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与暖风终年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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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鸟与暖风终年相遇-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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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啊。”他转头看我,眉开眼笑,“时间稍微早了几天,可气象局说最近不下雨 。全球变暖了嘛,不下雨的话眨眼就热了。注意多晒太阳,长出苗之后,再移植到大花 盆里去。”
“那岂不是总共十二盆花!”我有些吃惊。
“对啊,阳台变成小花园了嘛,以后你可以呆在阳台里看看花,做做早操什么的。 移植的时候有麻烦,尽管找我。”他拍着手掌的灰,认真地说。
“哦……”
他拎起洒水壶稍微淋了点水,掩起盖子,把育苗盒放在阳光下。
“楚襄,你经常种花吗?”
“不经常种,但我喜欢秋播小雏菊。小雏菊很容易养,一个礼拜就发芽,还耐寒, 不怕过冬。喜欢的话下回秋天再帮你种啊。”他越说越高兴。
我探身正巧看到他的侧脸,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奸诈,也很纯真。
我忽然也笑了。“楚襄,一起吃中饭吧,我去买菜,随便吃点。”
“中饭呀……”他掏出手机,一脸沮丧,“恐怕来不及了,这就回公司,最近在做 一个大客户,要求挺高的,我要回去组织创意会。”
“哦……”
“走了。别忘记给花浇水晒太阳,晚上搬进屋。”
“知道。”
他很自得地洗洗手,走出去了。临到门边,突然回身慎重告诫:“徐欢欢,晚上的 电影票你千万别忘记买,原版字幕<飞屋环游记>,如果看不上就要一赔二。”
我一听险些厥倒。
用力关起门,走到窗边,扒在窗台看,只见楚襄踱出了单元门,款款坐进绿色QQ车 ,甲虫般可爱的车子利索倒个方向,嗖地开远了。
我也捡起钱包下楼,去隔壁网吧上网。
打开百度的图片,输进“风铃花”和“矢车菊”,两种花盛开的时候都十分绚烂, 蓝色的紫色的粉色的,闲雅馥郁,吹弹得破。
我乐滋滋地想,不知道我的花什么时候才会开。
这天半个班,我上得很缺心思,不到七点半,就揣着电影票赶去北极熊影城等着了 。
北极熊影城离阿迪达斯旗舰店只距离大概两百米,在一个综合购物中心的六楼。这 购物中心的四楼是KTV,五楼是游乐场,七楼是美食城,电梯被年轻人和情侣挤得密不透 风。
到六楼影城一看,也不是周末,大厅熙熙攘攘,购票处居然排起了队。看来楚襄很 有经验,幸亏票买的早,不负众望I排正中。
坐在大厅等候区的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看影院预告片杀时间。正无聊,眼光蓦地 瞄到电影厅通道入口。那角落站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气质很好,穿修身的西装,像刚 从什么正式场合赶过来似的,左手臂弯搭着女人的驼色风衣,右手拿电影票正低头研究 。
我觉得,这人非常面熟,不禁暗暗诧异。
使劲儿想半天,猛地想起来了,以前在春宜食堂见过一面,是南嘉集团的关泽,楚 襄的朋友。怎么好巧遇见这个大人物,他也到这种乱糟糟的影城看电影吗?
我不禁多看了几眼。
他身边显然是他的太太,套着深蓝色薄衫,挺文雅的女人,还抱着个三四岁的男孩 。
一家三口,也来看动画片《飞屋环游记》?念头没转完,便看到关泽接过小孩抱, 跟他太太相互笑着说了几句,朝电影厅走进去了。我竟有点嫉妒,还有点莫名的失落。 以前我同样憧憬过的,结婚,组建家庭,长长久久,和和美美。跟他们一样。
谁知道……愿望等于纸,一捅就破掉了。
哎,还想这事干嘛?
小卖处爆米花的奶油味儿特别香,走过去买了个中筒,卡擦卡擦地吃起来了。现在 八点差十五分,楚襄向来很积极,不会迟到吧。
爆米花消灭掉小半,抬头望售票处的时钟,离电影开场还剩十分钟了。
没好气,那个讨厌鬼平常最能瞎乱,轮到关键的时候就不靠谱。
又等了一会儿,我不禁着急起来,掏出手机刚想拨,遥遥望见,某个熟悉人影从电 梯厅幽灵般闪出,左避右挡,夺路狂奔而来。他倒眼睛尖,一下子发现了我。“徐欢欢 ——!”
“楚襄,你怎么才来啊!”
“对不起啊。”他喘着气很诚恳地解释,“公司创意会时间比预期长,抽不开身。 ”
“想不到一开公司变成大忙人了。”我挖苦一句。
“能者多劳呗。”他面不改色地吹,取走票子遛了眼,“6号厅……来不及了,大概 已经开始了,我们快走吧!”忽然拉起我的手,拽着我不由分说一阵飞跑。
这时影厅里灯已经全部熄灭,漆黑漆黑的。大荧幕正播开场前的广告。服务小姐晃 一支非常小的电筒,为我们找着座位。
“小心台阶。”楚襄热心提醒。
我发现,他始终拉着我的手,很自然的样子,力道不太轻也不太重,片刻都没放开 。他弯腰查看“I排”的标记,把我牵在身边。
刚才跑太急,手温热而微潮,是一种陌生的触感。
我心怦怦地跳。
仿佛一片平静的原野,却从泥土中萌发出无数茸茸的绿芽来。
片刻挤进座位,楚襄才若无其事松开手。荧幕上的广告恰巧结束,出现迪士尼城堡 ,还有皮克斯的台灯调皮乱转。
电影正式开始。
我明明一直警惕,试图把自己围在高墙里,却没防备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笑嘻嘻 的家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爬进了墙里面的安全地带。
我转头看他。
他正很满足地架起腿,把手伸进我的爆米花筒,偷偷吃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5

我觉得,跟楚襄一道看《飞屋环游记》,可能真是早八辈子约好的注定。
本来以为不过是部好莱坞式的奇幻冒险故事,却没料到电影的主角,居然是个走路 颤巍巍的老头儿。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要命的是它有一个,老头儿两夫妻“这辈子我与 你”的感人开头,十分生活、十分温馨、十分浪漫——
老头儿夫妻开始是咋咋呼呼的小朋友,长大后,穿上结婚礼服,一起建设家园。他 们往罐子里丢一块硬币再一块硬币,因为要积蓄梦想;又把罐子一次一次地打碎,因为 要克服现实。女主人为男主人系上不同花色的领带,就在这当中,他们变成了老头儿夫 妻。
然后老伴去世了,孤独的老头儿坐在花圈旁边默默无语。
我又转头看了一下楚襄。
他已经把爆米花筒抱到自己膝盖上,这时边吃,边心有灵犀似的也偏头看我一眼。
目光刹那对上。
他冲我贼兮兮地笑了笑。
我翻个白眼。从小到大,遇见过的所有人里面,就属这人评价最矛盾。
他长得帅脾气好,从德国留学回来,反正经济肯定不紧巴,连朋友都有身份有地位 ,我挺自卑配不上他。但另一方面他油腔滑调心态幼稚,做事古里古怪,还搞“行为艺 术”,简直不算正经人,没半点安全感,我才看不上他。
所以真的挺挣扎,有点喜欢他了,但应该交往下去吗?
如果也活在一部美国动画片里就好了,多简单啊,有剧本有情节,最重要是肯定有 个充满阳光和爱的结尾。我什么都不要,就想要这么一个结尾。
能让我放心,能让我高兴。
楚襄他可以吗?也不指望灰姑娘睡美人,到时候别搞成卖火柴的小女孩就行了。
唉。
《飞屋环游记》我看得心不在焉,想东想西想了一堆,楚襄却明显很自在,歪着头 笑眯眯看电影,津津有味把我的半筒爆米花全吃光了。电影主人公的冒险正到最精彩的 时候,满座观众聚精会神,不时发出笑声。
“徐欢欢。”吃完零食楚襄身体一斜,捅捅我,小声问:“有纸巾吗?”
“……”我掏出纸巾甩给他。
他慢条斯理抽出一张,擦擦手,擦擦嘴,很镇定的样子。不多久像抹干净了,把纸 巾包还给我,爪子却蹭着蹭着不肯缩回去,我“啪”一下掸飞,没好气,毛手毛脚想干 什么?!
“徐欢欢。”
“干嘛。”
他严肃望着荧幕,又把爪子探过来了。刚刚碰到我袖口,再次拍飞。
老实了。
剩下三十分钟,我跟他并排并,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像两个面试的考生。直到电 影结束打出片尾字幕,影厅明亮的灯光骤然亮起,观众中迸出嗡嗡的谈笑和议论。
我站起身,准备退场,却见楚襄坐在位子上没动。而且坐姿很正统,腰板笔直,两 只手手指交叉放在腿上。
我不禁怔了怔。
忽然,他转过脸深深地看着我。
不知是不是影院高低错落的座位,给我带来了错觉,我感到这小疯子竟仿佛刹那变 了个人似的,很有气势。我心一紧,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观众零零落落散得差不多了。
他终于站起来,说:“走吧。”
跟在他身后,我们一前一后走出了影厅。偷偷觑他,只见他两只手插在衣兜里,不 紧不慢地走,没回头,也没说话……难道生气了?楚襄不是永远嬉皮笑脸的吗?犹豫好 几次我想张口,却又把话吞进了肚子。
“明天上班吗?”他陡地停步问我一句。
“上的。”
“我送你回家。”
“哦,哦,今天早班所以明天晚班了,上午休息,不急。”我低声嘟囔,自己也不 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
影城电梯间站着个巨大的北极熊充气玩偶,旁边一道亮闪闪的不锈钢栏杆。越过栏 杆,可以俯瞰整个综合购物中心的大厅,还有一楼到七楼的景况,每层熙熙攘攘的人流 。
楚襄不吭声,走过去两只手支在栏杆上。
我七上八下心虚地瞅着他。
片刻他回头,大概察觉到我一副故作镇定的表情,忽地笑了,说:“嗨,徐欢欢, 我们去溜旱冰啊。”
“溜旱冰?”
他努努嘴,我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然恰好能望到五楼游乐园正方形的溜冰场。跟旁 边大型电子游戏机器比起来,人不算太多,大概现在的小孩嫌这种没花样的旱冰过时了 。
想起以前念中学的时候,老家也流行溜旱冰,那种绑绳子最简陋的溜冰鞋,五块钱 三小时,天天挤满人,想玩还得排队。不过我爸妈认为“不三不四”的人才去玩那种游 戏,影响学习,禁止我参加。
“不会溜。”我笑笑。
“没关系,我教你嘛。”他好像变回原来样子了,神采飞扬一挥手。
很快我们跑到溜冰场外面,楚襄付钱,挑好鞋子。
坐地上一穿,我马上后悔了,溜冰鞋轮子滚来滚去,压根没办法站起来,稍微一动 肯定要摔跟头。太狼狈了,我手撑着地半蹲半坐搞了很长时间,别的小孩已经在旁边叽 叽嘲笑。
“嗨!”
楚襄大摇大摆冲过来,很稳定地托住我的胳肢窝,像拔萝卜似的一提,把我弄起来 了。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拉着我驰进场地,嗖地溜了半圈。
我吓得魂乱飞,尖叫了。
“啊啊啊——啊——”这小疯子为什么不去死!
“不要怕。”他在我耳边居然态度很温柔地说,“徐欢欢,我保护你。”
我一听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又不敢乱动,只好紧紧抱着他,像抱一只救生圈。
“徐欢欢,你不是80后吗?80后都会玩溜旱冰的。”他若无其事笑逐颜开,手搂住 我的胳膊乐呵呵地说,“小时候很流行啊,不会你就是不合格产品。”
他带着我又飞快赶了趟大弯。
溜冰场劲爆的音乐“蹦擦蹦擦”打得人很兴奋,我缓过劲来了,心惊肉跳之下,居 然萌生出一种暗暗的欢愉。
抿嘴唇,我紧张瞪着前方,许多人穿梭来去,游乐场四面景物交错闪动,各种色彩 眼花缭乱,仿佛地球跌进另外一个轨道,所有的规则都在速度中消失了。
手忙脚乱间瞄瞄楚襄,他笑得非常开心。
我把脑袋顶在他的肩膀上,似乎这样很心安。
不知道玩了多久,楚襄逐渐放缓速度,往场地边沿的护栏慢慢滑过去。我醒悟,他 快要停下来了,赶紧摆正位置假装不苟言笑,像段老木头被他拖走。然后眼疾手快,一 把抓住护栏,保持身体平衡。
“你怎么不溜了呀?”我不经心地问。
“溜不动了。”
“什么?体力这么差。”我很鄙视地说,“这样就没力气了啊。”
“徐欢欢你没听见吗?”他抹把脸,沮丧地看着我。
“听见?”我上下左右观察,没发现异常。
“离我近点儿。”
他愁眉不展地伸手指指自己腹部,正巧这时,很响的“咕噜噜”一声,冷不丁从他 肚子里发了出来,一下还没停,又是“咕噜噜”一声。
我根本毫无准备,登时笑惨了。
他左右张望。
“没吃晚饭吗?”
“开会太晚,怕迟到嘛,来不及吃就赶过来了。”
“那你是不是很饿。”
“是啊。”他有点郁闷,大概觉得这话问得实在水平太低。
“这边七楼正好是美食城,要不然,去吃点牛肉面什么垫垫肚子吧。”我忍住笑, 扒着护栏往楼上探,有一块“台湾沙茶牛肉面”的广告牌。
“不好,七楼又贵又难吃。我不吃面条。”他很挑剔。
“那你想吃什么?”
“我们一起去吃烤肉串啊。”他毫不犹豫,两眼放光,哈拉子都要流下来了。显然 暗地里已经琢磨半天,早就不知盘算过多少回。
我想想又觉得乐,不禁笑弯了腰。
正准备撤退,没防备乐极生悲,脚下的溜冰鞋不听使唤,忽然失去重心,两只手抡 了好几圈,“啪嗒”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支着胳膊想要爬起来,不料脚底是轮子,撅屁股使不上力。
楚襄把我捞起来。摸摸鼻头说:“小姐,你真性感。”
已经挺晚了,不过综合购物中心附近,还热闹得很。在这儿上班我知道,夜间只要 一过十点,滨江广场就会摆起好多夜宵摊子。什么凉面啦,什么羊肉串啦,什么肉夹馍 啦,总之天南地北的小吃都聚一起了。
夜班回家我吃过一次,匆匆忙忙,没多注意。
这时发现,摊子比我印象里还要丰富,空气充满着孜然和各种酱的香味儿。
楚襄美得直搓手,极欣慰极幸福地笑着,脚步却一点都不犹豫,直奔角落花坛旁边 的烤串摊。一个穿夹克衫戴棒球帽的小个儿青年正埋头扇火,把烤串翻来翻去。
“嗨,威廉?金!”楚襄兴高采烈冲上去了。
“哟。”青年一抬头,惊喜交集,用一种南方人非学北京话的大舌头打招呼,“襄 哥!”
他们居然认识的。
“襄哥您可是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照顾小弟生意?这位是尊……女朋友?”青年 随手扯了把帽子,把帽舌转歪了。
楚襄不答话,器宇轩昂地看着肉串。
过会儿转脸对我说:“徐欢欢,介绍一下,威廉?金……”
青年更正:“William。”
“不是姓金嘛,威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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