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在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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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在锦衣卫-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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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安好。”小儿点点头,恰巧一只蜻蜓飞上他的鼻尖,挠的他有些发痒。他皱皱眉,抬手在鼻前扇了扇,赶走了那只顽皮的小东西,复而问道:“母亲在那边……可还好?”

“好得很,容儿不要挂念。”妇人垂下头,嫣红的唇瓣在小儿额头烙下一吻,半阖半眯的眼眸中恍然流泻出一丝不舍的意味,“在这里呆的时间也不短了,母亲也见了,容儿可是该回去了?”

“……回去?”小儿不解道:“母亲,容儿该去哪?”

妇人直起身,微微叹气道:“从哪来回哪去。”

“这里好舒服,暖呼呼的,容儿不想走。”小儿浅笑着回她,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妇人的衣裙,“容儿要和母亲在一起,别赶容儿走,好不好?”

妇人没奈何的摇头,“乖,莫要任性,这不是你待得地方。”她再次俯□,贴在他耳边低语:“除了母亲……你还有要守护的人,忘记了吗?”

“要守护的……人?”小儿愕了愕,眉心挣扎了几下,却还是没有睁开眼。

妇人呵气如兰,眼神中带着丝决绝的意味,“容儿乖,回去吧,她还在等你。”

随着话音落地,世界仿佛都变调了。

春暖花开渐渐溶入凭空而出的涡眼,一点点抽离,连同那位貌美的妇人也变得支离破碎。

唯有她的曼声细语,不断交织在崩塌的时空里——

你还有要守护的人。

忘记了吗?

忘记了吗?

要守护的人。

她还在等你。

回去吧。

……

牧容有些摸不到头脑,这么多年来的孤寂,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有谁会等他呢?

这一觉他睡得很舒服,压根不想醒,可母亲的话一下下撞击着他的心脏,抖掉他心底尘封的灰尘。

在那里烙着的人影愈发地清晰起来,那是他暂时遗忘的,却又不能遗忘的。他要守护的,还在等他的——

她隔岸观火一般瞧着他,一双小鹿眼里烟雨迷蒙,噙满了泪,却也望穿秋水。那么远,他都能感受到她眸光里的绻缱,不舍,以及心伤。

心脏轰然破了一个大洞,嗷嗷往里灌着心酸的情绪。

他不想让她哭,伸出手却抓不到对方,身上像压着千金重的大石头,想追却又拔不动腿。

牧容难受的拧紧了眉头,过往的回忆化身为清明之风,急速吹散着他脑仁里的雾气。

“您这么英姿飒爽,武功又高强,还坐着指挥使的位置,妥妥一个高富帅。”

“二哥,我讨厌指挥使……为什么老让我碰到他……”

“这可是玩命的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你当你是神吗?!”

“好,我担心你。”

“大人,这点小伤你可千万别死。”

……

对,这点小伤,他千万不能死。

那死丫头还等着他照看呢。

一束光穿破层层云雾,直直照进了他的心坎,力量逐渐渗透在他的血液里,慢慢侵染进四肢百骸,牧容咬紧牙,抬起眼皮几乎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

“卫夕——”

唇畔嗫嗫出声,眼前的光景也愈发清晰。遽然睁开眼后,他尚且还有些发懵,旋即就被一股锥心的疼揪回了现实。

……还好,他没死。

庆幸之余,牧容捂住肩头,急不可耐的坐起来。乌亮的头发倾泻而下,挡住了他多半的视线,他腾出一只手来抿在耳后,这才警惕的环视一圈。

这是一间称得上精致的厢房,带着股京城的大家韵味,却又有些不同。到底是在哪,他一时半会也闹不明白。

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顾不得多思,他扶着拔步床站起身来,趿上皂靴,急切的朝门口摸去。

应该是许久没有下地了,他走起来有些发飘,几处刚刚愈合的刀伤因为牵动而再度开裂,在中衣上渗出若隐若现的血花。而他却抿着唇,面不改色,整个心都在牵挂着她,不知她是否还安好。

推开门后,冷冽的夜风从廊子里灌了进来,廊上点着的牛皮灯笼跟着晃了晃。

眼前一片影影绰绰,牧容眯了眯眼,从廊子的尽头捕捉到了几个刚刚巡守过去的人,身着青色锦绣袍,腰跨绣春刀。

是锦衣卫。

看到了自己人,沉重的心稍稍轻松了些。牧容吁出一口气,正欲呵住他们问问,恍然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万籁俱静的夜里那么突兀,又那么吸引着他——

“哎呀,这么严重,疼不疼?”

是卫夕!

牧容眼光一凛,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朝隔壁屋那儿挪了挪。

窗棂是开着的,留有一条小缝透气。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头戴乌纱的男人靠在圆桌前,精壮的后背上有一道尚未愈合的刀伤,格外狰狞。

卫夕坐在他一旁,手里拿着陈忠配的药膏,小心翼翼的涂在伤口上,不时斜眼觑着他,“疼不疼?小橙子,你倒是说句话呀!”

“你放心涂吧,我皮糙肉厚的,不疼。”君澄嬉皮笑脸的看看她,第一时间打消着她的顾虑。

明明那眉头都拧成大山了,还不吭声,真是死鸭子嘴硬。她心里暗搓搓的嘀咕,嘟起嘴有些不满,手上却放轻了力道,尽可能不去弄疼他。

殊不知君澄怕她害怕,有些事有所保留,没有全盘告诉她。那晚的战况异常惨烈,锦衣卫折损六十八名精英,这才等来了遂邺百户所的援兵。

至于他后背这一刀,委实是个狠劲儿。对方想置他于死地,若非是花六及时拉他一把,恐怕此时此刻他已经到阎王殿报道了。

又一次死里逃生,君澄长长吁了口气,将下巴枕在手臂上,微微斜首睨着卫夕。她认真的小模样还真是惹人怜爱,盯了一会,连疼痛都察觉不到了。

“这几日可还好?”他顿了顿,嗓音愈发轻柔,“看着瘦削了。”

卫夕大喇喇的挑挑眉,语气轻快道:“我还好,除了照顾大人倒也没干别的事,和杀人相比可是轻松多了。”

她的指尖皮肉细腻,裹挟着膏药划在他背部,有些痒,伤口还隐隐泛着薄荷的沁凉。鼻翼间传来一股如兰似桂的清香,君澄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赶忙吸了口气,调整话头问她:“那日可曾害怕了?”

……害怕?

卫夕愣了愣,继而撇撇嘴。说不害怕是假的,现下想想还觉得恍然如梦,她这双手真的就这么沾染上鲜血了?

在刚来大华之前,她曾经想过这一幕。她本以为自己会变得疯癫,会变得噩梦连绵,谁知,她的适应能力远远大于她的想象。

这不,她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接受了现实——

她是锦衣卫。

那她应该杀人。

“哪有啥可怕的。”许久,她粲然一笑,状似不在意,却又似在安抚自己:“咱们都习惯了不是吗?谁不知道锦衣卫这活计烫手,久而久之的,这杀人都成游戏了。”

在她说话时,君澄自始至终就这么望着她。

那张清和的面皮背着烛光,他只能看清她模糊的轮廓。但那双眼眸黑的浓郁,蕴着光似得,眼尾随着她的话语一点点儿上翘着,像是说到了什么开心事。

原本见她高兴,他也是该心安的。可君澄窒了窒,继而懊丧地叹了口气。

身在锦衣卫,这里头有谁真正开心过?那面上的虚假她不说,他也清楚,那具清和纯澈的身体里,势必包裹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明明是个如花年华的姑娘,却整日要打打杀杀。君澄有些心疼她,薄唇翕动了些许,却又找不到措辞安慰她。

厢房里一下子变得沉寂了,君澄有些尴尬的蹙了下眉头,而卫夕却恍然无事,专心致志为他上好了药,复又为他绑好绷带。

“好啦。”她松了口气,眼角微垂关切道:“伤口还真深,感觉好点了吗?还疼吗?”

这若是放在现代,恐怕要缝针了。

君澄活动了一下臂膀,弯起眼眸随和地笑了笑,“不疼了,多谢。”其实伤口疼是必然的,但他胸口却是个和煦的,两厢一抵,他倒是有些感谢那贼人的一刀了,总感觉没白挨。

卫夕乐颠颠地搓搓鼻尖,冲他忽闪了几下眼睛,“甭客气,咱俩没外人,有用到我的地方你尽管说,互相帮扶才能走得长远嘛!”

君澄为指挥使保驾护航,也是个难干的差事。柳叶湾事件一出,她对所有的锦衣卫同僚都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情愫。

她笑的有些傻兮兮,顾盼间慧黠流转。君澄含笑嗔她一句“傻样”,这才将飞鱼服松松垮垮的穿好,骨节分明的手指整理着白纱交领。

卫夕坐在他一旁,饶有趣味的看他整理着白纱交领。

他的面容氤氲在柔艳的烛光里,仔细一瞅倒是个养眼的。虽然少了些牧容的温润柔雅,却多了格外硬朗的俊气,像是一块锋利的石头,带着吸人眼球的棱角。

用现代的话怎么说来着?

她很认真的回想了一番,这才在心里头打了个响指。雄性荷尔蒙颇高,跟特警叔叔一样:够MAN!够辣!

许是她眼光有些灼热,君澄手指一顿,抬眸对上她,“……怎么了?”他又低头瞥了眼自己,一抿唇,将松垮的交领紧紧阖上,盖住了脖颈下浅麦色的肌肤。

养眼的时候被抓了个现行,卫夕的脸哄一下热了起来,“没……没怎么!我天,这里炭火烧的太旺了。”她状似无意的拍拍脸颊,起身走到熏炉前,拿起火钩子哗啦啦的捣腾起来。

她窘迫的样子像是做贼心虚的小孩,君澄看在眼中也不道破,唯有唇角的弧度愈发浓郁。顷而间,他眼眸一亮,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还有样东西要给你。”

卫夕正面红耳赤的戳着熏炉,闻声后顿了顿,澄澈的眼睛里裹挟出一丝狐疑,“嗯?有东西要给我?”

那恼人的杂音总算消停了,君澄叹气点头,走到她身边,轻轻拾起了她纤细的手腕子。

出其不意的动作让卫夕略一愕愣,想抽手的时候,对方已经将一个手链似的东西系在了她的腕子上。

“遂邺有座寺庙,名叫安山寺,据说是个灵巧地儿。前些时日你们杳无音信,我四下加派人手去寻,无意间就装进了这安山寺。”对上她懵懵的眼神,君澄唇畔携出清浅的笑意来,“我心想或许是机缘巧合,便去寺庙里上香请愿,顺道求了这个平安锁。”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卫夕好奇的晃了晃腕子。

链子的圈口刚刚好,看外观应该是珊瑚珠材质,中间系了一把格外精致的小铜锁,指甲盖大小,上头刻着复杂的云纹,配着她白白嫩嫩的手腕,格外好看。

“这就是平安锁啊,还真是个萌物件。”她向来对这些小东西很感兴趣,方才的尴尬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头顶,旋即欢快的冲他道了谢,一眯眼睛,惯性揶揄道:“对了,小橙子许了什么愿?是不是……早日遇道意中人?”

闻言后,君澄眸中闪过一霎异色,登时沉寂下来,“意中人……可望而不可及而已。”他轻描淡写的避开了这个话头,和煦道:“上香请愿自然是跟前些时日发生的事有关,我只是希望菩萨保你一生平安。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话到末尾,他眼神格外诚恳,剑目星眉都变的柔和了三分。

那双黑魆魆的眼睛好像燃着火,一下子就烧到了她的身上。卫夕顷而有些发滞,他这话讲得甚是微妙,说者或许是无心,她这听者……却觉得别有他意。

察觉到了她的隐隐惊诧,君澄继而回过神来,口不对心的又加一句,以求打消她的顾虑:“毕竟你是锦衣卫唯一的女子,我们这些男人,自当呵护着。”

自当呵护着……

卫夕愕愣,在心里头默默跟着念叨,幽黑的眼仁随之携出一股迷离之色。

君澄尽可能说的轻松,而她却一眼看穿了他拙劣的伪装。他面上的光明磊落,八成是虚伪的。

她张了张口,刚要追问,就在这时,廊子上传来了窸窣的响动,很是轻微,如同一阵风儿刮过。

走过风声鹤唳的几天,她的第六感变得格外敏锐,警备的眼神登时隔空抛了过去。然而她只是在窗棂上捕捉到了一袭逆光的剪影,稍纵即逝,像是错觉一样。

“你看什么呢?”君澄蓦然回首,也随着她的眼神望去。可窗外昏暗一片,并没有什么异样。

“……没什么,谢谢你的平安锁,我很喜欢。”卫夕回过神来,尽量变得眉舒目展。心里头却是格外古怪,那颗心脏砰砰砰跳着,带出一阵酸涩的意味。

哎妈,这是要揭竿起义么?她暗搓搓啐骂一句,抬手拍了拍作乱的胸口。

房里的空气变得很诡异,她有些压抑,绕过君澄走回圆桌前,替他斟上一杯安神的茶汤,回头叮嘱道:“我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得回去照顾大人了。现下也算找到我们了,你劳累多天,还有伤在身,今晚一定要早点休息。”

她迫不及待的要回去,君澄见状也不加阻拦,识趣的颔首道:“晓得了,你去照顾大人吧。”

待卫夕掩门离开后,他凝了门口久久,这才将那碗茶汤喝了个干净。

身为指挥使的得力手下,他的心智不能迷乱,私情和大局比起来,他一定会选择后者。从这个方面来讲,指挥使倒是个敢爱敢恨的了。

比他强得没谱。

这么想着,君澄将空空如也的茶盏放在手里掂了掂,唇畔扬起一抹自嘲的讥笑。

太阳穴突突跳起来,牵连着后背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前些日子睡着了是折磨,如今醒着却变成了折磨。他长长吁出口气,大手一扯褪下了飞鱼服,“啪啦”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君澄愣了一记,弓腰将东西捡了起来,映着火烛晃了晃,混沌的眼神继而变得清和。

那是个,和卫夕一模一样的平安锁。

#

君澄和牧容的厢房只不过一墙之隔,卫夕回到隔壁也只是用了须臾的功夫。

外头夜幕低垂,霜还是寒的。生怕沾染了阴湿给牧容,她站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凉气,又在熏炉旁烤了烤火。

橘色的光熏染了她的眼瞳,她眯了眯眼,心下猜思着君澄方才说的话。

她不是个傻得,他话里的意头她也能猜出五六分。这傻小子,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锦衣卫差事繁忙,不及而立又不能谈及婚嫁。她,不对,白鸟这水灵灵的大姑娘自然是个吸人眼球的。

不过她是卫夕,只想安身立命,没有招蜂引蝶的想法。仅仅是个牧容就够她伺候的了,若是再来一个,岂不是要了她的小命?

回想到来大华的点点滴滴,君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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