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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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奴有礼-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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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无语间段负浪已跳到另一桩事上,“叫你接近彝族宗室女子的计划执行得如何了?彝族子弟于宫中或为宫人或为侍婢,平日里这些下作之人看着起不了作用。可他们侍候着宫中的贵人,可以近身于前,一旦到了关键时刻,若他们出手,或许会变成颠覆胜负的关键,遂上头才叫你早早接近他们,尤其是笃诺族的子弟,你可曾……”

“我知道,用不着你吩咐。”李原庸自斟自饮了一杯,郑重以回复他,“上头交代的,我一直在执行。对于笃诺族的子弟,我已掌控在手。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做好你的废君之孙吧!”

段负浪撇起嘴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贼脸,“如何做好?废君段素兴根本就没有孙子,叫我如何假扮一个压根不存在的人?”

“那是你的事。”冷冷地落了话,李原庸起身欲走。背对着他,他忽然忆起了什么,“你不是会相面嘛!你相一相,她……现在在哪里?”

“不必靠相面看天意,我现在便可以告诉你。”那小子晃晃荡荡游弋到他的面前,鼻孔朝天与他对峙,“她就在这里。”

这还用他相面的功夫吗?“我知道,我知道她来了大理,我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李原庸相信自己的眼睛,几年前便在这附近见着她,遂他才会常常来这附近,想看看是否还能再与她偶遇。

段负浪手指朝下,轻点了点,重复道:“我说,她就在这里。”

“这里?”

他说的这里是……

“碧罗烟?你说她就在这座碧罗烟里?”

李原庸手一紧,拎着他的衣襟将段负浪扔到墙上,“你骗我!你骗我!这是什么地方,她怎么可能就在这里?”

面对他失去常性的凶狠,段负浪仍是一派自如,笑嘻嘻地盯着他,似等着看他发疯。

李原庸却没有他的那份好心情,揪着他的肩膀,他质问段负浪:“千岁爷呢?千岁爷怎么不出现?他把你派了来,他去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当年,当年他答应过我,只要我来大理,只要我在宫中沉下桩来,他便放过她的。我做到了我的诺言,他为何违背他当初的承诺?”

段负浪伸出两根指头微使巧力,李原庸的手便松开了。掸掸肩头的尘土,段负浪难得替人解释:“别怨千岁爷,是她自己决定的,决定回到大理———几年前,她就到了。”

她果然来了,为什么不去找他呢?在这个陌生的首府里,她当知道,他是她唯一的,无条件的倚靠。

还是,她早已不需要他的守护?

 第四章 佳人现将军身将露(2)

李原庸愣神的当口,段负浪已经整好衣冠,急待离去,临走前,不忘告诉他:“她现在是这座碧罗烟里的头牌,名唤———待年年。”

没有闲心让李原庸或是密所理好思绪,宫中已是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

高老相国独子高泰明领着八千人马杀进宫中,自南门入,得李原庸相助,迅速控制宫中。灭杨义贞亲信,夺其兵权。

然,上德帝却已驾崩,罪臣杨义贞也被王上的长子———段素光王爷一刀毙命。

乱事刚定,宫中人人自危,偏这紧要当口,涟漪公主却跟那位刚打宋国归来的高老相国独子纠缠上了。

写了帖子,段涟漪递给身边侍婢,“密所,去请高泰明入公主殿。”

“我去?”密所眨巴眨巴眼睛笑得很无辜,“公主殿下,非奴婢驳您的意思,只是这种事一般……一般都是由宫人去的。”

段涟漪歪着头望着她,气定神闲地看了半晌,忽而问道:“不是很担心吗?”

“啊?公主此话有何深意?”继续无辜下去。

非要本公主道明?那就竹筒倒豆子,倒个清楚吧!“高泰明联手李原庸剿灭叛臣杨义贞的势力,这当中何等凶险。你不是一直都很担心李原庸的安危嘛!我给你机会去看看,还不快谢恩。”

这话叫密所绯红了脸颊,不自在地拧起了衣角,口里嘟囔着:“公主,您真是……”

她娇羞难耐,段涟漪却愁云不展。兀自站起身来,倒把密所按在圆椅上坐下,“这几年我也不是不想将你指给李将军,只是,这李原庸平日里,不言不语,轻易不露七情,不展六欲的。我实摸不透他这心里到底做何盘算,因此就把你的事一年年这么给耽搁了。”

“公主,”密所腾地站起身来,哪有主子站着,她坐着的理儿?“我知公主您疼惜我,我也知道您一直都在为我打算。密所自幼近宫,没有家人庇佑,能得主子关怀是奴婢天大的福分。奴婢不盼旁的,就想一辈子跟随公主身旁,侍候主子一生一世,也算是了了我今生。”

这话若是旁人说的,段涟漪只当奉承她这个公主,可此话从密所嘴里说出来,她却心气不顺起来,“密所,你和李原庸到底……”

密所直直地跪在公主面前,匍匐在主子的脚下,只有对着地,背着天,她才有勇气,有资格说出自己的真心来。

“主子,说句不知羞耻的话。若密所今生能得一郎君,便是李将军了。自多年前初次见他,我便将终身托付予他。只可惜,奴婢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然奴婢倾心的这个人只怕愿意白头的却不是我。所以主子,此事若李将军不提,还请您万万莫说。”

她怕,她怕李原庸碍于公主的面子,不得已娶了她;她怕,她怕娶了他,会误了他终身的幸福;她怕,她怕嫁了他,日日守在他的身边,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夫君心里存着旁的人;她怕,她怕他委屈。

原来,爱一个人到了最后,宁可自己一生活在委屈里,也不叫他委屈了半分。

给公主磕了头,密所带着帖子便径自出了公主殿。

往高相国府是必定要打南门过的,密所拿着公主令便顺利过了宫门。马车一路徐行,通过首府最繁华的街道,她禁不住撩开帘子向外探了探。

那是……李原庸?

又是在碧罗烟的门口。

他又一次地站在碧罗烟的门口,上次他们一同从大悲寺回宫的路上,他便是追寻一道身影来到了这间青楼的门口。

难道他钟情多年的人是这门里的姑娘?

禁不住心底的好奇,密所下了马车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

“我要见你们这里的头牌———待年年。”

李原庸将南门守将的腰牌放在桌边,这便命老鸨叫了碧罗烟的头牌出来见客。

这老鸨可是见过大阵仗的,区区一介守将哪里会放在眼中,单瞥了一眼,傲慢地回说:“想见我们待年年小姐?那可得下个月请早了。这个月的日子都排出去了,怕是要怠慢了将军啊!”

她这话激起了李原庸本就失衡的心,拔出腰间的匕首,手掌一翻,刀尖便没入桌三分有余,唬得老鸨顿时嚷嚷开来:“不得了了,杀人喽!将军杀人喽!”

正乱得不可开交,打里头掀了帘子,一位美人走上前来,淡淡一句:“你们去吧!我同将军说会子话。”

听到了久别的声音,李原庸艰难地抬起头来,即便心中再怎样安慰自己,不会是她!她断不该回大理,更不该来这等下作之地。

然,亲眼所见的这个人却叫他彻底乱了方寸。

还是那般淡淡的,不笑,不言,毫无喜色———除了她,再不会是旁人。

她略移莲步,踱到他的面前。捡了个座,偏过身子坐在了他的右手,紧抿着唇角,冷着脸,连看都不曾看他。

李原庸却再也坐不住了,他一个箭步冲到她的面前,握紧她的肩头,他不在乎是否弄疼了,他不在乎了。

曾经,就是因为太过在乎她,在乎有关她的一切。他宁可失去自己全部的人生,到如今,她却还是违背他的意愿坐在了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回大理?我是怎么叮嘱你的?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不要再回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谁对你说了什么话,大理、段氏,与你无关———你记得我的话吗?”

还是,她早已忘记了他这个人,连同他的那些个话?

抬起眼来凝望着他,他眼底的悲切竟让她无动于衷。还是那般淡淡的,她回答他:“是我自己决定回来的,回到这里,回到大理,靠近段氏王朝……我,单只为了两件事,一是为了一个人,二则为了一句话。”

她给自己取名待年年,为了一个人,年年等待———他心中了然,只是,那句话……

不等他开口询问,她蓦地站直了身子,走到他的面前停下,抬起下巴望着他,事隔多年,她终于问出了口:“当年为什么抛下我,不告而别?”

他却没有可以给她的回答,只因沉默也是当年换她平安的条件之一。

撇下她,不可以告别,不可以解释,独自前去大理,埋入宫中为暗桩,只待时机———交换来的是她永不卷入这场阴谋暗斗,平安于宋国度过此生———这是当年两个男人达成的交易。

多少年过去了?

他走的时候,她还是弱弱的小姑娘,豆蔻年华弗绽开,虽已初露美颜,却大不如今日的倾国之姿。如今的她于那个男人眼里,更是放不下的佳人吧!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是放她来大理呢?难道他这么多年的牺牲,只换回了与当年无异的结局?那他这些年又是为了谁而艰难地活着?

颓然地转过身,此刻,他无力面对她。

这几年,不是她躲着不见人,却是他,不敢,也不愿再见到她。

他匆匆进了碧罗烟,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躲在暗处的密所看在眼里,对他的担心已远远盖过好奇或是妒忌。她忘乎所以地往碧罗烟里走去,越过一层层华丽的锦帘,埋藏在她心底多年的谜底呼之欲出———

她站在那里,带着倾国倾城蛊惑人心的美,藏着足以冻伤这个世间最火热男人的冷。

即使这么些年不露面,却还是能让李原庸魂牵梦萦的,怕只有她了。

密所阖上眼,不忍再多看她一眼。

多看她一刻,她对自己就多失望一些;多看她一刻,她就不得不逼自己割舍下对李原庸已然深入骨血的爱;多看她一刻,她对自己憧憬多年的那个有关回家的梦就多绝望一分。

却不得不睁开。

睁开双眸,让自己好生看看她,看看眼前这个美人,让自己彻底明白她们当间的那份差距,不只是李原庸,即便是她自己,也忽略不了的。

然后,放手。

她的沉默在充满麝香的屋宇间散落开来,她忍得,待年年却忍不得了。

“今儿真是奇了怪了。”

她端坐在一旁,品着她的茶,毫不在意一旁那个似死了半条命的密所,“这大理国的女人怎么都跑到我这里来找爷们?难不成,这大理国的男人都死绝了,余下的几个都贪慕在我的裙裾之下?”

此时的密所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闷闷地杵在一边。她知道自己的模样定是糗毙了,却无力移动双腿,自她面前挪开。

那就让待年年好生说会儿话吧!

“让我猜一猜,你当是……密所笃诺吧!”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李将军告诉你的?”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不已,这明摆着是不打自招嘛!

待年年牵了牵嘴角,却不曾露出半分笑意,“果然是你,方才你主子才来过,如今你又来了。”

她的主子?难道是……

密所大喝:“公主来过了?公主来找你做什么?”

待年年怎会是人家问什么,她便说什么的温顺之人?

“你们虽都是打公主殿里出来的,可到底主是主,奴是奴,风采嘛……就差太多了。你家主子来找男人,不言不语,不显山不露水,淡淡然便已决胜于千里之外。你就不同了,同样不声不响的,可心思都写在嘴角了。”塌下来了,整张脸都塌下来了,好似她的心已天崩地裂。

公主来此找男人?定是找的高相国之子高泰明,难道公主相中的男人还敢跑到青楼?那公主还让她去相国府请高爷?

忆起公主交代的正事,密所让自己有了不再执着于此的借口。抽身走人,身后的那位还不冷不淡地相送着:“有空来逛逛啊!听说,你很爱笑的。偏生我最不擅长的便是这一个‘笑’字了。”

拿话戕她?她已经死了的心,便什么也不怕了。

密所转过身,这便笑给她看。笑弯了嘴,笑眯了眼,拿出平生全部的笑容,笑,一直笑下去,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她:“这些年,李将军一直在等你。那么好的男人,你怎么忍心叫他伤心?”

 第五章 拳拳心终归似陌路(1)

她去了,带着她的笑离开了碧罗烟。

接下来的个把月,她还是照着先前的模样,给南门的侍卫守将送各种拿手的吃食。好似那日不曾见到李原庸进碧罗烟,好似那日不曾见到那个美到令人失魂却不会笑的待年年,好似……她从不曾钟情过那个男人。

甚至她来得比从前还密些,将拿手的小菜一道道变着方法地做了一通。这一日,她更是带来了大餐———命几个宫人抬了大坛的秆秆酒,架了一锅的坨坨肉,好似一派过年过节的架势。

摆上酒,放好菜,她率先端起盏来,“密所幼年入宫,早没了家人。跟诸位大哥、大叔相处这几年,我知道你们是打心底里关心我,就全当是我的家人了。我这酒,敬各位。”

她一口饮尽,李原庸全持着酒静观着她。今日的她与往常全然不同,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眉眼间似带着诀别。

果然,斟上一盏,端在手边,她终究说了:“公主不日将下嫁高爷,主子大恩,带了我去。以后,我就不能再给各位做菜了,这杯酒,权当我跟各位告别。日后,我若再进宫,必定来探望你们。”

她又是一口饮尽,这盏酒跟她处了几年的那帮子侍卫是再喝不下了。

“喝啊,怎生不喝呢?你们不是都喜欢我酿的秆秆酒嘛!”她径自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倒了第三盏酒奉给自己。,“平日里,你们都谢谢我做菜给你们一饱口福,其实该道谢的人是我。我做的都是幼年在家的时日里,阿母做给我吃的美味。入了宫,每每想念家人的时候,我便照着记忆里阿母的味道做出这些来。这菜,若没人享用,便连潲水都不如。有了你们的品评,才真的是成全了我。这第三盏酒,我还是该好生谢了诸位。”

她又要喝,却被李原庸一把接了过来,“你还要回公主殿侍候主子,不当再饮,这盏我替你喝了吧!”他一仰头,替她干了这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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