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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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鸟-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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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一瞬间安静下来,跌坐在沙发上轻轻说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医生说最多也就还有两年的时间。我只是想看你成家立业,结婚生子,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不再是这么冰冷的关系,看到你得到幸福,这样我才能走得安心。”
  “什么意思?”李峋的身体一僵冷声问道。
  “我得了宫颈癌,已经到了晚期,没有治愈的希望了。”母亲的身体整个瘫软在沙发上轻声说着,紧闭着双眼,不敢看李峋的神色。
  沉默,一股压抑的感觉在整个室内蔓延,李峋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在急速膨胀一般,那股体内的浊气在迅速蔓延扩散,根本无法控制。
  “去死。”李峋半晌才低声出口,之后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扔开手中的行李指着自己的母亲嘶吼,“去死!现在就去!去死!去死!”
  母亲只能坐在沙发上掩面哭泣,在自己的孩子面前狼狈不堪。这是她第一次在李峋面前哭泣,带着绝望与孤独,软弱地悲伤着。或者她希望能从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人身上获得力量吧。
  李峋的头又开始痛起来,整个身体跌倒在地板上蜷缩在一起浑身颤抖。
  “峋!你怎么了?”母亲终于察觉儿子的异样,瞬间止住眼泪奔到李峋身边蹲下身体,慌乱的手不知道该放在那里,该有什么样的动作。她想过李峋会有各种反应,平淡、伤心甚至可能会笑着嘲讽,却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状况,慌乱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药。”李峋艰难地指了指行李包牙间挤出一个字。
  母亲慌忙打开行李包,翻找出其中几个的药瓶匆忙地倒了杯水艰难地喂李峋喝下,然后跪坐在地板上抱着李峋的头轻轻抚摸着,不停喊着李峋的名字。良久才感到李峋身体的颤抖慢慢停了下来,最后终于平静下来在自己的怀里喘息。
  “峋!你这是怎么了?”母亲的泪这才又开始泛滥,李峋发病的这段时间她甚至慌乱地连哭泣都忘了。她不知道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李峋会得这种病?她发现不止自己的生活有了变化,李峋的校园生活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单纯。
  李峋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只是紧紧闭上了眼睛,嘴里吐出颤抖的绝望的声音,“为什么连你都要离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八章

  人,是不是都是如此,拥有的永远是最容易忽略的?母亲如此,因为母亲是李峋的母亲,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待他,怒骂、殴打,然后又一厢情愿地悔改,自以为是地对他好,妄图左右他的人生。李峋如此,李峋是母亲的儿子,所以他任由母亲打骂,然后安心地躲在母亲的羽翼下毫无感恩的心地怨恨着指责着她。到如今母亲就要失去的时候才想要抓住她,即使相互怨恨、相互伤害却还是希望彼此在身边可以相互依赖相互扶持。
  确实,李峋怨恨着自己的母亲,这条无望的生命从来不是他的所愿,是母亲任性地带他来到这个世界,却又无法给他足够的感情,使得他的人生注定了残缺。可,她是他的母亲!是他的母亲!养育他二十多年的母亲!母亲不是应该一生都付出自己的所有为自己的孩子吗?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抛弃自己?即使是那些所谓的疾病!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一个母亲的职责?独留下自己一个人继续自己这注定残缺的人生!一个薛斌还不够,为什么还要夺走自己本来就应该拥有的母亲?难道上苍真的这样厌恶自己?难道真的如同薛斌所说,是自己的前世造了太多的罪孽,这一世注定要来偿还?可母亲只是他的母亲,偿还应该只是他自己的责任,为什么还要牵连自己的母亲?
  李峋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他赶忙深吸口气然后慢慢吐出,这样反复几次终于把那蠢蠢欲动的病症压制下来。这个时候发病是最不可取的,只能徒增混乱。李峋猛然坐起身,静静地问,“你去的哪家医院?”
  “中心医院。”母亲本能地回答,不明白李峋的意思。
  “走。”这时李峋已经站了起来,伸手去拉还在地上的母亲。
  “去哪里?”母亲被李峋匆忙的脚步拉了一个踉跄,不知道李峋这是要做什么。
  “中心医院。”李峋淡淡回答。
  “去那里做什么?”母亲想拉住李峋的脚步站住却抵不过李峋的力气只能徒劳地挣扎着。
  “看病。”李峋的话言简意赅,毫不拖泥带水,脚下的步子不变。
  “不要!”母亲又尖声尖叫起来,“都说了没用了,这病没有办法治,你就是跑去哪里一样没有办法。我不去!”
  李峋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母亲又向前走了两小步才站稳,抬头赫然发现李峋猩红的双眸。她捂住嘴巴无法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李峋从未像现在这样失控,一时间她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
  “你说什么?”李峋睁着通红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着自己的母亲。什么叫没有办法?什么叫不去?
  “你清醒一下吧!”母亲终于冷静下来,这一刻她的心居然是欣喜的。李峋这样的表现是不是表示他还是爱着自己的?是不是他舍不得她这个母亲?可现实就是如此,癌症是绝症,这是目前整个世界的医疗水准都无法解决的绝症,即使再不想承认也无济于事。“这个病没有办法治的。没有办法!”
  “怎么没有办法?是病就要治!”李峋固执地过分,语调没有起伏地说着,只有那双猩红的双眼泛着渗人的血光。“这里不行我们去省医院,省医院不行我们去北京,北京不行我们去国外!你怎么能就这么直接放弃?”
  “我很欣慰,峋!”母亲开心地笑了,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一生没有白活,自己的儿子为自己说出这番话,值了。“我一直以为你在恨着我。我甚至以为当我告诉你我要死了的时候你会是高兴的。”
  “我当然恨你。”李峋冷声回答,“可你是我的母亲,母亲就该一生照顾自己的孩子,凭什么你可以这么干脆地选择离开?你应该一生都在我的身边。”
  母亲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下来,嘴角却止不住地扬起。李峋话里的意思她明白,血缘是最深的牵绊,无关乎其他。即使李峋说的再难听可还是证明他是爱着自己的,爱着她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她怎么能不开心不快乐呢?
  “可是,峋,”母亲捂住自己的脸,说出的话带着浓浓的哭音,“你要认清现实。即使有那个心也是没有用的。这种病最是耗钱,即使有保险承担一部分医药费,可余下的那部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承担的。这是一个无底洞,是填不满的。而且医保是指定某家医院才能报销的,不能随意更改的。”
  李峋一瞬间败下阵来。他的世界里因为无所求钱一直是一个不大重要的角色,自从母亲说她得了癌症之后他想的只是治病,真的从未意识到钱在这当中的重要性。可现实就是如此,他们的家庭支付不起治病的昂贵费用。李峋的头又开始痛起来,他再次深呼气,这一次足足有一分多钟才把发病的感觉压制下去。他无力地闭上双眼,在心里无声呐喊,杨益!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九章

  “好了,峋。”母亲擦掉眼泪来到李峋身前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这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要这样失败到底,却在最后的一刻赢得了胜利,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吗?“你刚回来,洗漱后睡一觉,咱们已经好多年没有一起吃饭了,妈去买菜,你醒了之后咱们一起吃饭。”说完就推着李峋进了卧室,然后转身离开,轻轻为他带上门,整理了一下仪容就出门了。
  李峋呆呆地任由母亲把自己推进房间。他的卧室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干干净净的,好像他昨天才离开似的。李峋环顾一周之后无力地仰躺在床上,胸口憋闷,精神乱乱地,带着一丝惊恐,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是了,还有穆风。李峋猛然坐起,精神一下子兴奋起来。穆风从不和李峋说关于他家庭的事情。但从穆风的生活细节可以看出他的家境很不错,一般的小康家庭不会是这种表现,一万多的手机说送人就送人。如果是穆风的话应该可以,他已经亏欠了穆风太多,也已经没必要想偿还什么的了。
  李峋用颤抖的手拿起手机打给穆风,等待的时间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漫长,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脏缓慢用力地跳动的声音,整个世界说不出的宁寂。当手机里传出那个熟悉的声音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咽喉好像被什么阻塞似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峋,你怎么了?”穆风接到电话半天听不到李峋的声音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时他正在画室画画,画中人正是与他通话的李峋,画中的李峋静静地望着远方,神情忧郁专注,看着让人说不出的心疼。他停下手中的铅笔盯着画中人催促着,“峋,你说话啊?到底出了什么事?”
  “穆风。”李峋努力半晌才勉强发出沙哑的声音,“穆风。”
  “是的,我在。”听到李峋的声音穆风感觉他一定有什么事情,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于是站起身专心与李峋通话,“我在,有什么事你说。”
  “穆风。”李峋深吸口气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终于能连贯地说出正常的话语,“你们家是不是很有钱?”
  “还好。”穆风淡淡回答,并没有肯定什么,只是继续询问,“怎么?遇到了麻烦,需要钱?”
  “嗯。”李峋的鼻子泛起浓浓的酸涩,他的手紧紧抓着手机,说出的话带着一丝颤抖,“我也知道这很无理,可是,穆风,我只能想到你。”
  “出了什么事?”穆风没有随口答应,毕竟没有了解到底是什么事不能随便应承,只是轻声询问着。
  “我妈她……”李峋的泪终于滚落下来,余下的话又堵在咽喉说不出来。他的情绪只有在穆风面前才能释放,也只有在穆风面前他才会任性地哭泣。他再次深呼吸然后哽咽着说,“我妈她得了癌症,需要钱治疗。穆风,你知道,我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虽然我们一直在相互伤害,可我只有她这一个亲人,薛斌已经走了,我不能再失去她了。真的,不能再失去了。”
  “好,我知道了。”穆风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轻声对李峋说,“别担心,你在家等我,我马上过去。”
  “好。”挂了电话李峋终于燃起一丝希望,只有穆风,才有这种可以依靠的感觉。放下电话他才感觉自己的手腕因为用力过度而酸痛着。
  这日的晚饭很丰盛,只有两个人母亲却做了四个菜,两荤两素加上一份西红柿鸡蛋汤。饭桌上一如既往的沉默,可今天的感觉却和以往的冷漠不同,带着淡淡的温馨。母亲默默地吃着,偶尔给李峋夹菜,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完全没有得了重病的沮丧。李峋也没有吭声,默默吃了母亲夹给他的菜,想了想也夹了一口菜给母亲。母亲愣了一下,瞬间开怀地笑起来,像是十七八岁纯真的少女。那个灿烂的笑容一下子击中李峋的胸口,使得他的心口一紧,眼眶酸涩。原来,母亲要的是如此简单。他们相互折磨了这么多年,却没发现彼此竟是如此相似。二十多年的时间,他们都做了什么?可以让原本应该相互爱戴的母子相处成最亲近的仇人?李峋慌忙低下头继续扒拉碗里的饭,不敢再看母亲的脸。
  第二天上午穆风终于赶到,李峋打开门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让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遇到的杨益,也是像现在的穆风一样,周身像是散发着光芒一样的炫目。他呆滞了半晌才在穆风不解的目光下回神,抢过穆风手中的行李箱把他带进屋里。
  “峋,谁来了?”母亲为了陪李峋专门自公司请了假。虽然依旧是一室的沉默,各做各的事情,但她依然不愿意离去。家里很少有人来,母亲的交际面很窄,从不往家里带人。来了人不免要询问。
  “妈,这是我的同学,穆风。”李峋把穆风带到母亲面前介绍着,“你之前应该见过。穆风,这是我妈,你们虽然见过,但我还没正式介绍过。”
  “阿姨好。”穆风有礼貌地打着招呼,“高三暑假我来找峋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哦,我想起来了。”母亲终于想起了穆风,对于穆风她还是很有印象的,李峋的朋友很少,当时看到有专门找他来玩儿的穆风她还惊奇了很久的。于是热情地招呼道,“来了啊,坐,我去倒杯茶。”
  “阿姨客气了。”穆风也没推辞,走到沙发前坐下。
  “妈,你别跟他客气。”李峋把穆风的行李放到角落,开门见山地把穆风来的目的说出来,“穆风家里比较富裕,他来是为了你的病。”
  母亲听了李峋的话并没有惊喜,而是倒茶的手一顿,放下暖壶头也不回地轻声询问,“你和峋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章

  “什么关系?”李峋和穆风都愣住了,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李峋本能地答道,“同学啊。”穆风没说话,只是疑惑地看着李峋的母亲。
  “同学?”母亲的身体转过来看着他们,脸上却是一片冰冷。“仅仅是同学?”
  “那还能是什么?”李峋狐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你走吧。”母亲没有解释什么,直接对一脸目瞪口呆搞不清楚状况的穆风下了逐客令,“我们不会用你的钱。不会!”
  “妈!”李峋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穆风的到来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无法看着自己的母亲因为没有金钱治疗病症而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憔悴然后死去。他以为母亲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虽然彼此伤害了这么多年,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知道他们会是一条心的。可是母亲做了什么?母亲要把穆风,要把他们唯一的希望推出门外!
  “走!”母亲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叫,甩手把身后的茶壶扫到地上,壶里的热水和着茶叶撒了一地,还好茶壶甩出很远,热水只有几滴溅到身上没有烫伤,母亲不加理会接着开始摔茶杯。那疯狂的模样唤起李峋最深的记忆。虽然已经时隔多年,可那段刻骨的记忆依旧深深掩埋在自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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