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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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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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弱智。
  那么,替他们两个开房或者买单的,一定另有其人。这个人是谁呢?
  张仲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艺。
  江小璐认识徐艺。
  徐艺认识鲁冰,而且关系显然还不错,当初徐艺要从公司出来自立门户,鲁冰还找替他做过说客。
  如果建国路胜利大厦拍卖委托的事出了变化,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最大的可能就是徐艺,是他插了一杠子。
  曾真把碗筷准备好了,见张仲平在那儿发愣,就说:“怎么啦?老公,你好严肃的。”张仲平说:“没什么,可能得出去一趟,公司的事。”曾真说:“这汤你不喝了吗?”张仲平说:“喝小半碗吧。你这汤是怎么煲的?真的好喝,阿二靓汤。”曾真说:“什么阿二靓汤,难听死了,不准说。”张仲平跟曾真说过,旧社会香港、广东那边称小老婆为阿二,学习煲汤是她们的功课。正应了现在那句话,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先要养好他的胃。张仲平瞅了曾真一眼,觉得她嘟着嘴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就伸手在她脸上轻轻地捏了一把,说:“好,再也不说了。”曾真说:“仲平我很疼你的。”张仲平说:“我也疼你。”曾真说:“我真的好疼你的,我不想看着你这么辛苦。”张仲平说:“没有办法,辛苦命嘛。”曾真说:“我真的好疼你好疼你的。”张仲平说:“嗨嗨嗨,又不是送郎上前线,搞得这么悲壮干什么?”他抱着她吻她,两只手一只在她的腰上,一只在她的屁股上,都非常用劲地把她往自己这边箍了一下。
  不出张仲平所料,果然是胜利大厦拍卖委托的事出了问题。而且,问题果然出在鲁冰身上。
  张仲平在市中院前边二十来米的三岔路口接了侯昌平,把他拉到了廊桥驿站。张仲平来过几次了,觉得这里闹中取静,一边吃便饭一边谈点事,还真的不错。
  侯昌平刚一坐下来就骂人:“他妈的鲁冰,什么玩意儿。”张仲平说:“侯哥先喝茶,消消气儿。”侯昌平说:“那件案子鲁冰想放到南区法院去执行,他妈的。”
  鲁冰是从南区法院调上来的,在那里干了十多年,干过执行庭长,干过院长,根基很深。张仲平心想难怪,徐艺没有离开公司时南区法院的业务就是他负责的。他那个时候就已经跟鲁冰很熟了,早就利用3D公司提供的便宜,建立了自己的私人关系。
  侯昌平说:“他鲁冰算个鸡巴毛,我到市中院执行局的时候,他刚从省体校下来,不知道走了什么关系,加上他个子大,才进了南区法院,也不过是个书记员。这几年走狗屎运,就以为自己是个角色了。”
  张仲平在各个法院执行局都认识不少人,最怕他们同事之间背地里找他发牢骚、骂娘。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有可能掌握着拍卖业务,张仲平犯不着亲谁疏谁,跟每个人都保持着一种纯粹的业务关系是最好的,张仲平暗地里把它称之为等距离外交。
  因为他要在里面讨生活的圈子,是一个是非圈子,深入其中就难免牵扯出许多的利害,关系也就复杂了起来。走得近了,就成了帮派,走得远了,又生嫌隙。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有人帮怎么行呢?这已经不是单打独斗跑单帮的时代了,你再聪明,再有能力,就是一条龙也会让你变成一条虫。反过来讲,人帮人却能够使人成为龙。但真正去做,却又难免不出纠纷。要是人不投缘,或者看错了人,拉帮结伙就无异于蝼蚁之聚,忙忙碌碌,来来往往,耗时费力,到头来也还是一场空。别的不说,如果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和地点,跟一个错误的人,哪怕只讲了一句错误的话,说不定就把另外一个什么人给得罪了。你得罪了人还知道,人家又不会当着你的面来解释,来找你求证,只会默默地记在心里。可是,在有机会拿到业务的时候,你就等着瞧吧。你只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拿走。你以为满有把握的事情,永远差那么一点点火侯。这里搞好了,那里又会出问题,你像上了翘翘板一样,被支使得上窜下跳的,累死累活大半天,却仍然不知道玩你的是谁。
  张仲平也永远不想倾听法官们的个人秘密。这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们可能因为心血来潮或者因为喝了一点酒而忍不住向你一吐为快。这是完全可能的,谁都不是圣人,谁都有感情脆弱需要渲泄的时候。可是,等到他们清醒过来以后,又说不定会因为自己嘴巴不牢而后悔和迁怒于人。因为人一旦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别人,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短处。他可能会这样看问题,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他的私人恩怨、隐情,那么值得防备的也就包括你了。因为你在法院认识的人也太多了,谁知道你会不会把他的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给抖出来?
  张仲平怕侯昌平骂鲁冰的娘,就是怕陷入人际关系的是非圈子。还好,菜很快就上来了,是女老板亲自带了个服务小姐上的。张仲平上次跟葛云来过一次以后,跟她算是认识了,后来又来了很多次。他有她的名片,每次来就怕没有包厢,所以总要先打个电话给她。她也是个很懂味的女人 ,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坐下来陪你聊几句,什么时候你是有事要谈,她在这儿不方便,因此决不会多呆半分钟。
  女老板抿嘴一笑,走了。张仲平跟侯昌平又是斟酒又是劝菜的,很殷勤。侯昌平肯定是在鲁冰那里受了什么委曲,将手一挥一挥的:“我反正是就要退休的人了,我怕他个屁。”张仲平当然知道侯昌平不用怕鲁冰,但在这件事上他一开始找的就是侯昌平,在鲁冰那里几乎就没有做什么工作,他们两个人要真的为这件事闹起情绪来,受影响的就是3D公司。
  张仲平决定先让侯昌平发发牢骚,让他先图个嘴巴痛快。只有等他平静了,大家才好有个商量。不能陪着侯昌平激动,否则,无异于火上浇油。
  过了一会儿,张仲平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侯昌平:“如果鲁冰真的委托南区法院去执行会怎么样呢?”
  侯昌平说:“事情明摆着,他鲁冰这是吃里扒外。委托南区法院执行,执行费就归南区法院收,咱们院里就收不到。可是鲁冰那小子会拍人马屁,他跟刘培炎的关系好,刘院长被他哄得团团转的。案子放下去了,委托拍卖的事也就不归咱们院里管了。早几天我跟司法技术室的彭主任碰到了,无意中扯到你,他对你的印像还不错。如果放到咱们院里做,我努努力,讲句不吹牛皮的话,委托书下给你张总,是分分钟钟的事。他鲁冰要往南区法院放,不明摆着要撇开我?那样,委托拍卖的事就会由南区法院说了算,南区法院说了算,还不是由他鲁冰说了算?像话吗?我的案子哩,我还没有退休呢。他鲁冰这样做也他妈的欺人太甚了,搞什么名堂?”
  张仲平一边听,一边点头,这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他光顾了做侯昌平的工作,怎么就没有想到也该到鲁冰那里去疏通呢?鲁冰是局长,他如果跟侯昌平意见一致,事情差不多就OK了,如果两个人意见不统一,鲁冰腾挪伸缩的余地就比侯昌平大。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太不应该了。但张仲平这会儿没有功夫自责,他本来是与侯昌平面对面坐着,这时将椅子往旁边一移,一步一步地靠近了侯昌平。
  临阵调马换将乃兵家大忌,弃侯昌平投鲁冰只会把事情搞得复杂化,甚至可能会一塌糊涂,事到如今,他只能与侯昌平并肩做战了。张仲平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搂着了侯昌平的脖子,说:“侯哥,你这样子替小老弟操心,我很感激,也有点过意不去,要不是为了小老弟的事,你会这样跟鲁冰一般见识吗?早随他去了。”侯昌平说:“我看你小老弟不错。什么你的事我的事?这话再不要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张仲平说:“侯哥这话我喜欢听,谁叫咱们是兄弟呢?咱们这会儿发牢骚骂娘没用。得赶紧想办法,可不能让这件事给黄了。”侯昌平说:“我约你出来,就是这个意思。”
  张仲平说:“这种情况叫委托执行,你们执行局以前这样干过没有?”侯昌平说:“一般都是哪里审哪里执行。咱们院从区里调案子上来执行倒是不少,像这种反向操作的情况,不多。”张仲平说:“那这一次呢?鲁冰找了个什么理由?”侯昌平说:“表面上的理由还是有的,说胜利大厦在南区的地盘上。可是,又不涉及到管辖权异议的问题,哪个规定了非放到南区法院去执行不可?”
  张仲平说:“那好。既然鲁冰有了这个意思,咱们就预测一下可能出现的结果。如果你把案子硬是扣着,会怎么样呢?那就会僵在那儿。凭你侯哥的性格,凭鲁冰手上的权力,一定会弄得矛盾公开化。其实鲁冰还有一个不能拿到桌面上来的理由,他把案子往下面区里放,可以绕开市中院司法技术室。而这一点对于你们局里的同事来说,是会获得支持的。我知道一点情况,你们局里的那些同事,好像都不怎么买司法技术室的账。既然鲁冰跟刘院长关系不错,我想他可能也先打过了招呼,刘肯定是默认了的,最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跟鲁冰针尖对麦芒闹起来,只怕会吃亏。因为他把案子往区里调还有点理由,你压着案子不放就会显得意气用事。退一步来讲,咱们即使不至于落败,这件事也会弄得目标很大。到时候,市中院司法技术室插手是肯定的。事情不闹开,彭主任那儿还好办,事情一闹开,委托哪家拍卖公司来做,会变得众目睽睽。在这一回合,鲁冰要是处于劣势,对我们更不利,他会认为是咱们坏了他的好事。他要是搅事,还用得着他亲自出马吗?他一个局长当着,总会有几个鞍前马后的人。咱们就有点孤军奋战了,到时候,侯哥再怎么想帮小老弟的忙,可能也不好直接出面,你说我的分析有没有道理?”侯昌平说:“张总的意思,那就由着他鲁冰了?”
  张仲平笑了笑,手上稍稍使劲,在侯昌平肩膀上压了压,又像征性地朝他靠拢了一点,说:“那么就看另外一种情况,如果放到南区法院去做,会怎么样呢?如果我猜得不错,鲁冰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因为他心目中早就有了别的拍卖公司,他走的是‘曲线救国’的路。”
  侯昌平看着张仲平,想说话又没有说话。他抿了一口酒,将酒盅往桌子上一撂,没有喝完的酒就往外面洒了出来。张仲平抽出几张餐巾纸,把桌子上的酒吸干净了。他想,看来侯头也算性情中人,难得呀。但要把事情做成,总要沉得住气才行。
  张仲平的手再也没有往侯昌平的脖子上去了。他本人又没有喝酒,两个男人老是靠得那么近,勾肩搭背的,毕竟有点不自然。这个时候要的是不失风度。能够让侯昌平感觉到张仲平把他当大哥,领了他侯昌平的那份情也就可以了。
  张仲平说:“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侯哥你看这么安排行不行?”不等侯昌平回答,张仲平又说:“侯哥你先拖一拖,案子无论如何先不能交,就是要让鲁冰感觉到你有情绪。哦,咱们就是那么好欺负的,可以像一个软柿子一样的随便捏?”侯昌平说:“对,我估计鲁冰也不至于明火执仗地来抢,总得要征求我的意见,我要横起来,让他也搞不成,他又能把我怎么样?只是不想跟他翻脸罢了。好了,张总,你继续说,然后呢?”张仲平说:“利用这个时间差,我去找鲁冰挑中的那家公司去说一说。既然是做生意,那就好办,各自后退一步,两家公司一起做这笔业务算了。”侯昌平说:“你知道鲁冰跟哪家拍卖公司关系好?”张仲平说:“也是猜吧,我估计八九不离十。”侯昌平说:“找到了那家公司,还要说服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仲平说:“是呀,他既然有鲁冰替他撑腰,可能会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是,生意是谈成的,你刚才说得好,事情搞僵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商场上的事,没有必要把弦绷得那么紧。咱们这是给他留余地哩。当然同时也是给自己争取机会。你说呢,侯哥?”侯昌平说:“张总好气量呀。”张仲平说:“侯哥你过奖了。如果能够稳赚一百块钱,谁不赚?可是,谁又敢说这一百块钱就已经赚定了?与其去冒一分钱都赚不到的风险,不如稳稳当当地赚五十块算了。不战而胜为上,看起来好像是让利了,其实是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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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仲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为侯昌平斟了一杯酒,望着侯昌平说:“不过侯哥咱们可把话说死了,这件事我可从始自终只认你侯哥一个人。你可不能中途撂担子,撇下我不管。”
  张仲平当然不敢有半点马虎,让侯昌平产生误会,以为他会背着他去攻鲁冰的关。张仲平看似画蛇添足地又加了一句:“我张仲平原来跟侯哥说过的话,仍然一成不变。”侯昌平望着张仲平,一仰脖子把杯里的酒一口干了,他拍拍张仲平的肩膀说:“咱哥儿俩要是早几年认识就好了,那阵子,机会多了。哪有这些七弯八拐的事儿。”张仲平也就笑笑,说:“是呀是呀。”边说边给侯昌平又斟了一杯酒。
  侯昌平酒喝高了,这样去上班是不行的,好在执行局不实行坐班制,说一声办案去了,也没有人管你是真办案去了还是在干自己的什么事,除非院里有统一安排。张仲平买了单说:“侯哥不用去院里了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张仲平本来想让侯昌平去鹏程大酒店洗桑拿的,但往深里一想,又算了。安不安排洗桑拿,张仲平从来不主动提议,完全由朋友自己掌握分寸。什么分寸?一是业务量的大小,二是关系的深浅。双赌单嫖。五星级宾馆开设有桑拿房不是秘密。大街上还开桑拿房呢。但桑拿跟桑拿是不一样的。去五星级宾馆洗过桑拿的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对于公务员来说,当然是一件相当私密性的活动,不像打一场高尔夫球或保龄球。张仲平所以冒出来请侯昌平洗桑拿的想法,自然是觉得这笔业务即使是跟别的公司一起做,大家分而食之,也算可以了。而且廊桥驿站这顿饭吃下来,侯昌平对他掏心掏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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