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管- 第36部分

　　　　回到501，他想找陶睿，可是陶睿不在，于是他径直走向夏未来的房间，直接推门进去，就看见夏未来正津津有味地玩游戏，满屏幕飞着鲜血肉末，飞完了他光荣地牺牲在战场上。

　　　　“夏未来。”他喊。

　　　　“陶睿？这么快就买回来了？我要的酱猪蹄也买到了？”夏未来没有回头，点了重新开始游戏准备接着玩。

　　　　不能怪他没认出来，两兄弟的声音挺相像，加上他之前叫陶睿去买晚饭回来，再加上最近也就陶睿胆子大了敢擅闯他的私人领地，陶野一般是不进他房间的，故而他才会下意识认为是陶睿。

　　　　可是这话在喝高了、脑子打结的陶野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陶睿陶睿……你就那么想他吗！不是他是我你就很失望吗？”

　　　　夏未来被他吼得一愣，手一抖又阵亡了。他回过身来看看他：“对不住啊，陶野，我刚刚玩游戏没注意，随口说的，你别生气，你们两兄弟我还是分得清的。”

　　　　陶野脑子里轰地一声，愤怒混着血液涌上来，他甚至能听见自己耳膜里脉动的声音。他走上前去，一把拎起夏未来的衣领：“我知道你分得清！你告诉我，我哪里跟我哥不同了？我哪里比他差了？我可以给你更稳定无忧的生活，为什么你选我哥不选我？！”

　　　　夏未来完全被他吼傻了：“陶野你在说什么？”鼻端钻入浓重的酒精味道，夏未来了然，扯开他拽着衣领的手说，“你喝酒了？我就说嘛，没事发什么疯，去去去，洗个澡清醒清醒再出来跟我说话！”

　　　　“是！我就是发疯了怎么着！”陶野继续揪紧了不让他逃，他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被烧得昏昏沉沉，想宣泄，想爆发，想找到那个问句的答案：为什么是陶睿？

　　　　夏未来发现他醉得不轻，一巴掌呼到他头上，反拽着他的后领往水池那边拖。他们两个互相较着劲，就在客厅扭成一团。

　　　　两人的力气都很大，可是陶野借着酒劲下手更狠一些，夏未来只是一心想让他冲个凉醒醒酒，而他是确确实实想要制服夏未来。

　　　　一个不留神，夏未来被他绊住了膝盖，整个人往下一跌，陶野一手扶起他，另一手顺势把他按在墙壁上，随即死死扣着不让他动。

　　　　夏未来生气了：“陶野你醒醒！你这是在跟我耍什么脾气！我哪里惹到你了？”

　　　　“没有！你没有惹到我！你只不过跟我哥在我隔壁上床而已，你们以为我听不见？你们当我聋的吗？还是当我不存在？！”

　　　　夏未来再厚的脸皮也经不住这么拷问，当下就红了脸，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那个什么……你哥他……不对，我那个……”解释不清楚，这事情他完全解释不清楚。

　　　　陶野根本听不进他的话，他压迫在他的身上，吐吸间浓重的酒味熏着周围的空气，夏未来想避让却避让不开。

　　　　“我不信……”陶野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一丝嘶哑，“我他妈就不信，我跟我哥差那么远么？嗯？为什么是陶睿呢……为什么？”

　　　　夏未来不知道此刻能说些什么。讽刺的是，他在想这是不是一场苦情戏，陶野扮演着一个向他控诉的角色。他们就像往常开玩笑一样，只是在说着对应的台词，等到戏演完了哈哈一笑，尽释前嫌。

　　　　但是现实不是这样的。

　　　　陶野是真的在控诉他，用尽力气按着他，嘴唇压上来，在他的脸颊和脖子附近游移。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充血的眼中都是愤怒和欲念。

　　　　夏未来闭了闭眼，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想要道歉，可是又觉得自己没有道歉的必要。他回过神来，奋力把手从陶野的钳制中挣脱，一拳击打在他的腹部。

　　　　陶野吃痛，捂着肚子弯下腰，眼里清明了又迷离。

　　　　下一秒，他猛扑上去，把夏未来生生撞上墙，后脑与墙壁撞击发出咚地一声，疼得夏未来眼前发黑。

　　　　撕扯，扭打，亲吻，啮咬，夏未来的衣服光荣破碎，一双拖鞋早不知飞去了哪个角落。百忙之中他觉悟到，今晚真他妈太悲催了，玩游戏十二场战败，回头还跟这么个小畜生干上了，眼下就要被剥皮抽筋，这是典型的血光之灾啊！

　　　　正想着，大门开了，夏未来一看是陶睿，刚想开口叫他帮忙拉开他弟弟，还没出声呢陶野就给扔出去了。陶睿冷着一张脸，拎进门的塑料袋掉在地上，酱猪蹄的卤汁洒了一地。

　　　　陶野从地上站起来，二话没说一拳头抡向他哥，陶睿躲闪不及被扫到颧骨，当下他也不留情面，拽过陶野就往他脸上招呼……

　　　　这顿晚饭陶睿花了八十七块五毛，他们谁也没吃成。陶睿左边脸肿了，陶野肚子上一大块淤青，夏未来破了一件衣服，还有一只拖鞋找不到了。

　　　　损失惨重。

　　　　从这一天开始，501这个房子里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晓栩整理　两兄弟照面爱理不理，饭桌上更是尴尬，夏未来讲冷笑话一点回应都没有，弄得他也很沮丧。

　　　　几天以后，陶野考完了高级网络工程师，然后就收拾了东西暂住到一个同学家里。

　　　　他一边打着零工，一边找着正式工作。

　　　　他原本就有计算机四级的网络工程师资格，所以工作并不难找，而且他的条件不错，聘用他的是一家大型网络公司。目前他只是做着比较低端的工作，他想要更高的待遇，因此就需要等这次的高级工程师资格证到手。

　　　　陶野开始工作以后，就去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小公寓，因为是在市中心，地方很小价格却很高，好在他还能负担得起，于是就暂时安顿下来。

　　　　夏未来打电话问他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帮忙，陶野在电话那头平静地说“一切都好”，夏未来便不再啰嗦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陶野摩挲着陶罐的那只手始终带着颤。

　　　　他的脸在笑，不是因为开心，也不是因为如释重负。他是在笑自己的懦弱，笑自己既拿不起，又放不下。

第50章
　　　　周末本是夏未来最喜欢的时间，因为他可以睡懒觉，可以玩游戏，可以用各种理由拒绝刘队的骚扰电话。他是自由的。

　　　　但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一样的陋室，一样的电脑，一样的主人，可是总觉得不得劲。他时常感到脖子后面吹着嗖嗖的凉风，猛地回头却是什么也没有。

　　　　……对了，就是什么也没有。

　　　　空荡荡的房子，看了三年多没觉着有什么不妥，这半年来住进两个惹祸王，隔两天就给他整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他几乎已经习惯了吵吵闹闹的日子。现在骤然这么冷清，让他很是不能适应。

　　　　一个厕所三个人抢；每次买牙刷都要买三个；永远在为吃什么和谁洗碗争吵；三个人轮流拖地，一人两天周日公休。陶野会鄙视他玩游戏的技术太烂，捧着攻略还能连败无数次；陶睿会毫无愧色地指使他代他拖地，并且提出给他工钱；他会在洗衣服的时候把球鞋也扔进洗衣机，恶毒地让那两兄弟没衣服穿。

　　　　不管怎么说，总是很热闹的。

　　　　可是现在呢，满屋子就剩他一个，忽然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他觉得憋屈得慌。

　　　　陶睿据说是要去谈一笔生意，夏未来听他说了，然而当时有点神志不清醒，过耳就忘。现在才隐约回想起来，陶睿似乎说了什么护照什么出国什么半个月……等他想要跟他联系的时候，发现已经根本联系不上了，他连陶睿是在美洲还是欧洲都不知道。

　　　　陶野搬去单身公寓了，他们每天倒是会有联络，可是联络越来越简单。一开始会打电话，再后来就是发短信。陶野好像很忙碌，睡得也早了，夏未来晚上十一点给他发的信息他通常都是第二天才回复。不过他的心情看起来好多了，脾气也被磨掉不少，不再跟夏未来较劲。

　　　　那天夏未来问他新公寓怎么样，他还笑着说“一切都好，只缺烦恼”，于是此刻百无聊赖的夏未来决定去给他增添烦恼——由于前两天陶野说公寓很热，所以夏未来给他买了个空调，今天送货上门。

　　　　关掉死得一塌糊涂的游戏，夏未来轻快地出门。

　　　　来到那幢公寓楼下，他惊讶地发现居然是座很老旧的楼房。他以为陶野所说的单身公寓是那种电梯一上十几层的那种，没想到竟是眼前这样的筒子楼。不过想想也是，现在房价那么贵，刚工作的大学生能在市中心找到这样的房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夏未来上了四楼，走到414的门口，敲门。边敲他边想，这房子有这样的门牌号，一定比这幢楼其他的屋子更便宜。

　　　　正想着，门开了。夏未来眨巴眨巴眼，半天才回过神来，倒吸一口气：“崔大小姐！你、你们终于同居了吗？！”

　　　　崔茹嘿嘿一笑，凑到他跟前小声说：“还没呢，不过我在他隔壁买了间房子，我跟他现在是邻居。”

　　　　原来如此。夏未来冲她竖了竖大拇指。

　　　　屋子里传来陶野的声音：“崔茹，谁啊？”

　　　　夏未来大摇大摆走进去，走到客厅看见陶野在那儿吃面条，当即扑过去做悲痛欲绝状，扯着嗓子嚎：“我的儿啊！你不孝啊！”

　　　　他这一嗓子直接让陶野刚进嘴的面条从鼻子里喷了出来，满脸狼狈。崔茹抱臂靠在门边观看，笑得直哆嗦。

　　　　“你干嘛你干嘛！”陶野一脚把他踹开，赶忙抽出纸巾把鼻子嘴巴都给擦了，喝到，“夏无赖你来干嘛！我这儿可没有剩菜剩饭招呼你！”

　　　　夏未来搓搓他的脸颊：“小陶野，你这习惯总也改不了，一害羞就脸红。”

　　　　陶野忍无可忍，拎起他的领子把他扔出去，刚好扔在这个狭小客厅的小沙发上。

　　　　夏未来理了理衣服，笑着环视一圈：“看不出来，你这里东西还挺全的，就是地方太小了，有点压抑。”

　　　　“哼，有的住就不错了，谁像你那么挑。”陶野白他一眼。

　　　　这屋里有电视，有卫生间，有洗衣机，有阳台，生活设施很完善的，虽然看着旧一点，勉强都能用。可是单身公寓单身公寓，就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住，他们三个人在这里面立刻就觉得拥挤了，通风效果也不好，在这大热天的尤其闷热。

　　　　“难怪你说热，这地方三台电风扇对着吹也没用啊，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夏未来无奈地看着陶野周围的三台小电风扇，直摇头。

　　　　崔茹也跟着搭腔：“就是说啊！我让他买个空调他偏不肯，说是有钱买也没钱用，你看他吹三台电风扇还不是满头大汗的。”

　　　　陶野欲辩驳，被夏未来毫不留情地鄙视了：“怕花钱？你年纪轻轻这么节省做什么？花得越多才赚得越多，花钱是赚钱的动力你懂不懂！”

　　　　陶野不屑道：“就是因为你有这样的思想才会一直存不下来钱！你个穷鬼！”

　　　　“嘿你个不孝子废话真多，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好不容易把你拉拨大，你还敢嫌我穷？！”夏未来撸起袖子就开始演戏，正要入状态的时候被崔茹的声音拦下：“好啦，你们别吵了，又有人敲门了。”

　　　　她去开门，进来几个装空调的工人，夏未来迎上去说：“哎呀你们终于来了，我都快热死了。”

　　　　陶野看看这群人，看看他们搬着的空调机箱，又看看夏未来，立刻就怒了：“夏未来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的！说了我不要空调！退货！退货！”

　　　　上门服务的安装工不解地看着他们：“嗯？怎么回事？”

　　　　夏未来对他们摆了摆手：“没事，这孩子跟我闹别扭而已，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我才不跟你闹别扭，我说真的，我不要空调！我不要再欠你人情！”陶野情绪有些失控，说话声音不免大了些。

　　　　夏未来等他叫嚣完了，这才拍着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但是你听我说哈，这不是你欠我人情，这是你在我这儿的贷款。我记得你喊过我一声未来哥吧，我这个做哥的贷点钱给弟弟有什么不妥的？”

　　　　陶野懵了懵：“贷款？”

　　　　“嗯，贷款。”夏未来说，“你可以分期还贷，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我告诉你这个空调只值一千八。但是你要真用一千八来还我，那就是真的让我难堪了。”

　　　　“怎么？你还要利息？”

　　　　“当然啊，你当我傻啊。咱们哥俩的感情你光用一千八就想还清了？你问问谁是这样对待兄弟，嗯……或者父亲的？”

　　　　陶野把他这些话听进去了，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知道，夏未来是不想让他记着他们之间的账单才这么说。这个家伙每次管别人闲事的时候都不问对方意见，只知道一意孤行，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人觉得他无赖得很真诚。

　　　　“我说……你说话怎么那么重的江湖味，不知道的以为你也是道上的呢。”

　　　　“那没办法，我们当城管的跟道上的接触得多嘛。”

　　　　陶野缓下情绪，突然觉得很想笑。他一度以为自己失去了这个人，现在才明白，他也许不能跟他做情人朝夕相对，但还是能跟他做兄弟……或者父子？

　　　　爱上了不一定能在一起。可是没有关系，只要他的世界里仍然有他，就是一件值得珍惜的事——这是他从听到的故事里得出的经验和教训。

　　　　之后空调装好了，这个小小的屋子里终于凉快起来。

　　　　崔茹心情很好，说要大显身手给他们做饭，夏未来顿时垂涎三尺。

　　　　席间陶野问起陶睿的去向，夏未来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那副避重就轻的样子让陶野不由得紧张起来：“我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怪他这么慌乱，毕竟是他亲哥，他可不希望跟自己哥哥最后的对话是“你妈逼”。

　　　　“唔，应该没出什么事吧。”夏未来叼着块红烧肉含糊其辞，“他现在不在这城里，我哪知道他出没出事……”

　　　　“不在城里？那他去哪儿了？”陶野追问

　　　　“马达加斯加吧，或者墨西哥，或者意大利吧。”夏未来回答。

　　　　陶野摔筷子：“这三个地方差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