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镜- 第58部分

朱邪一直将殇带到了离战区十几米远的地方，左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后覆上了牧天岚的脉门，殇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朱邪，然而朱邪还是侧过头以极小的幅度摇了摇。

怀中人剧烈的咳嗽让殇不禁紧紧的抱住了他，殇才发现牧天岚那厚重的棉袍之下居然瘦弱到仿佛只剩了一把骨头，然而此时掂量在殇的怀中，却无比的沉重，这种沉重让她无法呼吸也无法言语，就连维持这样紧紧拥抱着他的姿势，也时刻被牧天岚失去了骨架支撑的胸口提醒着，这个男人是为了她，才会变成了这样。

感觉到牧天岚在动，殇看着他似乎是想向自己伸出手，然而或许是先前自己的态度太过冷漠，使得他那将手指伸向自己脸颊的动作显得有些畏缩，殇连忙低头让他无力的指尖触上了自己的眼睑，看到牧天岚似乎是无比满足的扯动了嘴角，殇的胸口翻天覆地的一阵绞痛。

而此时牧天岚上挑的嘴角微微蠕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殇慌忙倾身将耳朵凑到了他的嘴旁，一字一句将牧天岚断断续续的话语复述出来那一刻，殇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凝聚，她不得不微微张开嘴巴，这样才能够让自己和怀中牧天岚的躯体一样僵硬的情绪有一个出口。

殇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牧天岚那充满了颠簸与悲恸的一生此刻终于在自己的怀中画上句点，而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

墨墨，我和你娘一辈子最大的愧疚，是没能让你像普通的孩子一样长大。

殇开始拼命的将自己的灵力灌注进牧天岚的身体，然而任她的灵力飞泻如注，那身躯再也没有给她一点反应。感觉到怀中的牧天岚渐渐的没有了声息，殇突然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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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殇看不懂的情绪

更新时间：20111224　11：09：30　字数：2097

一把一把的将混杂着白雪的黄土撒入牧天岚的墓穴，殇依旧感觉不出丝毫真实，这个男人在一日之前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仿佛还能够看到那张眼角眉梢都带着愁绪的温和面容。

他一直觉得自己懦弱，却能够在一众小辈之前将爱人的逝去儿女的离散全部归于自己的不够勇敢。最后在与爱人相知的地方，用生命保护了自己的女儿。

自始至终，她还没有叫过他一声爹。

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殇只能麻木的用手掬着黄土然后均匀的洒在木质的棺盖上，棺椁很简陋，是破晓上山砍了树，朱邪用高温熔制而成，虽然牧天岚没说，但是殇相信，比起风风光光的葬入皇陵，他一定更喜欢在这青山绿水之下与母亲做伴。

这对他来说，或许是期盼已久的了吧。

感觉到有人在拉她的手，殇呆呆的转过头，看到朱邪用心疼的神色在自己的手指之上灌注灵力。殇明白应当是自己的手又被黄土磨破了，可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如果要说会疼，那么牧天岚被鬼医拍碎胸骨的时候，一定更疼吧，不然他为什么连摸自己脸的力气都没有了呢，不然他为什么会静静的躺在这里与母亲做伴呢。

恍恍惚惚的看着朱邪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殇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如同当初小楼里痛苦不堪回忆过去的牧天岚。

“你说地底会不会冷。”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她也知道这种问题对朱邪对伙伴们来说也是折磨，然而她控制不住，她不知道要如何发泄自己的情绪，安寂教过她许多的术法与计谋，教会她胸中有沟壑，却没有教过她要如何表达。她身体里关于表达自己的那一部分，似乎已经随着记忆一起流失。

她不知道要如何说疼。求救一般的看着朱邪，她发现朱邪面上常年不变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此时与她目光交汇的神色丝丝缕缕的刺在她的心上，竟然像是哀求。

目光在伙伴们身上短暂的停留又错开，他们不言不语的体贴和关怀，让殇不敢看。她知道自己不能够继续这个样子，然而她又不知道要如何脱离这种状况，牧天岚的死实在是给了她太大的冲击，还未享受失而复得的喜悦，就让她尝到了生离死别的哀恸。

长时间未动的手指虽然已经被朱邪将外伤治愈，但是累积下来的酸麻胀痛感此刻也终于由于动作的停止刺激到了殇的神经，北方的冬天比不得虚空之镜的不分季节，虽有灵力护体，可毕竟天寒地冻衣裳单薄，疼痛和寒冷一齐袭来，让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而后被一团黑色的影子径直拉起，扶着她的头将她覆入了胸口，殇知道这人是破晓，只有他能够将这样温柔的动作做的如此霸道。

感觉到破晓宽厚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头发，他的胸膛依旧这样的冷，可是却能够在她每一次的难过与绝望之时放任自己攫取温暖。

抓着破晓胸前衣襟的手指由松变紧，殇开始抑制不住自己肩膀的抽搐，而破晓那拍打自己后心的动作仿佛是在传达他想要对她说的话。

哭吧，有我在。

殇的喉咙仿佛痉挛了一般，整个身体在破晓的怀中颤抖，破晓的手与翠绿的衣裙摩擦产生了丝丝的热量，在这白雪覆盖的山底透过寒风传到了殇的心里。将脸埋进破晓的前襟，殇终于哭了出来，不是流泪，而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用尽全力的嚎啕大哭。

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仿佛天色都已经慢慢变得昏暗，等到殇的哭声从倾盆大雨变成了小声抽泣的时候，她发觉自己的头发似乎经由泪水的洗礼与破晓的衣襟冻在了一起。而怀中的破晓大概是一动不动的站的太久，除了那只一直拍着她的手，身体的其它部分都像和这冰天雪地融为了一体一般。

小心翼翼的将脸转到上方，殇看到了破晓那没什么情绪却又带着些温度的黑眸，窘迫的指指他的胸口说：“冻上了。”

破晓的神色明显一滞，殇也觉得说这样的话似乎是不太应景，可是这样冻上让她没办法抬头，而且这种动作做久了，脖子会很酸的……

可怜兮兮的看着破晓，破晓薄薄的嘴唇抿了一下，应该是在想办法，可殇耐心的等了一会，他依旧还是用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殇觉得自己的颈椎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再这样僵持下去，她的头就会咕噜咕噜的从破晓的怀中滚出去。而头发和身子还在里面。这种场景就算是想想都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一个明显比破晓的体温高出许多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殇没办法回头，却清晰的知道这个人一定是朱邪，果然火红的袖摆从下方伸进了她与破晓之间，手指触碰到的地方，那些冰还没有来得及变成水，就直接蒸发了出去。

终于能够抬起头活动活动僵直的脖子，这样发泄过后，殇觉得自己虽然还是难过，却不再那样的无法忍受。一手扶着脖颈，殇回头看着牧天岚与半夏的合葬墓，在她哭的时候，伙伴们已经帮她填好了土竖好了碑，那块石碑应当是朱邪现融的吧，对于牧笙国的工业水平来说，石质墓碑其实是一种蛮奢侈的东西，就连牧天岚之前为半夏立的碑，也只是用了一块上好的松木。那木碑上的字经过十几年的风化已经十分模糊，着实让仅凭着在小屋内牧天岚叙述那点讯息的他们在这山底找了好一阵子。

感动的看着朱邪，不再保持着那种面具一般笑容的朱邪似乎是更美了，然而殇却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许许多多看不懂的东西，这让她想起方才朱邪那似乎像是哀求的眼神，那是从来都没有在高傲的朱邪身上看到的情绪。殇顺着朱邪的目光看过来，看到了自己下意识扯着的破晓的手。

殇忽然明白了朱邪此时的神色她曾经有在一个人脸上看到过。

那是他们被剥夺了泰半灵力的晚上，安寂看着站在赫连彬身旁的慕容初，脸上的表情与现在的朱邪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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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终于牵紧的双手

更新时间：20111225　22：30：20　字数：2246

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放开手，朱邪的眼神让她觉得好沉重，可是她还是本能的又将破晓的手握紧了一些，而破晓似乎是回应一般，反将她的手放入掌中。

朱邪眼中那曾经充斥着骄傲与自信的光芒一点一点的弱了下去，而每黯淡一点，殇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一分。她不是不知道朱邪对自己的好，然而在她的心里，朱邪是与圣修一样，哥哥一般的存在，面对着他，她有感激有爱戴有尊敬有佩服，却从未有过看着破晓时候的那种悸动。

换句话说，朱邪让她觉得温暖觉得安全，破晓却让她觉得自己是真正活着的。这两个人是那样不同的存在，就像方才，朱邪会很温柔的看着她，会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等待着她开口，只要她要求，他就会为她做任何事。

而破晓不会这样，破晓从来都不会问她需不需要，有一些她从未说出口的话，她从未表露出的情绪，他都懂。仿佛是另外一个自己，又仿佛是她在这世界上的另外一半。殇相信破晓曾经一定是认得她的，只是他和她一样被这世事捉弄一番不再记得。

但是殇更相信的是，只要她努力去寻找，总有一天会像找到牧天岚一样，找回曾经属于他们的记忆。

可在这之前她必须要做另一件事情，歉意的将目光从朱邪身上错开，殇转过身看着破晓，破晓的眼神依旧是那样冰凉，但是殇知道他看着自己的心，一定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虽然破晓从来没有对她说过，然而她就是知道。与破晓对视着，殇开口说道：“我有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我。”

得到了破晓的回应后殇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问：“那个女人是谁。”她是真的很在乎那个女人的身份，不是因为她对破晓的暧昧举动，而是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她显然是为了那张看不懂的设计图而来，临走的时候不忘带走昏厥的牧梓白，说明她们肯定是一起的，那张设计图究竟有什么奥妙，让这女人和鬼医以及牧梓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它从地底刨出来？

紧紧的盯着破晓不想放过他任何一个轻微的表情波动，然而破晓只是沉吟了一下就爽快的开口：“她叫梦婆，是创造了我的女人。”似乎是怕殇不够理解，破晓还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而殇显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理解破晓的话，什么叫做创造。仿佛是看懂了殇的疑惑，破晓歪了下头像是在思考应当如何表达，半晌开口说：“这话是大婶自己说的，她是我有记忆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她教会了我要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所以说是创造了我，或许也并不过分。我不知道大婶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手下有很多人，我没兴趣，她也从不和我说，方才…”说到这里殇看到破晓皱了下眉头，仿佛是不太愿意去想地宫之内的事情，然而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方才我只是不想拒绝她，如果可以，我从来都不想忤逆她的意思。”

殇没有继续追问，她知道破晓说这些话是为了向她解释他为什么毫不反抗的将设计图给了梦婆，虽然他并不善于表达，然而这些体现在细微之处的在意，还是让殇觉得感动。这些在乎已经能够抵过她所有的疑惑与不解，让她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下面的问题。为难的看着伙伴们，殇踌躇着没有开口。

一个柔和的男声接替了殇的问话：“你为什么要杀害大王子呢。”殇抬头，看到楉安浅色的瞳眸清澈透明，他的口气中丝毫没有质问，仿佛只是同朋友闲话家常，牧城外的争执过后，大家似乎都已经把楉安当作了小队中的一员，而此刻楉安这样直接的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没有任何的试探，证明他也不再将破晓看作外人。可同时也证明，鸢尾国其实从来都没有放弃调查过大王子真正的死因，慕容初和赫连彬并没有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在乎。

这也是他们将楉安放置进小队中的一个原因吧，殇轻声叹息，这便是为政者的深沉吗？自己还是太嫩了，若不是他们对自己存着利用的心思，恐怕自己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早就在鸢尾皇城殒命了。

破晓倒是没什么迟疑，宠溺的摸了摸绕着他腿的小白，眼都未抬的答道：“为了小白。小白是我这些年来唯一的朋友，没有人能够在我面前抢走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递给了殇，破晓努努嘴示意她喂给自己的宠物，殇试探着倾身将肉干递到小白的嘴边，没想到骄傲的灵兽只是闻了闻就转过了头。

压抑的轻笑让殇羞怒的抬起头，看到破晓温和看着她的目光，他唇边的笑意还未消退，绕在颊畔开成一朵素洁的莲花，一时间竟让殇看的呆了。

一声轻咳打断他们之间的对望，楉安的声音和眼神依旧那样清澈，仿佛丝毫不觉得他所说的话是对破晓的怀疑，“但是这是不是太巧了，毕竟是那么敏感的时刻。”

楉安的话让殇准备站直的身躯也滞了一下，同样的问题她们早就问过破晓，破晓给出的回答同现在也并无二致，然而那时刻实在是太巧，恰到好处的点燃了大陆争端的导火线，让战火一直烧到了年末。但是殇此刻并不想去观察破晓的神色，不仅仅因为她相信他，而且以她对破晓的了解，这个男人是不屑于为了这种事情说谎的。换言之，对他来说，有目的的杀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到需要说谎的事情。

果然破晓也并未将此当成对他的怀疑，轻抚着小白的大头，破晓用他所特有的没什么起伏波澜的声音说：“这就是我所了解的全部，但是我不知道，在我所不了解的部分，是不是有人动过什么手脚。”

殇心念一动，破晓的话似乎是拨开了她眼前的迷雾。

他所不了解的部分，殇轻声的念着这几个字。破晓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从来都不屑于去刺探别人做了些什么，所以要控制，或者说引导他的行为，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像他现在为自己和伙伴们做的一样，其中并不存在他的意愿，对破晓来说，是他遇见事情，而不是他创造事情。

同理，大王子事件，也完全有可能是有心人创造了这个局面，让破晓充当了刽子手，从一开始就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