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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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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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放心,这钱是干净的,一不是贪的,二不是偷的,三不是抢的,四不是卖身得来的。”她微笑着。“不,不,不,你千万别误会。”
“那么,请收下好了,再见!”说罢,她微笑着扬一下手,出门走了。任之良回过神来,追出门来,边下楼边喊:“哎,姑娘,你的尊姓大名?”但已不见了人影。
任之良回到会议室,把这事向在座的说了,徐树军说:“你们看,群众都行动起来了,我们还犹豫什么?就这样定了,有意见保留,会后去财务室把钱交上。散会!”任之良交了自己的那份,拿出那两千块钱交给会计小刘,小刘问:“这是谁的?比局长的标准还高。”
“哦,真还难住我了,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那我怎么计账呀,写谁的名下呀,写你名下行不?”“那显然不行,我不能贪天之功为己有。”




“哦,你等等,我想起来了。”说着他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跑。进了办公室,就在抽屉里找名片,一大叠名片一张一张地翻。他这儿有数以百计的名片,都是餐馆呀、印刷厂呀、复印店呀、商场呀什么的。他翻呀翻的,总算翻出了那天晚上大堂给他的那张,原来她叫梅雨婷。他到财务室,替这位梅雨婷捐了钱,小刘写了她的名字,又问:“哪个单位的?”
任之良说:“这是个人捐款,与单位没有关系,何必写它。”
小刘说:“那‘单位’这一栏我咋写呀?”任之良便顿了一下,说:“你就写上‘君来顺’好了,君子的君,来去的来,顺利的顺。”
小刘说:“就这样写呀?”
任之良说:“嗯。”这晚,他在整理地震灾区的影像资料,他把录下的几盘带子,边看边挑选出一些片段,转录到另外一盘带子上,又把这盘带子反复看了几遍,觉得不要紧的片段又删掉了几段。之后,坐在计算机前,编写解说词。
按计划,明天早晨要把录像带连同解说词一起送到电视台,电视台赶制成三十分钟的专题片,与灾情报告一起向省上做专题汇报。事关重大,任之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他先用低沉的语言叙述地震发生的经过,用一组组数字对地震造成的损失做了客观的表述,用伤感的语调对灾区群众的生活和有限的自救能力做了简短的介绍,最后列出了救灾所需资金的数额和请求省上划拨救灾款的数额。
编写完草稿,做了一些修改,模仿电视播音员的声调念了两遍,觉得该说的都说到了,既无遗漏,又不枝不蔓,恰到好处,自认为可以打印了。他一边打印,一边给骆垣打了个电话,说解说词已经出来了,问是到局里来审阅呢,还是送到家里去?任之良知道,骆垣是不会对他摆谱的。他俩是同龄人,在平时的交往中,任之良对骆垣不冷不热,在骆垣分管的工作上,任之良请示汇报也是程序性、礼节性的,从未把他当回事。这会儿给他打电话,其用意就是要他来签个字画个押,这样明早上班就可以省掉主管局长签字这一程序,直接送市政府领导审定了。
骆垣回答说,就不麻烦送了,他到局里来签个字就行了。
不一会儿,骆垣来了,任之良把解说词递给骆垣,自己修改白天写成的灾情报告。此报告白天的局务会议已经通过,这次修改完全是文字性的。骆垣匆匆翻了一遍解说词,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就等着在灾情报告上签字了事。任之良印出首页,递给骆垣,说:“我一边打,你一边审,这样省时间。”骆垣接过首页,哧地笑了一声,在上面签了字,说:“其他几页,我就不看了。你写的东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任之良说:“看不看是你的事儿,只要签上你的名字就行。”心里却说,料你也没有心思看这种东西的。果然,骆垣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一看电子日历上的表,还不到十二点钟,心想,何不约几个朋友,找个地方潇洒一番。他在手机上翻着电话号码,一个一个地打。
任之良刚刚打印完两个文件,徐树军也来了。进了门,他问:“都出来了?”“都出来了。这么晚了,你还来呀?”任之良说。
“我想这么大的楼里,就你一个人在这,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走过来了。你辛苦了,喝两杯如何?”徐树军说着坐到沙发上,顺手将带来的两瓶酒放到茶几上,从茶几隔板上拿出三个茶杯,打开酒瓶,倒了三半杯,然后叫过骆垣和任之良两人,一人端了一杯。徐树军举起杯说:“任主任辛苦了,给你敬一杯。”说着三人碰了一下,徐树军一扬脖子全干完了。骆垣抿了一口,笑嘻嘻地把玩着酒杯,任之良喝了一大口,杯中还剩一半。徐树军说都干了,干了,不然不够意思。骆垣说,酒又不是这么喝的,得有下酒的呀。
“好吧,你俩把这瓶酒喝了,要什么下酒的,我请客。”听徐树军这么一说,骆垣来了劲儿,非要和任之良划拳不可,任之良知道划不过他,但又不好意思不划,只好顶上了,顶了几个来回,瓶中那点酒,几乎全让他给喝了。他收拾了酒瓶酒杯,一副鸣金收兵的样子。骆垣说:“刚到了兴头上,喝完酒再干啥?”
任之良说:“睡觉。明儿事情还多呢。”
骆垣笑笑,对徐树军说:“哎,头儿,任主任这些天这么辛苦,你拿一瓶酒就把人家给打发了,也不慰劳慰劳?”徐树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行啊,你也是领导,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你看怎么方便怎么慰劳得了。”
“真的?那我们去了。”骆垣说着就拉任之良的手,任之良说我还是回家陪老婆吧,不知她这会儿怎么诅咒我呢。骆垣不依不饶,非要拉他去潇洒潇洒不成。任之良坚持要回家,徐树军出面解围,说:“这会儿夜深了,不去也罢,今天的承诺,长期有效,骆局长记着,哪天兑现都成。” '快抓在线书1。0。2'
于是,骆垣也就不再坚持了。任之良回到家中,李丽娟坐在沙发上,一脸的怒气,任之良习惯了,也就没有理睬,进了卫生间,准备洗把脸睡觉。不料李丽娟追到卫生间,大吼一声:“你还叫人活不活了?啊!”
任之良笑笑,说:“你轻点,轻点好不好呀,邻居们都睡了。”
“我就是要让邻居们听听,哪家的男人,天天半夜三更才进门的呀!”“你看我不是有工作吗!”
“工作?你看看你酒气冲天,撒谎都不打个草稿,哼!”
任之良刚刚喝过酒,酒味甚浓,他就是有十个嘴也说不清楚,于是也就不说了,任她怎么唠叨,一声也不吭,匆匆洗把脸,进了卧室,一头栽到床上,在李丽娟的叨叨声中,酣然入睡。这几天,他实在是太劳累了。灾情报告一经政府确定,立即赴省上汇报,市上原打算由主管救灾工作的副市长带队的,后因主管副市长要接待一拨一拨的慰问团,接收外地的救援物资,指挥抗震救灾工作,一时抽不开身。于是由甄恪带队去,这主要是考虑甄恪在省上熟人多,好办事,在这方面他轻车熟路,同时也乐意做这方面的工作,真可谓一举多得。
带点什么礼物,一向是对外交往中一项十分重要的事,而任之良偏偏又不善此道,也不大愿意做这方面的工作,这点,徐树军十分清楚。因此,在这种事情上他从不指派任之良,尽管这是任之良职责范围内的事。相反,骆垣精于此道,徐树军对他在这种事情上表现出的“慷慨大度”和那些摆不到桌面上的事,颇有微词,对他在办理这些事情中的猫腻也略知一二,但骆垣是主管局长,自己又很积极,还是让他去办了。




办好礼物,甄恪带徐树军一行向省城奔去。徐树军和甄恪同乘一车,走在前面,任之良乘拉酒的越野车跟在后面。到了省城,他随前面的车进了一家豪华酒店,停车后,任之良前往大厅登记房间,他看着大厅里的价目表,价格高得吓他一跳,他觉得太奢侈了,又拿不定主意,就去请示徐树军,徐树军看着甄恪,甄恪没好气地说:“我们是来办事的,随便找个地方住下来,办事方便就行,何必住这么高档的地方!”
徐树军觉得甄恪说得在理,就按甄恪的意思,找了一个普通的宾馆,此处设施一般,价格适中,住得人就多,向阳的、楼层好的都住满了人,只有一楼,还是阴面,有几间房空着。
任之良办好了手续,带甄恪他们去住。甄恪进了房间,满脸的不高兴,无缘无故地给徐树军发了两次火,徐树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顶头上司。估计是对住宿不满意,但反过来一想,这也是按他的意思办的,再说了,堂堂一个市委领导,不会为这么点小事无缘无故地发火吧!尽管这样想,在晚饭的安排上,他多了一个心眼,再也不要随随便便的了。他指示任之良在一家酒楼安排了一桌饭菜。不料他又错了,甄恪到了酒楼前,愣是不下车,他满脸的不高兴,叫过徐树军,训斥道:“出门办事,该省的就得省着点,随便吃点面条什么的就行了,何必讲这个排场。”徐树军也满脸的不高兴,他叫过任之良,没好气地说:“把这饭菜退了!”
任之良找大堂退饭,大堂说大菜已经做好了,要退得交违约金,并提出了一个数,任之良不接受,就和大堂纠缠在一起。徐树军等了一会儿不见任之良出来,气冲冲地找到他,就骂上了:“不就几个臭钱吗,给她算了,书记还在车上等着呢!真是!”
任之良只好交了钱,上了车,左拐右拐拐进一个小巷子,随便进了一家小餐馆,每人要了一碗面,匆匆地吃完,闷闷不乐地回到住处。不久,甄恪带着徐树军开越野车出去了。任之良松了一口气。闲来无事,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修补一下与妻子的关系。地震那天,任之良扔下女儿就往局里跑,老婆就很有想法,她在事后对女儿说,别看你爸平日里捧着你,护着你,到了生死的关键时刻,丢下你就跑了,并且一跑就是几天,还不回家,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可见我们母女俩在他的心目中是个什么位置。那晚加班后又喝了点酒,这李丽娟就认为他成天在外花天酒地,说不上还寻花问柳,更加不依不饶了。
他打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那头,李丽娟又唠叨上了。刚刚无故受了局长的一顿训斥,这会儿再听老婆的唠叨,任之良心灰意冷,想说的话也懒得说了,随便应付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这时甄恪的司机老方进来了,他说:“跟哪个小姐约会呢,这么亲热?”
“哪里呀,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报平安呗。”“老夫老妻了,有啥唠叨的。哎,我说主任,跑了一天的车,也不说带我们出去,潇洒走一回?”
任之良说:“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都‘奔五’的人了,还花心不改。来,过来坐吧。”
见老方坐到了对面,任之良又说:“方师傅呀,你没听人家说,吃来吃去,还是家常饭好吃,喝来喝去,还是白开水好喝,玩来玩去,还是自己的老婆好玩呀!还是坐这儿谝一谝,吹吹牛什么的,要不,拿瓶春宝喝?”说到这里他问老方,“那酒到底怎么样,领导们真的那么爱喝?”老方就说了:“你没有听说过村支书的故事吗?说有一个村支书,好久没过老婆的瘾了,听说这酒滋阴壮阳,就托人买了两瓶,回家对老婆说,‘你等着,今晚有一下呢。’饭后,支书喝了大半瓶,不料有点醉意,睡倒在沙发上,一觉醒来,天快亮了,一摸下身,软软的,因为沙发扶手太高伤了脖子,脖子就硬硬的,不能动了。支书苦笑道:‘什么春宝呀,该硬的不硬,不该硬的却硬了,真是!’你说,哪有那么灵验呀。”
任之良笑笑,突然转了话题,问老方,看上去甄书记很不高兴,是哪里侍候得不合适呀?老方就说了:“任主任呀,你还是陪领导出来的少呀!”
任之良点点头说:“是呀,一个老爷一个脾气,还真不懂这位老爷到底是个啥脾气呀!”“直说吧,”老方说,“你看你安排住的这地方,哪儿是领导住的地方呀,你再看看你安排的那顿饭,就连我们都觉得有点寒酸。不要说那么大的领导了。不瞒你说,我的任主任,这一趟回去,你这办公室主任说不定也就当到头了。”
任之良说:“这我就有点不懂了,到了星级宾馆,他说我们讲排场,没给我们好脸子。安排到酒店吃饭,他车都不下,扭头就走。后来都是顺着他的意思安排的,怎么反而成了我的不对了?再说了,我一个部门的办公室主任,与他差十万八千里呢,他有什么意见,跟我们头闹去,与我当不当到头有什么关系。” '快抓在线书1。0。2'
老方摇摇头说:“你还是和他接触的少,以后慢慢你就明白了。”任之良还想问点什么,老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这是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必须遵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任之良就什么也不好再问了。他们换了个话题,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一会儿,甄恪他们就回来了。徐树军一脸的不高兴,进门后他在房间里转悠来转悠去,心事重重。转了一阵儿,他吩咐任之良出去买点水果什么的,送到甄书记房间里去。任之良出去买了点水果送到甄恪的房间,甄恪情绪很好,跟他客气了一番,顺手拿了一个水果递到任之良的手上,这会儿客气得又让任之良无所适从。
他回到房间,见徐树军仍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小心地问了一句,徐树军苦笑一声说:“这主儿可真难侍候啊!”“我看这会儿情绪挺好的呀。”
徐树军说,“当然挺好的了,还有什么不好的呢!照实给你说吧,这一车春宝酒,现在所剩无几了,带的钱也花得没有多少了,正经事儿还没办一件呢,你说我回去怎么向有关方面交代呀!”
接着他简单地说了说甄恪出去活动的情况,完了又说:“我把什么都向你说了,将来无事便罢,有事,你可得给我作证,我可是没有私花一分钱,私喝一瓶酒啊!”任之良大吃一惊,之后带着满腹狐疑上床睡了。
第二天,他们到厅里,厅里安排了一个小型会议,厅长、主管救灾的副厅长和相关处室的负责人参加。会议一开始,就放了任之良他们带来的录像带,厅里与会的这些人,都到过地震灾区,一看这录像带,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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