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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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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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周围都是草坪,草坪刚刚割过,还散发着浓浓的青草气息,扑面而来,沁人心脾。林思凡带着他俩转了大半个“城”。整个“城”是按江南私家园林的风格建造的。在这座沙漠上建起的工业城市中,这确是一个难得的去处。
他们在湖边的一排平房中,要了一个单间,坐下来等梅雨婷。不久,梅雨婷也到了,她客客气气地和林思凡、华记者一一握手,在同任之良握手时,她用食指在他的手心里抠了一下,任之良对此心领神会。梅雨婷的潜台词可译为“你已经有这么漂亮的姑娘陪着,何必叫我?”或者译为“你是不是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呀?”或者还有别的什么解释,也未可知。
他们落座后,任之良互相介绍了一下,举起杯碰了碰,坐下来寒暄。屋外蓝天白云,阳光明媚,松柏仍然绿色可人,难能可贵。在喧啸的都市生活中,难得有这么一块风水宝地。
他们喝着啤酒、饮料,嗑着瓜子,说着闲话,十分轻松惬意。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音乐声,向外望去,游人陆续走出房间,朝湖边围拢。湖心亭里,三个姑娘正在弹琴。
林思凡看一眼任之良,对他说:“这里的压轴戏开始了。”“不就三个弹琴的姑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你倒说得轻松,南国佳人,三胞胎,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看一眼就让你丢魂落魄。”
任之良笑笑,说:“好吧,我们出去看看湖中的鱼沉了没有。”林思凡哈哈哈笑个不停,笑罢,向他们摆摆手,就都跟着她出去,走近湖边,选好一个位子,坐下来,朝湖心亭看过去。
那三个姑娘容貌打份果然一模一样,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她仨以弧形摆开,中间那位弹古筝,她端坐在古筝后面,身着粉红色短褂,淡绿色长裤,端庄秀丽,朴实无华。她神情专注,偶尔抬起头,瞅一眼周围的观众,观众中便爆发出一片喝彩声。




三姐妹的表演完了,意犹未尽的客人们陆续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们也回到了房间里,林思凡向任之良问了一句“如何?”就怪怪地笑了起来。任之良倒很镇静,十分认真地说了一个“美”字。他想,这姐仨可以称得上是这园中的园林艺术之魂。
他们重新坐定后,就又天南海北地聊起来。梅雨婷有点拘谨,听得比说得多。林思凡一刻也闲不下来,嘴上又没有站岗的,想到哪儿说哪儿,随心所欲,逗得大家一阵一阵欢笑不已。
华记者在台里是做文字和编辑工作的,戴一副近视眼镜,眯缝着眼,不多说话,但偶尔说上一句两句,也很够味,在木讷中透着一股灵气,往往对林思凡的话语起着或铺垫或渲染或画龙点睛的作用,与当时的语言环境分外和谐。任之良则在两位女士间周旋,林思凡快人快语,言语之间透着弦外之音,针对梅雨婷的话,隐含讥讽之意。梅雨婷则深藏不露,偶尔说出几句,特别是针对林思凡的话,则锋芒毕露,叫人既怕又爱。任之良想,大家都是朋友,凑到一起,本应快快乐乐的才对。于是,他适时截住林思凡和梅雨婷可能引起不愉快的话题,插进一些调和的言词,企图把两位女士的口舌之剑转移到他的身上。他说:“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我看两个女人就能演一台戏了。”
“你什么意思?”林思凡接住他的话头,向他开火了。
“该不是烦我了吧?”梅雨婷也跟了一句。果然不出任之良所料,两位女士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这正是他所希望的。他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说:“两位女士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不要光说话不喝酒,把华记者晾到一边去了。”
林思凡说:“还是领导想得周到,你说怎么个喝法?”
任之良说:“猜拳热闹是热闹,有点不太文明,先讲笑话,谁讲的笑话不可笑谁喝酒。”大家同意他的意见。于是林思凡先讲了一个,讲完自己先笑了,别人都没笑。任之良说这笑话不可笑,逼她喝酒,她赖着不喝,说别人该笑不笑,有意欺负她,她不依不饶的样子,笑话讲不下去了,于是又渐次玩起酒场上流行的玩法“三打白骨精”、“肉夹饼”、“比灯笼”等等,渐渐的,大家酒酣耳热,有几分酒意了。任之良叫上菜,菜陆续上来了,大家就说说笑笑吃起来。
林思凡借着酒劲,狼吞虎咽,无所顾忌。梅雨婷只吃素菜,几乎未动荤的。华记者注意到了这点,打趣道:“梅经理不会是素食主义者吧,怎么不动荤?”
林思凡瞟一眼华记者,看着梅雨婷说:“怎么会呢?”她边说边夹一块鱼,放在梅雨婷的小碟里,梅雨婷冲她一笑,夹起来放到任之良的小碟里。林思凡刚要说什么,梅雨婷说:“请别误会,我不是什么素食主义者,”梅雨婷一改调侃、戏谑的口吻,认真地说,“我不吃荤,特别是这鱼,是另有原因。任主任知道,我家里养着鱼呢,侍弄久了,感觉就像自家姐妹一样,偶尔死上一条两条的,我都伤心好几天,我怎么下得了这狠心,去吃它们呢!”
林思凡一惊,把送到嘴边的鱼,慢慢地放下来,喉咙里轻轻地咕噜了一下,瞪圆眼睛望着梅雨婷,半晌才开口说话:“哎哟梅小姐,你说得可够吓人的,你是够慈悲的,真是博爱到家了。相比之下,我们显得就万分残忍了不是!”
梅雨婷有点歉意地笑笑,说:“真是不好意思,倒了大家的胃口。大家不必在意,该吃的,尽管吃。”林思凡指着桌子上的肉类,以极其夸张的口吻说:“这,这,这,吃了半辈子饭,原来吃了不少自家的姐妹,这也有点太恐怖了吧?”
梅雨婷见林思凡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意味,也就不客气地说:“就是真的吃自家姐妹,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在人类的历史上,人吃人的事由来已久。鲁迅笔下的狂人,时时刻刻担心被人吃了,这个形象的不朽,我认为不在于它揭示了所谓的国民性格,而就在于揭示了人类怕被人吃的潜在意识。”
“闻所未闻,精辟,精辟。”林思凡说,“不是你说,我们还真把自己当成万物之灵长,以为天生就是吃这鱼虾的。不过梅经理好像有偷梁换柱之嫌,我们的本意可不是要讨论吃人这一话题的。”“我明白,林记者是拿吃鱼的话题做诱饵,想钓出点别的什么东西吧?”梅雨婷说,“我晓得,林记者是学者,与其拐弯抹角,还不如直述胸臆来得痛快。你说呢,任主任?”
任之良看看梅雨婷,又看看林思凡,他明白,这是梅雨婷让他做和事佬,平息她们之间的这场争端呢。他端起酒杯,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喝了一满杯啤酒,轻轻地抹一下嘴,慢条斯理地说:“其实,小梅说的话,林记者是一清二楚的。在座的都知道,我们的肺是由像鱼类的鳔那样的浮胞演变而来的,人类的胚胎在脖子上有一系列的罅口,那是以前长过腮的遗痕,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人类和鱼类有着共同的祖先,从这个意义上讲,鱼类是我们的姐妹,并不是什么离谱的事。但是呢,鱼类毕竟是鱼类,它被我们吃,也无可指责,就像狮子吃掉羚羊,我们不能责备狮子一样。小梅把鱼当成她的姐妹,不忍心吃,那是她个人的事,我们完全尊重她。吃不吃鱼,还是各取所需、各取所需吧。不知二位女士想要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快抓在线书1。0。2'
林思凡和梅雨婷互相看了一眼,咯咯咯咯笑个不住。笑了一阵,林思凡说:“我这人有时候爱顶杠,并无恶意。得罪之处,请你谅解。”梅雨婷说:“应该道歉的是我,我扫了大家的兴,真是该死,该死。”她说着站起身,双手抱拳,给大家作了个揖。林思凡看着梅雨婷虔诚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她掩着嘴笑了半天,对梅雨婷说:“你也太认真了,何必呢。”
梅雨婷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大家到一块儿,就是为了图个快活,喝酒是快活,打嘴仗也是快活,这样还能长长见识,何乐而不为呢!”
“说的也是,”林思凡说,“甚至撒撒野什么的,不就是为了搞搞笑,给大家助助兴,引得大家开口一笑嘛。”



等两位女士回过神来,桌子上已经杯盘狼藉。华记者戏谑道:“两位女士,你们家的姐妹被我们吃光了,再这样下去,连你们也要被吃掉的。”
林思凡打了华记者一拳,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呛巴人了。你们喝你们的酒,我们聊我们的天,井水不犯河水。”她转身对梅雨婷说,“哎,小梅,我听任主任说,你对人类学研究颇深,能不能聊聊,让我也长长见识?”
梅雨婷笑笑,说:“我也是看了一些闲书,就瞎琢磨这样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继续在进化,将会演化成一种什么东西?想必林记者成竹在胸,还望不吝赐教。”林思凡笑笑,她看着梅雨婷,心想,看来这梅雨婷明里暗里还在跟她较劲,尽管这是善意的,但她不能输给梅雨婷,尤其在任之良面前,她丢不起这个脸面。她望望任之良,任之良深知她的这个眼神,她是想让他也参加讨论,这样会更有意思。
任之良稍加思索,说:“真是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哪。两位才女说的,不论是唇枪舌剑,还是和风细雨,都令我耳目一新。”
“哎哎,我可不是什么‘才女’,”林思凡朝梅雨婷努努嘴,“喏,她才是。”“林记者又不依不饶了不是?”梅雨婷笑着说,“刚才还和风细雨,这会又要唇枪舌剑了,你不会是有意授人以把柄吧?”
林思凡略一思谋,拍一下天灵盖,说:“我真笨,还是梅经理聪明,原来任大主任是调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呀。”
梅雨婷、林思凡互相递个眼色,抿着嘴,轻轻地笑出声来。任之良白她们一眼,说:“我接着二位的话题说几句,算不上抛砖引玉。我们不说那么远,就说眼前这个去处,多美呀。离开喧嚣的都市,圈起这么一块地,种点花呀草的,像我们这样的,一伙一伙地聚到一起,就像原始部落的人们在一起举行图腾崇拜仪式,回味远古时代人类生活的那种情调。”梅雨婷接上话茬,说:“我明白,我们这几个,可能就是一个部落成员的后裔。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岂不美哉?”
“哦,”林思凡不想再唇枪舌剑,既然是同一个部落的成员,就应该维护这个部落的团结与和谐。她把目光渐渐移到窗外,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大家不解地望着她,她向窗外努努嘴,说,“喏,另一个部落的人来了。”
他们往窗外望去,见刘金全、骆垣、马半仙、毛猫,还有一位穿着入时,看上去颇有几分气度的女士,正从湖边走过来。“哦,是我们的任主任,”走近,骆垣隔着窗子,嬉笑着对任之良说,“还有两美人儿陪着,多有艳福啊!”
“我们刚修改完片子,”任之良有点尴尬,“请两位记者吃个饭。”说着他冲刘金全笑笑,说,“刘常委也在这呀!”
“早就听说有这么个去处,托骆局长的福,过来见识见识。”刘金全话是冲任之良说的,眼珠子却滴溜溜地在林思凡和梅雨婷的身上转来转去。梅雨婷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林思凡问了声好。刘金全就问,“片子弄好了?”“托你的福,圆满完成任务。”林思凡说着向刘金全敬了个礼,把在场的人都给逗笑了。
“我提议,”骆垣瞅一眼刘金全,他读懂了此时此刻挂在刘金全脸上的全部表情。“我们合在一处,跟年轻人一块乐乐如何?”
“可我们不是一个部落的成员呀!”林思凡扮个鬼脸,她耸耸肩,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什么部落?”刘金全一脸不解,转身问骆垣。骆垣一时懵了,迷茫地望着任之良。林思凡、梅雨婷、华记者互相望望,都抿着嘴笑了。任之良解释说:“都是些疯言疯语,你又不是不了解林记者,她是开开玩笑,逗常委乐呢!”
“哦,说你疯丫头,真还没有说错。”刘金全说。
“行不行呀?”骆垣又问。“求之不得呢,还问什么行不行的。局长请客,这是多么荣幸的事呀!”林思凡暗暗地拉拉任之良和梅雨婷的衣襟,替任之良答应了。任之良理解她,没多说什么。
他们合在一处,转移到迎春苑就座。这是一栋坐东向西的平房,面对湖心亭,视野开阔。此时西斜的太阳正好照个正着,屋子里一片灿烂。室内装饰豪华,幽香扑鼻。
林思凡摆摆手说:“不用一一介绍了,你重点介绍介绍这位贵夫人就行了,其他的人,互相都认识。”骆垣多少有点不快,这个林思凡,对他总是那么不客气。骆垣叹口气,介绍坐在刘金全身旁的那位“贵夫人”,原来她就是赛江南美食娱乐城的总经理,名叫吴洁。吴洁听骆垣给大家介绍自己,轻轻地点点头,一脸的笑容。骆垣介绍完,吴洁站起来,给大家鞠了一躬,说了一些客套话,走过来和大家一一握手。骆垣跟在她的后边,向她一一做了介绍。到林思凡面前,林思凡原以为吴洁也和毛猫一样,不过也是刘金全们的玩物,这会儿知道她是这里的总经理,她对她刚才的唐突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她站起来,主动伸手和吴洁握握,并做了自我介绍,以弥补刚才的不敬。
一阵虚套之后,他们三三两两地凑到一起闲聊。刘金全凑到梅雨婷身旁,问这问那,一副无微不至的样子。梅雨婷尽量显得温和,但又明显地和他保持距离。刘金全像是不经意间似的,把一只手放在梅雨婷的腿上,梅雨婷扫一眼大家,见大家都没有注意这里,她也不经意间似的,把那只手从她的腿上挪开。刘金全悻悻然,找茬儿离开梅雨婷,凑到林思凡身旁,和林思凡聊了起来。
任之良跟骆垣说话,骆垣示意吴洁过来,吴洁就坐过来,骆垣不厌其烦地又把任之良介绍了一番,说任主任在局里是拿大事的,像接待个客人什么的,都是他一手安排的。言下之意,就是他骆垣给吴洁拉过来了一个长客,让吴洁领他这个情。吴洁转过身,面朝任之良,掏出两张片子,递给任之良,任之良一看,一张是她的名片,一张是优惠卡。吴洁轻声说:“有空带家人、朋友来,在这儿尽管玩,挺优惠的。”骆垣也说:“吴总是刘常委的朋友介绍给刘常委的,能关照的地方,你就尽量关照一下吧。”
“这个好说,只是人微言轻,想关照也关照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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