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痛苦来自于她毫不做作的陌生，他问：“墨墨，你就那么恨我么？”
那一瞬间殇觉得面前的男人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这种苍老让她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倔强的偏过头回答了他的话：“我不恨你。”
这句话显然给了牧天岚一个惊喜，殇冷眼看着他挣开了圣修的搀扶有些趔趄的用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激动的手上的青筋都浮了起来，暗色的眼瞳中有着掩藏不住的兴奋神采。
再一次拨开那双手的时候，殇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在隐隐的跳动，眼睁睁的瞧着这巨大的落差让牧天岚所有的神情都冻结在了脸上，压下去心头那股不知来处的颤抖，残忍的话语脱口而出：“我不恨你，因为我根本不记得你，我也不记得谁是墨墨。”
牧天岚跌坐在地的那一秒，殇仿佛听到自己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在一片又一片的渐渐碎成了飞灰。她突然觉得面前的牧天岚好可怜，这种怜悯使得她有一种想要将他扶起来的冲动，不管自己是不是牧梓墨，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都不该这样去伤害一个父亲。
这种想法让殇缓缓的俯下身想要拉起坐在地上的男人，方才那句话似乎太过彻底的打击了牧天岚，以至于他跌在地上半天都没能抬头，再度开口的时候磁性的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说出来的话不太清晰，却足够将殇定在原地。
他说：“墨墨，我当初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慢慢的直起腰，殇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一脸悔恨的牧天岚，圣修应当原本也是要扶他起来的，感觉到了殇的不对，已经攀上牧天岚胳膊的手又放了开。
殇听到自己的笑声，她从来都没发觉过自己的笑声这样悦耳，她越笑越开心，直到破晓和朱邪一齐抓住了她的肩膀，她的胸口依旧不断的起伏着，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有一种无法发泄的情绪在她的胸腔中到处冲撞，她只能笑，然而面前破晓和朱邪明显的焦急神色似乎是在告诉她不要再笑了。
殇终于停止了大笑，傻傻的看着因为担心而聚集到她面前的伙伴们，破晓，朱邪，圣修，梵，楉安，还有小白，都变得好模糊。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殇的脸颊断了线般的滑下。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要说话的想法，樱唇却不受控制的轻启开来逸出几声轻笑，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的理智已经主宰不了自己的身体，仿佛有另一个灵魂从她的体内分裂开来，操控着她说出不知所谓的话。
“你在说些什么，你说谁被丢下了，你们有什么资格丢下我，我跟你们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我是不可能被丢下的。”眼泪并没有停下，然而殇说这话的声音却无比冷静，不带一丝波澜，仿佛那哭泣的人不是她一般。
优雅的伸出手，殇将牧天岚从地上拉起，还体贴的帮他将衣服上的灰尘拍掉，神情专注动作认真，仿佛真的是在为自己的父亲服务一般。
过于强烈的反差显然让牧天岚感到惶恐，殇明显的发现牧天岚的畏缩，抬眼看到他满脸的羞愧与悔恨，那种比痛苦更让人深刻的情绪突然使殇觉得平静。
牧天岚的自责是因为他曾经丢下了牧梓墨，自己方才那些不知从何而起的愤怒与悲伤，或许就是属于牧梓墨的心情吧。可是牧梓墨已经消失了，她是殇。
她是虚空之镜中的殇。聪明，强大，无所畏惧。
殇的沉默让牧天岚的神情仿佛在遭受凌迟般的痛苦，殇惊觉自己已经不再乐于观望他的痛苦。先前对牧城的一切期待此刻全部都随着冬日有些割脸的寒风化为满天的雪花。
冬日的标志终于姗姗来迟，绒毛般的初雪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轻飘飘的的滑落，又在半空中与那些往事一齐被风卷出几个弧度，最终坠在地上，将所有的不堪与疼痛全部盖进了回忆。
而殇终于明白，自己现在拥有不了的，在回忆中也无法找寻。
只是想要找到一个目标活下去，毕竟自己可以更换目标，但目标却永远不会丢下自己。这样就不会那么寂寞。
而今一切都摊在了面前，殇感到无限的寂寞，同飘坠的初雪一起挤压着自己，让她找不到心跳也找不到呼吸。只能感觉到雪花触碰到面颊后轻盈的融化，那种冰凉的触感仿佛破晓的指尖抚过。
转过身看到那个黑衣少年，他一直沉默伫立在自己的身旁的每一个空隙，不多言语，却不曾远离。“你看，我以前是个会被人丢弃的笨蛋。”殇轻声的说着，少年却没有回答。
“梦想之美在于其无法实现，所以回忆并不适合用来当作梦想，我们都错了。”殇依旧固执的小声说着，她觉得破晓是可以理解她的，他们都是没有过去也看不到未来的人。
她并没有期待听到破晓的回答，因为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表达的是什么。然而少年却给了她意想不到的回应，破晓的目光落在殇的脸上，与点点的雪花一起酿出了丝丝凉气。不带情绪的语气让他的声音与面孔在殇的目光中分离了开来，
他说回忆不是我的梦想，可我的梦想在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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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是预言还是诅咒
更新时间：20111124 19：28：06 字数：2048
破晓说的很缓慢，殇却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于一条疾速前行的道路之上，巨大的藤蔓缠绕着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前行，她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人都随着这道路一齐前进，只有自己因为无法动弹而疾速的后退着。所有的景色都花成一片氲氤的雾气。
然后身着黑衣手执同色软剑的少年劈开了她周身的藤蔓，拉着她追逐前面慢慢清晰起来的人影。那少年握着她的那只手冰冷的如同此刻飘落的雪花，殇却蓦然觉得他那从来不肯带上表情的面容很暖，暖的让她觉得安全。
转过头看着不知所措的牧天岚，再度开口殇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对待长辈应该有的谦恭，颔首说道：“可以和我说说原因吗。”感觉到牧天岚似乎对她的问题不是很明白，殇将语速放慢又解释了一遍“可以告诉我，当初为什么丢下牧梓墨吗？”
应当是因为听出殇依旧将自己与牧梓墨这个名字划出明显的界限，殇敏锐的发觉牧天岚的神色中带着微微的失落，毕竟说这话时候她那谦恭的神态中夹杂着连掩饰都懒得的疏离，可这已经是殇自觉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了。牧天岚似乎也明白这点，所以礼貌的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便率先走向宅子里。
墨王府很大，这一点殇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有所了解。整个牧城的西北角几乎被这宅子全部占掉，否则他们也不会那么凑巧的就跑到了这家的院墙外。
但殇没有想到的是，偌大的墨王府中，竟连一个守卫都没有，来往的仆从也很少，而且绵延数百米的高大院墙内，都是各式的花草树木，只不过由于是冬天，大多廖落了，只有几从冬菊还灿烂着，零星的梅树吐着骨朵，殇看的不禁有些心酸，这与她想象中的豪门贵胄之家实在是太多的不同。
仿佛是看出了大家的诧异，牧天岚有些局促的回头，薄薄的双唇抿了下说：“不好意思，因为我比较喜欢各地的风土人情，所以常年不在家，梓白她几乎都住在宫里，所以家里太冷清了。”
说着就到了目的地，是一栋两层的小阁楼，楼是黑白的主色调，与这雪夜映衬着，给人了几分人间仙境的感觉。牧天岚搓着手，像是等待师傅检阅的小孩子一样有些不安的笑笑说：“墨墨，这是我当初给你准备的住处，可惜……”接下来的话被殇不悦的神色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解嘲般的撇了下嘴，牧天岚打开了门。
入眼是一间极古典的厅堂，左右两面的墙壁上分别各有两扇窗子，使得屋内即便没有人也不会显得阴暗，窗棂是由细细的竹杆攒成的，上面糊了柔和的绢纸，那纸上描画着素雅的水墨牡丹，栩栩如生的绽放着，一看便是应当是出自名家的手笔。厅内摆设很简单，但每一处都如那窗纸般透露出布置之人细腻的用心，厅中间竖着一块巨大的屏风，屏风上绘着与窗纸上同系列的水墨，将整个一层都衬出了一股女孩子的风雅，又不失简洁的气息。
殇抚过水墨屏风右下角篆刻的墨字，指尖微微的颤抖，这个屋子让她感觉到一种从未触摸过的感觉，那是一种叫做家的味道。
屏风后是竹制的楼梯，一节一节的竹子并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已经有了些年份，颜色是淡淡的黄绿色，抬起裙裾拾级而上，殇站在楼梯口望进去，二层是典型的古式女儿家闺房，与楼下又是完全不一样的风致。
殇没有走进去，转过身走了下来，看到牧天岚已经招呼她的伙伴们坐在了厅内的桌边，看到她下来，牧天岚小心翼翼的问道：“喜欢吗？”
那种期待让殇不忍心说什么，只好淡淡的回答很漂亮，然后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与牧天岚虽然面对面，却隔了一整张桌子的位置。
牧天岚苦笑着坐下，放在桌上的双手十指交叉握成拳头，殇觉得他那个眯眼睛的动作一定很用力，否则为何在烛火的映照下那眸中有着些晶晶亮的东西。
吸了下鼻子，牧天岚开口：“如果你真的失去了全部的记忆，那么我真的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告诉你。”
“随便你吧。”殇想都没想的回答道，曾经那么努力去追求过的东西，真正摆在眼前的时候，殇反而不知道要作何反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最想要的是什么。
“你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深深地叹了口气，牧天岚仿佛陷入了回忆中一般，磁性的男中音慢慢在精致的楼阁中飘散开来。“你和梓白虽然是双胞胎，个性却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梓白虽然是姐姐，但是十分要强，无论何时都不会谦让你，但是你却从来都不会计较，只会默默的去另一边玩自己的。直到你三岁左右能够顺畅的用句子表达想法。”说到这里，牧天岚仿佛想起了什么特别难过的事情，抬起手覆在眼皮上继续说：“你说的第一句话是对梓白，你说姐姐，你明天不要出门，我梦到你掉进了水里。梓白当然没有信，第二天开开心心的出门，最后却是被人抬了回来，她真的掉进了水里。梓白恨透了你，她觉得你是怨恨她什么都比你好所以一直在诅咒她，我和你母亲试图说服梓白这只是个巧合。”
说到这里，牧天岚拿开放在眼皮上的手，直接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掌中，殇听得出他话语中的痛苦，他说：“但事实渐渐告诉我们这不是，你的梦境开始越来越多越来越奇怪，开始有人传言说你是巫婆，但我宁愿相信你只是具有与其他人不同的预知能力，可其它人大多像梓白一样觉得是诅咒，你的存在甚至给整个卡蓝市造成了恐慌，对了，自从你们出生后，我们就一直生活在卡蓝市，直到你母亲去世。”
从牧天岚的痛苦神色，殇似乎明白了自己被丢下的原因，“我预言了母亲的死，是吗？”舒展了下身体，殇挺直脊背，平静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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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迟到十年的勇敢
更新时间：20111125 20：02：12 字数：2184
殇的话让牧天岚猛地将头抬了起来，他似乎是无法接受殇用这样平静的口气将曾经给予他们整个家毁灭性打击的事情说了出来，然而殇倒是神色坦然，她终于明白，就算找回了当初的记忆，她也再也不可能对那些事情感同身受，无论它们有多么的残忍与不堪，也无法击垮现在的她。
牧梓墨，和殇，根本就已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了。
在殇明亮坦然的目光下，牧天岚的情绪似乎也渐渐有所缓和，但那个颔首的动作依旧带着几丝沉重，殇知道对于他来说，这些事并不是回忆，是改变了他一生的转折点，那些情绪绵亘过这许多年将他缠成一只巨大的茧。他逃不开，也不想逃开。
殇开始同情这个看起来也就而立之年却已满头白发的男人。“说说吧。”平缓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慰，殇轻声说。
牧天岚感激的笑笑，殇知道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他已经懂了，短时间内他必须习惯自己女儿的这种疏离感，毕竟中间流失了那么多的时光，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弥补回来的。“其实并不能说是你预言了你母亲的死，到后来你已经很少说起你的梦，因为没有人想要听，也没有人愿意同你说话。你的童年过得很孤独，只有一个朋友叫做卓远，是我们的邻居。”
“卓远？”殇有些激动的打断了牧天岚，她明白这样做很不礼貌，但是卓远这个名字攫取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越来越觉得或许这个名字代表的那个人，才是她一直想要去寻找的，这个人总是不经意的出现在所有与她的过去有关的地方，却又永远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而他说不定才是那个能够将曾经生活的意义还给她的人。
牧天岚并没有介意自己的话被打断，只是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似乎对这个名字的记忆也不多，殇紧张的看着他思索了有一会才开口：“应当是叫这个名字的，卓越的卓，远近的远，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眼睛很黑很亮，性格很活泼很讨喜的男孩子，他是唯一一个不怕你的人，所以小的时候你总是喜欢跟在他的后面，他也愿意带着你，听说还为了你跟附近的孩子们打了许多架，不过还好是个孤儿，所以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殇略微失望的哦了一声，牧天岚给的信息实在是太笼统，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去拼凑出一个卓远的样子，嘴角像是致歉的扯了一下，殇用眼神示意牧天岚继续。
“因为你已经很少会说起你的梦，所以梓白觉得你是故意隐瞒了，毕竟对于一个六岁的女孩来说失去母亲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于是梓白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我当时在场，却并没有阻止……”牧天岚有些无法说下去，他的神色充满了歉疚，暗色的眸甚至不敢看殇的表情。
殇下意识的抿了下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记不起来那个时候的事情，殇却依旧能够感觉到一股从心底逆流而上的疼痛，这种无法言表的难过让她觉得窒息，可是她明白，此刻的牧天岚应当比她更难过。这时她对这个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