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安良要挑衅的是什么。安良的眼神分明告诉他,看出来他不是在赌钱,而是在数牌。数牌是针对二十一点赌博的正当作弊,这是一种通过数学公式和背牌来达到赢钱的方法,需要很强的记忆力和速算能力。安良手里那七个筹码就是他的本钱,他要告诉马特维,赢大钱是不用筹码墙的,七个就够了。
马特维的确有点心神不定了,他不知道安良要耍什么花招来赌钱。任何赌场都知道数学能力强的人可以通过数牌赢二十一点,尽管这是合法的行为,可是赌场依然极不欢迎数牌客,一旦发现就会马上赶出赌场并且列入黑名单,所以他为了不引起赌场的注意,没有通过筹码大幅变化来快速获胜,他只想赢二十万就收手回客房休息。
不过安良的出现让他头心冒火,马特维从小就好胜心强,他好奇安良是否可以赢钱,又不甘心看着安良赢得比自己更多更快,他想了一会,把下注筹码增加到十个。
安良走到国际厅的正中央,四周排着看似凌乱不堪毫无方向感的赌桌。他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没有任何信号当然也用不了卫星定位的电子罗经,看来当天买个指南针手表还是明智之举。
安婧凑过来说:“怎么样?从那里开始?”
“国际厅大门向东开,按龙门八大局来计算宾位就在东北。”安良用手指跟着指南针把自己转向东北方,抬头一看那边是七张玩百家乐的桌子。
李孝贤也凑过头看他手表上的指南针问道:“打扰一下,请问什么是宾位呀?”
安良说:“婧修女你告诉她吧,我很忙啊。”然后他用眼睛扫瞄着每张桌子的荷官,相中一个帅哥后用手指点着他,那帅哥远远看到安良就微笑,安良象个花花公子一样抖着身子带着邪恶的笑容走了过去。
安婧和李孝贤跟在他身后,安婧说:“一般风水局是以主家为尊,一切旺气尽归主,可是如果可以算出这个风水局的宾位,这个方向就可以反客为主,整个风水局变成了贵宾优先,什么旺气都会先让客家给占了。”
安良大大咧咧地走到桌旁坐下来,转头就问旁边一个大个子男人:“前三盘开什么呀?”
大个子用浙江话大声回答:“闲庄庄。”
“啊~谢谢,我先看一盘。”安良把七个筹码寒酸地放在桌面上,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荷官。
百家乐是号称最公平的赌博,在玩的时候客人不用摸牌,只由荷官给庄家和闲家两个位置各发两张牌,以两牌数字相加后的个位数到九点为最大,点数大的一方为赢家,其中A、K、Q、J、10、都按0来计算。客人可以买庄家赢,也可以买闲家赢,如果双方牌点一样的话就算和,当然客人也可以买和,猜中的话还可以一赔八。
荷官娴熟地分牌报数,又开了一盘庄赢。
安良等荷官算完赔率后,立刻在下一盘的闲家位置放了一个筹码,然后和安婧李孝贤凑着脑袋,象念经一样喃喃地说:
“东北这一片气色最好就是这个靓仔了,这些桌面上的输赢和荷官的收入没有关系所以赌场最弱的位置也不会影响他们的气色,如果客人赢了就会打赏筹码给他们所以他有收入才会气色好才证明我们会赢,一会赢了赏他一个大的……”
这时听到荷官报牌:“庄家八闲家六,庄家胜。”
安良一回头,自己面前那一千令吉的大筹码已经被荷官收起,他瞪起眼睛怒目而视,荷官礼貌地回敬他一个微笑。安良恶狠狠地向桌上拍出两个筹码,还是买闲家。他又转头和两个美女碎念:
“我这赌法叫筹码追加从理论上说一直加下去最后一定会赢,而且这个靓仔这么旺我马上就会赢回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荷官又朗声报数:“庄家九闲家五,庄家胜。”安良面前的两个大筹码又不翼而飞。
“不是吧!”安良在美女面前出了丑,自尊心大受打击,怒火顿时冲上脑门,他把手上最后四个筹码拍到闲家的位置:“我就不信邪,这一盘一定可以赢回来,开呀开呀!”
“庄家七点闲家七点,和。”
“重伤啊!”安良惨叫一声向后倒在李孝贤的怀里。
他身边的大个子欢呼起来:“我买中和啦,一赔八,哈哈,这回赚死了。”
大个子在和的位置押了一垛筹码,荷官就要给他赔八垛,他高兴得数也不数了,双手把筹码揽到面前,马上扔给荷官一个筹码。
荷官把那个筹码推回给大个子,一如刚才礼貌优雅地对他说:“先生,赌场规定我们不能收小费,祝你好运。”
安良一听心知中计,双手拍桌大叫一声“Shit”,气鼓鼓地离开桌子走回大厅中央,他叉着腰怒目看向马特维,马特维也回头看了看他,脸上带着一个嘲讽的笑容。
安婧和李孝贤走到他身边,他双手一摆说:“不要安慰我!我知道搞错了,原来他们不是靠小费吃饭的。我要在那排桌子里挑一个最倒霉的家伙。”
还是东北方的百家乐,不过安良坐到了另一张桌子面前。这次他选了一个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的美女荷官,这个女孩个子不高,手很小,置身在一群男赌客之中象一只将要被撕开的羊羔。
安良又开始念叨:“你们看这靓女面带愁容眼带桃花,面色苍白鼻头泛红,一定是被男朋友把钱全骗走了,她今天上班就是给云顶赌场败家的,加上我们的无敌龙门八大局这回我们赢定,为了保险起见婧修女你还是帮我起一卦吧。快!”
安婧马上运用看家本领,掐指起卦脱口就说:“山天大畜变地天泰,好卦,上帝保佑,这次赢定了。”
“五千令吉!”安良向女荷官买了五个大码,迅速在闲家全部下注。
每一个易卦都有六个爻,代表事物发展的六个层次,每个爻用中间断开的阴线或者全部相连的阳线表示,安婧算出的大畜卦意指大收获和大盈余,从最下方的初爻开始向上发展,顺序是:阳阳阳阴阴阳,安良就依着这个大吉的卦象来布置这场赌博。
风水里对位置的最基本区分就是阴和阳,静和动。
在玄学里静处为内,为主;动处为外,为客。
在赌场里,任何荷官的位置都处于静位,比如荷官的位置不会有人经常走过,荷官的背后也不适合游人驻足观看;而客人的位置则恰恰相反,客座上人来人往,客座后大批游客围观,这都表示着客位属阳性的动位。
安良准确地把握了这些原理,他从第一盘开始,就按闲闲闲庄庄的位置反复夹叠下注,五千变一万,一万变两万,两万变四万,四万变八万,到了第五场他面前已经堆了十六万令吉筹码。
在他身后围观的赌客越来越多,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看赌的人和安良一样激动,安婧和李孝贤也高兴得又叫又跳,尖叫拥抱。逗得马特维也不禁回头看看百家乐那边出了什么事,可是他只看到汹涌的人头,不知道真正赢钱的是谁。
第五场结束时,安良把其中八万令吉交给李孝贤和安婧捧着,这是他们的真正利润,余下的八万令吉,安良要做一个完美的结局。赌局之中,久赌必输,连胜五局已经让安良很开心,在第六场赌局中,安良有把这八万令吉回馈赌场的觉悟,无论是输是赢,这都是最后一场。
周易的核心枝术和理论就在于变易,变易才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真理。在安婧算出的大畜卦之中,六爻里的最后一爻从阳变成了阴,让大畜卦变成了泰卦,引起变卦的第六爻就是全卦的核心,如何赢第六场的答案也在这个变数之中。
阴代表庄家,阳代表闲家,从阳变阴只能代表阴阳调和,这是一个和的卦象,而且泰卦也是六十四卦中最和谐的卦象之一。
安良想好了,他毫不犹豫地把八万令吉推到和的下注圈里,围观的游客发出一阵哗然之声。
在百家乐里只有两点至九点共八种牌面,也就是说出现和的情况只有八分之一,虽然押中的话有八倍的回报,可是用八万令吉去赌八分之一的机率,游客们都惊叹安良视令吉如粪土,激动得屏着呼吸等结果。
当美女荷官在鸦雀无声中用小手翻出最后一张牌,牌面上果然出现庄家八点,闲家又是八点,这一局庄闲打和。人群爆发出震响的喧哗声,安良一转身抱起安婧转了几圈,又热烈地拥抱着李孝贤趁乱在她脸上亲了一嘴,李孝贤没有避开,她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在百家乐桌子前面数钱分钱搞了很久,李孝贤从工作人员那里要来一个大篮子,盛起七十万令吉筹码,大家一起走到马特维身边。
他们看到马特维正焦头烂额地托着腮,面前的筹码大概有二十万令吉,安良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脸上憋着炖番茄一般的笑容,随着笑声肩头一耸一耸地坐到马特维身边,斜眼看着他轻佻地说:
“WinnerWinner,Chickendinner!哈哈哈哈……”
这是流行在拉斯维加斯赌徒里的一句行话,代表着对胜利的期待,胜利后的欢呼,还包含着高深的赌博哲学,可是现在安良以胜利者的姿态在马特维面前说来,却让马特维感到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由其是那笑声那么的刺耳,让他感到这是一种奚落。
安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的前人早就研究出一套分析洋人面相的方法,把中国相学发展到国际化的程度。他从录像中仔细分析过马特维的面相,这种坚毅型的相格坚忍理性,逻辑冷静,面前的困难越大挑战的欲望越强,缺点是没有同情心,弱点是自尊心过强。安良知道只要自己还缠在这个事件里,迟早要和马特维正面交锋,已经制定了对付马特维的策略,只是等一个时机。
现在正是难得的机会,马上用激将法将让马特维一辈子都记住自己。
脸色发青的马特维转过身正面对着安良说:“运气真好,这就是中国风水师的能力吗?”
他的语气和态度依然轻蔑,只有安良才明白他在看不起什么。一个极度理性的科学家最看不起的就是运气,用运气赢钱的人在他们眼里等于白痴。因为运气只是概率里的一个偶然,你可以因为运气好赢一笔,也可以因为运气不好输得精光,在命运里随波逐流的蠢货在马特维眼里简直就是低等动物。在别人以为用运气来游戏的赌博里,他要的是控制,而且他相信自己可以控制。
安良并不在乎他取笑自己,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搭讪。
“你不也在运用风水吗?在中国风水中你剽窃了多少东西,嗯?”这是一个试探,安良的脑袋里从来没有忘记那些和龙脉龙穴重叠的卫星能量图,他一直认为马特维在研究和风水有关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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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特维脸上毫无表情,他一边收拾着筹码一边说:“我从来不接触巫术,也不会进人家的地方偷东西。”这话说得简洁而一语相关,很严肃地斥责安良擅闯裂岩谷。然后他往前推出一万令吉筹码对安良说:“你来这里要找人聊天吗?”
不下注的人坐在赌客的位子上是很讨人嫌的做法,马特维一方面提醒安良,另一方面是对安良的直接挑战。言下之意就是说:你敢在这里下注和我赌一局吗?
赌客的人数决定了每个人手上的牌面大小,他算好了安良一定会下注,所以先把运算里的常数调大,算到自己仍然可以胜出,然后胸有成竹的推出筹码。
安良明白二十一点是一个需要时间的游戏,只有坐在这里一直关注出牌,并且把出过的牌背下来,才可以通过公式运算。他刚刚走过来,没有配合的人告诉他之前出过的牌是什么的话,他下注将完全陷入马特维的数字陷阱里。
他站起来退后一步说:“啊哈,我的运气已经没有了,由小贤和你赌吧,小贤,来坐下。”安良拉开椅子,让李孝贤坐到马特维身边,帮她推出一万五千令吉筹码。
马特维将此视为藐视,换一个女孩子来赌还要加筹码算什么嘛,无论是作为数学家还是男子汉都应该马上拒绝这场赌博,可是作为一个绅士这样对待女士无疑是丢自己的脸。
他内心很挣扎,可是手上毫不示弱,马上又向前推多一万令吉,就算李孝贤和自己一起赢出,他赢的钱也要比李孝贤多。筹码控制是赌博里的最高境界,也求最需要严密设计的运作系统,一次押二万令吉大大超出了马特维的计划,可是马特维这里已经被安良转眼间赢回来七十万气得胸口发闷,他无法接受这种小偷流氓一样的家伙赢自己。
当马特维推出二万令吉后,荷官正要开口请客人停止下注,安良向安婧手里塞过一个筹码,同时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我赌一千。”“啪”一声把一个筹码押在自己面前,
“啪”,安婧也押上一个筹码说:“为了证明上帝无处不在,嘿嘿……阿门。”
马特维的脑袋马上嗡一声发胀。
流氓行径,完全是流氓行径!算好了赌客人数才确认自己有胜算的,现在突然多了两个牌位,发出来的牌序和大小就会完全打乱,而且安良他们一共押下了一万七千令吉,如果一起输的话,自己比他还要输多三千。
他愤怒而无奈地瞪了安良一眼,安良翻着白眼邪恶地狞笑,李孝贤捂着嘴笑得前仰后翻。
安婧闭着眼睛坐在桌前虔诚地祈祷:“凡不试探上主的,都可以寻到上主;对上主不失信的,上主必向他显示自己。邪曲的思想,使人离开天主;愚人试探全能者,只有使自己蒙羞……”
虽然是圣经里的智慧箴言,可是在马特维听来怎么都象在绕着弯骂人,他随即又听到安婧说:“噢,我分要牌……”
马特维转头一看,安婧睁开一只眼瞄了一下面前的两张十,把面前的牌一分为二,又加多一个筹码。这样等于多了一个赌客中途插入,马特维精心计算的牌局更加混乱不堪。
马特维已经无法控制面前的牌局,他盘起双手向后靠,远远地冷眼看着荷官发牌,等着命运安排这一次牌局的结果。
安良从桌上伸出脑袋对马特维说:“嘿伙计,你在等命运安排吗?呵呵呵呵……”
桌面上很快有了结果,除了安婧赢了二千令吉,全部人都输得一塌糊涂。
比赛结果很清楚,马特维输了二万,安良输了一万六,安良惨胜。
马特维再也不愿和安良为伍,他在安婧唱诵上帝的圣歌中拍案而起,收钱离场。安良把筹码交给安婧慢慢兑换,追着马特维走了出去。
走到云顶酒店大门,安良大声叫住马特维:
“马特维博士,请留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