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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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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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我们早上还约好了,考完试我们就自由了!她是一诺千金的人,不可能!”
……
他声音颤抖的说:”小维,这是意外,但现在已经成为现实了。你冷静点,好不好?”
“不可能!我们早上还约好了,考完试我们就自由了!她是一诺千金的人,不可能!”我歪着脑袋看他。
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晃,“你可以冷静点,听我说吗?”
“好,你说。”我轻声说。
“小维你听着,一诺出了车祸,头部受重伤,抢救无效。她不在了,你明白吗?我不希望,一个已成事实的悲剧再逼疯另一个!你可以冷静一下吗?”
我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越瞪越大。
他冷声说:“小维,一诺不在了,你怎么不哭。你哭吧,哭啊!”
我觉得浑身发冷,他像个魔鬼,“你让开!我去找一诺!”
“她不在病房,已经离开了。”他在我身后说。
我回头说:“我说过了,你别跟着我!”
“我不跟着你,你再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你现在有意识吗?那边已经乱成一团糟,她妈妈伤心过度刚抢救过来。我说什么你能听进去吗?你要么在这儿哭,要么跟我回家!”他拦住我。
“那你们为什么瞒着我?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你们不想让我见到一诺吗?”我心被有几万团愤怒的火炙烤着,又痛又恨。
“你刚刚考完试,已经很疲倦了,这边情况你要看着了,真的没有人再来照顾你。”
我打断他的狗屁言论:“宋宗唐,你混蛋!你让我们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混蛋。”说着怒火中烧的扯住他的衣领,翘起脚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惹来了无数人的侧目,也惊醒了我们,我们就傻傻的站在那。
我低头看着垂下的隐隐作痛的手,不敢正视他。我早没了理智,急于需要找一个发泄的出口。我“哇”的一声,痛哭起来,紧紧贴在一个柱子旁,身体瘫软的蹲在地上。
宗唐蹲下来,伸出胳膊搂住了我,重复着安抚我说:”没事了,没事了……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真的……”我感觉到,他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的落在了我的头顶,一阵冰凉。我靠在他怀中,身子一软就没了知觉,只隐约听见他大声呼喊医生!
又过了多久,我睁开眼无力的望向周围的一切。我的一只手被绑在床边,扎着点滴。
“小维,你醒了?都睡了两天了。饿不饿?”宗唐在我耳边关切的说。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缕金阳穿过白色窗帘流泻进来,不偏不倚洒在我的病床上,闪闪光辉似乎天国就在眼前。我很喜欢天使,记得在圣诞节时我送给一诺一个紫水晶雕刻的天使。我对她说,她就是我的天使,承载着善良和爱。煽动着翅膀给我带来幸福,希望,快乐,温暖。
我伸出手,挡开了刺目的日光。“我为什么还在这?”
“你太累了,晕倒了。还有些发烧。”
“我要去找一诺。”我猛的想起来,脑袋“哄”的一声嗡鸣。扯下扎在手背上的点滴,起身下床。弯下腰时,一阵眩晕,双脚瘫软跪在地上,根本无力站起来。
“小维,你冷静点。一诺的事我也很伤心。你不要自己难过就不顾别人的感受好不好?赶快好好休息,你发烧呢,别再闹了。”他左手撑住脑袋,尽力劝说。看样子,他是一直没有休息在照顾我。
“你走吧,不用管我。”我没多少力气,声音孱弱。
“你这个样子,我能不管吗?”他大声说,声音真的我心跳过速。
“那你走啊,我不是打过你,让你滚的吗?”我心烦意乱的告诉他,用手撑着地试图站起来。
“好,既然你这有力气,我也懒得管你,但我得把话说清楚。”他并没有要扶我的意思,。
他的心理防线决堤了,忍无可忍的说:“夏子维,一直以来你都在吃止疼片对不对,你偷换药了是吧?如果你一直吃一诺给你买的药,你的胃病早就好了,考试时也根本不会发作是不是?啊!我问你话呢,是不是?”
“我为什么换药?你凭什么质问我?你对我又了解多少?”我生气的反驳他。
“夏子维,你太任性了!我们都为了你好,不想让你出事。”他背对着我。我清楚的看见,他的背影在颤抖。他把“出事”两个字说的极其轻,好像它不足以形容我的境遇。
“是啊!都是我的错。那你还来管我?如果没有我,这世界一切就太平了!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恨你。你知道多少,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不是很会粉饰太平吗?那麻烦你等我死后,也不要通知我的家人!”我对他隐瞒一诺出事,怀恨在心,那是无法原谅的。
“你真是无药可救了!”他憎恶的大声说。
“一诺是因为着急给你买药才出事的。她是我送到医院的,我跟你道别回家之后看见她惶惶张张的从药店里跑出来,闯了红灯,被一量货车撞了。我送她去医院的路上,她让我把这个给你。还有她用尽力气从牙缝里挤出来告诉我,不让我告诉你她出事了。”他克制着内心的悲痛,牙齿发出“咯咯”响声。低头把那盒粘着血迹和体温的胃药放在我床上。再没回头的离开。
世界就这么轻松的安静了。我僵硬的膝盖跪在地上,指甲狠狠抠着斑驳凹凸的水泥地。摩擦让我的指尖有丝丝扣扣的疼痛,我不敢停下来,机械的重复这个动作。
只是我厌恶的一顿早饭,酿成了如今的大祸,和终身的悔恨。我曾经把多少次把对父母的怨气,都折魔在了一诺的身上。多少愤怒,自私,忐忑,恐惧,都是一诺给我承担。直到她为了我这个不值得的人,把生命都抛弃。
宗唐你干嘛要那么包容我,说我任性,怕我有事。我是一个自私自利食人生命的魔鬼!我要怎么跟程爸爸程妈妈交代,我上哪去找还他们一个宝贝女儿。
我还有脸跪在这,我活着就是个负担,爸妈的负担,一诺的负担,宗唐的负担,所有人的负担。去死的人应该是我,那次我就不应该回头。
我换回自己的衣服,拉开门时看见宗唐满居然眼泪水的站在门外。
他说:“一诺的爸妈想认你当女儿。”
一诺你是不想在天堂见我对吧,你真傻,我这种人是要下地狱的。你干嘛还要叫爸爸妈妈来给我希望啊。
“这也是一诺的意思,你知道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好好的。小维,你别干傻事,不是你不值,是你那样做太没良心了!”宗唐不怎么看我,低沉的说。
“好!”过了一会儿,我坚定地说。
“跟我回去,好好养病。”他把我抱回床上,盖好被子。
“他们在哪?”
“他们去处理事情,让你先好好休息。也让你考虑一下他们的提议。”他眼眶瞬间红了。哽咽的小声说:“一诺的离去我比谁都痛苦。你好好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补偿。你发烧呢,好好休息吧。” 说完,轻轻的起身,关门离开。
我实在没有体力再出去追问些什么。只要一挪动身体,就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三天后是一诺的葬礼,我躺在病床上没有参加。
看不见,她就还活着,她还是顶着一脑袋呲毛蹿到我面前。然后拽拽的问:“我迷人不,帅不,可爱不,美不?”之中还夹杂着无数小动作。
我小心摘下耳钻,放在在手心。深蓝色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闪亮的一滴泪。我问:“一诺,为什么你说,我一定会考上理想的大学,而不是我们?为什么不是我们?”
宗唐参加完葬礼回来。一身黑色西装的他,更加消瘦憔悴。
“小维,感觉怎么样了?”他脱去外套,坐在床边,体贴的打量我。
“程爸妈呢?”我焦急的问。
“他们还在处理事情。”他把手伸过来帮我摘走粘在嘴边的发丝。
“我要回家。”
“医生说,你情况不太稳定,不能出院。我不想你再出什么问题。你不仅是身体伤病,还有心理辅导要做。”
他呵护倍致,为了我强颜欢笑:“你看看你的手指,还有胳膊,在这么弄真成蜂窝煤了。”
我转过头去,看夜幕缓缓降临。这些天我一直控制不了的自残,用手指抠地,那尖的东西扎自己的胳膊。我需要那种缓缓刺痛的感觉。
我顺从的接受了心理辅导,精神状态慢慢好转,这天他一脸严肃的来看我。
“小维,我有事跟你说。”他严肃又低沉的声音,让我又一次感觉恐怖。
“你能别这么说话吗,我害怕。”
“你还记得这个吗?” 他把手伸进里怀,拿出一只磨损褪色的食品包装袋。
由于年头太久,上面的字迹和图画已经模糊不清。可是我认识!
“你怎么会有这个?”它的出现,我惊讶极了。
“你亲手递给我的,你忘了。”
我是记得那天把所剩无几的几颗奶豆递给那个男孩,让他帮我送到幼儿园给小朋友。
“我就是那天,那个你没等到的小男孩!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我就是回来找你的,我没有忘记你!”他紧张的犹豫又急促的掀开这些尘封的记忆,充满期待的看着我。
我至今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张充满坚定目光的稚气的脸。无论我年少,青春,衰老。对承诺救我的那个孩子,始终停留在五岁的脸。
我坐在床上停滞的目光看着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世界好似又出现了另外一番景象。他和那个海军装小男孩的脸重叠在了一起,像个王子英勇的对她受伤的公主说:“等我回来!”
我的手微微颤抖的抬起来。我想摸摸和我面前这张英姿少年的脸交错的那张稚嫩面孔。
我眼角流出一滴泪,惆怅又安慰,他回来了!没有企盼反倒体会了奇迹。
“小维?你没事吧?”他紧张的问我。
“你回来了……”我嘴角轻轻向上翘了翘。
“小维,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他把我从回忆拽到现实。
我知道他回来找人,可我真想不到那个人就是我。我知道他对我有意思,可当他真正表白,我却又不知所措。猝不及防的表白使我对童年的那段单纯的美好回忆抹上了异样色彩。
“静时我会想想。”我低头小声说,不敢迎接他期待的目光。
我的人生从此一片灰白,我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享受生活,接受什么可笑的爱情。
“没关系,我等你。”他温柔体贴的说。
护士小姐再一次推门而入,帮我换了不知是今天的第几瓶点滴。
我抬头看了看牛奶一样的液体,焦躁不安的问他:”我今天还要换几次?我想下地走走。”
他毫不犹豫的抱住我的头埋在了怀里,用手遮住了我的眼睛,说:“没事,不要动,一下就好。”
我的心软了,安静了下来。
他说:“最后一瓶了,我们不打了,再过两天我就接你回家。”
“你跟我说会儿话吧。”
“我给你讲小时候的事。”他吐出一口气,缓缓的描述。
“那时我爸妈离婚,我妈领着我搬出了那个院子。后来初中时她就带我去美国投奔了一个半亲不亲的亲戚。小时候我最怕我妈,那时她心情一直不好情绪不稳定。说不准什么事儿就火了,所以那天我和我妈要搬家,我没敢跟她说我得去救你。我就被我妈带走了,换了一个又一个住处,这一走就是十多年,可我心里一直放不下你那天信任我的目光。后来我以为也许长大了儿时的记忆就会淡淡健忘,可我就是忘不掉你站在井里企盼我的那种眼神,冥冥中,你就成了我的责任!”
“你爸和你妈为什么离婚?”我突然问他。
他想了想,“因为我不是我爸的孩子。”
天啊,这又是一个多么离谱的家庭,比起我爸妈无休止的争吵,身份的承认是不是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阴影。
“那你高三是怎么找到这来的?”我端详着他,换了另外一个话题。超出年纪的成熟背后,会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煎熬和苦楚。
“我先回的南方,还好有老邻居记得当年掉进井里的小女孩,他们说你家搬到这里好几年了,当时我以为没希望了,就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所以,我那时给你讲青梅竹马的典故时,你就知道是我了?”
“对!”
“你可真沉的住气啊!”
“我差点没憋死,要不是你高考,我早把你绑架回美国。”他夸张的说。
“那一诺不卸了你才……”我话说出口一半,彼此都沉默了。我早已习惯,什么都要一诺来摆平。我对一诺的依赖胜过任何一个人,任何朋友,亲人,爱人之类的关系。
沉默中门口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是程妈妈来医院望我。当她推门而入时,我愣了一下,眼泪簌簌而下。她面带倦容,明显苍老了许多。简直与那意气风发,满面容光,差之千里。可是,这些都是我一手酿成的。
“阿姨……”我“扑通”一声跪地。
“子维,起来。”她和宗唐把我扶到床上。伸手帮我整理凌乱的头发,她撩开我左耳边的头发,动作停止了,目光停留在我左耳上的耳钻。
“这是诺儿小时候,我亲手给她设计的。”
“阿姨……”我抬起头轻轻叫了一声,不知应该说什么。我知道,现在无论我做什么都那么微不足道。
“小维啊,像以前一样叫我程妈妈吧。”她柔声说:“我愿意听见有人叫我妈妈。”
我注视着她的眼睛,疲惫,苍老,黯淡无神。
“程妈妈!”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清。
“那耳钻是诺儿最珍贵的东西,那天我看见它戴在你耳朵上的确很吃惊。我知道你是她最宝贵的朋友。后来诺儿跟我讲了许多你的故事,我很感动。从小我就希望她成为正直,善良,一诺千金的人。这也是我给她耳钻的意义。她没有辜负,最后一刻她也是为了帮助朋友。我不应该怪你,那是意外,避免不了。”她坐在床边,抚顺我的头发。
“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她声音疲惫的叮嘱我。
“我会做到,您放心吧。”我默默吞咽下抑制不住的泪,哽咽着说。
我从来没这样哭过,从程妈妈走后眼泪就无法控制的一直流,我用牙咬住被子不敢出声。直到后来护士给我加了安眠药,昏昏睡去。
后来我知道,程妈妈把一诺的心脏捐献出去,救治了一个和我们一般大的孩子。她说,她一直教育一诺要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她说,这也是一诺的意思。我心里渴望能找到那个和我们一般大的幸运儿,我想听听那在与我诉说着的心跳。
我独坐在床上,带着低落的心情看着遮挡窗子的白色窗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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