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有一天，她似乎等不到了呢。
“早。”她收回手，掩饰自己的脆弱，唇边绽开一个微笑。
他却执意将两人的掌心相扣。
她心头酸楚如海浪般一波又一波，半晌凝视着他深海般的眼眸她轻声道：“我想照镜子。”
他一僵还是答应了。
坐在镜子前，她拿起梳子梳着自己银白的发丝，一缕一缕轻轻的极慢极慢的，她记得曾经的自己有一头黑发，黑的像子夜的缎。
现在她没有了。
铜镜里的她已经完全是个没有任何生气的行将就木的老婆婆，满头堆积的发像粗劣的白色麻布，她的脖子是松弛的干瘪的肌肤，她的头那么重好像要压垮自己的肩。
“我来帮你梳。”他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好。”
他接过梳子梳着她的发，轻轻柔柔怕碰疼了她，那些粗糙的发丝在他手里却好像丝绸般柔顺。
铜镜里他的眉眼那么温柔，柔的让她心碎。
窗边蔓生的茶花开得极美，带着露珠，晨光的照耀下如同镶嵌了宝石一般。
她伸手摘下一朵插进发丝，仿佛很开心的模样：“朝歌，好看吗？”
鲜艳娇嫩的花儿在她松垮的发丝里愈发显得她毫无生气，他却眼含温柔：“好看，很好看。”
她的手一颤，泪水在眼眶中打颤，她极力忍耐着挤出一个破碎的微笑：“朝歌，我想吃小时候经常吃的梅子糕，你可不可以去买给我。”
他一听却警觉地抓紧她的手：“你……”
她微微一笑：“你想多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就是死，我也想待在你的身边。”
他松了一口气抱着她：“你想吃什么我便去买，只是再不许提死的事。”
看着朝歌的背影，她咬住唇不让泪水滴下。
作者有话要说：额额，我来碎碎念一下：HE啊HE
、去仙界
直到朝歌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莲笙才木然地走回房间，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风吹了进来，吹入她过大的衣衫，她微微一颤。
没有他在身边，好冷。
阳光不再那么清丽温和，照在她的发丝上闪烁着刺眼的光泽，眼前有浓如墨水般的漆黑袭来，她没能稳住心神差点从凳子上栽下来。
那多朵艳的茶花从鬓边落下，花瓣一片片从花心剥离，恍若那个即将枯萎的她。
“莲笙！”一声惊惶的叫声拉住她的思绪，她霍的睁开眼睛，瞳仁中有好几片暗影，渐渐的她看清来人是谁时才出声唤道：“姐姐。”
小五被吓出了泪水：“你吓死我了，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有些吃力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旁边有男声道：“她身体太虚弱了，快扶她去床上躺着。”
“百里仙君。”她轻声道。
百里震走到她床边轻轻道：“支持住，不要让他失望。”
她点头，她不能让朝歌失望。
百里震朝小五点点头便走出了房间。
莲笙勉力地问：“姐姐这几日去哪里了，我好久没见姐姐了。”
小五扶着她靠在她怀里默然半晌：“我们……我们去拜见无双前辈了。”
“娘亲？”
她好想娘亲啊，发誓说绝不出桃叶渡的娘亲为了救她不惜千里传音到妖界，她却那么任性地离开。
“娘亲有没有怪我，我这个女儿真是不孝，非但没有在她身边尽孝还总是让她担心，我还那么任性地离开，她可怪我？”
小五摇摇头安慰她：“不，她没有怪你，她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小五拿出一双彩色丝线打的缨络，上面洋溢着纯白的仙气：“无双前辈让我们把这个缨络交给你，这是她最心爱的东西，她希望你和朝歌互相珍惜。”
接过缨络，莲笙记起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曾见过这一双缨络，娘亲用最温柔的眼神看它，这是娘亲曾经的梦啊，现在娘亲把这个梦交给了她。
她多想把这个梦延续下去，可是……
“莲笙……”小五欲言又止。
莲笙摩挲着缨络上繁复的花纹梦一般地呢喃：“娘亲当年打这个缨络的时候应该非常幸福吧。”
小五微笑：“是啊，很幸福，里面有她对你的爱和祝福，所以你也一定会很幸福的。”
握住莲笙的手腕，小五感知那根红线正散发出无边无际的灼热，她不后悔没有如义父所说拆散莲笙和朝歌，但她痛恨自己救不了这对多舛的夫妻。
她带着满心的期望去了桃叶渡，期待那位上神可以帮帮自己的女儿，可是无双夫人也无能为力。
莲笙没有注意到小五的异样，干枯的眼窝里泛出甜蜜的泪意：“姐姐，还有一天我就要和朝歌成亲了。”
小五回过神来甜甜一笑：“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莲笙，我……”她想说话却看到莲笙凄楚的笑意。
“姐姐，我……我好希望自己是美丽的，是年轻的，哪怕只有一天也好，我想当最美的新娘，我希望我和朝歌的婚礼是最完美的。”
她无声地垂泪，眼神空洞地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细碎的声音像断了翅的蝴蝶再也挣扎不动。
“他对我那么好，太好了，我越来越舍不得他，我多么想用我仅剩的岁月至少可以在他生命里留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莲笙有些累了，泪水渐渐干涸声音渐渐弱下去，金色的阳光覆上她的眼睫，她好像要消失在空气一般。
“会的，你会的，明天，你一定会是最美的新娘。”小五握住她的手，坚定地保证。
“真的？”她定定看着小五，这个姐姐就像一个奇迹，拯救她和朝歌的奇迹。
小五微笑：“真的，我保证。”
“她怎么样了，出事了吗？”百里震扶住走路有些摇晃的小五。
小五摇头：“没有，她只是睡着了。”她淡淡道，某种信念像烈火般燃烧在她的瞳仁里。
百里震看了一眼屋内似乎领悟到什么语气冷硬：“你该知道她的情况，朱雀燃尽了她的心血，连无双前辈这样的上神都回天乏术，她现在能撑多久是多久了，你能做什么？”
小五低着头默不作声。
百里震拿出青芒，曾经晶莹透亮的一颗明珠此刻却黯淡的仿佛一颗普通的石头：“从她把朝歌救出玄洞那一刻，她本就应该死了，她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她的灵魂附着在朱雀上，掩盖了朱雀的神力，所以她失踪的那几日连青芒都感应不到她，现在只要朱雀收敛的锋芒露出来，她会灵魂散尽立刻死去。”
小五的双手紧握成拳泪水盈睫：“我知道莲笙现在油尽灯枯，可是只要有一丝希望在，我绝不会放弃！”
百里震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里，”见小五恼怒地回眸，他嘴角一弯：“我驾云带你去，快一点，时间不多了。”
小五看着他眼泪再次刷地流下却是笑了出来。
“去瀛洲，我要找仙灵草。”她前几日在小星的药寮中看到一本古书，上面有对仙灵草的记载。
听闻瀛洲之名百里震心头一沉，但迟疑不过一瞬，还是带着小五风驰电掣地赶去了。
*****
仙灵草——生于瀛洲万幽谷，天性至灵，可令枯木逢春，有起死回生之效，世间稀有。
瀛洲，世外仙山之一亦是天界仙姝生长之地。
瀛洲承结上天界与下凡界，云海翻腾，宁静祥和，百里震的仙云停在了仙气环绕的不周山脚下，远处是仙界的梅云仙岛，桃源圣境，而天际交界的一派清然碧色便是碧落。
小五怔怔看着仙界的景致，印象中她从未来过仙界，可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却是为何？
“丫头，这里便是瀛洲，绕过不周山我们便能进万幽谷，你……准备好了吗？”百里震的声音有些暗哑。
小五不觉他的奇怪只兴奋地点点头，高兴地拽着他的袖子道：“阿震，以前我在冥界的时候只觉自己是个没有记忆没有过去的人，现在我好像找到了过去，我觉得我是仙界的人。”
“是吗？”百里震看着她笑颜如花，忍不住将她抱在怀中吻了吻她的发梢：“那我们进去吧。”
小五推了推他小小声道：“你不要老是亲我啦，我会害羞。”
百里震微微一笑带着她驾云往万幽谷而去，万幽谷内有一万丈瀑布悬天而下，谷外站了四个面容端肃的天将。
看到驾云而来的百里震，四名天将上前单膝下跪朗声道：“末将参见百里上仙。”
“免礼。”百里震温声道。
只听小五清脆的笑声：“哇，阿震，你在仙界好威风。”
四名天将抬头望见一名面戴薄纱的绿裳女子，四人同时一愣又异口同声道：“末将参见红莲仙子，数百年未见，仙子一切可安好？”
小五吓了一跳，欣喜道：“我真是什么红莲仙子么，难怪我身上有红莲烈火，不过你们确定没有认错人？”
一名天将道：“末将怎会认错，末将们与仙子共事千年，仙子随身的红莲气息是万幽谷独有，只是数百年前仙子遭遇天劫踪迹全无，如今仙子历劫归来当真可喜可贺。”
小五兴致勃勃地还想聊上一番，却被百里震拉走了。
“阿震，再让我和几位天将聊一聊，或许我真是什么红莲仙子呢。”小五开心道。
谁知竟看百里震神情难得严肃，他默了默道：“不是或许，你就是万幽谷的红莲仙子，你的过去在仙界在这里都可以找到。”
小五闻言乐开了花，雀跃道：“真的，可是你怎么知道的，阿震，从见你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我们好像认识，我的过去是不是有你在？那我的过去是怎么样的，我也像现在这样喜欢你么？”
小五问着问着不由噤了声，阿震的脸色好差，他好像不开心，自从来到仙界后他就没有笑过。
“阿震，你生气了吗？我是不是问太多了，等我拿到仙灵草，我们立刻就离开，我什么都不问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她轻轻握紧百里震的手，她不喜欢看到这样的阿震，好像他随时都可能离开她。
百里震将她拥入怀中轻叹道：“我怎么会生气，我只是……”他顿了顿，问道：“丫头，如果以前的我对你做过非常严重的事情，你会不会从此讨厌我，离开我？”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的，小五想了想道：“有多严重呢？”
“不可原谅。”
“阿震，你真是太笨了，你也想太多了，”小五学着平时百里震对她那样，小手在他脑门上磕了两个爆栗：“不论你以前对我做过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就算那是很严重的事情，看在你现在那么照顾我，对我好的份上，我就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你啦。”
百里震眸色难辨，只道：“如果你怪我，我会离开。”
小五有些恼了抱住他赌气道：“不要，我不准你离开，我的阿震不论对我做了什么，就算是再恶劣的事情，我也不会怪你的，因为我好喜欢好喜欢阿震的！”
“因为我好喜欢好喜欢阿震的！”这句话，一模一样，一样的笑颜再次浮现在脑海，百里震心痛难抑。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是，是红莲姐姐么？”
小五忙从百里震怀里退开，回头一看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小仙子，大眼忽闪忽闪的，十分可爱。
“你是……”自己的记忆还没回来，小五只得相问。
那小仙子眼泪汪汪地扑进小五怀中：“红莲姐姐，我是杏子呀，就是你当年亲自种下的一棵风铃草，当年你走的时候我还没长大，最近刚刚修成人形。”
小五对这可爱的小姑娘没有一点印象，却打从心眼儿里喜欢，百里震走过来拍拍小丫头的脑袋道：“你红莲姐姐生了病不记得你了，杏子要好好照顾姐姐，知道么？”
杏子眨眨眼乖巧地点头：“哦，杏子知道啦。”
“杏子，姐姐要找仙灵草，你愿意带我去么？”小五笑问道。
“仙灵草？我知道在哪里，我带姐姐去。”小女孩很乖地上前拉着小五的手蹦蹦跳跳往谷中而去。
百里震望着隐入仙雾的小五的身影，有些怅然，如今丫头恢复记忆是早晚的事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该离开了。
“想必这位就是百里上仙了。”身后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小五的过去~~~~
该死的系统抽风抽成脑溢血算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仙界重伤
“想必这位就是百里上仙了。”身后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百里震转身只见一名书生打扮，手执纸扇的俊朗青年微笑着看着他，此人身上并无一丝仙气，神色虽然温和但眉宇间却有一股煞气。
这种煞气只有冥界才有。
“冥界少君落千棠？”百里震道。
“上仙好眼力，”落千棠温和笑道：“不愧是能被青芒选中的千古第一人。”
眼前这人说话颇有深意，百里震道：“阁下有什么话不妨开门见山地说。”
落千棠摇着扇子沉默了片刻，道：“我是看着小五长大的。”
百里震猛地抬眼看他，落千棠见他这副形状，微微一笑：“她是红莲仙子，当年自一道天劫巨阵中误入我冥界忘川渡，浑身上下被戾气烧的体无完肤，好像碰一下都能碎成片片儿的。”
说及此，冥殿故意顿了顿看眼前这青年的神色，如他所料，苍白地很，于是更加不留情道：“那天劫将她的修为炼化，奄奄一息，好在她本体为红莲，是罕有的世外仙姝，还能勉强作个小儿形状，若非我的一位好友相救，你根本看不到现在的她。”
百里震倒退了一步，神色沉地厉害。
“小五认我那故友是义父便算作我半个侄女，如今她与你两情相悦，你对她曾经做过什么，她不知道，我却不能不提醒你。”
“此生我绝不会再伤她。”百里震哑声道。
冥殿一展扇子慢条斯理道：“量你这小子也不敢，”说着又道：“此番前来是受小五义父所托，这丫头劫数未尽，她的劫数与朱雀相关，你持有青芒是唯一能帮她的人。”
“多谢……”百里震刚要致谢，只见落千棠朝他摇了摇手道：“别急着谢我，我可不做无利可图的事，我只提醒你，我正需她的红莲来造我的地狱业火，他日你若救不了她，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本君万事自然以冥界为重。”
闻言，百里震心头隐约升起一股不祥之感，身上沉静多时的青芒竟一下子大放青泽，碧色的光华简直要盈满整个万幽谷。
只有朱雀在的时候才能引起青芒如此大的反应，但此地距离莲笙十万八千里，且莲笙体内的朱雀早已被青芒压制。
莫非仙界有朱雀存在！
百里震来不及思考就要往谷中冲去，落千棠却唤住他道：“当年劫数之下朱雀神器已四分五裂，莲笙体内的朱雀不过一小部分，有人正想要齐集最完整的朱雀，万物相生相克，青芒朱雀相互依存，此消彼长，但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