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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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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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莹咕哝道:“是为了我……”当时不明白,现在看懂了,风昊是怕她一个失国公主拖累了自己的学生。

卫希夷笑道:“是当年说好了的。那样的名师,我哪能养得起呀?又不想错过,就说,拜师,现在养不起,以后有什么事儿,我都去为他做。得到的土地城池人口,皆要奉养老师。”

听说她要走,西奚父女都松了一口气,阿满道:“你这么有能耐,反过来他养你,都不亏呀。”

卫希夷口气也和缓极了:“我可不能让我老师显得太随便呀。”

说起家常来了,卫希夷心道,听说我要走了,你们就高兴成这样,真是的,王可都看着呢。

南君却与屠维想到了一起——我的闺女受苦了。

屠维想的是“要在我身边,哪会让闺女会为养不起老师而发愁?”

南君想的是“要在我身边,哪会让闺女反而不如臣女的老师好?”

淡淡的心疼涌上了两个父亲的心头,直到阿满说:“晚宴?”

南君起身道:“走,痛痛快快地喝酒唱歌跳舞!”听说卫希夷要离开,南君不知是喜是忧。一打照面儿,南君就发现了,女莹比幼年时多了些抑郁之气,比起卫希夷少了一份乐观开朗,不如卫希夷那么能够吸引人追随。让女儿驾驭她?南君也说不出这种话来。除掉隐患?也是南君做不出来的事情。天资不如,有什么办法?若是屠维还有许多孩子,南君倒想将卫希夷收养作自己女儿,现在也说不出这话来了。

卫希夷是他看着长大的,挑不出毛病来,心地也好。南君也转过“万不得已,使了阿莹与她划土分治”的想法,如今都不用了。南君有些怅然。

【我老了,勇气不如以往了。居然觉得这样也很好,唉……她们一南一北,形同分治,也算我如愿了吧。】被遗忘了的西奚:……“等等,事情还没说完呐!”

阿满糟心得要命,开口道:“是还忘了一样,明天我便去操办,补上王子的喜酒。”

南君欣慰地道:“很好。”

阿满回了他一个苦笑,女莹见状,叹了一句:“都不容易啊。”

“是啊,都有不容易。”阿满附和了一句。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和解,且将刀剑转了个方向,不再相对,却是真的。

南君不介意对西奚和气一些,做出宽容的姿态来,好使他为自己再出些事,安抚部族。和蔼地对西奚道:“瞧,她们俩不是挺好?”

西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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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上,南君开怀畅饮,命将幼子也带了出来,将他放到女莹的下手,让姐姐带着弟弟。女莹笑道:“往常看希夷带阿应,我好羡慕,如今我也有弟弟了。”

卫希夷道:“阿应有什么好羡慕的?他都不肯说话。”

小王子年幼天真,见她长得好看,看得目不转睛的,张口便是:“那我会说话,我多说。”

殿上殿下,笑作一片。

姜先是客,位置比诸臣皆高,笑着对南君说:“恭喜恭喜,家安国泰。”

南君带着醉意问道:“只是不知唐公来意,千金之躯蹈烟瘴之地,为荆么?”

姜先大大方方地道:“也是,也不是。要我现在吞荆,可是难为我了。”

“那么?”

“我就跟着有本事的人走,总不会吃亏的。”

南君借酒嘲笑他:“堂堂一国之君,跟着两个丫头走,不怕被人嘲笑怯懦无能吗?”

“知道自己的本事能到哪里,知道谁比自己厉害,是大智慧,可趋吉避凶。承认自己不如人,是大勇。”姜先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骄傲。

南君大笑,继而正色问姜先的打算:“果真对荆国没有想法吗?”

【我看有想法的人是你吧?你老婆女儿才停下手,不打仗了,你就想去打别人了。】不过正好,姜先也想趁机在荆国捞一笔。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南君约他明日细谈。

两人相谈甚欢,西奚如坐针毡,他冲进宫里,提了四个问题,南君全没正面回答他!阿满好像是听懂了,他又不能在这个场和冲过去问王后:“刚才是怎么回事?”

只好等,等到宴散,月上中天,才得了机会守在寝殿门外。等酒醉的南君睡了过去,等到阿满将儿子也哄睡了,与阿满再次商谈。

见面先小小埋怨了一句:“你说要和解,我看他们不那么好说话,大祭司死了,祭司们都快死光了。这样的和解……”

阿满正色问道:“不和解,您有别的办法求活吗?”

没有!如果有,何必听你的?西奚揉着鼻子咕哝着听不清的脏话。

阿满道:“公主说得清楚啦,以后不用担心了。”

“什么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且没有盟誓过的话,能信吗?”

“王会传位给公主,所以让公主回答你了,”阿满没好气地道,“不再惹事,便死不了,也不会做奴隶,只不要再以功臣自居了。真正的功臣,另有其人。”

“哎?”

“比功劳,咱们比不过别人一直忠心跟随的。比武力,白天你也看到了。至于盟誓,王都交给公主了。公主知道,国家不能再内乱了,所以不会赶尽杀绝。”

“就这样?”

“还想怎么样呢?便是赶尽杀绝了,又能如何?太后死了,大祭司也死了,我们还有什么?部族吗?没有太后、没有大祭司,还有我们统率。有朝一日,我们死了,自然另有统率之人,说不定还更听话些。是我们想错啦,一直以为屠维父女都是没脑子的莽撞人,不会讲道理,其实,他们一直在讲着这世间最硬的道理。”

“那是什么?”

“打得她吗?打不过,就服,不服,就死。”

“怎么能不讲道理?”

“他们不讲,他们将道理摆给你看。就是这样。”

西奚沉默了,他的性情便是如此,跪得也痛快:“真的不会再有危险了?王收回了祭祀,别再插手。就像以前一样,谁沾上这个还不听话了,就得死。死了两个大祭司了。”

西奚道:“我明白了。那?”

“我会把孩子交给公主去养,就这样。”阿满果断地道。

西奚道:“好吧。我们这是走了什么运呢?招来了北人,招来了许国的那个女人,自己却轮落到如今的地步。”

“我白得了个女儿,也挺好的。公主与许国的联系已经断了,您现在是她的外祖父了,拿出点样子来。”

西奚一咬牙:“知道了!”

第103章 白了

就在阿满将南君的态度向西奚作了直白的解释之后,西奚果然安份了许多。安份之中,又有许多不安,很是担心自己没有得到南君又或者是女莹一个明白的说法,他们会事后不认账。

犹豫再三,趁着阿满准备“喜宴”,他悄悄地寻上了南君,这回没了许多碍事的人,西奚再次向南君要个说法。

南君此时,也产生了与阿满看待卫希夷一样的观点——你说他蠢,听不懂复杂的话,他偏能咬着他最初想要的东西,绝不偏向。

南君女儿也回来了,敌人也赶走了,心情正好,也不吝于给西奚一个明白的答复:“一、你问卫家姑娘的,她已经答你了,这个听得明白,对吧?好。二、你不犯事,永远不会有被问罪的那一天。三、阿莹居长,阿幸居幼,给了阿幸他现在也不能理事,不如给阿莹,反而安全。四、你的路,照前面的走。明白了吗?”

明白了,这回是真明白了。西奚抱怨道:“早这样明明白白说,何必再浪费那么多的功夫?”

这是了结心事,开始抖起来了?南君不客气地道:“是谁一见面就发难的?”抢先发难,被人打个半死,转头就跪,你……让人怎么想?

“那是大祭司想拧了,”西奚推脱责任也很有一手,“臣是说那一天晚上,绕了老大一圈儿呢。只要王说这四句话,臣也不用担心这好几天。”

南君道:“说了,你就信了?”

“啊。”不信也不行好吧?

南君心道,不绕这一圈儿,谁信谁?你道只有四句话要讲吗?摆摆手,南君道:“罢了罢了,都说明白了,你也可以安心了?我还有事要做呢。”

“还有一件的。”西奚杵着不走。

“还有?”

“什么样是犯事?什么样是不犯事?若是突然改了规矩,怎么办?”

南君踌躇着,还未回答,便听到侍者向女莹问好的声音。微微一笑,南君道:“你不是信不过我,是担心阿莹吧?”

西奚道:“是。”

“那让她来与你讲好了。”

女莹不是自己来的,她是与卫希夷一道过来的。女莹归国,卫希夷报仇,身上的担子卸了大半,卫希夷便想将其他的事情也给办了。第一件,是想敦促南君早点给女莹正位。第二件,既然南君答应了她要废止绞刑,重订祭祀制度,就想南君早些发布命令。第三件,与前两件一体,是想能否游说南君,树碑立纪,将无论是祭祀,还是命令,都镌刻下来。

最后,她想奉屠维一同北上,希望能够征得南君的同意。同时,北上还会与荆国产生一些摩擦,想问问南君,有没有合作插手的意思,有好处大家分。

看到西奚在,两个姑娘倒不意外,西奚现在要是聪明,就得抱紧了南君的大腿。女莹对西奚也客气,见面直当他是长辈般敬重,南君十分满意,对女莹道:“正好,有件事儿,得你来答。”将西奚的疑惑对女莹说了。

女莹听了便笑道:“巧了!希夷来对我说了一件事情,正与此有关。”

“哦?希夷?”

卫希夷道:“王可曾想过,树碑,将律令与祭祀礼仪,公之于众呢?”

“嗯?”南君还真没想过,识字的人少呀!识字是件奢侈的事情,要有老师肯教,学生要么聪明,挤出点时间都能学会,譬如偃槐,要么就得有权有势有钱有闲,可以专门学习,譬如风昊。两样都不沾边儿的,地里庄稼还等你去收呢!

这种情况下,勒石以记?有什么用?谁去看?不如让上面两类人自个儿学去得了。

西奚却是大加赞同!在他看来,刻在石头上,等于是有一个极好的保障!山石万年不朽,誓言永远不破。西奚又有一个主意,主张将南君的图腾刻在石碑之最顶端。这样可以保证祖先神明的注视之下,没人会诬陷他了!

南君是个思想开明的人,略一想,便也答应了:“很好,就这样。”

此事不用卫希夷来催,西奚先催促了起来。南君笑着唤来了侍者,命他去传令,即刻召石匠采石,文稿稍后送到。对两个姑娘说:“既然主意是你们的,文稿你们来拟!拟完交给我。”

事情了结,满腔担忧愤怒一走,西奚看到卫希夷就想……跑。他也真的跑掉了!“臣这便放心了,王与公主想必还有许多话要说,臣便不打扰了,臣告退!”一长串的话,说得顺溜极了。

女莹目瞪口呆,瞅瞅他的背影,问南君:“爹,他这是什么毛病?”

南君淡淡地道:“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这世上,有愚有贤,更多的人,在贤愚之间,各有各的脾性。这黑白分明的性子,都该改一改啦。”

两人齐声答应。

女莹凑上前,对南君道:“爹,希夷还有一件事要跟您说呢。”

“嗯?什么事?”南君又恢复了慈祥的样子。

卫希夷道:“王,我想奉父亲北上。答应了老师要回去,可是不想再跟爹分开了。”

南君沉默了一下,道:“如今天冷,开春再走吧。”

卫希夷想了想,道:“是。还有一件……”

“还有?”

“就是荆国。”

南君笑道:“我与唐公也说起来,他可真是个妙人,与你想到一起去啦。我说他与荆伯有仇,为什么荆伯伏诛,他还要南下,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的。”

女莹与卫希夷都为姜先说了些好话,譬如没有他的一路支援,两人南下会辛苦不少之类。南君道:“知道,他们北人,心眼儿忒多,希夷,北上要多加小心。”

“是。”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一力降十会,做什么事,都与校场比武是一样的道理。人生就是奋发争斗,所以人生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两人一起受教。

南君若有所感,对卫希夷道:“这几月,阿莹要在王城,多认识些人。开春之后,春耕的典礼,她不能不在场。典礼之后,荆国之事,你们商议着办。”

“这……阿莹能做得了主吗?”

南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极似风昊:“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都要点房子了,不就是为了她?”一指女莹,“装,还装!你凶巴巴地跑回来,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好好好,没放火,我看也快了,威胁人总是有的吧?放心,我对西奚已经讲了,便立女莹为嗣。行了吧?”

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痛快。

“什么时候办典礼?”

“我现在穷了,”南君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跟新年典礼一起办,喜庆。”

“行,我开春天暖了,再跟我爹一起走。这可不是我逼的啊,您也不是被逼迫就会随便点头的人呀。”

“噗——”女莹笑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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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很快就到来了,新王城的氛围空前的好。即便外面下着雨夹雪,也不能让人们脸上的笑容少上一丝一毫。

七年了,终于有一年,可以痛痛快快地喝酒,大声唱着欢乐的歌。不用担心第二天就要出征,不必担忧睡梦中会被敌人砍掉了脑袋。这些敌人,先前还是一国之人,征战四方之时,彼此还是互相扶持的。

有天灾又如何?没有人祸,天灾反而容易度过。

不用再内战,便可以安心地放牧牛羊,不用担心被劫掠。没有内战,便可以安安静静地种田,不必担心田间青苗正在生长,人却被杀戮驱逐,又或者征发出战,死在外面。

即便最吝啬的人,也舍得宰杀牲畜、不再数着米下锅,让全家敞开了吃一顿饱。太平日子来了,辛苦一些,总不至于再挨饿的。

大堆大堆的木柴堆起来,点起了篝火,青年男女们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围着篝火跳起了舞。

王宫前宽阔的广场上,也如外界一样,燃起了数堆篝火。新王城的蛮风,比之旧王城要浓郁得多。到了此间,卫希夷与女莹又换回了蛮人的衣饰,蓝色的底,绣着大朵的花,头发编成了长辫子,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起了舞。

唯有姜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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