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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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和平- 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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琿uiaeudesmalheurs,maisc’estunhomme.Etils’yentendle…S’ildemandequelquechose,qu’ilmedise,iln’yapasderefus.Quandonafaitsesétudes,voyezvous,onaimel’instructionetlesgensmeilfaut.C’estpourvousquejediscelà,monsieurKirBil.Dansl’affairedel’autrejoursicen’étaitàvous,caauraitfinimal.”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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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还有,基里尔先生,您只要对上尉说一声就行了,您知道……他这个人……什么都放在心上。他再来巡视时,您对上尉说吧,他什么都会为您办的……
②法语:您知道,托马斯前些时候对我说:基里尔是个有教养的人,他会说法语,他是落魄的俄国贵族,但也是个人物,他这人通情达理……他需要什么,都满足他。向人讨讨教,那你就会爱知识,爱有教养的人,我这是说您呢,基里尔先生,前几天,如果不是您的话,事情可就糟了。
那个班长又闲谈了一会儿以后,就走了。(那个班长所说的前几天发生的事,是俘虏们和法国人打了一架,皮埃尔劝阻了自己的同伴,使事件平息下来了。)有几个俘虏在听了皮埃尔和那个班长的谈话之后,立即问皮埃尔,那个班长说了些什么,皮埃尔告诉同伴们说,班长说,法国军队已经出发了,这时,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法国兵来到棚子门前。他向着皮埃尔迅速而胆怯地把手指举到额头表示敬礼,他问皮埃尔,给他缝衬衫的士兵普拉托什是否在棚子里。
一星期之前,法国人领到了一批皮料和麻布,分发给俘虏们缝制靴子和衬衫。
“做好了,做好了,小伙子!”卡拉塔耶夫拿着叠得很整齐的衬衫走出来说道。
由于天气暖和,也为了干活方便,卡拉塔耶夫只穿着一条裤子和一件黑得像泥土一样的破衬衫。他像工匠那样,把头发用蒡提树皮扎了起来,他的圆脸似乎比以前更圆更愉快了。
“诺言——事业的亲兄弟。说星期五做好,就星期五做好。”普拉尔笑着解开他缝好的衬衫说道。
那个法国人心神不定地东张西望,好像要消除一种疑虑似的,赶忙脱下他的制服,穿上那件衬衫。那个法国人的制服里面没有衬衫,贴着他那赤裸、焦黄、瘦削的身体的是一件老长的,满是油污的,有花点点的绸背心。他显然怕俘虏们要是看见会笑话他,所以他迅速把头套进衬衫。没有任何一个俘虏说过一句话。
“瞧,多合身!”普拉东一面帮他拉伸衬衫,一面反复地说。那个法国人伸进了头和双手之后,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他低下头看那件衬衫,又细看衬衫的线缝。
“怎么样,小伙子,这不是裁缝铺呵,没有一件地道的工具;常言道,没有工具连一个虱子也杀不死,”普拉东说,他的脸笑得更圆,看样子,他很欣赏自己的手艺。
“C’estbien,c’estbien,merci,maisvousdevezavoirdelatoiledereste?”①法国人说。
“你要贴身穿,会更合适。”卡拉塔耶夫说,他继续赞赏自己的作品。“那真漂亮,真舒服……”
“Merci,merci,monvieux,lereste?…②法国人微笑又说,他掏出一张钞票,给了卡拉塔耶夫,“Maislereste…”③
皮埃尔看出普拉东并不想要弄懂法国人的话,所以他只在一旁看,并不去干预。卡拉塔耶夫谢了法国人的钱,仍在继续欣赏自己的作品。那个法国人坚持要回所剩的碎布,于是,他请皮埃尔把他的话翻译一下。
“他要那些碎布头有什么用处?”卡拉塔耶夫说。“我们可以用来做一副很好的包脚布。好,上帝保佑他。”卡拉塔耶夫突然脸色阴沉下来,从怀里掏出来一卷碎布头,连着也不看那个法国人一眼,递给了他。“哎呀,真是!”卡拉塔耶夫掉头就往回走,法国人看了一下那些碎布头,沉思片刻,以询问的目光看着皮埃尔,皮埃尔的目光好像在对他说什么。
“Platoche,ditesdonc,Platoche,”④法国人突然间脸涨红了,尖声叫喊道。“Gradezpourvous.”⑤他说着就把那些碎布头又递了过去,转身就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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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好,好,谢谢,剩下的布头呢?
②法语:好,好,谢谢,剩下的布头呢?”
③法语:谢谢,谢谢,我的朋友,剩布头呢,还给我吧……
④法语:普拉东,我说,普拉东,⑤法语:你拿去吧。
“你瞧,这有多怪,”卡拉塔耶夫摇着头说道。“人们说他们都不是基督教徒,而他们也有良心。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汗手是张着的,干手是拳着的。’(越是有钱的人越吝啬,越是穷的人越大方。——译者注。)他自己光着身子,但是,他还是把那些东西还给我了。”卡拉塔耶夫若有所思地笑了一笑,然后,他望着那些剩下来的碎布头,沉默了好一阵子。“可以用这东西做出一副很不错的包脚布呢,亲爱的朋友们。”他说了这句话后,走回到栅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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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自从皮埃尔被俘那天算起,已经四个星期了。虽然法国人提出要把他从士兵的棚子里转到军官的棚子里,但是他依然留在他在第一天进的那个棚子。
在遭到破坏和被大火焚毁了的莫斯科,皮埃尔几乎饱尝了一个人所能遭受的极端的艰辛和痛苦;但是,由于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意识到的自己结实的身板和强迫的体魄,特别是由于这种艰难困苦的生活来得是那么不知不觉,很难说得出,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到来的,所以他不仅过得很轻松,而且对自己的处境还很高兴。正是在这一段时期,他得到了过去曾经努力追求而又追求不到的宁静和满足。他长期以来,在自己的生活中,从各个方面寻求这种宁静,这种内心的和谐,寻求那些参加波罗底诺战役的士兵身上所具有的那种极大地惊动了他的东西。他曾经在慈善事业中、在共济会的教义中、在放荡的城市生活中、在酒中、在自我牺牲的英雄事业中、在对娜塔莎的浪漫的爱情中寻求过那种心情;他曾经靠推理来寻求那种心情,但是,这一切寻求和所作过的尝试全都失败了。而现在,他自己并没有想到那种心怀,在从死亡的恐怖中、从艰辛困苦的生活中、从通过卡拉塔耶夫身上所懂得的东西中,才找到了这种宁静的内心的和谐。在行刑时他所经历的那可怕的一瞬间,那些往日他觉得激励他的重要的思想和感情,永远从他的想象和记忆中消失了。在他的脑海中,既没有俄罗斯,也没有战争,也没有政治,也没拿破仑。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所有这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干,他没有那样的天赋,因此他也就不能对这一切加以判断。“俄罗斯,夏天——不能连到一起,”他重复着卡拉塔耶夫的话,这句话使他得到极大的安慰。现在他觉得,他那刺杀拿破仑的企图,他推算那神秘的数字和“启示录”上的那头兽,都是莫明其妙的,甚至是可笑的。他对妻子的怨恨和唯恐辱没自己姓氏的忧虑,他现在觉得不但毫无意义,而且有点令人滑稽可笑。这个女人爱在什么地方过,爱怎样过,就怎样去过好啦,干他什么事呢?他们是知道,或者还不知道,他们的这个俘虏的名字是别祖霍夫伯爵,对一个人,特别是对他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现在常常回想起他和安德烈公爵在一起时交谈过的话,他完全赞同他的见解,不过他对安德烈公爵的思想有一些不同的理解。安德烈公爵这样想过,也这样说过,幸福是根本不存在的,不过,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有一种苦涩和讥讽的意味。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是要说明另外一种思想,就是我们一心一意去追求肯定的幸福,肯定不能得到,只不过是折磨自己罢了。但是,在皮埃尔的思想上毫无保留地认为,这一点他说得对。没有痛苦,个人需要得到满足,以及由此而来的选择职业的自由——也就是选择生活方式的自由,所有这一切,现在皮埃尔觉得,确定无疑地是人类最高的幸福了。只有在这里,只有在这种时刻,只有当他饥饿的时候,皮埃尔才第一次完全体会到吃东西的快乐,只有当他口干的时候,才体会到喝水的快乐,只有当他寒冷的时候,才体会到温暖的快乐,只有当他想睡觉的时候,才体会到进入梦乡的快乐,只有当他渴望和人谈话和听见人的声音的时候,才体会到和人谈话的快乐。满足需要——好的仪器,清洁的环境,自由——如今,当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这一切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这些需要的满足是最大的幸福,至于选择职业,也就是选择生活方式,现在,当这种选择受到这样限制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这是很容易的事情,以致于他忘记了,生活条件的过分优越,就会破坏人类需要得到满足时的一切快乐,同时选择职业时最大限度的自由,例如,在他自己的生活中,他的教育、他的财产和他的社会地位所给予他的自由,恰恰是这种自由才使选择职业成为无法解决的难题,甚至连需要的本身和就业的可能性也不存在了。
现在,皮埃尔的一切幻想都集中到,他在什么时候可以获得自由。但是,在从那以后的日子里,在他整个的一生中,皮埃尔都是以一种欣喜若狂的心情回忆和谈论他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当俘虏的生活,以及那些一去不复返的、强烈的、喜悦的感触,主要的,回忆和谈论只有在这个时期才感受到的内心的完全的宁静和内心完全的自由。
第一天,他一大早就起了床,走出棚子,头一眼就看见新圣母修道院开始还发暗的圆屋顶和十字架,看见覆盖着尘土的草上的寒露,看见麻雀山的丘陵,看见隐没在淡紫色远方的,长满了树木的,蜿蜒着的河岸,他觉得空气清新,沁人肺腑,可以听到从莫斯科飞越田野的乌鸦的啼叫声,一会儿,在东方天际边,突然喷射出万道霞光,一轮红日从云层里渐渐显露出来。于是,圆屋顶,十字架、露水、远方和那条小河——所有这一切都在阳光下闪烁,这时,皮埃尔感觉到一种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全新的,生活的喜悦和力量。
这种感情在他整个被俘期间不仅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而且恰好相反,随着他的艰难困苦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而变得更强烈了。
他来到那个棚子之后不久,就在这里的同伴们中间享有极大的声誉,因此,他更乐于为人效劳而且精神奋发。皮埃尔由于自己的语言知识,由于法国人对他表示的尊敬,由于他的耿直,由于他对别人向他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是有求必应(他每星期可以领到三个卢布的军官津贴费);由于他的力气(他表演给士兵们看他用手把一根铁针按进棚子里面的墙壁上),由于他对同伴们的态度是那样和蔼可亲,由于他那种看起来什么事情都不想和一动也不动的静坐的本领,他在士兵们的心目中是一个神秘莫测的、有高级本领的人物,——正是由于这样一些原故,正由于他的这些特性,他在以往他生活的那个上流社会中即使对他无害,也令他感到拘束,可是在这里,在这些人中间,他力大无比、他蔑视舒适安逸的生活、他对一切都漫不经心、他单纯——这一切使他获得了近乎是一位英雄的地位。因此,皮埃尔觉得,所有的人的这种看法就把一种责任加到了他身上,使得他必须承担这种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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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从十月六日晚到七日晨,一夜之间法国人开始撤退行动:
拆掉棚子和厨房,装好车子,部队和辎重队先行出发了。
七日晨七时,在棚屋前面站着一列全副行军装束、头戴高筒军帽、荷枪实弹、身背背包和大口袋的押送队伍,整个队伍喧闹着,可以听到从各排中发出的法国式的咒骂声。
在棚子里大家全都作好了准备,穿好了衣服,扎上腰带,穿好靴子,只等候着出发的命令。那个生病的士兵索科洛夫,面色苍白、瘦削、眼睛周围乌黑发青,只有他一个人,既没有穿衣服,也没有穿靴子,仍坐在原来的地方,两只瘦得鼓突出来的眼球疑问地凝望着此刻不注意他的伙伴们,并发出均匀的低声呻吟。显然,使他呻吟的与其是痛苦(他得的是严重的痢疾病),不如说是他对于独自一人被留下来的恐惧和悲伤。
皮埃尔腰间扎着一条绳子,穿的是卡拉塔耶夫用从茶叶箱上撕下来的皮子做成的鞋(这是一个法国士兵拿来为自己补靴底的),走到病人身旁,蹲下身子。
“怎么样,索科洛夫,他们并非全都走光!他们在这里还有个医院,你可能比我们这些人会更好些,”皮埃尔说。
“上帝啊!我都快死了!上帝啊!”那个士兵发出更大的呻吟声。
“那我现在再去求一下他们,”皮埃尔说,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皮埃尔刚走近门口时,正好昨天那个请皮埃尔抽烟的班长带领着两个士兵从外面走了进来。那个班长和两名士兵都是行军打扮,背着背包,头戴高筒军帽,帽带的金色饰条光闪闪的,一改了他们平时所熟悉的面貌。
那个班长走近大门,他是奉长官命令前来关门的。在放出俘虏之前,必须请点俘虏的人数。
“Caporal,quefera—t—ondumalade?…”①皮埃尔开始说;但是,他刚一说出口,他就怀疑,这个人是他认识的那个班长,还是另一个陌生的人呢:因为这个班长在这一瞬之间已经完全不像他原来的那个样子了。此外,正在皮埃尔说话的这一时刻,从两边响起了咚咚的鼓声。班长听了皮埃尔的话,皱起了眉头,说了一句荒谬的咒骂的话,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棚子里变得昏暗;两边鼓声阵阵,震耳欲聋,淹没了那个病人发出的呻吟声。
“那个来了!……那个又来了!”皮埃尔自言自语道,他的背心不由得透过一股凉气。从那个班长已改变了态度的脸上,从他说话的声音上,从那越来越紧张的震耳欲聋的鼓点声上,皮埃尔已经感觉到,那种迫使人们违反自己的意志去屠杀自己的同类、在行刑时,他曾经见识过的那种神秘的,冷酷的力量又在发生作用了。害怕或设法躲避这种力量,向那些作为这种力量的工具的人们哀求或者进行劝告,都毫无用处。皮埃尔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应当等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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