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第1部分

叶子　/　作者：雨后微阳

如果是苦，她受了，如果是爱，她也受了。三弃三爱，孰真孰假，她都微笑。因为她知道，要想幸福，就要记住快乐的，忘掉不幸的。但是命运总是跟她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给了她一颗聪明的脑袋，即使尽力的忘了，总还是记得。既然记得，那就让它成为一场梦吧。人生，就是一场风花雪月。

第一章







（1）
二十楼，顶峰大厦，落地玻璃窗。
一个颀长瘦弱的身影单薄的印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沐着光，仿佛他有着触摸不到的遥远。
这是他第一次，连续一个月不曾间歇的，在同一时刻做着同样一件事。叶楚，他恨透了现在的自己，懦弱的就像一只耗子，遇到猫就想找个洞钻。虽说他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她不是叶子，叶子早就不在了，不在了20年，但他仍是止不住自己的眼睛要往下看，看那个已经团成一点的小小的身影。
十一点四十五，仍是这个时间，她怀抱着那个温温的铝制铁皮盒，应该是在笑，叶楚想。
她埋着头，从二十楼向下看，无论是多么高挑妖媚的人，此刻也溶成了一团，她就像是一只蚂蚁，在蚂蚁群中蠕动。
他掐灭了夹在两手指间的烟，拇指和食指的指尖预见般的留下了黑色的点点烟灰。他索性不再看了，抽了办公桌上一张厚厚的面纸，擦拭完手指，又将之拧成一团，摔进了黑色的铁丝纸筒里，刚清理完的干净的纸筒里，陡然间出现了一点白，那样的夺目，好似想要刺伤他的眼睛。
“叶组长，您这是要出去？”办公门被推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文弱女子进来，正好看见叶楚拿了放在旋转椅上的大衣，咬着嘴唇小心的问道，“我敲了好几次的门，您都没有回音，我就擅自进来了，对不起。”
“我在想些事情。”叶楚说，“对了，下午我有点事，要出去会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打我的手机，不是办公用的那只，那个我不打算带出去。”
“可是，要是其他公司的人找您了，该怎么办？今天还有一位陈……”
“你会处理好的，我相信你。”
“可……”秘书没能可是的出来，一句相信足已让她出不了声，对于几分钟后的会议，她也不敢再吱声督促他，这会儿干脆替他拿了公文包，像是迫不及待的抢着要让他走，谁让他只丢给她几分钟的时间，她还要抓紧了去各个小组通知。
叶楚下了楼，进了对面的海兰大厦，他不知道在这里能去几楼，能去找谁，但是总有那样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去看看吧。”
隔着玻璃大门，他看见了她，枚红色的长裙外套着厚厚的开敞的黑色短衣，在开着暖气的大厦里，虽然不会冷，叶楚还是会觉得她穿的单薄。
她按了键，电梯来的很快，像是特意为她准备着的，她紧了紧手中的东西，璀璨一笑，高兴的踏了进去。
“等等。”快要合上的电梯门，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吓退了回去，电梯里的人腾出了一只手帮他按住了开门键。“谢谢。”叶楚说。
“没关系，只是这个时候还赶着上楼的人真是少。”那个女子笑笑，露出明亮的皓齿。
是啊，对于十二点要下班的人来说，十一点五十五出现在这个地方并且赶着上去的确很奇怪。叶楚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只能笑笑。
“你去几楼？”
叶楚看了自己这一边的按键，发现了亮着昏黄灯光的“二十四”，于是说道：“我也是去二十四楼。”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头顶的白炽灯突然熄灭，电梯里安静地犹如漆黑的墓地，一阵惊恐袭来。黑漆漆的地方，他急切希望看见那个人的表情，是否也像他一样焦躁不安。不敢再胡思乱想，怕她会发现他那仿佛不可言喻的想法，遂撇了头过去，不再面对着看她。
“真是倒霉。”他听见她咽着口水的声音说道，“这喷香的牛肉羹快把我的肚子搅翻了。”
叶楚觉得她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安，许是说着话缓解气氛，于是他也跟着答道：“你每天都拧着它上来吗？”
“不是。”她在一片漆黑中答道，“不是不是，不是在和你说话，哎呀，怎么乱七八糟。”
叶楚这才明白，他误会了，原来她是在打电话，他居然，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异常的丢脸。
“恩，好，你快一点儿啊！”她娇媚的声音在安静的电梯里响起来，夹着回声不停地在叶楚的耳朵畔响起。
“你刚才说什么？”那个女子轻轻的搭上电话，有轻微的一声响，应是翻盖的手机，叶楚不能控制的想着和她相关的一切。
“我想问，你叫什么名字？”叶楚问。
电梯的灯光忽然又亮了起来，然后又按着路线缓缓上升，叶楚的心陡然的一落，仿是掉进了无尽的深潭水里，又惊又凉。“叮……”
“我们到了。”旁边的那个女子笑道。
电梯门开的时候，叶楚竟然看见了已经五十多岁的陈祺然教授等在门口，看见她走来，满脸堆着的皱巴巴的纹路随着嘴唇的扯动，慢慢紧凑起来。
那个女子迫不及待的和他拥抱，脸上洋溢着令人艳羡的幸福。
叶楚不是滋味的站在她的身后，漠视着眼前的一切，突然间他很失落，还很嫉妒，他那邪恶的想法逼迫着自己，为什么电梯不永远的黑暗下去，这样他就会有足够的时间去拥有她这二十年间的岁月。转念一想可能她不是，为什么他还要不停地强迫自己的思想去相信，只因为那眉心的一点红痣吗？从第一眼开始，他就如此笃定的去相信。
“你的结果问的怎么样了，它这样欺负你喜欢的叶子，你都不帮忙反击回去？一点男人的魄力都没有。”女的嗔怪道。
她是叶子，连名字都一样，他更加止不住的要在脑子里想。
“还不是消防演练，最近周边总是有火灾发生，所以我们这也该强调一下治安的重要性，免得哪次真的把我们家的乖乖吓跑了，不再过来了。”
“哪会？你呀就会拿我寻开心。”
他们旁若无人的掐着话，停都停不下来。叶楚却满脑子的在想着叶子，浑然没有觉察到他们暧昧多情的话语，直到对面的那个教授发现了他。
“叶楚？”他的脸从叶子里的颈窝里抽出，隐含着阵阵的诧异，“你也在这儿工作？”
“陈教授。”叶楚慌神，伸出自己的手和他相握，熟练的动作像是不曾走神过。
“你就是叶楚。”叶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焦灼的目光从叶楚的眼睛里流出，不小心滴落在叶子的眼里，叶子心一颤，随即大笑，“这就是你夸了无数遍的天才少年吧，我可是瞧见了，幸亏我没先遇到他，否则我肯定会去做地下党，抛弃你这乱臣贼子。”
“你就喜欢得嘴不饶人，也不怕外人笑话。”
“哼，那就笑话去吧，我就喜欢全世界的人看我的笑话。”她挽起陈祺然的胳膊，趁其不备又去挠他的腋窝，“看你还嘲不嘲笑我。”
叶楚假装笑起来，否则他的表情铁定青的让人心伤。“陈教授，这就是您心爱的幸运女神了吧。”
陈祺然笑笑，眉眼里全是动人的色彩：“也就是一开心果，怎么？你也来学狗仔，追着我的隐私不放了吗？”
“这么帅的狗仔，你的眼睛真不好使。”叶子不以为然的皱眉，眉心波动的红痣更加清晰的烙在了叶楚的心坎。“要是他出去这么一溜达，估计一大票的明星都暗淡了，什么星探呀，导演啊，肯定抱着腿舍不得他走呢？”
“叶子小姐真会说笑。”叶楚辛酸的说道。
“那，为了庆祝我们今天碰见了顶级帅锅，我们出去HAPPY，好不好？”叶子晃动着陈祺然的胳膊，她是如此的依赖他，每一句话都想和他一个人说。
“这几天你就安分一点吧，我可不想你再跑到头条上。”
“我不管，你要是不答应，就要背着我一路跑回去，不然，我就赖在你公司的门口，丢尽你的脸。”
“好好好，我答应。”陈祺然宠溺的挠她鬓前的碎发，“人家还没同意呢？你就这样心急。”
“那帅哥，你有空吧？”她盯着他那不安的眼睛，直直的伸进他的心里，她能看懂他，仿佛是要故意俘虏他。
叶楚点头，说：“难得碰到陈教授，就算我没空也会有变成有空的。”
“是吗？”叶子挑起嘴看他，直勾勾的盯住他。他连说谎都不会，明明是为了自己，还假装拿陈祺然哄骗。
“还教授呢？早就不是了，英雄不谈当年勇哦。”陈祺然感慨。
“真的吗？你也是英雄啊。”叶子眼睛瞟向叶楚，“待会儿，你一定要多和我讲讲他，他都不跟我说。”
她像是委屈的要掉泪，脸上一刻也掩藏不住心里的不悦，叶楚看了，又是心疼又是记恨。
（2）
地方是叶子选的，一进门，门口可爱装束的服务员就迎了上来，忙不迭的帮他们脱下厚重的衣服，宾至如归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叶楚偷瞄向和服务员说着话的叶子，却不小心被她逮到，慌慌的想要避开，却被她瞅的动弹不了。
“叶子公主，要点些什么？”服务员小心的询问道。
“随便一点，招牌的都搬出来。最重要的当然我的独家发明。”叶子熟悉的报上几个菜名。
“请客吃饭，也不选点有特色的地方。”陈祺然怪道。
“这可是我的城堡，还不叫有特色，陈先生，你总不能将你的那一套人性主意的现实世界观强加给我们这些年轻人吧，那也太残忍了。”
“叶子小姐，原来也是艺术创造者啊，是不是？”叶楚问道。
“你能看出来，不可能吧？说实话，是不是故意偷窥我很久了？”叶子邪笑。
叶楚的心事被她的不经意戳了个洞，流出了血，她的性格一点也不像他认识的叶子。“是看见了这家店，猜度的。”
“那叶先生真是了不起，怪不得我们家陈先生老是夸你呢？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陈先生，这下你可以下岗啰。”
陈祺然咯咯的笑，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面前的这个瓷娃娃。“别听叶子胡说。”
“哪有，你总在说。哎，若不是有我在，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同志来的。”她大笑，这样的性格容不得她有半点不真。
“那我可真想听听陈教授都是怎样说我的，毕竟我只上过他一星期的课。”叶楚问。
“你这一星期的课可不是白上的。”叶子说，“他说，他这辈子最不愿提起的就是在大学里教了一门叫女性学的课，为此，他可是受尽了罪。”
“可他最后胜了我，我失败了。”叶楚说，“怎么会是受罪呢？”
“错，他败得一塌糊地，他完全否定了自己的思想。”叶子坚决的说，“你现在和他对峙，他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叶楚眼神黯淡下来，那是他刚入学的事情。他的聪明，让他在十八岁就进入了A市的高等艺术学院进修，也许正是意气方刚的年岁，他总喜欢在错的里面要争出个对的来。后来，莫名其妙的选了陈祺然的女性学，面对陈祺然对女性的阐述，他产生了生生的厌恶和不满。在偌大的阶梯教室里，他公开辩驳道：“我认为老师的思想是有缺陷的，您在抹灭女性的道德观。”
“这位学生可能误会了，老师可没这个意思，我只是在举例论证，要不要，我来找个同学为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做例子，什么叫现实。”
课堂上突然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近乎一百双眼睛盯着这两个人：“任何事物的作用都是双面的，老师应该从两方面进行深度剖析，而不该一概而论。如此判断，无异于照本宣科，太过片面。”
每一句话都朝着陈祺然的脸上砸，陈祺然是老师，在这么多的学生面前，当然会维护着自己的地位，他开始一句句的将他的话顶过去，本来只是议论慈禧的过，转眼间就延伸到了“女性选婿该门当户对，相距甚远的婚姻多少是带着功利的”内容上来。事后，连陈祺然自己都哭笑不得，和一个孩子争论，真不是自己的所为。
第二天，在教室上课的地方，陈祺然赫然发现黑板上出现了一幅连环画，画里的意思无不说着世间是美好的，人性是善良的，那些所谓的过错都是别人强加而来的，是迫不得已的，女子也是一样的，她们都是慈母的化身，不该否认她们的所作所为，哪怕是功利性的相爱和结合。
陈祺然只是发愣，他当然知道，这是谁做的，这代表着什么。难道仅意味着宣战，远远不止，他这是在否认陈祺然的一切论断。他问教室里的人，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他们说他叫叶楚，是大一新生，拥有超高的人气，可谓学校里的人气王。
陈祺然看了一圈教室，发现他没来，于是他很坦然的说：“让叶楚明天再以门当户对画一幅画，表达出他的意思，我要与他一同受大众公平的判断。”
陈祺然上完课后，去查了叶楚的档案，发现他的民族一栏里填着“满族”，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然后才明白过来，叶楚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跟一个拥有崇高母性为主思想的孩子谈论女子的功过，实在是错，况且谈谁不好，偏偏说的还是满族人，可说过的话没有吞回去的道理，但是他长年的教育毕竟是有着缺陷的，所以就算是普通的人他也会继续教导来搬正他们的思想。
上课的那天，黑板上出现了两幅画，一幅是叶楚的。画的是两个孩子在敖包前相会，灿烂的笑容留在他们的脸上，阳光下的两人显得如此的美好，那是一切人都盼望的，青梅竹马到最后相知相爱，他的画是温暖的。叶楚解释道：“父亲和母亲就是这样相伴一生的，他们彼此不离不弃，母亲虽然远走他乡过，但是后来她毅然的回来了，她对父亲说，这辈子，我只想守护一个人，即使人走了，心还是会带着她回来。”雷鸣般的掌声在台下响起，叶楚骄傲的看着旁边的陈祺然，他相信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战役，他会取胜。
如果说叶楚是温暖的，那么陈祺然就是残酷的，他只画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吐着烟气的素描，残忍的让人不敢看她的那伤痕累累的连粉底都遮不住的脸。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画里十七的女子带着爱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男人，最后在二十五岁的那一年里，当老男人厌倦的情况下，她被第三者打败了，最后为了救赎自己，她一步步的沦陷，最后输掉了自己，赢得了老男人的牢狱之灾，她终于报仇了，却再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