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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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香-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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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无缘无故?
  萧未瀛停了停,考虑如何同大侄子沟通这个问题,来到梵比多山不足两个月,萧撄虹闹出的乱子虽不大却也稀罕,他惹来了蛇狩师的不悦——大家清楚的很,埃米尔纵蛇去袭击德拉加,显然是因为德拉加被指派去照看萧撄虹;安布罗斯因为他挨揍不止一次;每每看着萧撄虹时,耶雷米亚那双蛇似的绿眼里究竟藏着什么,其实没人明白;而小半个龙牙会加上狼林,而今已经有些对萧撄虹敬而远之——阿德里安身上的伤疤可还落着呢!
  萧撄城却抢先问了出来,“难道……他那种能力反而变强了吗?”
  那正是萧未瀛疑心的问题。
  萧撄虹身上的四分之一维奥雷拉血统……自进了梵比多山,他似乎变得更难控制了。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不知、不懂,似乎……也更不想去控制。
  放虎归山。
  但做二叔的当然不能告诉侄子这些,他只维持了那个镇定笑容,缓缓注入声音,“有维锦和我,你不用担心。”
  萧撄城沉默半晌,“二叔,他是我弟弟。”
  那一句沉重如斯,却平静如斯。
  萧未瀛瞬间回到二十年前,他动了动嘴唇,一瞬间不能作声。这不是兄弟情深,真的不是……呵,他自嘲地淡淡一笑,老了,又似乎没老,记忆里的残酷青春最擅长以这种猝不及防姿态直逼眼前,然而他其实是快乐的。
  说出那句话的萧撄城,活脱脱一个年轻的萧未晏。北海萧家的长子最不缺乏担当天性,越挥斥方遒,越坦荡凛然,萧撄城的意思他立刻明白:——如果你们搞不定他,还给我,我豁出去了!
  如果大侄子现在正在眼前,他真的很想伸出掌心,拍一拍他的肩,庆幸和感慨他同他父亲如此相似。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轻咳一声。
  萧撄城立刻反应过来,那股震荡在声音里显露无疑,“二叔……”
  您是说,在那山里,出现了令他在意到这个程度的人吗?
  即使他自己并不明白?
  萧未瀛没有回答。
  他原原本本对维琴秋复述了这段对话,轻声问,“你怎么看?”
  “大小子吃醋了吗?”
  萧未瀛苦笑,情人的反应向来出人意料,他耐心回答,“我想不。”
  “嘁,他终于不再是小宝唯一的导火索了,不值得庆祝一下吗?”
  萧未瀛不置可否,确实,他考虑过这个微妙可能,之前在这两兄弟所属的那个人间世界里,萧撄虹搞出的麻烦完全都以他大哥为线索,而一到梵比多山,他就难以控制也无目的地成了个无法捉摸的诡异小妖怪。
  但这似乎也不能让萧撄城为之庆幸。换句话说,推卸责任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把维琴秋拖到怀里,抚摸他的头发,萧未瀛轻声说:“他很担心小宝。”怕他出事,怕他伤人,更怕他在那种异样的爆发与力量的掌控下耗尽自己……魔力与体质、幻境与现实、教养与渴望、理智与疯狂的挣扎,通常都太容易让一个人衰竭。
  而迄今为止,还没人知道这孩子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维琴秋沉默了一会儿,“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所以才在他身边落下重重罗网,铺设诸多障碍,或强力,或温柔。这个孩子连自己是什么、做什么都搞不清楚……
  他看着萧未瀛,突然笑了,乏力地靠进情人臂弯,他喃喃说:“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算计了。”
  萧未瀛也笑,亲吻他额头,“没关系。”
  “所以我要放过格拉齐安吗?”
  萧未瀛淡定地随之转了话题,“欧金纽很喜欢他,不是吗?”
  “那孩子是个怪胎。”维琴秋皱皱眉,“这场戏本来不带他玩,可欧金纽把他放了进来,他把这事弄得复杂了。”
  萧未瀛敏锐地抓住重点,“因为你不中意他的哥哥吗?”
  维琴秋摇了摇头,“咱家的疯子多了去,我不在乎这个,可埃米尔讨厌在没有自觉,又不能动他……动了他,德拉加只怕会翻脸。”
  说完他就自嘲地笑了——堂堂维奥雷拉尊主,居然在乎手下一个毛头小子会不会翻脸!
  萧未瀛安抚地拍拍,牵住他的手,“回去吧,风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  




☆、CH11 LIBERATE

  CH11 LIBERATE
  
  在他们的面前,洞开着通向黑暗的亲切王国。
  ——能止步吗?
  
  “德拉。”
  德拉加抬头看了一眼,萧撄虹指着图册里一页,“这个……”
  “Herba Pogostemonis,广藿香,热带地区的一种药草。”
  萧撄虹咕噜,“不明白。”他是真的不懂,维琴秋无端给他指派了件功课,跟着德拉加学认各种草药,拉丁文学名倒还不在话下,要分辨出那些看起来各个都像表哥表弟的植物就让他非常头痛,一表三千里,他都快不认得自己每天吃进嘴的蔬菜了。
  这是他来到梵比多山的第三个月,一切看似都风平浪静。脸上的瘀青消了,并且懂得出去玩要避着刑塔走,免得碰上格拉齐安;维琴秋除了偶尔心血来潮抓他过去拷问一下看图识草药,倒没太折磨人的花样;萧未瀛不帮他说情,他暗自记了一笔,回家之后要同大哥和爹爹告状——当然不能在电话和网络里说,梵比多山所有通讯都在风典司监控之下。
  龙牙会相当平静,阿德里安的伤痊愈之后不肯跟他说话……也许是不敢;耶雷米亚对此毫无反应;德拉加自从上次在刑塔师匠手里受伤之后就长居火兰馆,跟往常一样,他和安布罗斯一起陪在萧撄虹身边,而埃米尔竟然没抽风,据药塔的小督事阿梅代乌悄悄通风报信——自从听说萧撄虹狠狠削了龙牙会的威风,这个十七岁的大男孩莫名崇拜起了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小勋爵——埃米尔终日同他那些蛇搅在一起,似乎自己也快成了条蛇精。
  德拉加听完皱了皱眉,不予置评。
  而萧撄虹则认识了药塔三御使的最后一位,菲奥多尔?阿布拉姆?维奥雷拉。萧撄虹带点吃惊地发现,这竟然是位大叔,虽然他第一次这么叫时就被安布罗斯狠狠踩了脚,事后又被敲着头教训:菲奥多尔大人是药塔资格最老的御使,但年纪其实也只有三十五岁,比龙牙会御使中最年轻的耶雷米亚还小着一岁。
  萧撄虹撇了撇嘴,不甘不愿地承认,“耶拉看上去可比他年轻多了。”
  虽然附议,安布罗斯还是轻轻给了他一下子,“嘴放老实些,药塔可都是做学问的。”
  萧撄虹促狭地耸耸肩,“哦,你是说耶拉不学无术吗?小安?”
  安布罗斯拉着脸,“你是不是欠揍。”
  萧撄虹转身一溜烟地抱着蜥蜴逃走,可拉海懒洋洋蹲在他肩上,对着背后咬牙的安布罗斯咝咝吐着信子。
  安布罗斯笑了笑,安静下来。三个月,距离尊主大人和北海萧氏约定的期限,只过了四分之一,仍然不知道维琴秋想做什么,仍然不晓得骨塔与刑塔两位师匠大人究竟想拿这孩子怎样,而族长大人和长老会的想法……没有人知道。
  但作为除了狼林总管之外,唯一可以自由出入龙鳞馆的狼林卓根提斯,他很明白萧撄虹终日缠在他身边是为什么,而龙牙会在看着自己身边这孩子时,眼神里莫名的那股情绪,又是什么。
  龙牙会自来高傲,维奥雷拉人也从来不敬鬼神王侯,能让他们服气和畏惧的,只有风林火山般的强势与沥血兀自横刀的那股疯狂。这个明明还在长个儿的十六岁孩子,却准准地戳中了这群龙族的罩门。
  敢冒犯我身边的人,就死给我看。
  安布罗斯深吸一口气,问自家哥哥,“你觉得他这派头像谁?”
  尤佳看他一眼,没作声,过半晌才低低回答,“主上。”
  安布罗斯笑了。
  尤佳担心地看他一眼,“记得我跟你说的。”
  安布罗斯耸肩,是的,离他远些么,他当然明白哥哥是好意,可是那个孩子……以卓根提斯的直觉,他察觉那种一触即发的岌岌可危。尽管窗外仍是仲夏艳阳高照,火烧兰细微摇曳,风中飘来木叶被烤热的苦涩清香,令人益发思念翡翠海那大片碧绿草场。
  一切都如此平静,连飞鸟划过碧空都能在耳膜上留下痕迹。
  德拉加第无数次阻止身边的萧撄虹,“不要再玩了。”……主上会考你的。
  他有点发愁地看着萧撄虹用手指逗弄可拉海,银纹蜥蜴懒洋洋滑动在他手肘边,时不时咧一下嘴,说不上是可爱还是恐怖,如果蜥蜴也有表情,大概可以称之为百无聊赖。
  就跟它此时的主人一样。
  他知道萧撄虹足够聪明,如果他愿意,大概手头这几本医典早被他背熟了。可他眼下这一副消极怠工的模样,表情恹恹地带点愁苦,只顾跟蜥蜴玩,德拉加又有些不忍催促。
  “德拉,”萧撄虹不抬头地问,“你的手还好么?”
  德拉加点点头,他双手还裹着绷带,但开给自己的药,他很清楚疗效。
  “那个人,”男孩顿一顿,“欧金纽大人……他为什么欺负你?”
  德拉加抬起眼睛直直看着他,没有回答。萧撄虹得不到答案,也抬起头,眼神无辜,“德拉啊……”
  他慢悠悠地说:“你觉得,是不是太安静了?”
  德拉加一怔。
  阿梅代乌在门口探头探脑,笑嘻嘻进来,他早和萧撄虹混熟,两人挤眉弄眼了会儿,阿梅代乌从奇特金黄色的根雕盒子里抓了把葡萄干,边吃边说:“龙牙会和刑塔的一帮子要下山去玩。”
  萧撄虹两眼发亮,“下山?!”
  “唔,不过主上不会让你去的。”他冲德拉加使了个眼色,德拉加一皱眉,俨然明白了什么,却没作声。
  萧撄虹大怒,“为什么!”
  “他们是去布加勒斯特。”
  “唔?”
  阿梅代乌又对德拉加挤眉弄眼,萧撄虹终于怒了,推开可拉海,跳过去兜着阿梅代乌的肩摇晃,“我让你装模作样!”
  阿梅代乌唉唉地求饶,“我说,我说!”
  德拉加停下笔,苍青瞳孔掩在睫毛下,隐约有点忧郁,萧撄虹不自觉看了他一眼,又揪着阿梅代乌,“说啊!”
  阿梅代乌嘿嘿笑,“他们去找点乐子,你懂的吧。”
  萧撄虹啊了一声,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反应过来,一回头盯住德拉加,“真的?”
  德拉加没作声,等于默认。萧撄虹想了两秒钟,叹口气,“我听说布加勒斯特古时候号称小巴黎呢。”口气里很有点可望而不可即的羡慕。德拉加忍不住瞟他一眼。
  阿梅代乌赠送另一个八卦,“听说刑塔会带格拉齐安一起去。”
  萧撄虹脱口而出,“关你什么事!”
  阿梅代乌吓了一跳,“没,我就说说,那小子今年十六岁了嘛,他们肯定会带他一起去开个荤。”
  萧撄虹冷笑一声,有点阴阳怪气,阿梅代乌惴惴瞧他,忽然想到他上次被格拉齐安打青了半张脸,晕了几个钟头,不禁有点懊悔自己的大嘴巴。
  
  有人在布加勒斯特找得到香榭丽舍,也有人找得到布洛涅森林,“——但更多人找到了一夜风流。”有人接上去,其他人肆无忌惮大笑。
  有时在布加勒斯特市中心,你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堕入了巴黎的某个角落,梦和危险的角落,幻觉和大麻的香气一样奢靡轻妙,盘旋在半被摧毁的法国古式建筑周围,陈旧的林荫大道在夜晚才绽放芬芳。布加勒斯特没有左岸右岸,没有双猴和花神咖啡馆,却同样不缺酒馆、露天咖啡店和妓院。
  梵比多山里家规虽然算不上森严,和同族女孩子乱来却总是说不过去。年轻气盛又没有情人的卓根提斯们偶尔溜出来,成群地跑去布加勒斯特这情色城池过一过瘾,享受一下枕席之欢,也是家里默许的。特别是十五六岁将将成年的男孩子,被兄弟或年长同侪们带去见世面,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很有点儿旧时老派殷实人家调教启蒙自家子弟的风格,给懵懂青春期种下疫苗,以毒攻毒,以免沉迷。
  格拉齐安坐在沙龙一角,自顾自喝着瓷杯里的甘菊茶,姿势缓慢而准确,他深垂着眼帘,就几乎看不出瞳孔的异样。两个美女一左一右偎在他身边,软软地陷进了沙发里,纤手摆弄着他的发辫和衣襟,不时试图把裹着血红蕾丝吊带袜的雪白大腿放到他膝头上。他却泰然自若,仿佛喝掉那杯茶才是天字第一号任务。
  女人挑弄了半晌,见男孩子没有丝毫反应,又摸不清他底细,赌气站起来悻悻走了,大抵去和领班抱怨。
  阿尔比纳坐到他身边,微笑,“这家店的女人都有点儿脾气。”
  格拉齐安不作声,他听说了这销金窟的名字,叫“夜莺的洞窟”,听上去就绮靡的紧,大抵也足够著名。果然不一会儿领班妈妈桑便亲自过来招呼,竟是个棕色中年美女,身段略有点松弛,年轻时的火爆也大致没变,剑眉画得漆黑飞挑,红唇完美无瑕。阿尔比纳看了忍不住点头,“不好惹。”
  女人过来单手叉腰一站,声线沙哑呻吟似的,麻酥酥低沉性感,“这小宝贝一个都挑不中?”
  阿尔比纳笑了,伸手招她过来,“卡婷卡,你是行家,”他看一眼格拉齐安,压低声音,“这孩子第一次来,可委屈不得。”
  那妈妈桑是何等人物,立刻会意,加了三分小心,想一想便笑,“再不济,我商量贾妮娜过来,那把小腰儿,啧啧啧,缠得死人,到底是跳肚皮舞的。就是这丫头现在还在外面,公使馆买了她三支舞,倒不留宿,过会儿也就回来了。”
  阿尔比纳顺手盖住她手背,“交给你了。”
  格拉齐安皱皱眉,忽然开口,手指稳稳地扬起,一指,“我要她。”
  卡婷卡吓了一跳,回头看,脸色一变,刚想果断拒绝,又想到面前这一大一小背景神秘强势——她是不确知,但明里暗里早有耳闻,这些忽来忽去、有老有少,却显然同族的男人们不是好对付的,
  想着她赔笑解释,“那不是店里的姑娘。”
  阿尔比纳笑了,“骗鬼呢,卡婷卡,不见得夜莺的洞窟里钻得出凤凰。”
  女人脸色红白不定了会儿,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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