikapika”了一下。

不多时饮宴开始,一切皆按照祁叔玉对他讲过的按部就班地进行。群臣上寿,申王举觞,然后是奏乐、伴舞。歌者的嗓音很美,音域似乎没有南君那里歌者的宽,但是婉转悠扬,是另一种的美。歌舞演一阵儿便有一次停顿,再是诸臣上寿称颂申王,或有申王表彰某臣之功。第一次停顿,表彰给了太叔玉,第二次停顿,给了太子庆,第三次停顿,给了包括卫希夷在内的许多上次征戎中有功的普通的士与他们的家人。

申王三次表彰之后,将气氛推上了顶点。方伯们、诸侯们纷纷起舞,申王也举觞到了场中,与他们对舞。

贵人们的舞蹈停歇,便轮到了因申王格外的恩典才得以予赐的诸人。卫希夷周围的人们都跃跃欲试,曾在王宫饮宴、曾在宫中舞蹈,都是值得出去说一辈子的光彩事。卫希夷也有些意动,气氛如此的欢快,让她找到了一点在家时热闹的感觉。

申王是特意嘱咐过让他们母子三人过来的,自然不会忽略了他们。在舞蹈停歇之后,自吹了一阵笛,再命他人表演:“佳者有赏。”

“佳者有赏”四个字说出去之后,略有心的人便知道,必须积极表现了。通常宴饮,随意舞蹈一回便过,不想动的也可以不动,使人替代。有身份的人,是不可以被强迫表演的,有礼貌的人也不会强迫同等身份的人表演。但是,王说有赏,便是鼓励大家去表演,不做,是不给面子。后果自负。

众人纷纷起身,或奏琴、或击鼓,种种不一。祁叔吹埙,悠扬的曲调直沁入心里。满堂喝彩。

次后,申王便暗示安排了卫希夷等人表演,连赏赐都准备好了——这也是套路。先赞祁叔技艺佳,予以奖励,再提及祁叔奉申王之命收养遗孤,展现出王的气度。最后是卫希夷表演一下,展示成果。

忽然听虞公涅一声轻笑:“我给你备好琴啦!拿上来!”

祁叔玉眉心一跳,觉得要糟,起身到了一半,被夏夫人压了下去。夏夫人朱唇轻启,笑吟吟地道:“阿涅,你又淘气啦,让姑娘自己选。”轻笑浅嗔,便要将此事一笔带过。心中暗骂,小混蛋,你才好了不到一个月,又犯病了!却也着急,凡事一定要顺顺当当的才好,一旦有了波折,便是不美了。

虞公涅却不管这些,只顾催着将琴拿来。到了一看,祁叔玉脸色微变,略带焦急地望向侄子,虞公涅在叔叔的目光里微笑得像个天使,催促道:“叔父的琴弹得极好,今天他吹埙,我还以为听不到琴了呢。”有太叔玉在,没人自取其辱在他的长项上献丑,故而有此一说。

卫希夷将手放到琴上一比,就知道摸不到。

预感成真,祁叔玉心下微叹,便要说:“怎么会听不到?我与她合奏。”

姜先先他一步起身,踱到卫希夷身前,看了看琴,伸手摘掉了最上一根与最下一根弦,问申王:“王,我与她同归,听她奏过别的曲子,十分怀念。平素不敢劳动女郎,今日借王盛宴,请换一曲,可好?”

又低声对卫希夷道:“随便弹点曲子,行吗?”没人会要求八岁的姑娘技艺比太叔玉还要高明,只要差不多成曲就行了。

卫希夷又冲他“pika”了。

——“初,琴有七弦,王以五声合天地之数,去其二,琴遂有五弦焉。”【1】作者有话要说:  鸡崽再不刷点存在感,男主就又要被抢戏了2333333333

挠心挠肝想写特别少女心的文,最后一段就是证明!哼唧!

【1】宫商角徵羽,不是摘最上和最下啊,是最上和中间。还好,本文架空,我就这么设定啦23333

PS:我的文案真的写得很火星吗?

第47章 没想到

明知道自己要低调,还是忍不住地想给长辫子解围。在出声之前,姜先又捡回了之前丢掉的一点自信,并且再次确定自己对长辫子的判断: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她不在行,果然是要人看着的。

而在说完话的刹那,他就后悔了。

许多人都会有这样一种经历,在做某件自为是扭转乾坤、拯救世界、剧情节点的事情之前,脑补得自己拉风得要命,简直就是救世主,在做的时候,觉得世界的光芒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可以名垂青史、令人感激涕零,等到做完了,便后悔了,觉得自己刚才就是个二逼。

当卫希夷冲他“pika”的时候,姜先已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无可遏抑地滑到了最后一个阶段——二逼透了。

申王没有点头应允的时候,姜先就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叫你蠢!帮了倒忙了吧?你要人家怎么在少了两根弦的情况下弹一首曲子来?还要随便弹弹就弹出样子来?

这不是在添乱吗?!!!

突然就觉得蠢得需要拯救的是他自己。

姜先一路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申王也是哭笑不得,姜先能想到的,他自己也能想到。申王并不拒绝相信世上有神童,却不能冒这个险,尤其——我已经看到祁叔准备救场了,你来裹什么乱?是啦,姜先看起来完全是好心,比起那个比他年长数岁,却依旧只会恶意添乱的虞公涅是完全不同的。可结果却是帮着虞公涅作了一回乱。

事已至此,申王飞快地考虑是不是自己下去救个场。哪怕卫希夷表现得无所畏惧,申王也不能让他精心安排的、安抚人心的宫宴往一个奇怪的方向滑去。

专业收拾烂摊子一百年的祁叔玉从容出现了,他依旧笑得轻风拂面:“公子莫急,今日是王之盛宴,我教出来的学生不奏我教的曲子,我是会遗憾的。”说话间,亲自为琴上了弦,又调了音,笑着对卫希夷道:“你吹笛,我弹琴,可好?”

笑语殷殷,卫希夷呆呆点了头,这会儿就算祁叔玉说太阳是方的她也……那个不能点头,她会问问为什么这么讲,而不是一巴掌糊到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去——太美了,舍不得打。

有一种人,就是有本事将简单的话讲得让人难以拒绝。

申王对姜先招手来:“来来来,到我这里来,祁叔亲自奏琴,连我也不能经常听到的。你先听这个,听完了,再向女郎讨教,可好?”

姜先整个儿都僵硬了,卫希夷小声提醒:“你先过去,等会儿我抽空找你啊。”姜先又僵硬地点了点头,再僵硬地走到申王面前。申王又喜他有心解围,又怜他好心……也没办成好事儿,笑着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了,轻声对他道:“谁都有这么一回,你能看出来女郎需要解围,已经很不容易了,办法可以慢慢学。”

姜先有些魂不守舍,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办法的问题。如果发声的是申王,他甚至可以不用什么摘琴弦的办法,完全可以随意换曲。自己还是唐国的公子,这里却不是唐国。在唐国,无论他说什么,只有附和的人,在这里,国君不是他的父亲,他没有在唐国时的待遇。

琴声响起,如珍珠落玉盘,笛声紧随,似群鸟啾鸣,太叔玉与卫希夷的表演也没有任何的纰漏,仿佛真的排演过许多次一样,申王甚至觉得,这一次虞公涅大概是真的没有想砸场子,只是习惯性地跟他叔叔作个对。申王的怒意消了不少,依旧打定主意,稍候一定要明明白白地让祁叔玉好好管管这个混帐侄子。

美妙的音乐让时间过得很快,仿佛只是一眨眼,一曲终了,申王赞道:“妙!妙!妙!此曲今日第一,可有不服者?”

并没有。

申王含笑着将卫希夷也表扬了一回:“不错不错,能与祁叔相和的人终于出现了,”加以赏赐之后又开玩笑说,“原本这些都是你的,现在要分与祁叔了。”

卫希夷“咦”了一声,惊讶地道:“太叔是我老师,因他所授技艺所得的,本来就有他的份儿呀。”

申王大笑,又命再加赏赐,将她着实夸赞了一回,道:“知道尊师,近乎得道呀,阿玉教导,终于没有白费。”

虞公涅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压下了想冲王翻白眼的冲动。

长长的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会开始不断有人更衣。卫希夷与姜先便是在这样的借口下见面的,既然答应了要与姜先见面,她就会努力地去做到。于是悄悄地对女杼说了一声,得到首肯之后,她便去找了夏夫人帮忙。夏夫人也痛快地答应了,派了自己的侍者与姜先的侍者咬咬耳朵,姜先也用同样的借口,绕过大殿,在殿后看到了卫希夷。

夏夫人说一声:“快些,我在那边等。”便识趣地退到了一边,留下空间给小少年和小少女。

姜先硬着头皮道:“刚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卫希夷“啊?”了一声,旋即道:“没有呀,五弦我也弹得来。我也觉得五弦更好些,我回去就试着做一张五弦的琴。”

是呵,她的眼里总是没有难事。姜先鼓起勇气,问道:“如果我回唐国了,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卫希夷心里是舍不得太叔玉这样的老师的,不过鸡崽是与她共患过难的,她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说:“那我得问问我娘。”

姜先道:“虞公涅不是好人,连太叔都要受他折磨,何况你们?就算为了你娘和你弟弟,也离他远些。”

卫希夷郑重地道:“我记下了,谢谢你。嗯,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姜先恶狠狠地道:“正旦之后,我娘……嫁了之后。”

“咦?真的要嫁么?”

姜先敏感地问:“你知道了?”

卫希夷吞吞吐吐地说:“我娘猜的。”

姜先低头沉默了一阵儿,轻轻问道:“那还来吗?”

卫希夷想起一个好老师就要飞了,有些心痛地道:“我会将你说的话跟我娘讲的。我也觉得天邑不太好住。”

姜先心头略松,见夏夫人来了,低声问道:“以后怎么见面?”

好问题!

卫希夷一怔,到了天邑不是南君的王城,哪里她都有办法,明显的例子,申王的王宫,她就伸不进手去,连狗洞朝哪个方向开,她都不知道!夏夫人慢慢走近,听到了这句话,笑眯眯地道:“那就交给我咯。”

姜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好。”

除了一点小插曲,宴会终于圆满地落下了帷幕,女杼脸上一片铁青,她作出了一个决定——离开。而现在,卫希夷并不知道,她觉得今天的宴会挺好,包括虞公涅,这家伙本来在她心中就不是什么好人,有此举动也不令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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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祁叔玉出乎意料地没有与虞公涅同乘一车,而是与夏夫人同乘。女杼母子三人同乘一车,车上,女杼便说了自己的决定。

卫应是惯例的不说话,女杼有些糟心地看了一眼儿子,心道,这些天遇到的事这么多,好不容易有了个老师,现在又要将儿子带走,自己的知识怕是教不好一儿一女,不由犯愁。

卫希夷却吞吞吐吐地将姜先的邀请说给了女杼。

女杼皱眉道:“他?说来你一路与他共甘苦,倒是能信得过,不过他现在自身难保,咱们跟过去,未必安全。”

“咦?”

“公子先离国近一年了,唐国如今是个什么情形还不知道呢?他只有八岁,无法主政,他的宫廷一定是混乱的。他父亲死了,在唐国的宗族又弱,一个弱小的国君,不是傀儡就是离死不远了。他自己都在危险里,坐下!担心他,就给他递个话,别的,不用管。”

卫希夷听话地点点头,心道,我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就不去给他添乱了吧。只是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呢?才说天寒地冻,不好生活才留在天邑的,现在又要走……她的心思七弯八拐,早拐到了如何生存上面去了。

另一厢,夏夫人也猜不透丈夫的心思,往常遇到这样的事情,太叔玉必要一头钻进虞公涅的车,对他好言相劝的。夏夫人小心地问:“夫君?”

太叔玉郑重地对夏夫人道:“夫人,日后凡我不在家的时候,夫人一定要看好西庭夫人母子三人,拜托了。”

夏夫人心道,这是不放心小混球了?你知道他不是好人就行!也郑重地答应了。

夫妻二人都没有再提虞公涅,夏夫人心里乐开了花,在她看来,虞公涅这样儿,就是欠打!打一顿,百病全消。她家里有八个作夭的哥哥,十六个淘气的弟弟,哪个不听话,无不是一顿臭揍,揍不改的接着揍,朽木不可雕,扔到灶底烧了算完。也没见哪一个像虞公涅这么难缠的!

到了家里,虞公涅气冲冲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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