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布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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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布裙-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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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王爷说这点小事倒也罢了不知什么老乡你这样上心?周阿荧说一傻孩子死了师傅没饭吃了,我多问几句,他求我帮他找口饭吃,咋办呢?

七王爷警觉说怎么死的不会跟唐家案有关吧这可是风口浪尖啊皇上不许唐家孑余落网的啊——这会儿他好像完全忘了他自己搞了个唐家美受藏在自家后院里。不过这种过了天听的小秘密本来就不能跟民间相提并论——周阿荧拍胸脯保证绝对跟唐家没关系那老人就是小徒弟没在身边照顾时自己不小心溺水死的官家也是这样确认的要有一点猫溺周阿荧第一个要去求个真相!

七王爷让周阿荧退下了。

回头问云华:“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七王爷把他发觉的蛛丝马迹都掩去,又把唯一的人证巧妙处置。谢小横既只杀老玉匠、未杀小徒弟,想必小徒弟一些儿也不知秘密,但周阿荧本事通天,毕竟于此查出线索,但要详细进一步,却也查证不得,便明放着人证在京都,保护起来,进可攻、退可守。

刘晨寂探身出去,于廊外摘一片树叶。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又见云柯

云华脸色不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老玉匠的死……”

真的不知道她的家人,杀了这么个人。其实想想也不会惊讶吧?明珠可杀,其他什么人有妨碍,当然也可以杀。而谢小横甚至没有特别对她说明,为什么、怎么样,杀了这个什么样子的人,只是说,为了掩饰玉坠,留下线索,被周阿荧嗅到了痕迹。这样轻率生命的爷爷,死者怎么会原谅他呢?而替这样可怕的爷爷、这样可怕的家族奔走的云华,又算什么?

七王爷诧异:“你知不知道,有区别吗?”还有,“这不是我叫你听的重点!”

脸上满满的哭笑不得。他知道云华心软,而且欣赏这种心软,但软到这种程度,也太好笑了吧?

刘晨寂摘了一片叶子回来。

周阿荧说起老玉匠时,他发现云华情绪不对。周阿荧叙述快到尾声时,他起身去摘树叶。

阳光洒在他脸上,透过叶荫,仿佛是绿色的,清凉温柔。他的身段修长而舒展,如美丽的春树。

摘回叶子,他递给云华。

云华不明白。

他将叶子蒙在云华的眼前。指尖隔着叶片,碰到她肌肤上,触感清凉,如来自一株植物的温和的吻。

云华本能的闭眼,睫毛擦过叶片,叶片轻轻颤动,就好像敏感的掌心被蝴蝶的触须挠到。

“不用闭眼。”刘晨寂道。

云华张开眼睛,看见绿色的阳光。叶片虽然被摘下来,但是没有死,颜色与生命还在这里,介于流淌和宁静之间、光与影之间,不管周遭如何变幻,它都许给人这个小小的、绿色的世界。像一位没什么能耐、却还是认真而温柔的神祇,无法提供任何帮助甚至宽恕。然而只要你能把你的世界缩得像它一样小,在光阴停留的瞬间,它没有区分的庇护着你们。有时候,只要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小小一片、还有像这样千万亿片温柔的小神祇,也便有了慰籍。

云华的心忽尔就静下来,歉疚和自责仍在。但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七王爷摘了一片叶子,也看了看,迷惑道:“不管你们看见了什么,反正我没看见。”

刘晨寂笑着回答:“我知道你看不见。”

这也属于他带来的常识的一部分。属于他专属能力的一种。

云华向七王爷福下去:“多谢王爷今日款待。浮生为幸。”

七王爷的选择,已经做到他的最好。

“华儿但愿不负王爷的苦心。”

她要尽她所能,将这事件造成的伤害减到最小。

她从七王爷这里出来。去见谢小横。

乘的是谢家的马车,车厢安稳,里面只坐了她一人,她沉思应如何向谢小横摊牌,车速慢下来。大概京城路实在太堵的关系?她听见车夫对她说:“六妹妹。”

云华大吃一惊。她听见的是云柯的声音!

“不要掀起帘子。”云柯飞快的命令:“除非你不要名节了。”

云华好笑,她跟男人共处一车里头、拉手碰头都干过了,掀帘看看自己哥哥算什么小事?——不过,好罢!那时候都是皇家有人罩着她,胡天胡地都不妨,如今在大街上。她直接掀车帘露出脸,一街人全看见,那是够呛。

她低低问:“五哥哥?”。同时,还是把车帘掀起一线。

用一个指头,挑起那么一小条缝隙,挑的是窗上帘子。窗帘原是两层的,布帘外是纱帘。她挑起内层的布帘,透过纱帘可以看见外面的大街。还是熙熙攘攘热闹的京城大街,没有驶到什么奇怪的方。外面的人绝看不见纱帘里头的帘子掀起来一点。

云柯款款与她寒暄:“经年不见,有时作梦还忍不住会梦见你。”

云华已放下窗帘,倾身向前,轻轻把门帘也挑起一条小缝。

门帘也是两重,外面一重比里头的更厚重。云华非常遗憾,她看不见云柯的样子。

“真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化装成车夫。”云柯猜到她的心思,主动向她介绍,“现在路上挤,我们不敢时间,重要是保证不能颠着小姐,所以不如在旁等等,我戴着大折檐毡帽,一口好胡子,低着头,人家看不出我在说话,你别担心。”

谢府在京城也有产业、也有奴才,毕竟不如在锦城那么周全,车夫不是家生的,是市面上雇的,于是有云柯可乘之机,饶是如此,化装来跟云华单独说一次话,也不容易。他意欲何为?

云柯深情道:“你知道我离家之前,最放心不下的是谁?是你。一入深宫深似海,你这样的性情、这样弱的身子骨,如何应付得来?真真急死我,无论如何都要想个法子叫你免于那噩途的。”

原来如此。他带云华男装出去,是如此处心积虑,云华还要感谢他。

“听说福珞夺你姻缘,我气得要命,特来问问你,要不要我再帮你抢回来?”云柯又道,颇有些炫耀的意思,“很多事,父亲、爷爷他们不能做,我可以做哦!”

是。是。他能卷走这么多钱逃亡这么久,化了装坐到云华的车前,可见一定很有办法。

云华道:“多谢五哥,不必了。”

“这样啊,”云柯笑了笑,没有出声,但声音里带着笑意,云华好像能见到他嘴角无所顾忌的扬上去一点,露出尖雪白尖牙的样子,“五哥带你出去兜一圈,散散心,怎么样?”

云华看不出他的用意,试探着应道:“五哥有此美意,自然好。”

云柯没有回答。

最多只有两下眨眼的工夫,云华急道:“你猜错了,快回来!”

真的心急,不惜放大了音量。

有个乡下人不小心在旁边碰翻了个鸡笼子,鸡声聒噪成一片,掩去她的声音。

鸡声略为平定,车帘外云柯若无其事问:“哦,我猜什么了?”

云华不答反问:“我若晚说片刻,车前是不是换了位大胡子车夫,之后凭小妹怎么发誓、爷爷叫人怎么查,他胡子也是真的,而且怎么攀扯都攀扯不到你身上?”

“不是的,”云柯倒坦白,“之后就没车夫了。你不用怕。很快谢府、王爷府、或者将军府,总会出人来救你的。”

云华叹口气:“五哥如此缜密。”

“比不上六妹妹冰雪聪明!”云柯反拍云华一记马屁,又道,“六妹妹要是想离家,招呼一声,哥哥帮你!”这话倒来得真诚。

云华福至心灵:“三哥之出走,也是五哥帮忙?”

云柯打个哈哈:“他有他自己的法子。”又哀求,“六妹莫再吊哥哥胃口,究竟七王爷是什么态度?”

云华叹道:“五哥哥早这么直问不就好了?”

云柯嘿嘿一笑。他是聪明人,聪明人的毛病就是不太相信直问,宁愿旁敲侧击。他早知玉坠重要,又知玉坠已教云裳带入宫,更探知七王爷的态度举足轻重,再断定云华会以谢家利益为重,于是问云华,要不要抢回七王爷这头亲事?因七王爷态度若犹豫不决,福珞去和亲怎么叫人放心?云华肯定要考虑自己去的。但云华想都没想过向他求助。

看来七王爷心意已决。

也许是决定帮助谢家,所以不用再换个更可靠的女儿和亲;或者是跟谢家决裂,也没有必要再换云华和亲?云柯进一步试探,问云华要不要出去走走。

若七王爷下了狠心决裂,云华还不赶紧回去给谢小横报信,准备应战!还肯跟他走走?若七王爷决竟帮谢府,云华也要立即去给谢小横报信,改变宫中步骤,与七王爷配合,也不会悠闲跟他瞎逛!

云华的态度,只说明一件事:七王爷两不相帮,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这也很符合七王爷一贯的行事风格。

云柯认为自己已经得到答案,就利索离开,要按这答案去布置。国母之变,牵一发动全身,他现在肩头担着很多兄弟的富贵以致性命,轻闲不得。

云华说他猜错。

错在哪里?他不敢冒险,只有回来问一声。

云华道:“请五哥保护那老玉匠的徒弟,有危险的话,带他走。请帮我留意余世子的兄弟等人,他们若对世子有明显不利的举动,请告诉我。”

云柯呆了呆:“我没听错的话,这都是你在托我做事吧?”

“是。”

“那你说我猜错的事呢?”云柯道,“记忆没出问题的话,你是为这个叫我回来的吧?”

云华微笑道:“五哥应许了妹妹的请求,日后五哥有猜错的地方,小妹一定告诉哥哥。”

云柯“哈”了一声。

云华柔声道:“带我男装出去,叫我不必入宫,多谢五哥想着。”

这次没有回答了,云柯真的走了。

千金小姐不能自己当街下车,云华被困在了车中。她耐心的坐在车里等。她相信云柯的话,很快会有人来解救她。

比她预料得还快,人来了。

在人来之前,人先走了。

走的是满街的人。

喧喧嚷嚷的京都长街,说空就空下来,行人都被清走、街边铺子封门。沿街立起路障。

京城贵人多,但也不会摆出这样排场。

除非皇家。

正文 第五十章 腼腆三帝姬

皇家的侍卫领京卫清街,竖起路障,路心只余云华一辆车。太监们挽着走脊云龙、朱漆绯帘的宫车来,当前两对着宝蓝地金银墩兰袍、戴平脚幞头的太监来请问:“敢问此乃谢六姑娘香车否?”

云华准备回答,但有一个人先回答了。

是赶车的夫夫,吓得从车辕上滑下来,匍匐在路边,哆嗦成一团。“呃、啊”了几声,句不成句。

太监们并不意外。大部分小民见到这样排场,是这种反应的。车夫只是个粗鄙极了的下人。

大太监很和气的动了动眉毛,着小太监把车夫“请”下去了。街道现在算真的清空了。

他们向云华的车子行礼:“小臣奉娘娘命,请四姑娘。”

着金万字地藕合色喜字百蝶衫子、一字襟鸦青地折枝海棠半臂、挽百叶髻的宫娥们也姗姗行上来,莺声呖呖一般道:“婢子奉娘娘命,请四姑娘。”

哪位娘娘?请去哪里?云华好奇。但她更好奇的是车前怎么又有了个车夫?是云柯自己、还是换了别人?先说没有的、怎又有了?她心中好笑:“老五做事,一发的装神弄鬼了!”

宫娥于车中扶出云华,请上宫车,经顺义门入皇城,折向北,蜿蜿蜒蜒又过了数道门,时停时走、时左时右,云华于车中早迷方向,宫车终于停下来,宫娥来搀她,却已换过一批,举止更娴雅得体、容颜更端美,着普蓝地仙鹤纹璎珞排穗衫子、披云肩,盈盈飞髻、颤巍巍细金丝盘花镶宝钗朵,搀了云华下车。云华凝眸望时,但见眼前仙草芳美、奇松盘桓,簇出座四扇明间的红色小楼。有如晚云凝成的宫阙,气势峨峨、给人奇异的压迫感,却又仿佛它随时会散开、变回一片晚霞似的。

云华进此楼,过一道门槛,又有两对老成些的宫女来迎接,云华度其服色品阶,是老成的姑姑了,倾身行礼,姑姑们忙忙深深拜礼扶起,延进里间。一位姑姑亲自来迎接,便是那团团脸儿的章沉璎,口中笑道:“太后娘娘已等多时了。”

云华听说。心中一凛,原是向章沉璎行礼低垂了头,眼角余光见上座有位衣着煌灿的人物,怎敢定睛细看,忙跪倒在地。口中称罪不迭。

座上那人笑道:“罢了,也不是第一次见。”便叫起身、命赐座。

云华心中甚奇,听她声音原也似哪里听过的来,一时想不起,依命在椅子沿上坐了,仍然低垂着头。

那人道:“可怜见的。你放胆抬头罢。哀家也要再看看你,胖了还是瘦了。”

云华便抬头,依然垂着睫毛。不敢与太后直视。但见太后身材高大、手关节也粗大,想起一个人来。

太后相了一相,赞道:“养了一养,益发好了,真舍不得便宜余家小子。”又道。“孩子,你只管看看我。不妨的,不冶你罪。”

云华方敢抬眸看了一眼,吓得又跪在地上,连声称罪。

原来这太后,满面皱纹、肤色微黑,却是那择着豆子、装作什么“大姑姑”的老太太!

但听一声笑,雪宜公主领着两个侍女捧了新点的香上来,道:“老佛爷这样仁慈,这孩子还得罪了老佛爷?可见真是大罪了,叫我来罚。我最爱罚这样娇滴滴纤巧可爱的小孩子。”

侍女将香炉于合宜地方安置好了,炉上原是有隔水盘,香是经了水出来的,毫无烟气,经和风款送,满室生春。太后笑道:“这孩子原已吓坏了,你休再吓她。”劝慰云华,“我们自家娘儿们说笑,原不摆上下的款,你只管照家常举止来,切莫拘束。”

雪宜公主亲抬手扶起云华,硬拉她并排在太后下首坐了,问道:“你闻闻这是什么香?”

云华回道:“华儿闻见丁香、乌沉香、木犀,不知对不对?”

太后点头笑道:“这三样是有的。沉香是乌沉香罢?”

雪宜公主道:“老佛爷辨得是!果然是乌沉,不是水沉。此外还有呢?”

太后又嗅了嗅:“还有伽南罢?”

雪宜公主应了是,云华也更猜:“白芷、檀香?”

雪宜公主与太后皆笑道:“不是檀香。”

云华请了准,起身到香炉边,闭眸细察,道:“呀,是木香合了细辛。”

雪宜公主点头道:“这便是了。”

云华又猜:“藿香、乳香、安息香?”皆得了准,太后夸赞:“这孩子鼻子灵、判得准。”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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